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包不住火的,刚回到下榻的酒店,车才停稳,两人都收到了同一条视频。

    “当街热吻!靓仔靓女好似大陆影星,偷跑港岛难舍难分?”

    港媒一向用词毒辣,从旺角花墟一路跟拍到他们接吻的天桥前,模糊的画质也挡不住吃瓜群众的好奇,评论区热切讨论起来,很多人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

    裴元行:老大,魏总大发雷霆问我怎么回事,咋办啊?

    魏舒芜:给我回电话。

    陈露:老板,魏总问了你的行踪。没事吧?

    江以商看了眼消息,而那侧,如侬也战战兢兢地回复着,桔梗花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贺橘生:(未读消息18条)啊啊啊啊回我个话,我要被媒体问爆了!

    宋颂:星星眼.gif 好浪漫啊!桔梗花下接吻!kswl!

    “你什么想法?”她问。

    江以商浏览了一下评论区,虽然有人觉得他们的行程外貌对得上,但毕竟没有锤死,下面众说纷纭什么都有,事业粉各自辟谣说周墨拍戏管得很死,哪能放他们出来约会,而又有人质疑是不是为了新戏在炒作。

    登时,一群人蜂拥而上:“周墨的戏还需要这么低劣的营销?”“我看你家蒸煮才是营销咖哈,抱走美女帅哥不约谢谢”“请关注电影本身ok?”

    他觑见她眉心的忧色,长长地出了口气,道:“避免狗仔影响拍摄进程,先放着吧。况且接下来我们的戏剑拔弩张的,好事媒体拍到又要写感情破裂了,回应不来。你觉得呢?”

    如侬点首:“我和你想的一样。”

    现在不算是个特别好的时机,公开也是被迫为之,反而遭人议论。以前是担心如侬公开后陷入离婚无缝衔接争议,但现在形势逆转,江以商成了流量,公开反而对他形象有损。

    不过江以商对此感受平平,他靠演技说话,总能打翻身仗。于是商量了一通,他们各自告知团队不必理会,如果时机合适,他们会主动报备官宣。

    处理完工作,他们手拉手在车里坐了好久。

    今天之后他们要分开将近半个月,分别拍摄与其他演员的对手戏,顺便调整状态,好进入到后一阶段。

    以前各自忙工作好久不联系也没事,现在在周墨的迫切要求下,连在车里坐十分钟二十分钟也跟偷来似的,舍不得。

    最后是周墨一行收工,路过发现车里坐着俩人,便敲了敲车窗:“喂,别搞得我像王母娘娘一样,只是分开半个月而已,不至于吧?”

    他喝了点酒,说话就不似平时温文尔雅。后头跟着的红姐和庄为明也哈哈大笑,红姐道:“如侬快来,给你打包了份鱼蛋捞面,你不是之前最爱吃?”

    于是他们被强制拉回热闹氛围里,晚上一行人面对酒店泳池坐着,喝酒、吃小吃、聊天,直到深夜才散去。

    分别的无力被冲散了,如侬睡得很好,第二天薇薇安来喊她,险些又误钟。

    如侬连着几天是跟红姐对戏,后面跟着与渡边俊介的戏份。

    独独少了结尾那一场,周墨导演说,那场戏需要前面的情感做铺垫,必须真的放到最后来拍才好。

    与前期陆充云给梁施芳造梦的场景不同,经历那场施暴般的侵犯,梁施芳坠入地狱,痛苦、挣扎、压抑,拍摄进度慢了下来,周墨的严格也渐渐体现,如侬每天都要抽好几支烟调整情绪。

    她自然而然地瘦了,更贴合梁施芳后期的状态,可是每天入戏时也越来越消沉,随组的心理咨询师也有点担心,但周墨观察后摇了摇头,道:“以前我记得她偏方法派一点,现在的演法更趋向体验派了,应该是拍《失温》时转变的。要让她自己沉浸、自己走出来。”

    连红姐也倒吸一口冷气。国际名导拍戏果然废演员,再这样下去,贺如侬别说精神受不受损,肺先要落下毛病。

    就这么拍完了和红姐的戏份,来到与渡边俊介对戏时,即使只是简单的日常戏,渡边俊介也发现他接不住贺如侬。

    这场戏是渡边俊介饰演的田中第一次发现梁施芳对陆充云有情,他嘲笑她的情感,斥责她的不忠,她假装天真,教唆他杀掉陆充云。

    梁施芳的眼神很冷,与前期扑朔着少女心事的她不同,现在她眼底藏着凉薄的底色,将美貌待价而沽,完整地把自己献出去。以前,她把献身给陆充云称为爱情,而现在她清楚彻底地明白自己就是娼|妓,自轻自贱,却又自命不凡。

    她总盼着自己能卖出更高的价格,譬如,值得陆充云的一条命。

    场记板一打,如侬走进画面,变成梁施芳。她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上了二楼,田中不紧不慢地跟上。

    镜头一摇,房子已经换成另一座洋楼,是田中金屋藏娇之所。他看着她,看她柳眉倒竖,两只手将坤包抓得很紧。

    “生气了?”他问。

    她不言语。

    田中喜欢她的小脾气,美人总是有任性的理由,梁施芳也不例外。他关上房门,坐在沙发椅上,想去拉她的手。

    梁施芳赌气地躲开。

    田中稍有愠色,神情一肃:“不就是要你跟陆先生跳个舞,至于么?”

