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风息也不是单纯的十几岁少年，他可是大老板，商业界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钟雪归算个什么玩意儿，要不是钟雪归手里拿着把寒光凛凛的剑，他早冲上去跟他拼实力了。
燕老板整了整衣冠，含着笑敲门进了隔壁房间，他才不想管钟门神。
钟侍卫这个恶劣的态度，明日一定要好好和苏辞然抱怨一通。
他燕风息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才不会有良客拒绝他的合理诉求，他要开开心心地吃他的果糖蜜饯子去了！
“公子这么晚前来，究竟有何事？”
侍女没有想象中的勤劳，她们围着烤炉坐在一起，她们互相看着，最终向燕风息发问
“在下望月忧思，独饮悲伤，闻到了甜味。实不相瞒呐，在下嗜甜如命，希望能要几份试一试，不白拿！”
侍女们相互推搡着，你看我，我看你，犹豫的意味太明显了。
不过是几份热果糕，至于么……
燕风息晕头转向地想，刚才那个侍卫似乎也是这样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怎么，这果糕很有名吗？
燕风息实在没理解众人别扭的反应，蹙眉轻声道：“今夜着实是在下叨扰了，但姑娘们着实不必对在下如此防备。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几分果糕的钱还是付得清的，且我跟你们小姐亦是多年好友……”
其中一名侍女听了，福了福身子，对边上的人吩咐说：“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条路可选了，你去乘几分糕点，给这位燕老板打打牙祭。”
燕风息满意地从怀里拿出碎银，弯腰放到桌上，他没打算停留在房内，毕竟大半夜的确实不太妥当，放好钱他就退至房门口。
后背撞到硬物，这种感觉很熟悉，和数个时辰之前那次相撞别无二致。
“雪归小兄弟，你家小姐不在，你倒也没必要这么阴魂不散吧……哎……”
一双冷眸制止了燕风息接下来要抱怨的话，雪归骨节分明的手弯曲成鹰爪，猛地往他肩膀上一抓，燕风息吃痛，被雪归一手拽着带至身后。：
侍女们此时都站了起来，她们没有再互相递眼神，而是快步朝雪归袭来。
燕风息被拽得晕头转向，刚才宿醉的不适感一下子也涌了上来，他控制不及，一下子跌坐在雪归身后，惊诧地看着钟雪归手握那把寒光映烛的剑，迎了上去。
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样子，不出片刻，几名侍女软绵绵地滑倒在他的脚下。
他负剑长身而立，回眸看燕风息时，仍是一身冷冽，剑光森然。
许是杀意太盛了，燕风息一个醉汉都冷不丁露出了清明的神色，他扶着门框支起身，拱手道：“多谢雪归兄仗义出手。”
辞然妹妹身边怎尽是些危险人物……
“这可不是什么蜜糖果糕，日后记得，”雪归将长剑归鞘，烛火在他眉眼间跳跃，几分讥诮的笑清晰可见，“是柔骨散，专废人骨，一身筋骨遇得此物，松软化水不成问题。”
“不带功夫之人食之……”雪归抱着剑经过燕风息身前，冷哼一声，“更是美不胜收。”
燕风息旋即打了个寒颤，目送钟雪归离开。
他颤颤巍巍地跑去试那几个女侍的鼻息，却发现她们都已经死了，燕风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翌日清晨醒来，燕风息发现他就在自己的寝室，昨夜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梦一般，断断续续，混混沌沌。
他揉着太阳穴去找那几名被雪归打倒的侍女，却什么都没找到。
连带着那种沁人心脾的甜味，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后来店里忙了起来，燕风息就没工夫纠结这细枝末节的事了，心想有空再找苏辞然聊聊。
苏辞然听了燕风息昨晚的遭遇，心想钟雪归应该自己同她说的。
