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奚妙明眸闪烁，神色如常：
“这样最好不过了。”
窗外，云卷云舒，微风轻拂。
金灿灿的阳光垂直倾洒下来，迷离，粲然。
邬泽渂强压下念念不舍的心绪，把握好分寸，跟在言奚妙身后，始终保持着一臂长的距离。
为了验证自己所言非虚，将言奚妙送到地下停车场后，邬泽渂淡然离场，期间没有回过一次头。
忙碌了一上午，言奚妙饥肠辘辘，夸张点说，前胸贴后背，走起路来都显得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依着记忆，言奚妙拉开后座车门，懒懒散散的坐了进去，跟没骨头似的，手提包被她随手扔进角落，发出“啪──”的一声声响。
动静不大不小，正好将林挽从假寐中拉了出来，她伸了个懒腰，回头问道：
“怎么样？谈的还顺利吗？”
言奚妙困倦到连眼皮子都懒得掀开一下，瘫倒在后座，一动不动。
昨天深夜，她才堪堪结束掉广告拍摄的工作，休息了不到六个小时，又马不停蹄的从邻市赶过来。
工作强度之大，寻常人难以相比拟。
深深吐出一口气，言奚妙恹恹欲睡的回答道：
“他们愿意再让出百分之五的利益。”
这消息带来的震撼不亚于晴天霹雳。
林挽思绪混乱，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她从事这门职业数十年了，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突发情况。
甲方割舍如此大的利益，单单是为了一场新品上市？
疯了。
简直是疯了。
林挽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收起惊讶，平淡反问：
“你答应了？”
“没有。”言奚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如实回答：“我说，我没有决策权，这需要问过公司高层的意见。”
这回答，滴水不漏。
林挽点了点头，对言奚妙的回应予以认同：
“你做的很好，这件事事关你的前途，容不得差池，到时候公司会再派人过来对接，你不用管了。”
“好。”
言奚妙应声，没有任何异议。
她巴不得做一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愁。
今天行程排的很满，言奚妙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养精蓄锐，只为在下午的工作中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林挽熟悉言奚妙的行程表，自然也知晓这一点，屏息敛声，动作放轻，生怕扰了言奚妙的清静。
烈阳毒辣，刺破葱葱郁郁的枝叶，光影斑驳，叶影零碎，散落在一尘不染的地面，形成一圈一圈的残痕。
簌簌清风掺着淡淡的松木香，缱绻划过，细腻，柔和，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令人沉醉不已。
尤其是在宽广无垠的郊外，成片成片的花海，成片成片的草地，风景昳丽，空气新鲜，简直是心灵的洗涤剂。
只可惜，言奚妙没有这份闲心欣赏美景，潦草应付完午餐，便全身心投入高强度的工作之中。
言奚妙的辛勤付出，苦苦支撑，一切的一切，林挽全都看在眼里，为了不拖后腿，林挽摸出手机，火速联系公司，将今天的情况汇报上去。
作为公司力捧的头部艺人，外加涉及如此大数额的利益，公司高层自然是百般重视，丁点儿不敢马虎，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紧急会议，高层领导最后一致同意了邬氏提出的合作条件。
得知音讯，言奚妙面无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头颅抬高，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人。
永远都无法拒绝利益的威逼利诱。
言奚妙为此感到悲哀。
林挽瞥了眼手腕上戴着的银色腕表，离收工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好了好了，别想太多，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了。”
言奚妙情绪淡淡，不愿吱声。
有的人，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卷起了无休无止的骇浪。
言奚妙泡在冰冷的泉水里，飘零，浮沉，清澈的水流漫进鼻腔，慢慢的，慢慢的，堵塞住她微弱呜咽的呼吸。
明明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为什么会落的这般境地？
是因为他。
──邬泽渂。
幕后的始作俑者。
一滴清泪滑至耳后，混在澄澈的泉水里，融为一体，永远不会被除她之外的人所发觉。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只有言奚妙自己清醒的知道，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她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被邬泽渂吸引目光，左右情绪。
有的人，明明该淡忘，烂在回忆里，永不复相见。
天不遂人愿。
