“阿满,阿满?”

    “快醒醒,阿娘给你熬了莲子羹,起来吃一些吧。”

    玉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想撑起身子坐起来,却浑身酸痛无力,只觉得口中干涩无比

    “阿娘,水....”

    “诶,来了。”

    母亲赶忙递给阿满一杯水,她仰头喝尽,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正想开口和母亲说说话,可抬头却不见了母亲的踪影。先前母亲还说要给自己盛莲子羹,也不知怎的无声无息的就出了房门。

    “叮铃铃……”。是风铃声,有客人来了!

    玉满一下子慌了神,母亲绝不允许那些客人见到自己的,她赶忙躲在了内室的屏风后,屋子里静悄悄的,也不知母亲回来了没有。

    “吱呀——” 门被打开了,狭小的空间使玉满的各项感官都变得更加敏感。脚步声听起来错落杂乱,来人不止一个!玉满心底泛起一丝愤恨与苦涩,有时客人们为了追求刺激也会有这样的情况,苦的却是母亲。

    可她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她听不到来人的声音。房间内隐约只有母亲模糊的呜咽声,不知有什么东西倒地,发出砰地一声闷响,很快,母亲的呜咽声更加激烈起来,但不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声响,屋内静的可闻针落。

    又是一声“吱呀——”那群人离开了。玉满不确定那些人是否会折返,亦或是屋内的人还没走干净,她不敢出去,只得耐心的再屏风后等待,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但她怎么也抓不住。

    一直等到入了夜,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玉满终于确信那些人都已经走了。她揉了揉发麻的腿,缓缓站起身来,从屏风后走出,屋内漆黑一片,未见一丝星火,她心中腹诽,怎么连蜡烛也不点一支。她摸索着走到桌案前寻找火折子,恍惚间觉得自己面前有轻纱拂过,引的脸颊一阵痒意,她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 轰!”一阵惊雷响起,电光透窗柩照亮了房间。

    她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情形,房梁之上赫然悬挂着一个女子。

    “轰隆隆……”又一阵惊雷入地,她倏的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是母亲的脸!!

    “啊—!”玉满猛然惊醒,不觉间出了一身汗,轻薄的纱衣贴在她的背上,穿堂江风吹过,激起她一阵冷战,但同时也使得她清醒了几分,她又做梦了,多年来,梦魇一遍遍的将她带回那个夜晚,她无法忘记母亲那美丽却因缺氧而狰狞的眼睛,午夜梦回,那双眼静静地注视着她,诉说着满腔的哀怨。

    玉满正坐在前往盛京的客船上,太过疲惫的她竟然在船上睡了过去,过于真实的梦境令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她静静发着呆,平静的江面因行船而荡起清漪,思绪被拉回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几个时辰前——

    盛夏天里 ,难得多丛云层将烈日团团围起,敛了半数暑气。

    夜幕低垂,沿街灯光逐渐亮起,最显眼的,莫过于“烟雨楼”。

    满楼灯火通明,华灯璀璨。年轻的姑娘们挥动着香巾香巾招揽客人,门前描摹着金字匾额,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闪烁着迷蒙的光晕。

    烟雨楼是真定最大的销魂窟,尽管真定并不繁华,可烟雨楼装潢华丽,一梁一柱,无不昭显着这里的奢靡。

    楼内最大的雅阁中,一道黑衣身影屹立窗前,十足的等待姿态,但那骨节分明的手不断轻敲着窗柩,昭示着主人的耐心即将耗尽。

    他身着绛色暗金纹劲装,身姿挺拔,但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傲慢与狂妄。

    此刻男人面色阴沉,连带着雅阁里的气压都随着低了低。

    雅阁外丝竹悠扬婉转,可房间内却寂静无声,侍奉的婢子们纷纷低下头装鹌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哪里惹到了这位难阴晴不定的主子。

    直到楼阁下的小径上出现了一抹莹白倩影。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仿若发现猎物的孤狼,一颗焦躁的心瞬间被安抚。

