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卿站在望月楼的门前,想进去又抓耳挠腮地退出来,引得门口两个服务员白眼直翻。

    向学礼看他那副憋屈又有求于人的表情,忍不住跟服务员搭话:“金会长他们都还在里面吧?”

    “在。你们没有邀请函,我们也不能放你们进去啊!”服务员话虽这么说,但看到他们就两个人,内心也没那么抵触:“要是饿了,可以在一楼吃点饭菜。”

    “把我们当乞丐啊!”许思卿的暴脾气又上来了,服务员捂了捂耳朵:“真是不识好人心!”

    从二楼下来打算去外面抽根烟的秦道,看到门口起了争执,走过来看时瞄到了许思卿和向学礼:“稀客啊!”

    秦道边说边点个烟,坐在外面的藤椅上盯着稍显落魄的两人。

    明明是有求于人,此时却拉不下脸来。许思卿梗着脖子站在那里,宛如一尊石像岿然不动。

    向学礼则弯着腰,笑脸相迎地同秦道搭话:“我们少帅想见见金先生,谈谈事情可以吗?”

    “那我也要看什么事。总不能鸡毛蒜皮的事也得跟我们会长谈吧!”秦道嘴上不饶人,却递了根烟给他。

    向学礼诚惶诚恐地接过来,小声地告诉他:“筹备军队需要钱,大帅不支持。所以我们就想来。。。。。。”

    “别说了!我们回去!”许思卿拽住向学礼的衣领,不服气地瞪着秦道:“瞧不起我们就直说,何必作戏羞辱我们!”

    秦道瞥了他一眼,手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脾气这么大,能力配得上吗?我们的钱不是钱吗?你张口来要钱,态度还这么蛮横。你是土匪吗?”

    语毕他松开了许思卿,看向向学礼:“你们跟我上来。要钱可以,你们得接住我们新入会成员的提问。”

    当重姿回到他们那一桌时,大家正在边吃边聊天。余水君正挽着白果的肩膀,不服气地喊着:“凭什么啊!她应该最粘我才对!”

    “舅妈?!”重姿走上前地喊了她一声,她双颊通红地抓着重姿的胳膊:“姿姿,你最爱舅妈的对不对?”

    白果眼皮眨了眨,摇了摇面前的空酒瓶:“ 她喝醉了。”

    “最爱舅妈!”重姿握着她的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喝点茶水好不好?现在是不是头很晕?”

    余水君接了茶,小口喝着时松开了她,立马眼神一冷,瞪向吃菜的占喜儿:“一会儿还要打牌!我不可能输给你!”

    占喜儿用手捂住眼睛,怕得跟方铮换了个位置:“喝醉了又得输钱,那岂不是拉着我没完没了打牌?”

    “寒姨呢?”方铮换好位置,希望寒月能把余水君带回去。“还在跟大家吃饭讨论事情呢!”重姿伸出手和白果打着招呼,对着方铮道。

    方笑韧跑到余水君背后,给她揉捏着肩膀:“娘,能不能给我一点点钱?”说着就伸手去她口袋里掏,被余水君打手警告:“胡闹!”

    重姿慢慢挪到南放身旁坐下,从包间出来时一直僵着的身体,总算是松懈下来:“吓死我了,他们说话都好冲!”

    “他们就是立立威风,没有坏心。”南放给她夹了一些菜,给她倒了杯果酒:“喝点酒放松一下。”

    她小酌了一口,吃着他夹来的菜,满足地对他说:“大家说菜很好吃,不输最贵的酒楼!”

    “你也觉得好吃吗?”南放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重姿点了点头:“我一直都觉得你做的饭菜好吃啊!”

    他转动着餐桌圆盘,给她夹爱吃的菜品,自眼底漾开无限笑意:“本来就只想做给你一个人吃。”

    方铮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鸡皮疙瘩掉一地:“你们俩还真是旁若无人。”

    重姿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询问他有什么事。方铮迟疑了一会儿,坐在她身旁问:“我爹身体状况好吗?他跟奇暄打架有没有伤到筋骨?”

    “你想去看他吗?”重姿激动地站起来,方铮有一种被看穿心事的赧然:“也没有特别想去。”

    “真是口是心非啊!”喝得醉醺醺的重息,本来趴在桌子上,突然一下抬头看着他们喊了一句。

    “喝醉了还不老实!”方铮朝她看过去,发现她居然凭空消失了:“我产生幻觉了?”

    “大家今天吃得怎么样?”金雁飞端着酒杯,热情洋溢地朝他们这桌而来。

    方铮摸了摸额头,心下了然一片:“原来如此。”重姿尴尬地举起酒杯,同金雁飞碰了碰杯:“你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方铮举杯同他碰了碰,把酒喝得干干净净地请求:“能不能麻烦你派个车把我送到你家去,我想看看我爹。”

    “可以。”金雁飞领着他去了楼下,重息慢悠悠地从桌底探出头来:“好气!”