邬泽渂的出现，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割破言奚妙细腻如脂的肌肤，腥甜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言奚妙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了，又似是失去了知觉，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咔──”
伴随着收工指令的下达，言奚妙迅速从忧伤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撑着石砾浮出水面，湿淋淋的衣物黏在皮肉上，难受极了。
但她不在乎，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浴巾，裹在身上，娓娓道谢。
她的脸上挂着丝丝淡笑，宛若春后枝芽，恬淡，盎然，让人见了第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沉沦了。
“辛苦了各位老师。”
言奚妙始终保持着疏离而又亲昵的态度，不热情，也不冷漠。
和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一挥手告别后，言奚妙垮下了紧绷的肩膀，疲倦之色尽显。
回到房车，换下湿漉漉的衣物，光是这样，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丝毫不想动弹，困意，倦意，密密麻麻包围着她，就像泡在陈年老醋中的硬骨头，随着时间的研磨，逐渐变得酸软、脆弱，又像是块奢华珠玉，易碎，易损，光泽转瞬即逝。
林挽捡起地上四处掉落的衣物，扔进衣篓里，板板正正的说道：
“你先休息会儿，等到了公司我过来叫你。”
言奚妙没吱声，翻了个身，算是回应。
“还有。”林挽冷着声补充：“江靳野那边试镜成功了，这几个月会留在国外拍戏，你记得多在微博上发糖，别最后半年了，还得我督促你。”
烦人！烦人！烦人！
言奚妙拽过被子蒙住头顶，丢下句“知道了”便不在给予后文理睬。
林挽谅解言奚妙的辛苦，但碍于经纪人的身份，有些话不得不说。
公司位置极佳，位于京南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周围镶满了宣传广告的大银幕，电子的，纸质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青云娱乐’四个大字夹杂在中间，略显突兀。
林挽轻轻拍了拍浅眠的言奚妙：
“妙妙，我们到公司楼下了，赶紧起来，别迟到了。”
这几天工作繁忙，言奚妙根本无法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长的四五个小时，短的一两个小时，言奚妙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
她想，日后等她老了，身体一定哪哪都是毛病。
也不知道她未来的伴侣会不会嫌弃她年老色衰，身子孱弱。
扯的有些远了。
言奚妙掐掉胡思乱想的苗头，跟在林挽身后，慢慢吞吞走进了公司的大门。
乘坐电梯，直达顶楼会议室。
敲响合拢的玻璃门。
良久，里面才清了清嗓，传出浑浊的一声：
“──进。”
推门而入，言奚妙象征性的抬了抬眼，勾魂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扫荡一圈，怔然，言奚妙被一抹熟悉的身形吸引。
记忆重合、交叠。
──又是他。
许是她考量的目光过于炙热，方晋明出声施压：
“小言，这是邬氏集团的小邬总，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跟小邬总打个招呼。”
让她主动和邬泽渂打招呼。
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邬泽渂看穿了她的不情愿，出言化解了尴尬：
“方总客气了，我和言小姐已经认识过了，打招呼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不要也罢。”
方晋明赔笑道：“小邬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解，佩服，佩服。”，扭头，又把话抛给了言奚妙：“小邬总专程跑一趟，是来给小言你送合同的，合同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
──真闲。
这是言奚妙不带任何私人恩怨，最直观的评价。
接过桌上那份合同，粗略翻阅，毕竟是专业不对口，言奚妙看不太明白，故而又把合同递给了林挽。
纸张的摩挲声;
吞咽的蠕动声;
心脏的跳动声。
一室静谧，一室喧哗。
林挽使了个眼色，暗度陈仓，告诉她合同没有问题。
“那就签吧。”
言奚妙笑意璨然，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支黑笔，在空白处轻轻划动，挥颜洒墨，三下五除二，印留下自己娟雅的大名。
“无跃那边……”
“我会去和他们的高层接洽。”方晋明无意和她多费口舌，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言小姐请留步。”邬泽渂没看她，反倒是满脸歉意的看向方晋明：“我与言小姐有些浅薄的交集，今天来这一趟，除了合同，也有些私事想和言小姐单独聊聊，不知可否借方总的会议室一用。”
尴尬，尴尬，尴尬。
沉静几秒，会议室骤然放出一声爆笑，方晋明笑的眼尾皱纹全部都堆积在一块儿：
