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三年九月,砾石流金,秋暑难耐。

    广陵郡的一个村落里,一望无际的麦田如金如枯,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金色的波浪,绵延不绝,在烈日之下,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零星几个农人,头戴斗笠,只着粗麻短裈,立在麦浪之中,正顶着炎炎烈日奋力地收割麦子。

    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秋日农忙之景,在乱世却显得难能可贵。

    “哎!你听说没有,咱们广陵的刺史又换人了。”

    一个老农手下割麦不停,一边与在不远处劳作的同伴聊天。

    “可是前几日带兵途径我们村庄的那位贵人?”

    “正是,之前的刘刺史,听说来的是这位大人物,战也不战,便弃城而逃了,万幸我们又逃过一场战祸。”

    “可知来的这位是谁,连刘刺史都避他不及?”

    “这倒不知了,只听说是位君侯,北边来的,好像是姓梁。”

    远处一个年纪尚轻的农户听着两个老人的话,忍不住插话道:“还好没真打起来,眼下正是秋收,若是遭遇兵灾,今年辛苦可就白费了!”

    年轻的农户直起腰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偌大的田地自然不属于他们。

    这些都是广陵豪族虞氏的田产,收上来的麦,七成交给虞家,剩下的三成里还有一部分要抵官府的赋税和徭役,能留作家用的少之又少。

    此时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少女背着竹篓从阡陌间走过,少女年岁不大,容貌秀丽,肤白如玉,然眉目间不见柔婉,一双清澈明亮眼睛透着一丝坚毅,显得神采飞扬。

    路边的野花被她的裙角轻轻拂过,微微颤动着,灵动而娇羞。

    年轻的农户看见少女,笑着打招呼:“小鱼,今日又上山去采药了,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姜羡鱼见同村的阿田在不远处向她挥手,笑着回应:“采了些紫苏和艾叶,不过是些寻常的药草。”

    阿田道:“能采到这些已是不易,小鱼今日收获颇丰啊。”

    姜羡鱼谦道:“勉强糊口罢了,”她伸手搭在眉间,眯着眼对阿田道,“日头太大,我先回去了。”

    “哎!你快回去,省得中暑!”

    直到姜羡鱼走出老远,叫阿田的年轻男子还拄着镰刀乐呵呵地看着她的背影傻笑。

    老农见状调侃道:“人都走远了,还看!若真心喜欢,不若求了你阿娘去提亲,这小女娘虽说父母早亡,确是个有能耐的,你看她每次出去采药,有哪次是空手而归的,这几年下来应有许多积蓄了。”

    阿田闻言却笑不出来了,赧然地摸摸头,弯腰继续割麦。他不是没跟阿娘提过,可是阿娘却嫌弃小鱼和她阿娘来历不明,不愿去提亲。

    他们所在的村落在广陵郡北部,叫平安村。这几年战乱频繁,流离失所之人到处都是,小鱼和她的阿娘就是从外边逃难至平安村落脚的,孤儿寡母,当家的男人不知所踪,小鱼母女在此定居不久就惹来不少闲言碎语,那几年有不少好事之徒去扒过她们家的门缝。

    彼时小鱼年纪还小,她的阿娘一无田地二无钱财,靠什么养活小鱼,所有人心照不宣,这也是阿田的母亲不愿意去提亲的原因。

    姜羡鱼背着竹篓往家里赶,把身后与自己相干不相干的目光和言论都抛在身后。

    她现在住的小院不过是两间小小的夯土房,从外面看有几分简陋,里面却收拾得干净敞亮。小院的土墙则是姜羡鱼花了钱特意加高的,上面还插了很多尖锐的木刺。

    没办法,现在就她一个人住,这样做至少能挡住一些宵小。

    院落四周,姜羡鱼种了一些花木和果树,春天花木扶疏,秋天果实盈枝,给有些简陋的小院装点得生机勃勃。

    姜羡鱼进屋后关好门窗,将竹篓中的紫苏和艾叶拿出来放在桌上,露出藏在竹篓深处的两个布包。

    姜羡鱼将两个包裹都打开,其中一个包着两株刚采摘的石斛,比起寻常的艾草和紫苏,石斛要珍贵得多。然而石斛采摘不易,只因它们并非是从地上长出来的,而是附生在山地林中的树干上或山谷岩石上,等闲极难寻到。

    另一个包裹里则是两块灰黄色石块,石块呈不透明的晶体状,是难得的岩盐,姜羡鱼打算亲自将这两块岩盐进行提炼,得到的盐应该够吃小半年了。

    这个朝代实行盐铁官营,盐价本就高,更何况时逢乱世,盐价更是高得可怕,这无疑给姜羡鱼省了一大笔钱。

    姜羡鱼将桌上的药草和岩盐换算了一下价钱,心知自己今天又赚了不少,不由露出了个满意的笑。

    对旁人来说这些珍贵的药材和盐矿或许得来不易,但在姜羡鱼这却并没有那么难。

    姜羡鱼闭上眼,眼前的蓝色小箭头从她进屋之后就自动消失了。

    姜羡鱼不是这里的人,确切的说,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她原本是某导航软件公司的地图绘制员,主要负责制作和更新导航软件的地图,工作虽然很累,但胜在薪资还不错。