    “我是先生的女伴,为什么要跟他跳舞?”梁施芳回避他的眼神。

    田中顿了片刻,身子前倾,直接用手捏住她下巴,把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粗暴地拧过来。

    梁施芳被捏得疼,眼圈一下红了,软着声儿娇嗔:“疼……”

    田中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深深地看进她眼底,媚眼如丝之下,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他笑着,提起她惧怕的那段往事,“那天我与他都在门外饮茶,你叫得很大声,你喊‘充云救我’,但他连表情都没有动过。”

    “先生想说什么?”

    “你对他有情,曾经有不打紧,可现在、以后,不能有。”田中松开她的下颌,白净的肌肤上红痕触目。他的手滑过她修长的颈,继续道,“现在你归我,知不知道?”

    梁施芳喉头动了动,但神色却放松下来。她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很天真:“那先生要怎么做?不如——”

    她抓住田中的手,轻轻地贴在唇瓣,吻过手背、手指,最后咬住他指尖,留下一串嫣红。

    “不如杀了他,您就不必再担心我会对他有情了。”她道。

    女人谄媚又风情,可田中还是读出她并不纯粹的爱恨。他们眼神交织,像棋逢对手一般撕扯,最后田中悻悻地甩开她,出了房间,把她困在黑暗里。

    最后这段眼神戏拍了两个小时,渡边俊介接不住,状态老是找不准。他应当是上位者,但是变成梁施芳的贺如侬讨好、冷冽、仇恨,情绪层次丰富,他险些压不过。

    现在的梁施芳,别说教唆田中杀掉陆充云,假设给她一把手枪,她也能立马子弹上膛,毫不犹豫地打出去。

    于是周墨反复看了监视器后决定,把第二场雨天床戏提前,贺如侬的情绪太压抑了,需要一个倾泻的出口。

    收到临时更改的通告单,如侬带着烟和剧本来到小阳台。

    好在处在热带,香港四季温暖,即便是深秋,夜晚仍潮热温暖。如侬点燃一支烟,摊开剧本。

    梁施芳和陆充云那场暴雨里的床戏非常精彩,可以说是全片的高光,在爱与恨、生与死之间彼此试探、质问,周墨预留了两到三天档期来拍摄,甚至考虑延长到一周。

    拍得好,《来时雨》就活了;拍得不好,即便其他桥段再出彩,也总让人觉得差一口气。

    压力可想而知。

    因为不能与江以商交流,这场戏的处理有很多地方需要临场发挥,如侬就更没有底。如果说第一场床戏还能代入他们青涩懵懂的第一次,那这场呢?他们很少有过剑拔弩张的依偎,大部分时候,江以商怜惜她,总舍不得叫她难受的。

    她想着,深深地吸了口烟。黑暗中烟头的火星闪烁,像一盏寂寞的灯。

    很快如侬发现,对面阳台上也有一盏灯,隔着中庭的天井与她遥遥呼应呼应。阳台的廊灯勾勒出那人的身形,是个男人。

    她没有声张,也没有询问,本能地觉得那是江以商,另一位因为压力而失眠的演员。

    次日他们同时来到片场,谁也没提昨晚的事情,清了场,做好准备,就来到镜头前拍戏。

    半个月的分离和生疏足以让他们抽离身体里本属于江以商和贺如侬的部分,完整地变成陆充云和梁施芳。前面都很好,直到陆充云扛着她进入卧室,粗暴地将她扔在床上,撕扯她的旗袍和丝|袜时,周墨皱了皱眉。

    他没有喊停,继续看两人的表演。

    梁施芳尖叫着踢他,陆充云恼极了,掐住她的脖子,骂她是婊|子、贱|货。梁施芳也骂他没种的男人,他们用言语互相伤害不够,最后他改用身体的侵入伤害她,让她痛苦地闭上嘴。

    梁施芳痴痴地看着天花板,一滴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陆充云俯下身,像第一次那样叫她放松,可梁施芳气急了,她昂首咬住他肩头,以牙还牙地回击。

    陆充云愤而推开她,用手死死摁住她的侧脸,让她匍匐在他身下。

    周墨神色越发凝重:“咔。”

    他们停了下来,一并看向他。

    周墨直截了当,指着江以商道:“你动作太轻柔了,这时候的陆充云怎么可能这么绅士?不要怕得罪她,现在你们在演戏。”

    然后他转向贺如侬:“你也是,虽然对陆充云和对田中不一样,但你演的状态里竟然有久别重逢的欣喜,这是属于你本人的情感,并不适合梁施芳。我还以为前两天你已经完全入戏了,看来还是不够。”

    如侬默着声,认真记下他说的问题。

    周墨揉了揉头发,叉着腰,只觉伤脑筋:“你俩怎么再调整一下,吵个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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