“小邬总太见外了，你们聊，你们聊，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方晋明退出会议室，合上玻璃门，隔绝了黑与白两个世界。
奇怪。
言奚妙不是和江靳野炒情侣剧本炒的热火朝天，怎么会和国内首屈一指的邬家扯上关系。
怀揣着疑惑，方晋明渐渐淡出了两人的视野。
林挽擅长看脸色行事，见邬泽渂忌讳自己的存在，她无声抚了抚言奚妙的后背，跟在方晋明后面，也出去了。
四目相对，分外幽深。
邬泽渂率先打破沉默：“合作愉快。”
言奚妙敛笑回应：“合作愉快。”
显而易见，她并不是很想和他有丝毫的牵扯。
七年了。
还是一点没变。
一如既往的绝情。
邬泽渂选择性忽视言奚妙眼底的厌绝，捏捏眉骨，惺忪开口：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你是金鱼吗？只有七秒钟记忆？”
“什么意思？”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了，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保持点距离，省得惹人非议。”
邬泽渂抿了抿唇，像只饱受委屈的小狗。
悲伤情绪泄漏，弥漫在燥热的空气里，稀稀疏疏，直接梦回七年前，那个疯狂而又沉郁的夏夜。
临近高考，高三学子们争分夺秒，奋笔疾书，誓要在高考战场上大放异彩，拔得头筹。
齐刷刷的誊抄声，掩盖了昏暗楼道里，卑微的乞求声。
“妙妙，我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十八岁的少年，十七岁的少女，面对面躲在鲜少有人踏足的楼道里，旖旎，缱绻，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又像冷冰冰的刀子，割的人心脏生疼。
“邬泽渂，我们好聚好散吧，没必要再苦苦纠缠不清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言奚妙望见邬泽渂眼尾有盈盈泪光。
若换做从前，她一定会柔着声调侃──“呀，我们小渂同学变成小哭包了”。
放在当下，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觉得刺目。
邬泽渂松开紧咬的下唇：“妙妙，我知道这次是我鬼迷了心窍，可我已经在弥补了，你能不能……”
“不能。”
言奚妙斩钉截铁的拒绝。
“邬泽渂，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我希望你能够调整好心态，抓紧时间复习，不要让这半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最后，山高水远，祝你我，各自安好，不负相遇。”
她走的绝决。
邬泽渂的心脏就像一枚碎碎的玻璃珠，拾起来，没有一片是完整的。
山高水远，各自安好，不负相遇。
“这样最好不过了。”
窗外，云卷云舒，微风轻拂。
金灿灿的阳光垂直倾洒下来，迷离，粲然。
邬泽渂强压下念念不舍的心绪，把握好分寸，跟在言奚妙身后，始终保持着一臂长的距离。
为了验证自己所言非虚，将言奚妙送到地下停车场后，邬泽渂淡然离场，期间没有回过一次头。
忙碌了一上午，言奚妙饥肠辘辘，夸张点说，前胸贴后背，走起路来都显得有气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依着记忆，言奚妙拉开后座车门，懒懒散散的坐了进去，跟没骨头似的，手提包被她随手扔进角落，发出“啪──”的一声声响。
动静不大不小，正好将林挽从假寐中拉了出来，她伸了个懒腰，回头问道：
“怎么样？谈的还顺利吗？”
言奚妙困倦到连眼皮子都懒得掀开一下，瘫倒在后座，一动不动。
昨天深夜，她才堪堪结束掉广告拍摄的工作，休息了不到六个小时，又马不停蹄的从邻市赶过来。
工作强度之大，寻常人难以相比拟。
深深吐出一口气，言奚妙恹恹欲睡的回答道：
“他们愿意再让出百分之五的利益。”
这消息带来的震撼不亚于晴天霹雳。
林挽思绪混乱，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她从事这门职业数十年了，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突发情况。
甲方割舍如此大的利益，单单是为了一场新品上市？
疯了。
简直是疯了。
林挽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收起惊讶，平淡反问：
“你答应了？”
“没有。”言奚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如实回答：“我说，我没有决策权，这需要问过公司高层的意见。”
这回答，滴水不漏。
林挽点了点头，对言奚妙的回应予以认同：
“你做的很好，这件事事关你的前途，容不得差池，到时候公司会再派人过来对接，你不用管了。”
“好。”
言奚妙应声，没有任何异议。
她巴不得做一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愁。
今天行程排的很满，言奚妙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养精蓄锐，只为在下午的工作中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
林挽熟悉言奚妙的行程表，自然也知晓这一点，屏息敛声，动作放轻，生怕扰了言奚妙的清静。
烈阳毒辣，刺破葱葱郁郁的枝叶，光影斑驳，叶影零碎，散落在一尘不染的地面，形成一圈一圈的残痕。
