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程街
“八宝糕，香喷喷的八宝糕-”“酥丝肉卷-”“金轮饼-”晨末的乌程街也不失热闹，人潮涌动，像是一幅雾绘的流彩图。南知徐行其中，白纱乌蓬，让人辨不清神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南知侧身，手轻扯住那孩子背上的衣料，轻一用力便将他拎了起来，同时还不忘拿刚买的八宝糕塞住他的嘴。
独孤旭也不闹，抓住八宝糕就开吃，同时不忘和南知聊上几句：
“我见过不少人，姑娘还是我第一个失手的。”
“你脚步声太急，倘任意换位习武之人都能听出。你素日偷的尽是着华服佩华饰的显贵，他们怎会听得出？”
“怎会，我先前遇见位异域来的贵人，佩剑贵气，人瞧着也凌锐，我不过一试便得了手。”
“他不过是瞧你漂泊无依，有所触动，任你偷了罢了。你可有想过自己为何多来一份送信的不菲报酬？”
独孤旭似乎有些泄气，不过很快他又来了兴趣：
“姑娘知道如此多，莫不是观星楼中人？”
“你既好奇我的身份，就不好奇我将带你去哪?”
“我生贫无依，从不畏死。无论姑娘带我去哪，是凶是吉，我都只当开个眼界，玩一玩。”
“你年纪不大，倒喜欢姑娘姑娘的叫。”南知手中一滞，旋即恢复平常。
“叫姑娘呢，显年轻，那些夫人喜欢这么听，有时她们心情好了，兴许还会赏你些碎银。”独孤旭翘起腿，似乎很喜欢这种腾空的感觉。
“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风餐露宿，你可曾有过怨言？”
“有人追求荣华富贵，却终生郁郁，有人安享贫福，于炊烟中寻觅安宁。我有过爱我无双的阿爹阿娘，有伴我相依的伙伴，情情相扣，所经便不算苦，又何须怨。”
“你阿爹阿娘定然也是饱读经书之人，何以落得如此地步？”
独孤旭笑意微滞，低眸而又抬头收拾好情绪：“我生辰礼那日他们说苍生未宁，应舍小家卫大家，让我千万自全，不必等他们回来。”
“你可记得你阿爹阿娘尊名?”
“我阿爹说了，全姓氏以让人知独孤未灭，而名不可语外人。”
“那你可知独孤氏多见于何国？”
独孤旭看了眼她，有些犹豫，似乎在担忧什么。
“故国北楚，对吗?”南知明白他的忧虑，开口自答道。自两年前新帝颁发对北楚遗孤的逮捕令，战后的北楚人便四处流窜，有鲜少结义反抗的，最终也是落于刀剑之下。从此北楚便成为一个禁语，一经举报便会人头落地。
“姑娘不怕人头落地？”独孤旭愕然瞧她道。
“他们不敢杀我，也杀不得我。”南知云淡风轻道。
“普天之下能有这般底气的，左右不过国师一人，您莫不是...”独孤旭话音未落，便察一阵疾风驰来。他侧首，却见南知已徒手夹住飞箭，正看向不远处的醉仙楼。
顺目光而去，只见一人冷冷地回视过来。红玛瑙珠链连着金制的环圈恰到好处地缀在墨发间，肤若凝雪，却丝毫不见女气，深目高鼻，眸在微金的光晕中显出几分蓝金的漠意，长袍綉金，暗红于落雪中格外亮眼。只一眼，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收回目光。
独孤旭认出他是让自己送信的贵人，扯了扯南知的袖边想让她走。南知却不理，只将他放下，蹲下身理了理他的粗布衣裳。
“想知道你阿爹阿娘一生为何业奔波不顾己命吗?”