柔骨散她作为习武之人有所耳闻却未曾见过，这东西失传已久，还是前朝的物件儿，用如此稀罕的毒药作为证据再好不过了……
可为什么他要说证据已毁，还一再隐瞒救人的事实？
难不成钟雪归手中还掌握着其他什么线索？
谜底揭晓，苏辞然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正在以一个无法掌控之势迈向一无所知的她。
“小姐，”门外恰好传来黑衣侍卫的说话声，惊得燕风息手里的陈记包子都掉了一个，他连忙捡起来心疼不已地丢进废物池里。
“进。”
苏辞然也听到动静，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坐着饮茶。
钟雪归挑开门帘，疏离地站在一旁，轻声问道：“昨夜之事，小姐知晓了？”
苏辞然望着他清瘦的身姿，好似无意地反问：“你指的是何事？”
钟雪归抬眼扫了一圈燕风息，此人在完成他的吃小笼包大业，不亦乐乎着呢。
开玩笑，他燕风息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陈记小笼包过于美味，他贪嘴也是应该的！
燕风息眼角的余光还是有意无意地往钟雪归身上勾，和苏辞然打个配合罢了，这小子的眼神怎么黑得好像要吃人。
这日子还要不要人过啦！
“自然是昨夜属下趁小姐沉睡，动手……”雪归舔了舔嘴唇，不合少年人的沉稳在他身上却展现得恰到好处，“将贼人一网打尽的事。”
苏辞然勾起嘴角，目露清冷：“你既如此肯定，证据呢？”
“已让那几名侍女自食恶果了，”雪归垂着眸子笑着，显得有几分单纯又无辜，“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吩咐属下，打着灯笼再去瞧瞧。”
苏辞然脑补了一下月下融骨那个场面，心说大可不必。
“你为何不早些将这一切和盘托出？本小姐也不至于……”
想起之前他被钳制，跪在她在身下，一动不动任她宰割的坦然。
记忆中又掺合着她一言不合抱上他胳膊，他那一瞬怔忪茫然。
苏辞然垂下眼帘，眉心的花钿在灯下显得格外流光溢彩，衬得她肌肤透骨。
“不……不至于什么？唔。”吃包子党燕风息前排吃瓜，被雪归一记眼刀飞得有些心虚。
“昨夜事发突然，属下行事仓促，燕公子醉酒之身，未必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仅凭我一人一面之词，恐不足以让小姐信服，反而会徒增烦恼。”
雪归将她空了的茶杯接过来，倒满奉上。
茶里浮沫旋下，清香冲散一室油腻。
“忠心耿耿，倒是叫我指不出错处了。她们玩火自焚，与你自是无半点关系。”
苏辞然把玩了一会儿递过来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事已至此，你记住，你是本小姐的守卫，日后精心竭力做好本职工作即可。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我定不放过他。你的身契是本小姐亲自买下的，我说要你，无需经过他人同意。”
“愿为小姐披肝沥胆，甘之如饴。”
燕风息拖长声调，“哦~”
“转正了哦雪归兄。”
骤然耳郭一痛，燕风息感觉一只耳朵被提起，苏辞然凑了过来，恨铁不成钢道，“人家救了你一条命，你对他客气些。免得哪天被埋了都不知道，可别指望本小姐有能力替你收尸。”
后面两句是放低了声音凑近含糊着说的，钟雪归站得有一段距离，除非他有千里耳，不然断然听不出她说的话。
燕风息被温软的耳旁风吹得有些荡漾，但一侧狼崽侍卫的眸色眼看着越发暗沉，他专注地望着这边亲昵的二人。
燕风息下意识点了点头，咬了一口小笼包，一点儿一点儿嚼碎了，才咽下去。
雪归倒茶倒得心不在焉，茶壶盖滚了下来，热气腾腾的茶水哗啦啦浇满了他整个手背，那些苍白的皮肤如今变得红白相间，反而添了几分人气。
三个人均是愣了一下，黑衣侍卫似乎没有感觉到痛楚，他将桌上多余的水渍处理干净，重新倒上一杯茶，然后沉静地将手别到身后。
他眉目间的幽暗清冷，又擅自将世间热闹与他隔离开来。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受伤他居然也好似事不关己。