    那女子似乎感觉到那炙热的视线,她忽然抬起头来,隔窗对望,一眼万年。

    月光倾洒在女子的脸颊,一张脸清冷而又透彻,干净的没有半点烟火气,偏生那双眼睛里漾着攻击性的色彩,媚骨天成,仿佛误入凡尘的仙女,又似摄人心魄的精魅。

    她只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布裙,绸缎般的长发不经梳拢,只用木簪松松的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素净的小脸未施粉黛,充斥着青涩的气息,却已足以令每一个男人见之不忘,倾倒裙下。

    他感到自己的心中此刻正有恶念肆意滋长,但他没有再压制自己的欲望,他想将玉满拉入凡尘,将她拉进自己恶魔般的人生,双双共沉沦。

    身后有人推门而入,小厮在男人身后禀告:

    “东家,小玉娘子来了”

    “派懂事的下去接她,别让不长眼的东西凑上前去。”

    男子正是烟雨楼的东家,也是真定风月场背后的操纵者,严绰。

    他挥手示意让那小厮退下,望着那翩翩身影走进烟雨楼,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今夜,他终于要如愿以偿,将玉满划入自己的领域,这让严绰兴奋不已,这是属于野兽的独特标记。

    穿着朴素的玉满在奢华的烟雨楼前显得格格不入,一旁的小厮打开侧门,一阵丝竹之音悠扬入耳,混合着脂粉的香气和酒香迎面扑来。

    厅堂内,琉璃灯笼高挂,照得每一寸空间都透着温馨暧昧。舞姬们穿着露骨的异域服饰,扭动腰肢随乐而舞,帷幔飘浮,琉璃瓦顶浮光折影,极尽豪奢。

    满袖天籁音,夜枕温柔乡。

    玉满踏入大门,早已有人在楼梯旁候着,得了男人的授意,小厮只是沉默的引着玉满上了顶楼的雅间,向她微微颔首,随后便离开了。

    临走前,他匆匆回头扫了玉满一眼,那神情中似有同情,却又似乎有几分的羡慕。

    玉满在心中冷笑,或许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在他们眼中,对于自己这样的身份,被贵人欺辱都好像使得她无端的也多了几分体面。

    多么可笑。

    玉满抬手叩门,屋内却没有一丝回应。她敛下眼眸,只是继续耐心的轻敲着。她知道,这是严绰磨人的恶趣味,但她别无他法。

    第一下,击垮玉满的骄傲

    ...........

    第四下,敲碎玉满孤傲的脊梁

    ...........

    第七下,嘲笑玉满对严绰多年的冷漠

    ............

    第十下,门倏的开了。

    屋内只点了几盏微弱的烛火,他逆光而来,玉满看不清此刻严绰的表情。男人只随便套了件中衣,松松垮垮的露出精壮的胸膛。

    玉满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以及沐浴后残余的水汽,温热而潮湿,霸道的将她笼罩湮没。

    黑暗中,严绰的眼睛泛着奇异的光芒,烛火倒映在严胜眼中,玉满感受到了天然般的危机感。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严绰,而是一只眸光幽绿的饿狼。而他们两人正处于某种奇怪的博弈中,如同狼与猎物的周旋试探。

    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表现出一丝退缩,下一秒,狼便会冲上前来,咬断自己的脖颈,因为温热的鲜血而兴奋的发抖。

    她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怯意,从始至终,严绰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危险,这是玉满骨子里趋利避害的本能。

    她出着神 ,被男人一把拉入了雅阁内,随后她听到了游廊外传来落钥的声音,雅阁的门被锁上了,玉满被逼入了死胡同,无法回头。

    男人进门后却一言不发,只是向内室走去,懒散的卧在美人榻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摩挲者茶盏。

    他在主动等她开口,等玉满主动的向他求饶,哪怕一句话也好。

    “东西呢?”

