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好意让李今朝十分不忍，可想起这干饼的风味，她还是婉拒：“还是留着下次路上吃吧。”
令狐温厚如常，细细将饼重新包起来，柔和称是：“李姑娘说的是，在自己家里，吃干粮实在有些寒碜了。老吴，能劳烦你给我们弄点吃食吗？”
“东家太客气了，说什么劳不劳烦的，我这就去。”
老吴说着，提灯去了西厢厨房，看着那边烛火亮起，厨具碰撞的声响随之传来。
“老银，你别这么看着我，真的没事。”令狐有些好笑地解释，“这院墙又不高，你看，摔下来的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司银眼底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地点点头，拿了几个荞麦枕头垫在令狐身后，让他在榻上靠着舒服些。做好这些，才问道：“哥哥怎么没一起？他明知道不能留你一个人的。”
“老金还有事情没忙完，我想着早点赶过来，才没让他一起。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令狐笑吟吟地反驳，“李姑娘还听着呢，你这样说，她该小瞧我了。”
李今朝饿得有些发晕，扫了一眼榻上窝成一团，脸色雪白的令狐，真是像个松软的馒头。他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声调柔和，无端让人生出亲近的想法。就像是遇见一只体态匀称，毛发蓬蓬然的乖顺小猫，这猫咪不住地冲人发出喵喵叫声，勾得人真想凑近为他捋捋毛。
这怪异的联想吓得她浑身发毛，再不敢继续想下去。
司银又说：“回回出去，一个人的时候都带着伤回来。”他后面的声音低下去，嘟嘟囔囔地，可还是叫坐得稍远些的李今朝听了个清楚，“嘴巴真是硬啊！”
令狐闭起眼睛休息，像是没听见一样安之若素。李今朝不由在内心又赞了一句好脾气，默默别开视线不再看那二人。
却听见令狐温柔地唤她：“李姑娘，再稍等等，老吴动作很快的。”
李今朝闻言，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保持着翘首以盼的姿势，张望厨房的方向。这时才松开轻咬的下唇，僵硬一笑，妄图掩饰尴尬。
“还好，我等得住。”她准备说些什么转移尴尬，“令狐兄台，现在可好多了？”
“真的无妨，你们不必这么担心我的。”他仍旧温和的语气，尾音唯有上扬，显得有些娇俏，好像真的一点也不痛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就碰上姑娘了。”
说到后面这句时，语气急转直下，听得出明显的惋惜。
“嗯？”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本能地发出疑问。
在黎回镇时遇到诸多麻烦，能成功脱困，明里暗里都有令狐见君相助。虽然当时并不知晓，但如今一想，竟然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难不成在他的计划里，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的时机都是确定好的吗？
令狐却没回应她的疑惑，双眼仍旧紧闭，卷曲的睫毛颤动，自顾自地继续说：“……太出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令狐兄台，不必担心，你都已经闭上眼睛，就看不见自己出丑了。”李今朝本打算说个冷笑话，活跃一下气氛，说完却看见他雪白的脸上，嘴唇动了动，竭力维持的笑容有些酸涩，于是继续找补，“不过话说回来，令狐兄台不会武功吧？”
司银替他答：“大哥他从没学过。”
“那便是了，你这样的读书人，自己一个人在我们这乡野地方奔走，世道又不好，能自保就已经很厉害了。只是受点伤，不算什么的。”
眼见着假寐的令狐，头又垂下去一些。
司银凑到她旁边，悄悄说道：“李姑娘，大哥他也没读过几天书的……”
“……”李今朝的眼里染上丝丝缕缕的迷茫，不可思议地望向床榻上的男子，表情逐渐复杂难辨。
“当真？”
令狐干咳两声：“正是。”
李今朝心中当啷一声，原本好好悬在胸膛中的心脏，重重坠进了肚子里。这位兄台长成这幅样子，仪容风度，样样出色，不通武艺倒也说得过去，文墨居然也不通？！
“真是人不可貌相！”李今朝感叹，这话顺口就说了出来。
令狐这时才抬起眼皮，视线飘向她，她瞧过去时，又觉着令狐看着的并不是自己，倒像是在回忆。
“在下年幼时，没有机会读书。”
“兄台误会了，没有读过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我口不择言，抱歉。”