恍惚间，雪归看见辞然径自朝他走来。
“伸手。”
药的话他常年备着，再者这点小伤他没放在心上。
但在她拿出宽松的墨色袖子里藏着的伤药的时候，钟雪归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竟没说出一句拒绝推脱的话来。
“过来点儿，”苏辞然抓住他的手臂扯了一把，把他扯到能涂药的位置，才满意地打开瓷瓶倒药粉。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受了些烫伤的。
“你别笑我，我其实，不怎么需要人伺候，反而伺候人的时候多了去了，”苏辞然吹了吹他手上的伤，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你跟了本小姐，荣华富贵保证不了，伤药管够。”
浓密的睫毛轻轻一晃，他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虚张了一下嘴。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擦好药，苏辞然就了无牵挂地松开了那只手。
但还是嘱咐道：“记得包扎。”
“属下知道了，定不让小姐担心太久。”
他勾了勾嘴角，许是刚才吓到了，橙光下他的脸色看着还是有些苍白，明明是个比她还要厉害的习武之人，却好似一个病秧子一样面白如纸。
这种白带着矜瘦的冰冷，好看她却不喜欢。对她来说，钟雪归还不如多长几两好肉，显得健康些，也好抱。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苏辞然扭头对燕风息说道，“他这个手纵不了马，去京城的计划可能得推迟了。”
雪归默默攥紧拳头，回驳道：“属下无碍。”
却被无视掉了。
燕风息心说找个正儿八经的马夫策马不就行了，但看着苏辞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心下也没那么急切了，“我们要去京城的事，红若姐姐知道吗？”
燕风息还不知道自己在惦记一个曾经想杀他的人，苏辞然心想，或许有一天，红若会把那天的真相说出来，但这一天还太远了，也不知道燕风息能不能等到。
“有薄薄在，她会知道的，”苏辞然还说车夫的事，“可惜我不会骑马，请别人又要多一笔花销。”
这次的事处理得太快了，虽然最大的隐患还埋在她身边。
请师父出手，结果请来驱车，红若会笑着给她跟燕风息头上一人敲一个暴栗子吧。
想起红若不假辞色的样子，苏辞然觉得十分有趣，但还是飞速否决了这个答案。
她宁可自习纵马，也不想请师父代劳。
不过许久未见了，她觉得好想念好想念红若，也不知道师父的武功有没有更上一层楼，借这次机会大家聚一聚挺好。
想到红若的功夫，苏辞然默默想，她也得多练练，这样红若若是无聊了，才有人陪她过得动两招。
最初红若暗杀燕风息的时候之所以用箭，就是为了不让世人发现凶手是她。
十多年过去，这件事都被人淡忘掉了，果真谁也没有发现当年凶手的身份。
燕风息他估计也忘了这茬了。
这些年苦心经营，钻研风息客栈的生财路，他大部分时间都忙得马不停蹄头不沾床的，偶尔忙里偷闲，但基本还是一年四季泡在客栈里。
因为风息客栈是他的家，是他父母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先准备着，一年一度流萤节要到了，等红若姐姐来了，我们一起去夜市玩吧，”燕风息轻快道。
可能是因为刚才钟雪归烫伤手，试图还欲盖弥彰往身后藏，加上昨晚雪归挺身而出救人的那一段，他此刻对这个冷面侍卫产生了点同情和莫名的宽恕之心。
雪归没红肿的那只手被燕风息油油的爪子握着，刘海掩盖住了爪子主人那双有几分妖冶的眼，能看见他嘴里露出的没心没肺的笑容和隐约藏着的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漫山遍野的花灯，美轮美奂，应有尽有，可有意思了！”
苏辞然心念一动，虽然她对人多的场合不感兴趣，但是和朋友一起，或许会有所不同，试一试也无妨。
于是也看向雪归，后者默默抽开手，略微思索了一下，微微垂头颔首道：“节日盛典人多眼杂，属下定会寸步不离，护好小姐周全。”