簌簌清风掺着淡淡的松木香，缱绻划过，细腻，柔和，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令人沉醉不已。
尤其是在宽广无垠的郊外，成片成片的花海，成片成片的草地，风景昳丽，空气新鲜，简直是心灵的洗涤剂。
只可惜，言奚妙没有这份闲心欣赏美景，潦草应付完午餐，便全身心投入高强度的工作之中。
言奚妙的辛勤付出，苦苦支撑，一切的一切，林挽全都看在眼里，为了不拖后腿，林挽摸出手机，火速联系公司，将今天的情况汇报上去。
作为公司力捧的头部艺人，外加涉及如此大数额的利益，公司高层自然是百般重视，丁点儿不敢马虎，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紧急会议，高层领导最后一致同意了邬氏提出的合作条件。
得知音讯，言奚妙面无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头颅抬高，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人。
永远都无法拒绝利益的威逼利诱。
言奚妙为此感到悲哀。
林挽瞥了眼手腕上戴着的银色腕表，离收工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好了好了，别想太多，先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了。”
言奚妙情绪淡淡，不愿吱声。
有的人，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卷起了无休无止的骇浪。
言奚妙泡在冰冷的泉水里，飘零，浮沉，清澈的水流漫进鼻腔，慢慢的，慢慢的，堵塞住她微弱呜咽的呼吸。
明明一切都在步入正轨。
为什么会落的这般境地？
是因为他。
──邬泽渂。
幕后的始作俑者。
一滴清泪滑至耳后，混在澄澈的泉水里，融为一体，永远不会被除她之外的人所发觉。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只有言奚妙自己清醒的知道，哪怕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她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被邬泽渂吸引目光，左右情绪。
有的人，明明该淡忘，烂在回忆里，永不复相见。
天不遂人愿。
邬泽渂的出现，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割破言奚妙细腻如脂的肌肤，腥甜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言奚妙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了，又似是失去了知觉，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咔──”
伴随着收工指令的下达，言奚妙迅速从忧伤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撑着石砾浮出水面，湿淋淋的衣物黏在皮肉上，难受极了。
但她不在乎，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浴巾，裹在身上，娓娓道谢。
她的脸上挂着丝丝淡笑，宛若春后枝芽，恬淡，盎然，让人见了第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沉沦了。
“辛苦了各位老师。”
言奚妙始终保持着疏离而又亲昵的态度，不热情，也不冷漠。
和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一挥手告别后，言奚妙垮下了紧绷的肩膀，疲倦之色尽显。
回到房车，换下湿漉漉的衣物，光是这样，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丝毫不想动弹，困意，倦意，密密麻麻包围着她，就像泡在陈年老醋中的硬骨头，随着时间的研磨，逐渐变得酸软、脆弱，又像是块奢华珠玉，易碎，易损，光泽转瞬即逝。
林挽捡起地上四处掉落的衣物，扔进衣篓里，板板正正的说道：
“你先休息会儿，等到了公司我过来叫你。”
言奚妙没吱声，翻了个身，算是回应。
“还有。”林挽冷着声补充：“江靳野那边试镜成功了，这几个月会留在国外拍戏，你记得多在微博上发糖，别最后半年了，还得我督促你。”
烦人！烦人！烦人！
言奚妙拽过被子蒙住头顶，丢下句“知道了”便不在给予后文理睬。
林挽谅解言奚妙的辛苦，但碍于经纪人的身份，有些话不得不说。
公司位置极佳，位于京南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周围镶满了宣传广告的大银幕，电子的，纸质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青云娱乐’四个大字夹杂在中间，略显突兀。
林挽轻轻拍了拍浅眠的言奚妙：
“妙妙，我们到公司楼下了，赶紧起来，别迟到了。”
这几天工作繁忙，言奚妙根本无法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长的四五个小时，短的一两个小时，言奚妙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
她想，日后等她老了，身体一定哪哪都是毛病。
也不知道她未来的伴侣会不会嫌弃她年老色衰，身子孱弱。