令狐摇头，弯起的嘴角送出融融笑意：“这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更何况在下之前就说过，为了拉拢姑娘你，只会做讨你欢心的事情。不必在意这些小事，和在下一起时，你做自己就好。”
若是要和人打架对骂，她是可以有来有回的走上几十个回合，可要是遇见这样一个温驯体贴的，她可就有些接不上话了。这直白的话语落到耳中，一箱坚如磐石的意志，被心中涌起的一股说不出的柔软包裹起来。
她张了张嘴：“那……多谢你？”
令狐的喉间溢出轻笑声，随后柔和地对她说：“那不客气。我想先合上眼睛休息会儿，但不会睡着，我们继续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
得到回应，他闭上眼睛。司银说起在金府探查到的消息，他便略微侧身靠在荞麦枕头上，认真听司银说话。
司银说着的时候，老吴弄好了白粥馒头和小菜送过来，分出一碗送到榻上。令狐道谢接过，却只是捧着放在身前，没有开动，仍旧听司银讲话。其余三人便围在一处，李今朝安静专注的咀嚼，老吴并不动筷，间或把她爱吃的几碟菜往近推过去，也并不耽误听司银的叙述，时不时补充几句。
“……我们还是发现晚了，若是早点，或许人已经找到了。”司银扼腕叹息。
“别这么说。”老吴沙哑的声音安慰，“咱们也不是神仙，也尽力了。不过金府里真的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我还是觉得那两间院子可疑。但你们也知道，我是个算账的，让我打打算盘、打架凑个数还行。这种事情，我真是查不出个究竟来。”
老吴把碗筷推到司银面前：“没事，老银。东家这不是来了吗，他总是有主意的。”
令狐捧着碗的右手食指轻点左手手指，被提到名字，才问：“老银，你觉得那两间院子哪里可疑呢？”
刚要碰到筷子的老银又放下了，他垂下眼皮想了想：“那间挤满了郎中的院子，和其他所有院子都相距甚远。里头住着的，是金政和最疼爱的孩子，但这个孩子和金政和其他儿女几乎是完全不接触的。我在金府呆了一个月，从未听其他人谈论过这个孩子。这真会是金府的孩子吗？”
李今朝在进食间隙抽出空档：“我确实听见那金政和同郎中们说话时，称院主人为小女。说得情真意切的，应该不会有假吧？”
二人都不大确定，一时间都陷入沉思。
令狐又问：“若不论真假，这院主人是否还有其他疑点？”
众人都不说话的时候，他睁开眼看了看桌面所剩无几的小菜，向老吴招了招手，把自己手中还未动过的那份递过去。老吴接过，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就放在了李今朝面前。
老银思索良久，忽然灵光乍现道：“有！那些郎中！”
“像今晚这样请这么多郎中一起会诊，据说几个月前才有一次。在会诊之前，金府总是宾客盈门，三天两头就要接待贵客，金府上下都要接待的。那院主人一病倒，整个金府都清净了。”
“确实奇怪，病倒的又不是金政和。”老吴接道。
“那这院主人究竟生了什么病呢？”令狐换了个姿势，两手交叠，右手食指点在左手虎口，这似乎是他思考时常做的动作。
李今朝咽下口中食物，道：“我瞧见里面有个郎中，好像姓许，在一群郎中里敢说话的，应该医术不错，能找到他的话，或许能问上一问。”
“甚好。”令狐道，“等天亮了，就去找找看吧。这间院子有线索了，另一间呢？”
司银这回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李今朝回忆了一下院中所见，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那间叫鎏金园的院子，和这一整栋宅子的感觉，有些不大契合。”
“对对对！”司银附和。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金府是我见过最大的宅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大房子都这样。”
司银给出确切的回应：“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令狐闻言，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或许下次，我可以去看看。”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吃饱后的李今朝头脑越发清晰，想到便立即说出来，看到其余人等她说下去，她也不卖关子，继续道，“你们是来河津县寻县宝的，那你们找到县宝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