    重姿蹲下身把她从桌底拉出来,满脸无奈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要不要先送你回家?”

    “他越来越厉害了,我还在担忧考核通过不了。”重息委屈地接过书,对着她苦笑:“不了,我陪我娘打牌不想回家。”

    “耶!打牌!”余水君举起双臂,抓着白果和占喜儿就往包间走,方笑韧追上去扶着她:“你有那闲钱不如给我!”

    重息抱着书紧随其后,不忘记拿走桌上的一盘月饼:“中秋你们都不吃月饼的吗?”

    桃桃打着呵欠与她们擦肩而过,被她们热闹的一群人惊到地往重姿那桌走:“阿秋和重麟在这边客房睡下了,我就出来吃点东西。”

    “辛苦了。”重姿抱了抱她,桃桃倒不好意思起来,接过南放添的米饭坐下来道:“这些不都是我该做的吗!而且还可以带着阿秋好吃好喝。”

    她们吃饭聊天的间隙,重融端着小型的生日蛋糕过来了:“我刚去棋牌室送蛋糕,这份多出来的给你们吧!”

    重姿寻思着他没吃饭,邀请他坐下一起吃时,他却拒绝了:“我现在是在工作时间,在后厨已经用过餐了。”

    “你什么时候在这儿上班了?”重姿接过蛋糕满头疑问,重融放下蛋糕盘和刀:“我不是说我在找自己想做的事吗?现在找到了。”

    他又转身往其他包厢走时,重姿喊住了他,他不解地回头:“还需要点什么菜吗?”

    “生日快乐,重融。”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说出这句话,重融脸上有些许动容,却保持着冷漠道:“谢谢,你也一样。”

    桃桃细心地分好了蛋糕,拿了两份要端去阿秋和重麟的客房:“我今天就在这边陪她们了,你们早点回家休息吧!”

    重姿连忙把自己那份放到桃桃的盘子里:“你也要吃啊!”桃桃指着仅剩的一块蛋糕,不好意思地道:“这样你不就没得吃吗?”

    “我和他吃一块就行了!”重姿眯着眼睛笑,然后严肃地看着她:“桃桃,该你的那份一定要吃掉!不可以给她们的,知道了吗?”

    桃桃忍住快要溢出的泪水,听话地点了点头:“大小姐也是,不该受的委屈也不要扛着。”

    肃静的气息萦绕在许思卿的上空,他僵硬地站在长桌前,承受着一道道审视的目光。

    习惯于趾高气昂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仰人鼻息,落差大得他连口都开不了。

    “我知道你。”其中一人饮着酒,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去年你进城的时候,搜刮了不少钱财。”

    许思卿怯生生地反驳:“不是我,我没做过这种事。”另一人放下筷子,面露不悦地问:“那你做了什么?”

    贪图享乐,沉醉于女色中难以自拔夜夜笙歌。反正正经事一件没干,缺德事做了一大堆。

    他索性卸下乖巧的伪装,直白地道:“我想组织军队来抵抗日军,希望各位老爷们捐点钱。”

    “厚脸皮三个字知道怎么写吗?”席间不知是谁抛出这句话来,许思卿环顾着在场的人,结果他们都在享受美食。

    这种好似是在餐桌前栓绳的狗,偶尔主人心血来潮给他赏点肉吃的憋屈。许思卿干脆来到其中一人面前,毫不客气拿走他正在吃的餐食,自己大口吃起来耍着无赖:“都是自己人,你吃我吃都没区别的。”

    “谁跟你自己人!”被抢餐食的人拍着桌子,恰逢重融进来,立马有眼力劲地给那人端了新菜:“别生气,尝尝新菜品。”

    金雁飞观察着重融为大家提供餐食时的周到,不禁侧目对身旁大快朵颐的秦道说:“重姿真厉害,一家人现在为人处世都像她。”

    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许思卿彻底摒弃自己的羞耻心,给倒着酒敬在场的所有人:“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你谁啊?配跟我们喝酒吗?”不满的耻笑声感染全场,变成了嘲笑他的舞台。

    许思卿干完了手中的酒,气定神闲地道:“笑吧!到时候日军侵城我看你们还笑得出来不?”

    “你多久没有训练了,你对带兵打仗还记得多少?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们是落败而逃到这里的。”

    “本就是丧家之犬,哪来的脸在这里叫嚣,惹人笑话。”

    “孙大帅捞了不少钱财,你是他的儿子,子承父业改来卖爱国情怀再捞一笔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他评头论足,许思卿肉眼可见的萎靡起来。

    不!我不可以被这些话语打倒!我是个军人,我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唾沫星子淹死!

    “够了!”许思卿大喝一声,手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所有人的盘子叮当一响:“我没有值得抵押的东西!我的人品不佳,学识欠缺,脾气还很大!”

    “但为了守护这座城,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我现在组织军队,想要找同我视死如归的同僚!你们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手底下也还有一批兵!”

