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立在石窟之中,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此事可以说是极为诡异,那人样貌与他一般无二,又夺走了那枚来路不明的玉珠,虽然最后并未对他出手,但张显有所预感,他与此人迟早会再次遇上。

    那枚玉珠妙用无穷,不仅曾多次助他得了不少好处,平时用来参演玄法,也让他的修为境界精进极快,入道几年,便成为了山门真传弟子,又跨过了仙凡之隔的门槛,成为灵真境修士,可谓是助益极大。

    如今陡然失去此宝,他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一时间竟好似呆住了。

    这时,张显身上突然有灵光闪烁,一枚貔貅式样的玉佩从腰间跃起,居然化作活物,一声咆哮,向他径直扑去,他眉宇微颦,似是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

    貔貅一下没入张显躯体之内,只是瞬间间,又从他后背出来,嘴上却是叼着一团无手无脚,漆黑如墨的物事。

    那貔貅几口将那黑影吞下,又回到了玉佩之上,重新挂在张显腰间。

    张显回神过来,彷觉方才做了一梦,再察自身,却觉一阵轻松,好似脱去了一层厚衣。他拿起那枚玉佩,轻声道:“得来容易失去难,只在虚无缥缈边。数载修持,还是为外物乱心。”

    此刻玉佩之内,有一点深如墨的水滴凝结,几个呼吸间,又肉眼可见的扩大,像是会一直侵染最终破开而出。

    他伸手轻握,一道阳焰喷薄而出,眨眼间便将其烧了个干劲,石窟之内顿生刺鼻之味,闻之心烦欲呕。

    这便是修道中人时常遭遇的心魔,乃天生十魔之属,无形无踪,最擅引人入迷,夺人神智。

    道经有言:定中念想,则有多感众邪,心魔随其应现,败坏功果,引入邪障。

    心魔由内而生,天性狡诈,最是难以对付,修道之人稍有不察,它便会趁机潜伏,初时心浮气躁,动辄撬动七情,渐渐灵台生垢,性情大变,最后坠入邪道而身死道消。

    这块貔貅玉佩,算是一桩异宝,乃山门赐给真传弟子的护身法宝之一,内藏一丝貔貅精魄,平时能养气静神,有外邪侵体则可自发护持。

    刚才心魔一起,这块玉佩便随之引动,算是为张显避去了一番灾劫,若无此宝,哪怕张显剑心剔透玲珑,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他定了定神,放下那些念头,宝珠既已失去,多想也是无益,待他功行上去了,自会去寻个说法。

    随着那人的离去,此处也失去了诸多神异,书架化作飞灰,骸骨亦是散去,一条不知多长的甬道出现,不知通向何处。

    甬道两旁俱是堆满石块,荆棘丛生,沙砾满地,走了约莫片刻,张显脚步一停,便见前面一座宫城,那城看去并不甚大,上半有黑云遮住,依稀分辨出几片箭垛。

    城下聚着三四十个少女,俱都面容姣好,秀丽青春,但都带着脚镣,身背一条极沉重的锁链,衣不蔽体,只有一两片破布,略遮前阴后臀。下面赤着一双玉雪双足,看去温柔细腻,俏生生瘦怯得使人有柔若无骨之感。

    最奇的是这些少女虽然衣衫破碎,连那酥胸玉乳一并露出在外,但却通身上下清洁非常,仿佛美人新浴之后,粉光致致,不染丝毫尘污。所服苦役,却是令人看了发指,由不得激动义愤。

    张显早已捏诀使了个隐身法门,虽说离的极近,但却没一个发现他之所在。

    这些少女不知被何人囚禁在此,一面拖着极沉重的锁链脚镣,一面还在作工铸墙,更稀奇的是,稍远处更有数个少女正拎锤砸墙,好似在自我折磨般,拆了又修,修了再拆,长年苦痛辛劳,永无休息。

    虽说那些少女样貌娇艳,惹人怜爱,一双双粉滴酥胸,玉腿白如霜雪,但张显却不为所动。

    他一双法眼看的分明,这些少女无一生人,十九都和家中枯骨一样,有的胸前、脸上等处已在长肉、上半截仍顶着一个骷髅,白发红睛,瘦骨如柴,有的未长皮肉,却生着一身绿毛,白骨鳞峋,两条长臂不住挥动,双手钢钩也似,狞恶异常。

    看到这里,他心中颇有些疑惑,此间诸多种种,看去乃是鬼物作祟,但偏偏无有一丝鬼气,若是法眼不开,决然发现不了异常,况且那锁链铁拷,又是何人所设?竟能驱鬼役邪?