“我想阿爹阿娘也让阿旭等候殿下太久了，为何偏偏是现在呢?”独孤旭似乎都明白，扯着笑意自顾自道。
“现在是有何不妥吗?”南知想着应当是独孤冬留了后手，独孤旭才会这般说，暂时也不愿深究，只将独孤旭轻轻搂入怀中，拍了拍后背以作安慰。
“他是凉国君主，弑君斩手足上位的人。”
“我知道，但你接下送信的活，不是也知道现在需要他的帮助吗?”南知不在意地笑了笑，“相信我，如若你是他，便会觉得身后的血路根本不值一提。”
“可阿爹阿娘说我们与凉国终究殊途，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殊途同归，莫让他等久了。”南知站起身，盈盈笑着向独孤旭伸手道，“要去吗?现在改悔也不要紧，我会派人保护好你。”
独孤旭犹豫着将手牵了上去：“阿爹阿娘说了，我们独孤家的子弟，勿惜命，死忠国。”
“陛下，她们来了。”元启掀帘入阁，右手轻放左手以致意。
“迎进来吧。”凉宵语气懒懒地转了转指上的玉戒，似乎在调整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等福薄，就不劳烦元侍卫了。”南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掀帘，对着凉宵不明意味地一笑，“别来无恙，凉宵。”
“契阔已久，小殿下好似换了个人。”凉宵抬手示意她们落座，旋即看了眼元启，示意他退下。
“那依你之见，我应当是副如何模样呢？如幼时那般无虑，拉着你登高望月吗？”南知语气不善，字字带刺。
凉宵也不恼，兀自咽下一杯酒，徐徐道：“倒希望你无虑，却不敢奢求至此。那场北宫大火我查了许久，差点以为北楚真要绝了后。幸好，你还记得我这无用的故人。”
“我本无意走漏风声见你，奈何北楚亡后华陆一日不得安生，庸君当道，百姓贫苦。你既登基称帝，明面上便有责。”南知坐直身子，盯着凉宵，语气真诚。
“我踩着枯骨上来，你却想让我赠与他们皮肉与灵魂?”凉宵淡然笑着，目光却落在独孤旭身上。
南知立马会意，轻扯了扯独孤旭衣角：“素闻乌程街小吃为一绝，只可惜来得匆忙，不曾带他领略过，不若就让元侍卫带他去买些吧。”
“也好，便依你的意思。”凉宵正视南知的目光，丝丝笑意掩于眸下。
独孤旭机灵地起身，跑到帘外的元启旁，牵着他便走。元启一头雾水，不时回头看向凉宵，企图会出他的意图。凉宵只是淡淡地向他微颔首，便再未投去一丝目光。
朱栏外似乎更喧闹了些，徐徐微风掠耳，凉宵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八宝糕，香喷喷的八宝糕-”“酥丝肉卷-”“金轮饼-”晨末的乌程街也不失热闹，人潮涌动，像是一幅雾绘的流彩图。南知徐行其中，白纱乌蓬，让人辨不清神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南知侧身，手轻扯住那孩子背上的衣料，轻一用力便将他拎了起来，同时还不忘拿刚买的八宝糕塞住他的嘴。
独孤旭也不闹，抓住八宝糕就开吃，同时不忘和南知聊上几句：
“我见过不少人，姑娘还是我第一个失手的。”
“你脚步声太急，倘任意换位习武之人都能听出。你素日偷的尽是着华服佩华饰的显贵，他们怎会听得出？”
“怎会，我先前遇见位异域来的贵人，佩剑贵气，人瞧着也凌锐，我不过一试便得了手。”
“他不过是瞧你漂泊无依，有所触动，任你偷了罢了。你可有想过自己为何多来一份送信的不菲报酬？”
独孤旭似乎有些泄气，不过很快他又来了兴趣：
“姑娘知道如此多，莫不是观星楼中人？”
“你既好奇我的身份，就不好奇我将带你去哪?”
“我生贫无依，从不畏死。无论姑娘带我去哪，是凶是吉，我都只当开个眼界，玩一玩。”
“你年纪不大，倒喜欢姑娘姑娘的叫。”南知手中一滞，旋即恢复平常。
“叫姑娘呢，显年轻，那些夫人喜欢这么听，有时她们心情好了，兴许还会赏你些碎银。”独孤旭翘起腿，似乎很喜欢这种腾空的感觉。
“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风餐露宿，你可曾有过怨言？”
“有人追求荣华富贵，却终生郁郁，有人安享贫福，于炊烟中寻觅安宁。我有过爱我无双的阿爹阿娘，有伴我相依的伙伴，情情相扣，所经便不算苦，又何须怨。”
“你阿爹阿娘定然也是饱读经书之人，何以落得如此地步？”
独孤旭笑意微滞，低眸而又抬头收拾好情绪：“我生辰礼那日他们说苍生未宁，应舍小家卫大家，让我千万自全，不必等他们回来。”
“你可记得你阿爹阿娘尊名?”