“那金府满门的宾客，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令狐温厚如常，细细将饼重新包起来，柔和称是：“李姑娘说的是，在自己家里，吃干粮实在有些寒碜了。老吴，能劳烦你给我们弄点吃食吗？”
“东家太客气了，说什么劳不劳烦的，我这就去。”
老吴说着，提灯去了西厢厨房，看着那边烛火亮起，厨具碰撞的声响随之传来。
“老银，你别这么看着我，真的没事。”令狐有些好笑地解释，“这院墙又不高，你看，摔下来的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司银眼底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地点点头，拿了几个荞麦枕头垫在令狐身后，让他在榻上靠着舒服些。做好这些，才问道：“哥哥怎么没一起？他明知道不能留你一个人的。”
“老金还有事情没忙完，我想着早点赶过来，才没让他一起。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令狐笑吟吟地反驳，“李姑娘还听着呢，你这样说，她该小瞧我了。”
李今朝饿得有些发晕，扫了一眼榻上窝成一团，脸色雪白的令狐，真是像个松软的馒头。他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声调柔和，无端让人生出亲近的想法。就像是遇见一只体态匀称，毛发蓬蓬然的乖顺小猫，这猫咪不住地冲人发出喵喵叫声，勾得人真想凑近为他捋捋毛。
这怪异的联想吓得她浑身发毛，再不敢继续想下去。
司银又说：“回回出去，一个人的时候都带着伤回来。”他后面的声音低下去，嘟嘟囔囔地，可还是叫坐得稍远些的李今朝听了个清楚，“嘴巴真是硬啊！”
令狐闭起眼睛休息，像是没听见一样安之若素。李今朝不由在内心又赞了一句好脾气，默默别开视线不再看那二人。
却听见令狐温柔地唤她：“李姑娘，再稍等等，老吴动作很快的。”
李今朝闻言，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保持着翘首以盼的姿势，张望厨房的方向。这时才松开轻咬的下唇，僵硬一笑，妄图掩饰尴尬。
“还好，我等得住。”她准备说些什么转移尴尬，“令狐兄台，现在可好多了？”
“真的无妨，你们不必这么担心我的。”他仍旧温和的语气，尾音唯有上扬，显得有些娇俏，好像真的一点也不痛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就碰上姑娘了。”
说到后面这句时，语气急转直下，听得出明显的惋惜。
“嗯？”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本能地发出疑问。
在黎回镇时遇到诸多麻烦，能成功脱困，明里暗里都有令狐见君相助。虽然当时并不知晓，但如今一想，竟然有种被人盯梢的感觉。难不成在他的计划里，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的时机都是确定好的吗？
令狐却没回应她的疑惑，双眼仍旧紧闭，卷曲的睫毛颤动，自顾自地继续说：“……太出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令狐兄台，不必担心，你都已经闭上眼睛，就看不见自己出丑了。”李今朝本打算说个冷笑话，活跃一下气氛，说完却看见他雪白的脸上，嘴唇动了动，竭力维持的笑容有些酸涩，于是继续找补，“不过话说回来，令狐兄台不会武功吧？”
司银替他答：“大哥他从没学过。”
“那便是了，你这样的读书人，自己一个人在我们这乡野地方奔走，世道又不好，能自保就已经很厉害了。只是受点伤，不算什么的。”
眼见着假寐的令狐，头又垂下去一些。
司银凑到她旁边，悄悄说道：“李姑娘，大哥他也没读过几天书的……”
“……”李今朝的眼里染上丝丝缕缕的迷茫，不可思议地望向床榻上的男子，表情逐渐复杂难辨。
“当真？”
令狐干咳两声：“正是。”
李今朝心中当啷一声，原本好好悬在胸膛中的心脏，重重坠进了肚子里。这位兄台长成这幅样子，仪容风度，样样出色，不通武艺倒也说得过去，文墨居然也不通？！
“真是人不可貌相！”李今朝感叹，这话顺口就说了出来。
令狐这时才抬起眼皮，视线飘向她，她瞧过去时，又觉着令狐看着的并不是自己，倒像是在回忆。
“在下年幼时，没有机会读书。”
“兄台误会了，没有读过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是我口不择言，抱歉。”
