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咫那天躺在树荫间,尝有一梦。

    玉钩流连,桃花依稀如昨。

    他就寄身在这样朦胧的芳霏里,陪一人,度过一日。

    宫室雅阁,馨苑怡人。

    他“睁”开眼的时候,不能动,也出不了声,感觉也模糊,只能环顾四周,陌生的景致与陈设,风格奇异瑰华。

    他看到一个绫罗宫装的成熟女子。

    是凌依。

    她身着初见那般的打扮,绸襟珠翠,发饰殊靡,颈线纤美优越,被绣样古朴的大片流苏衬托着,姝质难掩,纯粹动人。

    这是,幻景么。

    紫缎绮装的女子眉眼依旧倩然,只是长开了,像一捧玉雪,化去青涩稚嫩,透露出愈发明浄的特质来。

    云咫视线落在那里太久,被女子觉察。

    她如含烟雨的眉眼轻皱,琉璃般的瞳眸转而看来,却未见异样。待了片刻,凌依心下略舒,只当是自己疑神疑鬼,她好歹是顶尖一列的七级魂导师。

    想必是刚结束帝后主持的制备赛,一时松下心神,闲暇之中,竟生出一种隐隐被人窥视的荒谬感。

    怎么会呢。

    这是在帝宫之内,惟她自由出入的居所,哪里会有别人。

    就连梳妆台上放着的那把桃花折扇,也算不上活物。

    她不觉异常,云咫的意识轻轻松弛下来,便大方随意地观摩周遭的一切。

    他早就想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了。

    凌依在桌前坐了下来,玉颈微垂,指尖温软地拨过玉扇,眉眼些微的出神,浅淡思量着。

    “皇后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轻呢出声,疑惑的尾音温温絮絮。

    什么叫,还是年轻?

    云咫琢磨道,她莫非是哪一国的皇室中人,再想想却又不对,算上他知晓的偏僻小国,都找不着一个跟她相符的存在。

    唉。

    两人皆困惑不已。

    凌依轻轻展开扇面,桃花美绣,霏霏入画,她对这件魂导器琢思尚久,眼下是满意的。

    不愧是她。

    女子执扇把玩,轻拢慢捻,偶尔垂眼欣赏,凑得很近,兀自未觉。

    云咫的意识有一瞬恍惚。

    不仅是被她的呼吸拢绕,近在咫尺,兰息拂带,而她指骨柔软,螓首低停,几乎是迫着他,将她的气息盈了满怀。

    他心绪少见地不自在。

    她腰间挂饰的玉牌亮了下,凌依放下桃花扇,将片状玻璃般的物什拎起来,指尖触上去,像水面泛起明亮的涟漪,一条光讯递来,她瞅了两眼。

    云咫的注意随着她的动作转移,朝她手中的玉牌看去,稀奇古怪的模样,似乎是某种用来交流的手段。

    凌依没在光讯上停留多久,但显而易见地在读完消息的内容后,眉目低撇了几分,不算高兴。

    师兄柳红尘传讯说他临时有事,不能来找她了,而这宫里宫外,她认识的,皇后殿下陪着陛下去了行宫,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海,说是行将就木的遗愿,早在离开帝都的那天,就与他们道了别……凌依一下子难受起来,对别的事更没了心思。

    云咫眼看着她沮丧起来,微蹙了眉。

    外间传来女侍的请安声,“凌师,可要传膳?”

    凌依眉眼恹恹,“不用了。”

    她将玉牌撂到一旁,起身走到窗前,倚着楠木框棂,锦绣典雅的窗纱被拨到一边,外头晴明煦暖的景致都落入这双澹静光华的眼眸。

    她要傻站多久,还不好好吃饭,云咫凝着那道身影,慢慢地感到一丝无奈。

    顷许,桃花扇流过一刹那星星点点的亮。

    凌依眉梢动了动,她微直起身子,靠着窗棂,指尖动了动,一道魂力将桃花扇带到掌心。

    折扇又没了响。

    索性她也没什么翻来覆去的心思,便只将其握着,一个人宁静地待着。

    云咫就在扇中浅映着女子的举止,看着她,暖洋洋的光亮照在细腻无瑕的肌肤上时,整个人好似明媚起来,窗前飞舞过一只粉蝶,停留在她眼前,扑扇了两下,蝶翅生动可爱,缀着花间馥郁的芳香。

    她过去,总是独自和解,藏匿起一切的不开心吗。

    他听到她低声的,闷闷的话音。

    “又没人陪我吃饭啊,我一个人,就算对着满桌的菜肴,能有什么胃口。”

    “还不如埋头去实验室。跟魂导器你看我我看你。”她索然无味地仰了下头。

    “当日月所有人的凌师,看着光鲜罢了,我只想,做几个人的凌依,朋友,同事,亲人,都可以。怎么就那么不易。”

    她一字一句吐露心事,细密的眼睫半垂,倏尔颤动,像翩然的蝶翼,她额头轻碰在玉扇上,眸中滢滢,轻叹了一声。

    说出来,总是会好一点。

    只是倾吐的对象,似乎有些可笑,凌依拢着扇坠,穗子柔软,琉璃净透,复又想起皇后对她说的话来。

    她抿着极浅的、轻柔的笑意,微不可察。

    “恋人……也可以。”

    桃花扇璟色微动。

    云咫凝着她,几乎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又抑制不住地,为这潋滟的,深意的字句心意惊动,如蛊惑般,沉醉半晌,难以自拔。

    心头时而轻,时而笃重。

    他又不禁自嘲,只是一场幻梦,兴许这不过是桃花扇巧合之下记录的一段,被他不经意唤醒罢了。

    还是不甘心。

    甚至有些没由来的火气。

    而在凌依终于心绪微松,细嚼慢咽着用膳的时候,他兀自纠结。

    她看了谁传来的光讯变得失落,恋人也可以那句又在说谁,现在又因着什么有了胃口。

    一双眼眸时不时盯着他。

    哦,是盯这把扇子。

    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咫觉得好生复杂,眉心一瞬不瞬地拧着。

    凌依瞅着桃花扇,扒拉两口饭,心说。

    也还好,也不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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