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柠推门的声音有点大,开灯的动作幅度也不小。文郁跟在她身后小心问道,“今天课题分工讨论的是不是不太顺利?”

    “还行。挺好的。”

    “晚上你想吃什么?”文郁开始翻冰箱,“干锅花菜怎么样?”

    “随便。”常柠说完觉得自己无名火发的过于明显,于是又追了一句,“我今天没什么胃口。你不用管我。”

    “没胃口?哪里难受?”文郁走近摸了摸她额头。

    常柠把头偏过,有点抗拒,“不要碰来碰去的。”

    昨晚趁着醉酒动手动脚的是谁啊。文郁摇头,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你是不是生理期快到了?”文郁琢磨了一会儿,这情绪变化的也太突然了,“你去床上躺会儿。饭好了叫你。”

    常柠很想说两句反驳的话,你生理期才到了。但否定了这个理由,似乎也没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她的不高兴。

    一小时后,文郁做好了晚饭,为了让她气血疏通少发脾气,文郁格外为她准备了红枣桂圆汤。红枣桂圆还是是老文来时,常柠父母托他带来的。除此之外,老文还受托带了一堆黑豆,专供文郁拿来煮水喝补肾气。

    两人闷着头一起吃饭,常柠手边的汤碗迟迟未动,“喝了吧。”文郁指了指汤碗。

    “你从哪儿学的?”常柠鼓着脸问,这也太体贴了,从哪儿修炼出的经验。

    “网上学的。”

    常柠暗骂自己小心眼,她捧起碗一口喝光。

    饭后,文郁叮嘱常柠好好休息,他收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小林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他前几天去外地开会,今天回来听闻了常柠的好消息,特地来电祝贺。

    除此之外,小林还带来了其他好消息,“你上次不是说有资源的话可以介绍给你铁哥们儿吗?我这儿正好有个女孩,应该可以。”

    常柠表示怀疑,“这么好,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你这话说的。因人制宜嘛,看到合适专门推荐给你。”

    “女孩什么情况?”常柠决定先听听看。

    “今年26岁,南加州大学艺术专业,现在在国际学校当老师。父母国企退休。怎么样?感兴趣我把照片发你。”姑娘是小林领导朋友的孩子,长期从事美学教育,审美品位不低,对伴侣的形象要求也比较高。领导一把年纪,身边都相貌平平的普罗大众,只好把重任分发给手下的年轻人,发动群众一起广泛搜罗能满足姑娘基本审美标准的人选。

    小林虽然对常柠曾为了铁哥们儿试图挖他墙角的行为颇有微词,但平心而论,铁哥们儿形象气质实属上乘,小林接到任务后第一个想到了他。

    为了说动常柠,小林又补充说明道,“这姑娘对物质要求不高,就看重是不是合眼缘。再说,她正好也有留学经历,和你铁哥们能聊到一起。要不要介绍认识下?”

    常柠心中那股师出无名的别扭劲又浮了上来,对着热情的小林,她略显冷淡的回复,“她学的是艺术类专业,我朋友学的是计算机信息系统,可能没什么共同语言。”

    “你这个理解太狭隘了。兴趣爱好价值观一样,能谈到一块儿,都叫有共同语言,再说共同语言也可以培养嘛。”

    “我朋友现在正处于创业的低谷期,前途未来都还不明朗,这个时间段找女朋友可能不合适。”

    小林的热情被无情扑灭,他疑惑的问,“常柠,你怎么前后脚变得这么快了。你是不是对你朋友有想法了啊,舍不得拿出来了。”

    “你想多了。就是突然感觉现在的时机不对。”

    厨房里洗碗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停了,文郁走出厨房慢条斯理擦着手,“你在说我吗?”他插话问道。

    常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挂了小林电话撒谎说,“不是的,我其他朋友。”

    “除了我,你还有哪个朋友学的计算机信息系统,还正处于创业低谷期?”文郁语调里充满了不相信。

    常柠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看这情形应该是都听全乎了,心里越发没底,于是转移话题问,“红枣桂圆汤还有吗?挺好喝的。”说完便逃进了厨房。

    文郁孜孜不倦跟进了厨房,一手撑住厨房的推拉门,笑着追问,“你这个朋友和我挺多相同点的,不如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应该有很多可以交流的话题。”

    常柠恼羞成怒,脱口而出,“我这个朋友就是你,满意了。有人介绍女孩我帮你拒了,没有共同语言,时机不合适。你校友不也是这样的观点吗?我觉得你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你们聊得这么开心,你一路上嘴都没合拢过。”

    常柠说完闭上了嘴,都说了些什么啊。她一口气把碗里的甜汤喝光,放下碗,转身想离开厨房。

    文郁高高挺挺挡在厨房门口,胳膊稳稳撑在门框上,常柠心一横,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

    文郁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好像知道常柠今晚为什么闹情绪了。

    “明天还喝红枣汤吗?”他冲着常柠的背影问。

    “喝。”