令狐摇头，弯起的嘴角送出融融笑意：“这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更何况在下之前就说过，为了拉拢姑娘你，只会做讨你欢心的事情。不必在意这些小事，和在下一起时，你做自己就好。”
若是要和人打架对骂，她是可以有来有回的走上几十个回合，可要是遇见这样一个温驯体贴的，她可就有些接不上话了。这直白的话语落到耳中，一箱坚如磐石的意志，被心中涌起的一股说不出的柔软包裹起来。
她张了张嘴：“那……多谢你？”
令狐的喉间溢出轻笑声，随后柔和地对她说：“那不客气。我想先合上眼睛休息会儿，但不会睡着，我们继续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
得到回应，他闭上眼睛。司银说起在金府探查到的消息，他便略微侧身靠在荞麦枕头上，认真听司银说话。
司银说着的时候，老吴弄好了白粥馒头和小菜送过来，分出一碗送到榻上。令狐道谢接过，却只是捧着放在身前，没有开动，仍旧听司银讲话。其余三人便围在一处，李今朝安静专注的咀嚼，老吴并不动筷，间或把她爱吃的几碟菜往近推过去，也并不耽误听司银的叙述，时不时补充几句。
“……我们还是发现晚了，若是早点，或许人已经找到了。”司银扼腕叹息。
“别这么说。”老吴沙哑的声音安慰，“咱们也不是神仙，也尽力了。不过金府里真的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我还是觉得那两间院子可疑。但你们也知道，我是个算账的，让我打打算盘、打架凑个数还行。这种事情，我真是查不出个究竟来。”
老吴把碗筷推到司银面前：“没事，老银。东家这不是来了吗，他总是有主意的。”
令狐捧着碗的右手食指轻点左手手指，被提到名字，才问：“老银，你觉得那两间院子哪里可疑呢？”
刚要碰到筷子的老银又放下了，他垂下眼皮想了想：“那间挤满了郎中的院子，和其他所有院子都相距甚远。里头住着的，是金政和最疼爱的孩子，但这个孩子和金政和其他儿女几乎是完全不接触的。我在金府呆了一个月，从未听其他人谈论过这个孩子。这真会是金府的孩子吗？”
李今朝在进食间隙抽出空档：“我确实听见那金政和同郎中们说话时，称院主人为小女。说得情真意切的，应该不会有假吧？”
二人都不大确定，一时间都陷入沉思。
令狐又问：“若不论真假，这院主人是否还有其他疑点？”
众人都不说话的时候，他睁开眼看了看桌面所剩无几的小菜，向老吴招了招手，把自己手中还未动过的那份递过去。老吴接过，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就放在了李今朝面前。
老银思索良久，忽然灵光乍现道：“有！那些郎中！”
“像今晚这样请这么多郎中一起会诊，据说几个月前才有一次。在会诊之前，金府总是宾客盈门，三天两头就要接待贵客，金府上下都要接待的。那院主人一病倒，整个金府都清净了。”
“确实奇怪，病倒的又不是金政和。”老吴接道。
“那这院主人究竟生了什么病呢？”令狐换了个姿势，两手交叠，右手食指点在左手虎口，这似乎是他思考时常做的动作。
李今朝咽下口中食物，道：“我瞧见里面有个郎中，好像姓许，在一群郎中里敢说话的，应该医术不错，能找到他的话，或许能问上一问。”
“甚好。”令狐道，“等天亮了，就去找找看吧。这间院子有线索了，另一间呢？”
司银这回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李今朝回忆了一下院中所见，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那间叫鎏金园的院子，和这一整栋宅子的感觉，有些不大契合。”
“对对对！”司银附和。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金府是我见过最大的宅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大房子都这样。”
司银给出确切的回应：“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令狐闻言，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或许下次，我可以去看看。”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吃饱后的李今朝头脑越发清晰，想到便立即说出来，看到其余人等她说下去，她也不卖关子，继续道，“你们是来河津县寻县宝的，那你们找到县宝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
“那金府满门的宾客，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