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将你送回到家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在天空。住宅区里路上的行人很少,只偶尔有几个夫人带着小孩遛狗的时候会路过你们身边。你和赤苇说话的声音很轻,大概是两个人都恰能听清楚的程度。再大一点就不好了,你怕惊醒东京月亮的美梦。

    哪怕没有什么可聊的,也仍然假装愉快轻松的相处,否则这段寂静的道路会很难熬。而且,你也不希望让赤苇认为你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哪怕你的确如此。

    所以,到最后,你甚至是天南地北、中外名著的随便和他胡扯,天马行空的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赤苇总是专注着点头倾听,不时发表他的意见。你觉得他的演技真的很好,好像他真的能够听懂你那些你都不知道自己逻辑在哪的幼稚的玩笑话。

    有那么一瞬间,你真的很想请教他这种人际交往的秘籍,毕竟你在倾听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时,无论怎样伪装有时还是会不自觉走神,露出眼神空洞的表情。这很麻烦,有时会被过于敏感的人察觉到,成为刺向、指责你道德弱点的利刃。

    可……在你偶尔与他清粼粼的眼睛对视上时,你觉得向他指出这样的问题是不礼貌的。

    ……也许在你们更熟悉一点后你可以问问,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无论如何,他貌似一本正经的和颜悦色至少骗过了你,你说完以后比你想象中都要开心的多。

    时间也比你想象中走动得快。你们在黑着灯的独栋区停下时,你竟然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你本来以为这段路会很漫长难捱呢。

    “真不想就这么结束”他的情绪似乎也在传递这样的信息,眉间有遗憾一闪而过。你诧异,可再凝神细看着望去的时候就没有了,大概是你的错觉吧。让赤苇这样的人觉得你很有深度很有趣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呢?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朝他笑,“今天真的是非常美好的一天。谢谢你,赤苇同学。”

    “对于我来说也是这样。”他低头,“希望我们能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你回到家后,打开灯,从卧室里的落地窗望出去的时候发现他还站在那,你家楼下,用本子记着些什么。

    你敲敲窗,他仰头。

    回去吧,太暗了。路灯伤眼。

    你朝他这么比划着。

    他似乎是又笑了一下,你看不真切。夜光打在他身上,像是这黑夜里唯一可视的光源,而他站在光源中间,缓缓流淌着,嘴唇开合了两下。

    晚安。

    他似乎在这么说。

    你坐在书桌前,一直等赤苇走后才回过神来。

    你没有撒谎,你是很崇拜赤苇的。在你眼中,他是温柔体贴的具象化表现,有时候你会觉得他不是你的同龄人,而是一个哥哥,一个可靠的前辈。

    如果你模仿的假面最终有意义的话,那个形象大概会在赤苇京治身上定隔。

    可和这样的人靠的太近相处也是很累的。

    你细数了一下你们今天的有效沟通,除了之前赤苇对你夸大其词的赞赏和最后你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以外,你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像跳交际舞一样你来我往,用到的句式翻译成英文大概都会是以“Please……”、“May I……”的句式为开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错觉,你有时候真的很想要吐槽他,那个看似完美的赤苇居然……

    “叮叮叮叮叮——”

    座机的声音打断你的思绪。

    因为以前有段时间里母亲总会不分场合时间的给你打跨国电话,你为了能随时接起,也就干脆将电话线接在了床头柜下面。后面她忙起来,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给你打了,你也没想过要拆。对于你来说,跨越空间的通讯是为了能更好的传递情感,你不想要耽误重要的人找你时哪怕的那一两秒钟。

    等待像没有牙的怪兽,它会消磨人的情感,你一直知道这一点。

    就比如现在——

    你看了一眼号码栏,是研磨。

    “摩西摩西?这里是优姬。请讲。”

    “小姬……”

    男孩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的不是很真切,有些失真,还有模模糊糊的游戏背景音。

    “你终于接电话了。”他抱怨,“我好困……眼睛好痛,下午一直被黑尾揪着看电视比赛的转播……”

    他打了个哈欠。

    “抱歉哦,我才刚到家。”

    你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下午的比赛怎么样?有趣吗?和黑尾相处的怎么样呢?”

    ——哪怕只是一天没见,也感觉是过去了很久的样子。哎,感觉和研磨待在一起久了,你感觉你都要提前变成离不开自家孩子的妈妈桑了。

    还行吧。研磨含糊的回答着,注意力更在你身上,“你呢,怎么这么晚……?”

    “因为,晚上又和小组同学一起去吃了个晚饭。”

    所以回家就这么晚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

    “……明天,你的时间,全部都归我哦。”

    你愣了一下,没有说好或者不好,只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研磨知道……男孩子一般喜欢收到什么样的礼物吗?”