扯的有些远了。
言奚妙掐掉胡思乱想的苗头，跟在林挽身后，慢慢吞吞走进了公司的大门。
乘坐电梯，直达顶楼会议室。
敲响合拢的玻璃门。
良久，里面才清了清嗓，传出浑浊的一声：
“──进。”
推门而入，言奚妙象征性的抬了抬眼，勾魂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扫荡一圈，怔然，言奚妙被一抹熟悉的身形吸引。
记忆重合、交叠。
──又是他。
许是她考量的目光过于炙热，方晋明出声施压：
“小言，这是邬氏集团的小邬总，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跟小邬总打个招呼。”
让她主动和邬泽渂打招呼。
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邬泽渂看穿了她的不情愿，出言化解了尴尬：
“方总客气了，我和言小姐已经认识过了，打招呼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不要也罢。”
方晋明赔笑道：“小邬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解，佩服，佩服。”，扭头，又把话抛给了言奚妙：“小邬总专程跑一趟，是来给小言你送合同的，合同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
──真闲。
这是言奚妙不带任何私人恩怨，最直观的评价。
接过桌上那份合同，粗略翻阅，毕竟是专业不对口，言奚妙看不太明白，故而又把合同递给了林挽。
纸张的摩挲声;
吞咽的蠕动声;
心脏的跳动声。
一室静谧，一室喧哗。
林挽使了个眼色，暗度陈仓，告诉她合同没有问题。
“那就签吧。”
言奚妙笑意璨然，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支黑笔，在空白处轻轻划动，挥颜洒墨，三下五除二，印留下自己娟雅的大名。
“无跃那边……”
“我会去和他们的高层接洽。”方晋明无意和她多费口舌，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言小姐请留步。”邬泽渂没看她，反倒是满脸歉意的看向方晋明：“我与言小姐有些浅薄的交集，今天来这一趟，除了合同，也有些私事想和言小姐单独聊聊，不知可否借方总的会议室一用。”
尴尬，尴尬，尴尬。
沉静几秒，会议室骤然放出一声爆笑，方晋明笑的眼尾皱纹全部都堆积在一块儿：
“小邬总太见外了，你们聊，你们聊，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方晋明退出会议室，合上玻璃门，隔绝了黑与白两个世界。
奇怪。
言奚妙不是和江靳野炒情侣剧本炒的热火朝天，怎么会和国内首屈一指的邬家扯上关系。
怀揣着疑惑，方晋明渐渐淡出了两人的视野。
林挽擅长看脸色行事，见邬泽渂忌讳自己的存在，她无声抚了抚言奚妙的后背，跟在方晋明后面，也出去了。
四目相对，分外幽深。
邬泽渂率先打破沉默：“合作愉快。”
言奚妙敛笑回应：“合作愉快。”
显而易见，她并不是很想和他有丝毫的牵扯。
七年了。
还是一点没变。
一如既往的绝情。
邬泽渂选择性忽视言奚妙眼底的厌绝，捏捏眉骨，惺忪开口：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你是金鱼吗？只有七秒钟记忆？”
“什么意思？”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了，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保持点距离，省得惹人非议。”
邬泽渂抿了抿唇，像只饱受委屈的小狗。
悲伤情绪泄漏，弥漫在燥热的空气里，稀稀疏疏，直接梦回七年前，那个疯狂而又沉郁的夏夜。
临近高考，高三学子们争分夺秒，奋笔疾书，誓要在高考战场上大放异彩，拔得头筹。
齐刷刷的誊抄声，掩盖了昏暗楼道里，卑微的乞求声。
“妙妙，我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十八岁的少年，十七岁的少女，面对面躲在鲜少有人踏足的楼道里，旖旎，缱绻，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又像冷冰冰的刀子，割的人心脏生疼。
“邬泽渂，我们好聚好散吧，没必要再苦苦纠缠不清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言奚妙望见邬泽渂眼尾有盈盈泪光。
若换做从前，她一定会柔着声调侃──“呀，我们小渂同学变成小哭包了”。
放在当下，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觉得刺目。
邬泽渂松开紧咬的下唇：“妙妙，我知道这次是我鬼迷了心窍，可我已经在弥补了，你能不能……”
“不能。”
言奚妙斩钉截铁的拒绝。
“邬泽渂，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我希望你能够调整好心态，抓紧时间复习，不要让这半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最后，山高水远，祝你我，各自安好，不负相遇。”
她走的绝决。
邬泽渂的心脏就像一枚碎碎的玻璃珠，拾起来，没有一片是完整的。
山高水远，各自安好，不负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