    一连五天,顿顿晚饭后常柠都喝到了益气补血的红枣桂圆汤。第六天,她告诉文郁,晚上部门有活动不回家吃饭,不用再熬了。装的时间够久,再喝下去该上火了。

    晚上活动的主题是送旧,坐她身后的刘姐换到了其他部门,老周组织部门同事一起为她送行。刘姐在部门里默默无闻干了多年,研究成果乏善可陈,连续两次申报副研究员未果后,决定彻底躺平。这次岗位调整,刘姐主动申请调去了技术工程部。席间,大家纷纷举杯,祝愿刘姐此后无论文之烦心、无课题之劳形。

    “老了,思维跟不上形势。你们年轻人大有前途,不要学我。”刘姐笑得无奈又释然。

    她转而主动同年轻人一一碰杯,走到常柠面前时,特别夸赞了一番,“我那天碰到蒋院长了,他对你印象很深。说是几场答辩下来,属你讲的最好。小常,好好干。”刘姐一圈转下来,发现独独少了孙博士。

    孙博士此刻正在饭店门口接电话,电话那头连着冯至真。两人之前闹别扭时,孙博士一度处于角力的下风。他几番卑躬屈膝,换来的是冯至真更加疏离的态度。一来二去,孙博士也有些烦腻了,心想不如晾一晾回头再说,于是干脆利落的断了联系。冯至真原本想借此机会狠狠敲打对方一番,为奠定自己居高至上的地位打好基础,没想到孙博士是个不经敲打的,没两天就悄没声的跑了。冯至真又气又恼,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找梯子往下爬。这两天她有意向孙博士示好,今晚她原本主动约着要和孙博士见上一面的。

    “今晚没空吗?”冯至真在电话里追问。

    “没空。”孙博士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边接电话一边剔牙。随着形势逆转,他突然享受到了被讨好的感觉,暂时还不想这么快重回被压制的状态。

    “晚上你是和谁在一起啊?”

    “朋友。”孙博士硬气起来,“我不需要每件事都向你汇报吧。”

    冯至真“切”了一声,“你结束了告诉我,我来找你。”

    “再说吧。”孙博士不置可否挂断了电话。冯至真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

    宴席过半,常柠也接到了文郁的电话,“还有多久能回来?”

    常柠看了下时间,快九点了,“应该快结束了。你要不先休息吧。”

    “我没那么快睡。你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不太多。”

    由于常柠说话时常打折扣,文郁对她说的“一点”并不是很相信,转而问道“你今天现金带的多吗?”

    “放心。我不会撒钱了。”常柠喝多了的第二天,文郁收到了出租车司机发来的红包,他把钱转给常柠时,告诉了常柠这钱是如何失而复得的。

    常柠听出了文郁的不放心,于是把细节告诉他,“每次都是抿着喝的,统共喝了不到一杯,百分百没有醉。”她上次是高兴过了头,觉得清酒度数不高,不知不觉中失了控。

    文郁暂且相信了她的话,但还是态度坚决的说,“你要走的时候告诉我,我来接你,你现在把地址发给我。”

    宴席又持续了快一小时,人陆陆续续散了大半。只剩下喝多了的老周和王姐。老周是个性情中人,没事喜爱喝两口,平时被老伴管得紧,今天碰到热闹场合且没有约束,一下超了量。王姐是今晚的主角,少不得要答谢诸位,也喝的不少。

    众人散场前商量了一番,孙博士离老周家住的近,他负责将老周送回去。常柠则主动提出她来送王姐,王姐和她隔壁工位多年,她刚入职时懵懵懂懂,王姐没少提点她。

    四人坐在饭店门口的大堂中,常柠等着文郁开车来接他,孙博士则叫了一个代驾。中间冯至真又打来了电话,孙博士对着话筒无奈说道,“这个点儿非得见吗?你要来就来吧。”

    王姐靠在常柠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垂着头。垂着垂着突然扬起了头,喉咙里发出作呕的声响。常柠心想,遭了,这是要吐。她手忙脚乱把王姐送到洗手间,一阵昏天暗地后,她拿了瓶矿泉水递给王姐漱口。

    再次回到大堂,老周已经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孙博士也取消了代驾,等着冯至真过来。常柠看了看肩头的王姐,心想这下应该没问题了。下一刻,毫无征兆的,王姐又呕出了一口,不偏不倚吐到常柠肩膀上。王姐虽然吐完,但人还是晕晕乎乎的,常柠不得不请服务员过来帮忙扶住她。自己拿着湿纸巾站在灯光下,侧着肩膀,能擦多少是多少。

    她擦得费劲,孙博士见状走过来帮助她,“你转过来一点,肩膀后面还有。”

    “孙元胜,你叫我来就是看这个的!”愤怒的女声随着饭店门打开的声音冲进了大堂。冯至真几乎是跑步冲了过来,一把扯住孙博士和常柠,语气激动,“我就知道有问题,你俩偷偷摸摸好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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