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红灯笼像一条龙盘踞在屋檐上,蜿蜒曲折地看不到尽头。他走在喜气洋洋的红灯笼下,望着天空中不断绽放的绚烂烟花。

    烟花犹如流星一般地在他眼中划过,他不敢眨眼地将这美景映入眼底,珍藏到心中。外院的佣人们聚在一起,围坐在一张圆桌前,嗑着瓜子絮絮叨叨着闲话家常。

    他误入到院子里,被佣人们看到打趣着道:“哟,小少爷迷路了吗?老爷和夫人没带着你吗?”

    院中的树被刮来的狂风吹得沙沙作响,衬得站起来的佣人们,在红灯笼的光晕下,像鬼魅一般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慌不择路地调转头就跑,听到佣人们窃窃私语着:“老爷和夫人可真是厉害,明明各自都有相好的,还能装成一副恩爱的模样。可怜了这个小少爷哟!”

    这些闲言碎语平日里他是听不到的,却总能看到佣人们眼中,对他流露出可怜的目光。他总是无端端地害怕着,感觉自己被困在这个大院子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爹!爹!”他在偌大的家里跑着,跑过一个又一个小院子,推开一间又一间的门。他终于在书房的门前停下了脚步,屋内灯影幢幢,有两个影子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着。

    书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上,他趴在门缝里看。他爹搂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两人举杯共饮,恩爱缠绵的样子,让他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你们是爱我的吗?”他被爹抱在怀里,接着娘递过来的风车问。娘怜爱地摸着他的脸蛋,温柔地替他摆动着风车:“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爹脸色阴沉地盯着扫院子的佣人,不怒自威地道:“怕是有哪些个嚼舌根的,让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扫院子的佣人吓得落了扫把,娘装作没看到地继续逗弄着风车:“你别吓到孩子了。”

    他在回忆中跌跌撞撞地往娘的房间走去,屋内的梨花香还燃着,却没有人在这里。

    “娘!”他擦拭着泪水,往大院的池塘方向走去。池塘那边的杨柳树,在微风中静静吹拂着,树影深深地落下些许摇晃的身枝,好似成精般的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想他一声两声,句句含愁恨。我看他人情道情,多是尘凡性。。。。。。”他听到娘万般情长地唱着玉簪记,加快脚步地寻了过去。

    “你一曲琴声,凄清风韵,怎教你断送青春。那更玉软香温,情儿意儿,那些儿不动人。。。。。。”一个男音合着娘的声音,让他错愕地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坐在凉亭里的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男人的怀里转过头来,与呆滞的他遥遥相望着。

    “你过来找我吗?过来呀!”娘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他周身发寒地摇着头。那男人冷漠地望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的恨意道:“他长得既像你,又像简安。”

    他与他们相隔了短短十几米的距离,脚下犹如隔了一条银河,怎么都跨不过去了。

    凉亭上挂着的灯笼,不知怎么烧了起来,不多时整个凉亭都是一片火海。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听到了火焰疯狂舔舐着木头的动静。

    偌大的家宅在火海中一点点地不见了原先的模样,他像是被火遗忘掉的例外,孤身坐在火海的中心,面无表情地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灼热的气息让南放从往事的旧梦中惊醒过来,一抬眼就看到灶台前忙活的重姿。

    一时间他分不清究竟自己身处何方,混沌的大脑仍处在梦中。他直勾勾地盯着灶台里燃烧着的柴火,好像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直到一只手不断地在他眼前晃动,让他清醒过来了些:“你在做什么?”重姿得意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脸上还残留着泥土和烟熏的污渍:“你还说家里没有食物,明明门口种了菜地嘛!”

    “菜地?!”南放从稻草堆上跳起来,径直跑出门看着家门口的菜地,碰上了来质问的大婶:“小南!我可是低价租给你这间屋子,你倒好不问自取视为偷啊!”

    大婶指着菜地被拔走的红薯,气得欲哭无泪地控诉着:“你做人不能这样啊!”“对不起!李姐,我不是故意的。”南放主动承认着错误,连忙从口袋里掏钱。

    “是我干的,与他无关。我不知道这菜地不是他的。”重姿尴尬地走到大婶的面前,大婶一眼就看中了她耳朵上的珍珠耳钉,咽了咽口水:“哟!小南,这是谁啊?!”

    南放听到这话有点迟疑了道:“我妹妹。”重姿皱了眉回头看他,指了指自己:“你说什么?”

    他走上前将她挡在身后,拿了一些钱递给大婶说:“李姐,我下次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大婶没有接他的钱,仍盯着重姿耳朵上的珍珠,心痒痒地搓着手:“你妹妹的耳环挺好看的。”

    “既然大姐喜欢的话,我就成人之美了。”重姿动作迅速地取下耳钉,将耳钉塞到了大婶的手中道:“你家的红薯种得很好。”

    大婶将耳钉细致地护在手心里,黑黄的脸上泛着笑意:“真好看啊!我这辈子还没有拥有这么好看的东西。”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呵护备至地将耳钉包好放入口袋里:“以后我菜地里的东西,你们想吃就吃吧!”

    目送着大婶走远的背影,重姿抢先在南放之前开口询问:“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妹妹了?”“总不能说你是大小姐吧,毕竟拔了人家的红薯不是太好的事情。”南放看着手中的钱,转移了话题问:“你那对耳钉多少钱,这够买一对吗?”

    重姿还没有回答,就被一阵急促的车喇叭声打断了。她看到不远处的泥巴路上,停着一辆气派的老爷车。而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秦道。

    秦道走近看到她与南放站在一起,瞬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板着一张脸对重姿说:“找你真不容易,我带你回去。”

    “我在这儿都能被你找到?金雁飞真厉害。”秦道听到她的阴阳怪气,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真是耗费了不少人力。昨晚许思卿也在全城找你,你跟他到底又结下了什么梁子?”

    重姿无奈地拍了拍脑门:“我们先回商会吧!昨晚的事我慢慢跟你说。”她跟着秦道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般地对南放喊:“灶里烤着红薯,锅里蒸着红薯,记得要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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