    “给人当筛子打吗?”人群中响起这句话时,引起了全场的爆笑。

    许思卿头一次没有大发雷霆,他附和着他们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面色沉静:“就算被当成靶子,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满怀希望来到这里,收获满满的嘲讽。许思卿懒得再与他们周旋,心想着要不要把方笑韧请来做参谋,直接在大街上搞募捐。

    看他决绝要走出门口,有人喊住了他。许思卿回头就看到席间唯一一个女人,正笑着示意他等等。

    “还没骂够吗?”许思卿叉着腰面对着她:“现在还要骂的话先丢钱,多少是个意思。”

    寒月对这番话无比熟悉,风格太似方笑韧:“我愿意给你出钱,但是你要列明每笔钱的去向。”

    许思卿听得头大:“我是莽汉不是算盘,你要我算这些,还不如不给我。”

    “机会给你都不中用啊!”奇暄补了一刀,让许思卿咬牙切齿起来:“我都没念过几本书,你们学识渊博以此侮辱我,这也非常无耻!”

    “嘴巴真是厉害,跟笑韧学了不少颠倒非白的本事。”寒月发表着看法时,其中一人主动搭腔:“既然奇夫人愿意资助,我也愿意出一份力。还请奇夫人拿出这样的数据分析,我才能放心。”

    看着他手中的一堆纸张,寒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会由重姿接收管理,日后大家有更好的人选,可以推荐过来。”

    眼见着他们自己开聊起来,许思卿站在原地无所适从:“是不是没我什么事了?”

    当他走出包间门时,等候多时的向学礼着急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要到了但又没完全要到。”许思卿还是不太理解他们这伙人的意思,后续听他们在谈什么管理控制之类的话,窃窃私语时又警惕看着他。

    估摸是担心他翻脸把他们都卖了,这种心理很正常,他完全理解支持他们打算实施的举措。关键是听他们的意思,重姿可能直接跟他对接军费,这不禁让他有些飘飘然:“还不赖。”

    两人走到楼梯口时,正好看到在一楼准备回去的重姿和南放。他们正言笑晏晏地拉着手往外面走,许思卿感觉到心口一窒,脱口而出喊了她:“重姿!”

    他们同时转过身来,重姿看到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模样,下意识张开双臂把南放护在身后,脸色一沉地质问:“你想做什么?”

    原来是记起去年此时他要将南放剁成肉酱的威胁,许思卿轻咬了一下唇,尽量温和地道:“我没有想对他怎么样,只是打个招呼。”

    “不需要!”重姿抗拒地拉着南放逃离了他,他站在楼梯上险些失去平衡栽倒下去,幸好被向学礼扶住了:“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

    许思卿推开他,急吼吼地教育着:“我不是热脸,她也不是冷屁股,我们是人。”向学礼无言以对,默默听着不再劝慰了。

    夜晚的街道比平时安静许多,一点没有中秋佳节该有的热闹。

    后座的重姿靠在南放的肩膀上,假寐着闭上眼睛,消化着去年今日她心中积累的恐惧。

    小七不断从后视镜偷看她的状态,不时瞥一眼副驾驶上的一束玫瑰花,有一种心事快要藏不住的痛苦。

    车快到家门口时,小七踩刹车的动作很轻,几乎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向前的冲击力:“到了。”

    重姿睁开眼来,一眼就看到自家院子前的那盏灯:“小七,辛苦了。”她欲推开车门之际,小七一把抓起副驾的那束玫瑰花塞给她:“姐姐生日快乐!”

    红色的玫瑰花衬得重姿更加明艳夺目,她一边道谢一边下了车,抱着大束的玫瑰花站在路灯下等南放。

    “小七,谢谢你。”小七捏紧了方向盘,听着南放的道谢,抿着嘴绷着脸答:“姐姐还在等你,快下去吧!”

    南放下了车却来到驾驶座的窗前,俯下身对着车内的小七道:“我不会掐灭你对她的爱意,但请掩饰得好一些。”

    是警告是威胁还是善意的提醒?小七没料到自己隐藏的爱意被他一眼看穿,大脑一片空白地狡辩:“听不懂你的意思。”

    小七的车子突然加速驶离院门口,重姿被扬长而去的尾气熏得咳嗽起来。

    南放把她往屋里带,顺便取过她怀里的玫瑰花:“我来把它们放花瓶里,你先上楼休息。”

    “小七送错花了吧!”重姿在明亮处看清楚花的种类,有些好笑地往楼上走:“那就麻烦你喽!”

    她心情愉悦地往楼上跑,因这一天顺利,因这一天南放一直在身旁。跑至二楼时,她转过身趴在栏杆上,俯看着楼下拆开花束的他:“我今天前所未有的开心!”

    南放仰起头时,看到的是她雀跃跑进房间的背影。他低下头弯起嘴角,拾起花朵往花瓶里放:“可是我又有情敌出现了,你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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