    他暗自思索,忽而眼神微闪,顶上飞出一道剑光,直直往身后斩去。剑光如虹,比电还快,‘锵’的一声,似是斩到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生铁。接着阴风冷气猛扑上来,夹杂着鬼哭之声,让人忍不住心神一抖。() ()

    张显挥袖洒出一道金光,眨眼间撞向阴风,如烈火烹油,残雪遇夏,‘呲呲’之声不绝于耳,瞬间扫荡了个干净。如此阵势,早就惊动了城下的众多鬼物,纷纷围了上来。

    张显一跃而起,身上晃出道道火光,剑气夺目,骇的众鬼不敢近身,他大喝一声,道:“无知鬼魅,速速退去,否则便是魂消魄散!”

    这些恶鬼极阴极邪,本能畏惧浑阳真火,看虽狞恶,伎俩却不过如此,他身处险地,自是犯不着大动干戈,只要不来扰他,但也不会多管闲事。

    这些鬼怪不再上前,远处却传来接连几声极难听的怪笑,紧跟着便有一片玄云,黑幕一般,在来路不远出现。

    初时只有数尺方圆的一片黑影,陡然暴长,潮涌而来,来路立被布满,内中并还杂有一缕缕暗赤色的微光,看去十分污秽。

    张显淡淡一瞥,立马便知这是邪魔禁制,不过却是算错了意,他并不想原路退回,正欲进入城内探个究竟。

    他轻轻一笑,看了看依旧围在眼前的诸多鬼物,玄功霎时运转,身后数道飞剑‘噌噌’飞出,金虹电耀,随他心意,正朝那许多恶鬼飞扫上去。

    这些飞剑迅捷无比,剑气纵横间立时斩断了十余个鬼物,其上附着的阳火立时将其烧了个干净。

    数个呼吸,他已将此地鬼物斩了个干净,来时路上的那片黑云惨雾却不见异常,他笑了一笑,身形一迈,便往宫墙之内遁去。

    ………

    宫城深处,这里有一间由水晶制成的阁楼,内外通透,隐约可见里间四周有清泉溪流,水中拔地而起几座两丈高矮的假山,上面好些大小洞穴,大者如拳,小者如眼,有玉珠喷溅而出,夹着濛濛水烟,往下飞洒。

    正中位置有一高床,四掩轻纱,上挂珍珠,被褥皆全,隐约可见一道玉影横陈,像是大姓女子在自家园中休憩。

    一泓清光突兀飞来,继而化作几道人影落下,正是晋少元师徒与云氏兄弟三人,裴元正亦在里间。

    原来他们入了地宫之后,亦是被分散各处,晋少元借助五枚壶形玉佩之间的气机牵引,不怎么费力便将众人聚在一起,只是张显那里,他却丝毫感应不到。

    众人商议一番,认为张显或是受困阵中,便决定先找到此处禁制枢机,再来设法援救张显。

    几人寻踪觅迹,一路遁至此地,路上也并未碰见什么异常。

    晋少元看向那处极为显眼的高床,眼中有异色闪过,他轻轻一叹,道:“看来这处地宫早被灵威双魔搜罗干净了。”

    裴元正不解其意,问道:“真人何出此言?”

    晋少元转过头去,道:“里间所躺之人我是认得的,乃灵威双魔之一的郑隐之女,此女极受郑老魔的宠爱,如今其尸身竟然陈列在此,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显然,老魔对此处肯定是极为熟悉的。”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上前看去,原来高床之上停着一具艳尸,赤身露体,一丝不挂。艳尸年约二十来岁,生得花容月貌,骨肉匀美,柔肌如雪,浓纤合度,安稳闭目,仿若生人,再被顶上珍珠宝光一映,越觉光艳万分,不可逼视。

    众人皆是修道之人,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俱都一般看待,心中自无旖旎之念,看清无有异常之后,纷纷转过头去。

    就在众人猜测灵威双魔此时待在何处之时,晋少元忽地大喝一声,道:“退开!”

    话音一落,他便带着众人退去数十丈来,紧接着,金刀火焰带着阴阴绿雾猛然袭来,只见幽火腾涌,刀箭横飞,宛如潮水一般,随生随灭,不断涌来,随其而来的,还有两道人影。

    几人心下一惊,连忙运转法力,纷纷祭出法宝,护在身前。晋少元双岫挥动,背后更是飞出一道白光,这光不过三丈来长,却是极为凝练,瞬间往袭来的金刀火焰撞去,‘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来人正是灵威双魔,连云生与郑隐皆是到齐,连浔也随在身侧,只是少了一臂,脸色也极为病态。

    一击过后,双方皆不曾再有动作,晋少元担心此地有其他埋伏,灵威双魔却是看向那正中高床,眼中颇有惊惧之色。

    见无有异常之事发生,连云生心下稍松,看了眼如临大敌般的晋少元一行,眼中冷意翻滚。

    郑隐急忙走向高台,距离三丈之时,居然双手膜拜,口讲魔咒,似在祝告,神情颇有惶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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