那就是定了。
“那好，”苏辞然柔声道，“流光节是要放花灯的，记得准备材料，我们自己做。”
燕老板整了整衣冠，含着笑敲门进了隔壁房间，他才不想管钟门神。
钟侍卫这个恶劣的态度，明日一定要好好和苏辞然抱怨一通。
他燕风息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才不会有良客拒绝他的合理诉求，他要开开心心地吃他的果糖蜜饯子去了！
“公子这么晚前来，究竟有何事？”
侍女没有想象中的勤劳，她们围着烤炉坐在一起，她们互相看着，最终向燕风息发问
“在下望月忧思，独饮悲伤，闻到了甜味。实不相瞒呐，在下嗜甜如命，希望能要几份试一试，不白拿！”
侍女们相互推搡着，你看我，我看你，犹豫的意味太明显了。
不过是几份热果糕，至于么……
燕风息晕头转向地想，刚才那个侍卫似乎也是这样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怎么，这果糕很有名吗？
燕风息实在没理解众人别扭的反应，蹙眉轻声道：“今夜着实是在下叨扰了，但姑娘们着实不必对在下如此防备。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几分果糕的钱还是付得清的，且我跟你们小姐亦是多年好友……”
其中一名侍女听了，福了福身子，对边上的人吩咐说：“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一条路可选了，你去乘几分糕点，给这位燕老板打打牙祭。”
燕风息满意地从怀里拿出碎银，弯腰放到桌上，他没打算停留在房内，毕竟大半夜的确实不太妥当，放好钱他就退至房门口。
后背撞到硬物，这种感觉很熟悉，和数个时辰之前那次相撞别无二致。
“雪归小兄弟，你家小姐不在，你倒也没必要这么阴魂不散吧……哎……”
一双冷眸制止了燕风息接下来要抱怨的话，雪归骨节分明的手弯曲成鹰爪，猛地往他肩膀上一抓，燕风息吃痛，被雪归一手拽着带至身后。：
侍女们此时都站了起来，她们没有再互相递眼神，而是快步朝雪归袭来。
燕风息被拽得晕头转向，刚才宿醉的不适感一下子也涌了上来，他控制不及，一下子跌坐在雪归身后，惊诧地看着钟雪归手握那把寒光映烛的剑，迎了上去。
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样子，不出片刻，几名侍女软绵绵地滑倒在他的脚下。
他负剑长身而立，回眸看燕风息时，仍是一身冷冽，剑光森然。
许是杀意太盛了，燕风息一个醉汉都冷不丁露出了清明的神色，他扶着门框支起身，拱手道：“多谢雪归兄仗义出手。”
辞然妹妹身边怎尽是些危险人物……
“这可不是什么蜜糖果糕，日后记得，”雪归将长剑归鞘，烛火在他眉眼间跳跃，几分讥诮的笑清晰可见，“是柔骨散，专废人骨，一身筋骨遇得此物，松软化水不成问题。”
“不带功夫之人食之……”雪归抱着剑经过燕风息身前，冷哼一声，“更是美不胜收。”
燕风息旋即打了个寒颤，目送钟雪归离开。
他颤颤巍巍地跑去试那几个女侍的鼻息，却发现她们都已经死了，燕风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翌日清晨醒来，燕风息发现他就在自己的寝室，昨夜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梦一般，断断续续，混混沌沌。
他揉着太阳穴去找那几名被雪归打倒的侍女，却什么都没找到。
连带着那种沁人心脾的甜味，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后来店里忙了起来，燕风息就没工夫纠结这细枝末节的事了，心想有空再找苏辞然聊聊。
苏辞然听了燕风息昨晚的遭遇，心想钟雪归应该自己同她说的。
柔骨散她作为习武之人有所耳闻却未曾见过，这东西失传已久，还是前朝的物件儿，用如此稀罕的毒药作为证据再好不过了……
可为什么他要说证据已毁，还一再隐瞒救人的事实？
难不成钟雪归手中还掌握着其他什么线索？