“我阿爹说了，全姓氏以让人知独孤未灭，而名不可语外人。”
“那你可知独孤氏多见于何国？”
独孤旭看了眼她，有些犹豫，似乎在担忧什么。
“故国北楚，对吗?”南知明白他的忧虑，开口自答道。自两年前新帝颁发对北楚遗孤的逮捕令，战后的北楚人便四处流窜，有鲜少结义反抗的，最终也是落于刀剑之下。从此北楚便成为一个禁语，一经举报便会人头落地。
“姑娘不怕人头落地？”独孤旭愕然瞧她道。
“他们不敢杀我，也杀不得我。”南知云淡风轻道。
“普天之下能有这般底气的，左右不过国师一人，您莫不是...”独孤旭话音未落，便察一阵疾风驰来。他侧首，却见南知已徒手夹住飞箭，正看向不远处的醉仙楼。
顺目光而去，只见一人冷冷地回视过来。红玛瑙珠链连着金制的环圈恰到好处地缀在墨发间，肤若凝雪，却丝毫不见女气，深目高鼻，眸在微金的光晕中显出几分蓝金的漠意，长袍綉金，暗红于落雪中格外亮眼。只一眼，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收回目光。
独孤旭认出他是让自己送信的贵人，扯了扯南知的袖边想让她走。南知却不理，只将他放下，蹲下身理了理他的粗布衣裳。
“想知道你阿爹阿娘一生为何业奔波不顾己命吗?”
“我想阿爹阿娘也让阿旭等候殿下太久了，为何偏偏是现在呢?”独孤旭似乎都明白，扯着笑意自顾自道。
“现在是有何不妥吗?”南知想着应当是独孤冬留了后手，独孤旭才会这般说，暂时也不愿深究，只将独孤旭轻轻搂入怀中，拍了拍后背以作安慰。
“他是凉国君主，弑君斩手足上位的人。”
“我知道，但你接下送信的活，不是也知道现在需要他的帮助吗?”南知不在意地笑了笑，“相信我，如若你是他，便会觉得身后的血路根本不值一提。”
“可阿爹阿娘说我们与凉国终究殊途，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殊途同归，莫让他等久了。”南知站起身，盈盈笑着向独孤旭伸手道，“要去吗?现在改悔也不要紧，我会派人保护好你。”
独孤旭犹豫着将手牵了上去：“阿爹阿娘说了，我们独孤家的子弟，勿惜命，死忠国。”
“陛下，她们来了。”元启掀帘入阁，右手轻放左手以致意。
“迎进来吧。”凉宵语气懒懒地转了转指上的玉戒，似乎在调整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等福薄，就不劳烦元侍卫了。”南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掀帘，对着凉宵不明意味地一笑，“别来无恙，凉宵。”
“契阔已久，小殿下好似换了个人。”凉宵抬手示意她们落座，旋即看了眼元启，示意他退下。
“那依你之见，我应当是副如何模样呢？如幼时那般无虑，拉着你登高望月吗？”南知语气不善，字字带刺。
凉宵也不恼，兀自咽下一杯酒，徐徐道：“倒希望你无虑，却不敢奢求至此。那场北宫大火我查了许久，差点以为北楚真要绝了后。幸好，你还记得我这无用的故人。”
“我本无意走漏风声见你，奈何北楚亡后华陆一日不得安生，庸君当道，百姓贫苦。你既登基称帝，明面上便有责。”南知坐直身子，盯着凉宵，语气真诚。
“我踩着枯骨上来，你却想让我赠与他们皮肉与灵魂?”凉宵淡然笑着，目光却落在独孤旭身上。
南知立马会意，轻扯了扯独孤旭衣角：“素闻乌程街小吃为一绝，只可惜来得匆忙，不曾带他领略过，不若就让元侍卫带他去买些吧。”
“也好，便依你的意思。”凉宵正视南知的目光，丝丝笑意掩于眸下。
独孤旭机灵地起身，跑到帘外的元启旁，牵着他便走。元启一头雾水，不时回头看向凉宵，企图会出他的意图。凉宵只是淡淡地向他微颔首，便再未投去一丝目光。
朱栏外似乎更喧闹了些，徐徐微风掠耳，凉宵眼底闪过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