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仲睡在床上,只觉精神恍惚,飘飘荡荡不知身在何处,正是魂魄离体之兆,他心中明白,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正焦虑不安之时,好像有人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脑中一瞬清明,他猛然睁眼,却是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冠立在床前笑眯眯地望着他,辛环立在那女冠身后,一脸焦急。

    看到那熟悉的笑容,本来满心疑惑的闻仲一瞬了然,连忙起身拜见,欣喜道:“师父!”

    女冠一甩拂尘,现出真身,是截教女仙的寻常装扮,金缕玉簪,彩衣绫罗,典雅大方,观之可亲,正是金灵圣母!

    她收敛了笑容,对着闻仲微微颔首,叹道:“徒儿啊,你这一路,可当真是险象迭生,好容易过了那绝龙岭,又遭暗算,那么大的一个‘绝’字,你竟没看见?我看你呀,也别领什么兵、打什么仗了,还是趁早跟为师回蓬莱岛去罢,免得白白丢了性命,反而要到那封神榜之上添了名姓了。”

    闻仲亦叹道:“师父好意,徒儿领受了。只是殷商先王与当今皆待我礼重有加,况且师父曾经教导,受人所托、终人之事,怎能半途而废、言而无信呢?”

    金灵圣母半晌方道:“随你罢。”

    闻仲面露感激:“多谢师父成全!”

    金灵圣母又道:“你此次遭人暗算,便是有了这个致命弱点攥在别人手里,出兵是必败,为师也不可能每次都来得及救你,此地不可久留,不若收拾兵马回朝歌去罢,也好静待时机。有了此次教训,往后可要警醒着些。”

    闻仲忙应着:“徒儿受教了。”

    ·

    朝歌——

    闻太师归朝,自觉愧对帝辛,俱陈前情,请帝辛降罪。

    帝辛闻之惊怒交加,又庆幸太师平安归来,不仅不怪罪反而十分宽慰,多加赏赐,让太师安心休养。

    送走太师,武成王又来求见,帝辛命宣。

    黄飞虎行礼毕,不等开口,帝辛先一拍案,怒道:“不想西岐贼子猖獗至此!”

    黄飞虎从太师处得知长子下落,竟为反叛,心中不禁怒火难平,他黄家七世商臣,深蒙王恩,满门忠烈,不想竟出了这么个逆子!此次而来正是为主动请缨,去往西岐平叛,也好将功折罪,不致王怒降罪,祸及家门。

    帝辛让他平身,他却仍旧跪着,叩首禀告:“孽子反叛,有辱门楣,臣教子无方,有愧于大王,有愧于殷商,臣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大王,更无颜面对娘娘,不敢求大王赦免,只求给臣一个机会,去那西岐,擒回孽子,再一同谢罪!”

    帝辛闻言却是一愣:“黄家一门皆是赤胆忠心,立下赫赫战功,是殷商肱股之臣,武成王何出此言?孤实在是不解。”

    黄飞虎也是一愣,心知闻太师这是给自己留了几分颜面,心中感激,更是满面羞愧:“臣长子天化,失踪有十五年了,不想竟在西岐姜子牙麾下效力,助阵反叛,臣深感羞愧。”

    帝辛眉头一松,笑道:“原来是这等小事,倒吓孤一跳!”

    黄飞虎见帝辛没有生气,心底狠狠松了一口气,面上有些讪讪。

    帝辛宽慰道:“爱卿快起来罢,不必如此,谁家里还不出个叛逆的孩子呢。”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黄飞虎就想到了传言中失踪的两位太子,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依言起身肃立,心底却战战兢兢。

    帝辛并不在意,又宽慰了几句,就敲定了他出征西岐。

    黄飞虎日日夜夜掰着指头数着出征的日子,度日如年,恨不得即刻飞过去将那连累满门的逆子揍一顿捆了带回来跪祠堂。

    本来一切就绪,只一件,三太子武庚今年已十五岁,文武兼修,略有小成,一定要跟着去历练历练。

    帝辛磨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像他这般大时,早就已经上战场立功劳了,于是欣然同意,叫他跟着武成王去。

    三军昂昂杀气高,征云霭霭透青霄。

    五万大军一路行过孟津城、渑池县,渡了黄河,又过临潼关、潼关、穿云关,一路跋山涉水,只管行军,不觉已过了近两个月,这日行在大路上,武庚向黄飞虎道:“舅舅,前边便是外公所戍守的界牌关了罢?”