谜底揭晓，苏辞然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正在以一个无法掌控之势迈向一无所知的她。
“小姐，”门外恰好传来黑衣侍卫的说话声，惊得燕风息手里的陈记包子都掉了一个，他连忙捡起来心疼不已地丢进废物池里。
“进。”
苏辞然也听到动静，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坐着饮茶。
钟雪归挑开门帘，疏离地站在一旁，轻声问道：“昨夜之事，小姐知晓了？”
苏辞然望着他清瘦的身姿，好似无意地反问：“你指的是何事？”
钟雪归抬眼扫了一圈燕风息，此人在完成他的吃小笼包大业，不亦乐乎着呢。
开玩笑，他燕风息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陈记小笼包过于美味，他贪嘴也是应该的！
燕风息眼角的余光还是有意无意地往钟雪归身上勾，和苏辞然打个配合罢了，这小子的眼神怎么黑得好像要吃人。
这日子还要不要人过啦！
“自然是昨夜属下趁小姐沉睡，动手……”雪归舔了舔嘴唇，不合少年人的沉稳在他身上却展现得恰到好处，“将贼人一网打尽的事。”
苏辞然勾起嘴角，目露清冷：“你既如此肯定，证据呢？”
“已让那几名侍女自食恶果了，”雪归垂着眸子笑着，显得有几分单纯又无辜，“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吩咐属下，打着灯笼再去瞧瞧。”
苏辞然脑补了一下月下融骨那个场面，心说大可不必。
“你为何不早些将这一切和盘托出？本小姐也不至于……”
想起之前他被钳制，跪在她在身下，一动不动任她宰割的坦然。
记忆中又掺合着她一言不合抱上他胳膊，他那一瞬怔忪茫然。
苏辞然垂下眼帘，眉心的花钿在灯下显得格外流光溢彩，衬得她肌肤透骨。
“不……不至于什么？唔。”吃包子党燕风息前排吃瓜，被雪归一记眼刀飞得有些心虚。
“昨夜事发突然，属下行事仓促，燕公子醉酒之身，未必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仅凭我一人一面之词，恐不足以让小姐信服，反而会徒增烦恼。”
雪归将她空了的茶杯接过来，倒满奉上。
茶里浮沫旋下，清香冲散一室油腻。
“忠心耿耿，倒是叫我指不出错处了。她们玩火自焚，与你自是无半点关系。”
苏辞然把玩了一会儿递过来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事已至此，你记住，你是本小姐的守卫，日后精心竭力做好本职工作即可。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我定不放过他。你的身契是本小姐亲自买下的，我说要你，无需经过他人同意。”
“愿为小姐披肝沥胆，甘之如饴。”
燕风息拖长声调，“哦~”
“转正了哦雪归兄。”
骤然耳郭一痛，燕风息感觉一只耳朵被提起，苏辞然凑了过来，恨铁不成钢道，“人家救了你一条命，你对他客气些。免得哪天被埋了都不知道，可别指望本小姐有能力替你收尸。”
后面两句是放低了声音凑近含糊着说的，钟雪归站得有一段距离，除非他有千里耳，不然断然听不出她说的话。
燕风息被温软的耳旁风吹得有些荡漾，但一侧狼崽侍卫的眸色眼看着越发暗沉，他专注地望着这边亲昵的二人。
燕风息下意识点了点头，咬了一口小笼包，一点儿一点儿嚼碎了，才咽下去。
雪归倒茶倒得心不在焉，茶壶盖滚了下来，热气腾腾的茶水哗啦啦浇满了他整个手背，那些苍白的皮肤如今变得红白相间，反而添了几分人气。
三个人均是愣了一下，黑衣侍卫似乎没有感觉到痛楚，他将桌上多余的水渍处理干净，重新倒上一杯茶，然后沉静地将手别到身后。
他眉目间的幽暗清冷，又擅自将世间热闹与他隔离开来。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受伤他居然也好似事不关己。
恍惚间，雪归看见辞然径自朝他走来。
“伸手。”
药的话他常年备着，再者这点小伤他没放在心上。
但在她拿出宽松的墨色袖子里藏着的伤药的时候，钟雪归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竟没说出一句拒绝推脱的话来。