    姜羡鱼本以为她会过着007的生活直到老死,没想到老是没老,直接死了。

    再醒来姜羡鱼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变成了一个12岁的小女孩。

    原主应该是母亲病逝后,悲痛交加,加上年纪小不会照顾自己,感染风寒去世了,然后26岁的姜羡鱼在12岁的小姑娘身体里醒了过来。

    姜羡鱼意识到她穿越了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破败的房子,寒酸的陈设,隔壁还躺着一个尸骨未寒的女人,而且原主这具身体又瘦又小,虚得连下个榻都费劲,这是什么地狱式的开局啊。

    姜羡鱼在这破屋子里翻箱倒柜,先翻出了个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又冷又硬的饼,就着凉水噎进肚子里,然后又从床脚一个破罐子里倒出了几个铜板。

    隔壁屋还躺着原主去世不久的母亲,然而这点钱是不够将人下葬的。

    姜羡鱼将这小破院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除了院外发现一些晒干的药草以外别无所获。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奇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姜羡鱼本打算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帮得上忙的人,结果她刚走出院门没几步就发现眼前的乡间土路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小箭头,看这小箭头的形状,跟她在公司里制作的导航软件里的箭头一模一样。

    姜羡鱼闭上眼,又睁开,箭头依然在。

    一定是饿伤了,所以头晕眼花出现幻觉了。

    姜羡鱼盯着小箭头一直往前走,遇到岔路口的时候这个蓝色的箭头还会提前变成左转或右转的形状,若是姜羡鱼打算走与之相反的方向,这个箭头还会一直闪,同时她脑中就会想起尖锐的警报声。

    好吧,真是见鬼了。

    到这份上了,姜羡鱼终于承认到她不是饿昏头了,而是脑袋里真的多了个导航。

    这感觉就像是有人用脑机接口给她连接了个GPS导航系统,要不是她是魂穿,她真以为是公司给她脑袋装芯片了呢。

    于是姜羡鱼跟着她自带的导航一直走,然后在片丛林里发现了一个钱袋,看上去又脏又旧,应该丢了许久了。

    姜羡鱼看了看四周,没人,她迅速将钱袋揣到兜里原路返回。

    回家打开钱袋一看,里面竟有一串钱,姜羡鱼对这个陌生朝代的钱币没有概念,但她想应该够买副棺材了。

    后来姜羡鱼真的就靠那串钱安葬了原主的母亲,还买了一些粮食,总算是吃了顿饱饭。

    稀里糊涂地活了几天,姜羡鱼才弄清楚,她穿越到了一个不大太平的朝代,当朝天子姓刘,却空有天子之名,各地诸侯割据,征战不休。

    不幸中的万幸,姜羡鱼所在的平安村虽然时有兵马路过,却并无大战在此发生。

    姜羡鱼便靠着她自带的导航系统一直在这里生活了五年。

    五年来姜羡鱼也将这个神奇的导航开发的差不多了,她发现只要她特别渴望得到某样东西,而此物又恰好离她不超过十里的距离,那么导航就会自动指引她找到这样东西,就像她刚穿过来时极其渴望得到一笔钱的时候,导航就带她找到了一个无主的钱袋。

    其次就是她走过的路和看过的地形越多,这个导航记录的可用范围就越大,这种感觉就像是不用制图转件,大脑和系统就自动帮她存储了地理信息。

    可比她当初加班熬夜画图省事儿多了,智能,实在是太智能了。

    而且地图扩大之后,有时甚至不用她去想要找什么,系统都会时不时指引她找到一些好东西。

    包括她今天找到的石斛和岩盐矿,就是导航系统的功劳。

    第二天一大早,姜羡鱼照旧背着那小竹篓,准备将前一天采的药拿到城中的药铺卖掉。

    姜羡鱼刚到百草堂,百草堂的掌柜就迎了上来。

    掌柜姓李,算是姜羡鱼的老熟人了,姜羡鱼采的药大多都是卖给百草堂,而李掌柜给的价钱也算公道。

    李掌柜看见姜羡鱼便笑容满面:“姜姑娘今日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姜羡鱼将竹篓中的药草都拿出来,紫苏和艾叶还算寻常,李掌柜看见两株石斛不由眼前一亮,他拿起一株观察道:“果然是好药材,根茎粗壮,颜色深绿,想来有些年头了,姜姑娘能找到这样的铁皮石斛实在不易啊!姜姑娘总是能寻到旁人寻不到的稀罕药材。”

    姜羡鱼微微一笑:“李掌柜开个价?”

    ——

    姜羡鱼在集市里买了一些新鲜的豚肉和蔬果,还买了爱吃的饼饵边走边吃,悠哉悠哉地往家里走。

    经过麦田时,姜羡鱼远远看见路边有几个人,站着的几人衣饰整洁,其中一人衣着尤其华贵,绸衣上的双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此人仰着头显得有几分趾高气昂,身后站着的约是家仆,气势汹汹。

    一老妇和一青年跪在地上,皆是粗衣麻鞋,正向身穿华服者苦苦哀求:“我真的没有偷!虞管事刚才也都搜过,阿娘和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认定金饼是我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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