    男人得到满意的回应,声音中都带了几分促狭,他伸手指了指玉满面前的桌案:

    “都在那里了,你大可一验。”

    玉满上前打开盒子,里面零散的放着几张欠条和母亲在烟雨楼的卖身契书。甚至母亲生前为了还债点典当掉的首饰也一并被赎买了回来。

    玉满捧着盒子的手微微发抖,自从那夜以后,关于母亲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好似人间蒸发一般,若不是玉满与母亲血脉相连,连她都要怀疑这十余年的朝夕相伴是否只是大梦一场。

    没想到严绰真的能拿到这些东西,她离母亲死亡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正当她脑海中天人交战时,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轻揽住了她的肩。

    玉满头皮一麻,猛的转身挣脱了男人的触碰,身体习惯性的切换到了防御般的状态。

    烛光下,他们的身体虽然针锋相对,可影子却又似交颈缠绵。

    可玉满瞬间又想起自己的处境来,她逼着自己放松下来,开口想说些什么来弥补。

    “抱歉,我只是…”

    “除了你娘的遗物和外债,我再多给你五百两,自此以后,你只需安心的跟着我就好。”

    严绰对她的道歉置若罔闻,他打断了玉满的解释,无厘头的扔出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瞬间击碎了玉满心中的那份动容,她清醒过来,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包括她自己。

    “阿满,我的诚意已经到了,现在,是不是轮到你了?”

    玉满还未来得及思考如何应对,男人的吻便如暴雨般铺天盖地的落下,肆意的在她的唇瓣间侵城掠池。

    她想要躲避,可后脑被大手死死禁锢着,不容她有片刻逃离,她清晰的听到了强烈的心跳声,如同战前鸣鼓般激烈,却无从辨别出处。

    她分不清这鼓点到底是来自于严绰,还是来自于她自己。

    玉满觉得自己像是在夜雨中匆匆逃亡的沦落人,当风暴来临时,她避无可避,逃脱不及。

    一时间,房间内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喘息声,男人的另一只手轻揽着玉满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呼吸又粗重了几分。

    他一边用指腹沿着玉满的腰窝向上游走,一边又转头轻吻玉满的脖颈,湿濡的舌尖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异样的触感令她身子一软,漂亮的蝴蝶骨在男人的大手掌控下微微颤抖,如同将要破茧前的振翅,美丽而脆弱。

    雪白的玉颈在烛光下更显诱惑,玉满清冷的脸庞泛起几分不正常的潮红,令她多了几分烟火气,略微红肿的唇瓣可想方才战况的激烈,如同被亵渎的神女。

    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玉满几乎满盘皆输,她溃不成军,节节退败。

    严绰得了甜头,眉眼舒展开来,埋头深嗅一片女儿香,他不由生出几分真实感,软玉在怀,这并不是他的一场绮梦。

    他有些食髓知味,低头想再温存一番,却被怀中人侧身躲过。

    玉满微喘着开口:

    “放开,我去沐浴。”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主动开口,这一句话中蕴含的深意不言而喻,他愣了愣,随机爆发出巨大的喜悦,他拉着玉满的手紧了紧,立刻高声吩咐外面的人准备热水。

    不一会儿,婢子们鱼贯而入,香皂花瓣澡豆应有尽有,除此之外为首的婢女还送来一身月白的轻纱衣裙,明显是那人的安排。玉满接过衣服却并没有动作,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严绰。他心中意会,嘴上却轻佻的说着:

    “你放心,我并非急色之徒,我们今夜有的是时间,我这就出去。”

    玉满端着衣裙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随即又面色如常的开口:

    “让他们也退下吧,我不习惯有人服侍”

    婢女们闻言有些为难的看向严绰,直到得男人的眼神示意才放下东西齐齐退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玉满脸色沉了沉。她缓缓走向屏风自顾自的沐浴起来,这只不过是借口,她需要时间一个人静静,从而完善自己的计划。

    门已经被锁上,烟雨楼是严绰的地盘,没人会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忽然,她看到了左侧虚掩着的窗户,那里正对着自己来时的小径,方才严绰正是在此等待自己,是以没有封死。

    或许是严绰对自己极为自信,并不不相信自己能从他的眼皮子下逃走,又或许是一时忘记,无论如何,这对玉满来说无疑都是好的。

    那小径联通着烟雨楼的后门,出去就是勾栏外的夜市,人多眼杂,易于自己躲藏,不过一息间,玉满心中便有了主意。

    她大可以现在就跳窗逃走,但还不是时候,严绰并不完全信任自己,他疑心病很重。

    而沐浴的时间太短了,她逃不了多远便会被发现。如果被严绰找到,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离开真定,她不想再顶着妓女孩子的名头生活,她想要过新的人生。

    所以玉满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和足够的逃跑时间,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留体力,等待时机,毕竟逃跑的路上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这样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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