    那边的声音空白了一瞬间,然后是衣服布料摩擦的动静,他似乎在移动,或者说纠结。

    “……男生?”

    “嗯。”

    “……我不知道。随便什么都好吧。”

    “这样啊。”

    “……”

    意识到他情绪低下去,你知道说错了话,只能借机找补,故意用欢快的语调转移话题到原有的事身上。

    “明天,一起去地下商业街逛逛吧!我今天有看到新开张的电玩城哦!我们可以去打电游,还要靠研磨教教我呢!”

    “……嗯。”

    “……”

    你试探性的问:“……研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的吗?”

    “……”

    “……这样啊,我知道了。研磨,困了的话就早点休息吧,不要熬的太晚哦,明天再见吧。”

    “……嗯。”他说,“我知道。打完这一个电话我就睡觉了。”

    否则第二天会起不来见小姬的。

    “小姬。”

    “嗯?”

    “……晚安。”

    那边男孩子的声音还是小小轻轻的,这一句尤其。

    你笑:“研磨也是哦,晚——”

    “嘟……”

    “……”

    你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怔愣,你以为研磨还会说些其他的什么事呢。从他一开始提起黑尾开始,你就猜到他大概是想要吐槽一点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黑尾,但朋友之间都是会这么做的吧?

    可研磨的语气却又在你提起赤苇的时候急转直下,甚至到了最后完全是在生气了哎!

    你思考。因为是物种不同所以才不能合笼饲养吗?

    哪怕是还没有听见对方的名字也会被逼出应激反应……无论是作为玫瑰也好,猫猫也好,研磨大概都是需要精心呵护的类型呢。

    啊,稍微有点麻烦。可也很可爱。

    只有付出精力和时间浇灌的玫瑰才会独一无二吧,而你恰巧又是一个比较有耐心的人,所以你倒是不讨厌研磨这种在常人眼里有点贪婪的排他性。

    不过,你同样也希望给赤苇准备礼物。

    “能用钱解决的事绝不用人情偿还”,这是你的做事准则。虽然你很乐意让别人欠你人情,但如果将主客调换,你却是不太乐意的。小打小闹的欠一点人情,一般可以作为下一次再次见面的理由,但如果像今天这样,一杯几倍大排档吃饭的饭钱才能抵上的咖啡,还是送点礼物作为补偿会不会比较好呢?

    你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敲敲打打,又删去,反复几次也没有拨通电话。

    这种问题去问谁会比较好?家长吗?可你的妈妈是很不靠谱的人,问了之后除了调侃外几乎不会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爸爸的话,用这种不成熟的问题去问他会不会显得太软弱了?你并不希望被那样看待。

    同学?或者朋友?

    可你稍微熟悉一点的朋友就是研磨了,其他的人更多的只是因为恰巧在同一个时间地点相遇过的陌生人而已。外人眼里你们是可以互称名字的好朋友,可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就像是镜中的一片塑料花瓣——从里到外都是假的。

    而且,并不是你吹牛,但你在学校里还算是有点人气。如果用这种敏感的话题去试探你认为摇摇欲坠的友情的话,会死的挺惨。你不希望学校会有什么可能威胁到你或者身边真正朋友的谣言传播。

    所以,到了最后,你还是翻书,试图从一堆虚假的互换礼物的故事情节里面能挑选出一个不出错、不是很昂贵也不是很廉价却又能体现你心意的礼物。

    钻石项链……?不行,还作为学生的你负担不起那种东西,而且寓意也怪怪的。划去。

    鲜花……?虽然赤苇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研磨上次的惨痛经历告诉你,至少研磨不会喜欢那种东西……而且这个的寓意也很怪……也暂且划去吧。

    糖果……洋娃娃……红酒……

    都不对。划去、划去、再划去。

    你绞尽脑汁的去思考了,可最后的结果也显而易见——你没找到那种东西,可能是你的限制词加了太多的缘故。也可能是作家们都更喜欢描写成年人的交往,而不是小孩。反正,最终,你只能带着叹息洗漱完躺在床上,期望明天和研磨逛街去电玩城的路上能一举惊人发现合适的礼物。

    虽然你也知道很难。

    所以明天你的主要任务还是去哄研磨开心。哎,他可真是个小孩子。

    本来是这样想的,可你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你居然起晚了,而且,和研磨的约会也迟到了。

    约会迟到。很不符合你对外一致的人设的一件事,可却又真实的发生了。

    还是在坏脾气猫猫生气的时候发生的。

    你看着房间里的时钟,沉默。

    研磨,不会现在正在暗杀你的路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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