    他虽面有疲惫之色,却仍是精神奕奕,黄飞虎不由得也被他感染,笑道:“殿下所言不错,正是界牌关,乃东进朝歌第二关。”

    武庚笑道:“我还从未见过外公呢!此处到界牌关也近了,想来无甚危险,不若舅舅率军在后,我带一队人马先去为大军探探路,顺便拜见外公。”

    黄飞虎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忽而转念一想,大王让武庚随军不正是为了历练么?正要答应,另一边黄飞豹笑道:“殿下有心,兄长何不成全?”

    武庚忙接道:“是啊,二舅舅都说可行,舅舅答应了罢。”

    黄飞虎便笑道:“那好罢,殿下一路当心。”即拨了一千士兵骑马跟随,又书信一封,令斥候飞速报与黄滚。

    武庚暂时告别舅舅,带着帝辛派来跟着他的侍从和那一千士兵一路快马加鞭,不多时就将大军远远甩在了身后。

    界牌关——

    总兵黄滚得到消息早已等候在城门前,武庚忙滚鞍下马,上前拜见:“外公!”

    慌得黄滚连忙搀住:“殿下,使不得!”

    武庚道:“外公此言岔了,先不说您是武庚的亲外公,是长辈,且说您是殷商肱股之臣,为殷商兢兢业业戍守关卡,忠心耿耿,数十年如一日,如何当不起武庚一拜?便是三拜也使得!”说着不顾黄滚劝阻,果真拜了三拜。

    黄滚劝阻不迭,正要下拜,被武庚眼疾手快牢牢搀住,笑吟吟道:“舅舅们后日才到,外公不要站在外面了,且先进城歇一歇罢。”

    黄滚戍守界牌关多年,也就武庚出生那一年得大王恩典去朝歌看过一回,一晃眼十几年,都这么大了,被小外孙一声声外公叫着,心中熨帖,只喜得一叠声答应,再顾不上说别的,又思及早逝的女儿,不免心中蓦然一酸。

    武庚察言观色,心中了然,有意岔开不叫他伤心:“我来,外公不高兴吗?”

    黄滚忙笑:“高兴,高兴!”

    一旁副将笑道:“殿下不要见怪,将军是高兴得没法了。”

    祖孙并排骑马入城,武庚一面走,一面只细细地询问黄滚身体情况,食欲如何,睡眠如何等等,末了关切道:“外公一定多多保重身体,父王与舅舅们都很挂念。”

    黄滚一面谢过大王关心,一面回答外孙,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似乎沧桑一扫而尽,一瞬间年轻了十几岁似的。

    至晚,武庚来给黄滚请过安才带人回房,黄滚命副将好生送过去。

    副将领命去了,回来时见老将军对着烛台出神,正要悄悄退出去时,不防看到老将军抬手按了按眼角。

    副将一顿,忙上前安慰:“将军,殿下来了,您见到外孙该高兴才是,怎么……”

    “见笑了,”黄滚使劲眨了眨眼,将那点酸意眨回去,叹道,“老夫是高兴啊……”他出手指向副将比了两个数,红光满面,高兴得像个孩子,“十八,他今天叫了老夫十八声外公!值了!”

    ·

    黄飞虎率大军赶到,携弟弟黄飞豹、黄飞彪拜见了老父,不敢叫老父知晓黄天化一事,恐他年逾古稀再气出什么好歹来,只说奉王命讨伐逆贼,三太子是随军历练。

    黄滚点了点头,道:“你办事,我是放心的。你的本事,我也清楚。只一点,千万要护着殿下周全。”

    黄飞虎忙道:“请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在界牌关休整了一日,三军整装待发时,忽然前线传来消息,姬昌殁了,嫡次子姬发登位,称“武王”,西岐城上挂免战牌,满城缟素,文武官员与百姓尽皆举哀。

    这种情况下,出征一事自然就得暂时搁置了,最迟也要明年开春,不然就是有违道义。

    朝歌接到消息,八百里加急带来谕旨,命大军就地驻扎,俟明年开春再议。

    先不提满朝文武如何拍手称快,黄飞虎满心郁闷,武庚觉得扫兴得很,黄滚也无可奈何,眼看已入了秋,索性打发黄飞虎兄弟护着武庚出城打猎散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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