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在陛下身边侍奉了好些年了吧。”南知开口打破沉默,她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要论时久,还是殿下的身边人更有话头。”凉宵笑了笑,不作多言。

    “我记得年幼时陛下最爱读苍老夫子的书,其中便有提到百年前禾桉女帝为身边人毒害,终万箭穿心战死舒熹台的故事。”南知知道他话中有话,便也不藏着掖着,将话稍挑明来。

    “女帝残暴,遗臭万年,战死已是恩赐,我们坐中,可有谁能效仿她呢?”凉宵将早已备好的春媱酿倒了一杯递给南知,脸上笑盈盈地,让人挑不出错,“北楚特有的酒,很难再见了。”

    “世人皆说女帝残暴,却不见她打压世家,清灭贪污,强军一统的一面,只揪着她为何不再降低那已难以充裕国库修工于民的赋税,为何不免除庞妾滥情的惩处,为何不再月月发放补给,为何拟传位于血统不明的三岁孩童。”南知抬手作接势,却在凉宵放手之际忽地一松,清酿撒了满桌,“若有人一定要效仿,那这些都是错的吗?”

    “习善鄙恶,若能心中无愧,便无错。”凉宵也不恼,只盯着她,字字真诚道。

    “若这会引得身后骂名呢?”

    “聚星月方成夜,有人要做月,便会有人做星。”

    “陛下如今已是万人之上,可还会有旁的念想?”

    “我可不曾说过我心中所想是帝王之位,但我相信,明君会坚定不移。”

    南知攥紧手中的茶杯,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她抽出右剑,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挥向栏外,不出意料,一声哀呼传入耳中。

    “听的太多可要当心脑袋。”

    从帘外突然涌出一群手握长刃的蒙面黑服者,队列协调,似是有过专业训练。南知不紧不慢地拍了拍凉宵的肩,对他笑了笑:“一群杂碎,就不劳陛下脏手了。”

    回眸间,寒光已至身前,为首的黑衣人来不及躲闪,已颈溅长血,倒下地去。

    南知收回长绫,剑又重归手中,她扫视了一圈剩下的人,轻蔑道:“许久不曾练过了,若是伤着哪,可要多担待着。”

    话音未落,阵列两侧的人已尽数倒下,余却一道残影倒映眸中。南知侧身轻躲过身后的暗剑,左袖飞出一道白绫,将又突然闯入的三人手中的长剑缠住,她轻踏来剑剑锋,翻身后跃,三剑划过那三人的颈部,而后散落在地。

    凉宵慢悠悠饮下一碗酒,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热酒已罢,他将玉碗向栏外一掷,玉器与铁器相鸣声荡在耳畔。

    他向后微仰,躲过来剑,抬手把住来人的手腕,轻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夺过长剑,余下一声骨裂。他转剑,猛地刺向栏外,又一收,黑影骤落,底街传来阵阵惊呼。

    南知收拾完这边的刺客,徐徐走来,端起茶杯往剑上一浇,血落石板,她拿起桌边的白布利落地一擦,长剑入鞘。

    “陛下武功不减当年。”

    “当年不过孩童,怎会退步?”凉宵理了理衣襟和袖边,一板一眼道。

    “客套话罢了。”南知不以为意道,“这些人想必是冲我来的,后续之事,便不烦陛下操劳了。”

    “你如何断定他们为你而来呢?草草杀了,不怕有漏网之鱼通风报信?”

    “陛下既往黎风引我现身,便一定事先调查过我,他们刺杀我,不过同元启待在陛下身边是一个道理。至于漏网之鱼,自会有人清理,陛下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元启便蓦地闯入,抱拳单膝跪下:“属下来迟,请主上责罚。”

    “若是你主子受了伤,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南知走至凉宵身旁,拔出他按着的腰间的配剑,“这次尚且算你运气好...”

    指间微凉,凉宵微愣,手滞在空中片刻,才缓缓合指。

    “可终究是来晚一步,免不了一道难。”南知将剑递给他,“元侍卫,自便吧。”

    元启不语,拳却抱得更紧。

    “怎么,要留着手收拾尸体?”南知语气淡淡的,却似温柔刀,一点一点划开人的皮肉,“这儿自有人处理,元侍卫再不动手,可就别怪我这粗人不问他人疼痛了。”

    元启看向凉宵,却不见有阻挡之迹。他心中一冷,迟疑地举起剑,正犹豫着,南知已然收剑。

    瞠目未合,颈部一道血痕可怖。元启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下作响。

    “此人知我身份,陛下不杀我也会杀,早些死也算替陛下去掉一个眼线。若陛下念旧情,赐他个护主而亡的名声便是。”南知抬步走向帘外,“明日卯时一刻,观星楼恭迎陛下。”

    珠链环晃,徐徐归静,身后唯雪声缓缓。

    “一统...我与你的联系,难道就只能用利益维持吗?”凉宵端起先前为南知备好的热酒,向前一挥,洒出一地月弧,“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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