“过来点儿，”苏辞然抓住他的手臂扯了一把，把他扯到能涂药的位置，才满意地打开瓷瓶倒药粉。
他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是受了些烫伤的。
“你别笑我，我其实，不怎么需要人伺候，反而伺候人的时候多了去了，”苏辞然吹了吹他手上的伤，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你跟了本小姐，荣华富贵保证不了，伤药管够。”
浓密的睫毛轻轻一晃，他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虚张了一下嘴。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擦好药，苏辞然就了无牵挂地松开了那只手。
但还是嘱咐道：“记得包扎。”
“属下知道了，定不让小姐担心太久。”
他勾了勾嘴角，许是刚才吓到了，橙光下他的脸色看着还是有些苍白，明明是个比她还要厉害的习武之人，却好似一个病秧子一样面白如纸。
这种白带着矜瘦的冰冷，好看她却不喜欢。对她来说，钟雪归还不如多长几两好肉，显得健康些，也好抱。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苏辞然扭头对燕风息说道，“他这个手纵不了马，去京城的计划可能得推迟了。”
雪归默默攥紧拳头，回驳道：“属下无碍。”
却被无视掉了。
燕风息心说找个正儿八经的马夫策马不就行了，但看着苏辞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心下也没那么急切了，“我们要去京城的事，红若姐姐知道吗？”
燕风息还不知道自己在惦记一个曾经想杀他的人，苏辞然心想，或许有一天，红若会把那天的真相说出来，但这一天还太远了，也不知道燕风息能不能等到。
“有薄薄在，她会知道的，”苏辞然还说车夫的事，“可惜我不会骑马，请别人又要多一笔花销。”
这次的事处理得太快了，虽然最大的隐患还埋在她身边。
请师父出手，结果请来驱车，红若会笑着给她跟燕风息头上一人敲一个暴栗子吧。
想起红若不假辞色的样子，苏辞然觉得十分有趣，但还是飞速否决了这个答案。
她宁可自习纵马，也不想请师父代劳。
不过许久未见了，她觉得好想念好想念红若，也不知道师父的武功有没有更上一层楼，借这次机会大家聚一聚挺好。
想到红若的功夫，苏辞然默默想，她也得多练练，这样红若若是无聊了，才有人陪她过得动两招。
最初红若暗杀燕风息的时候之所以用箭，就是为了不让世人发现凶手是她。
十多年过去，这件事都被人淡忘掉了，果真谁也没有发现当年凶手的身份。
燕风息他估计也忘了这茬了。
这些年苦心经营，钻研风息客栈的生财路，他大部分时间都忙得马不停蹄头不沾床的，偶尔忙里偷闲，但基本还是一年四季泡在客栈里。
因为风息客栈是他的家，是他父母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先准备着，一年一度流萤节要到了，等红若姐姐来了，我们一起去夜市玩吧，”燕风息轻快道。
可能是因为刚才钟雪归烫伤手，试图还欲盖弥彰往身后藏，加上昨晚雪归挺身而出救人的那一段，他此刻对这个冷面侍卫产生了点同情和莫名的宽恕之心。
雪归没红肿的那只手被燕风息油油的爪子握着，刘海掩盖住了爪子主人那双有几分妖冶的眼，能看见他嘴里露出的没心没肺的笑容和隐约藏着的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漫山遍野的花灯，美轮美奂，应有尽有，可有意思了！”
苏辞然心念一动，虽然她对人多的场合不感兴趣，但是和朋友一起，或许会有所不同，试一试也无妨。
于是也看向雪归，后者默默抽开手，略微思索了一下，微微垂头颔首道：“节日盛典人多眼杂，属下定会寸步不离，护好小姐周全。”
那就是定了。
“那好，”苏辞然柔声道，“流光节是要放花灯的，记得准备材料，我们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