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

    遥山色,楝花深。

    之前还寄身在史莱克学院的小村落时,她常放一盏琉璃灯在石桌,白日提升修为,夜晚,便随同满幕星流,玉轮高空,坐下来,专心于魂导器。

    一灯,一人。

    当下。

    亭苑幽蕤,石桌对坐。

    凌依凝神感受了下,不是错觉,尾音晕染着点疑惑,“你魂力。”

    “嗯。”

    “三十七级了。”

    慢一步的她默了默,心说这两天,得加把劲儿。

    “还差得远。”他似知晓她所想,较之巅峰,这些都还不够看,也急不来。

    夜色迢迢如织,少女坐在桌前,粉琢纤宛的指叠放在一起,是聆听的姿态。

    云咫望着她盈盈杏眸,心下轻浅一叹。

    “魂师界实力为尊,武魂殿更是如此,”他话音淡淡,流云写月,“你我如今还不够强,没有这层保障,我就算回去,”

    “护得了谁?”

    凌依眸中一片深漪。

    她敛了敛心神,想到的是封在魂体内的金光。

    他跟她不一样,眼下却相似。

    千劫在后,也挽狂澜。

    所以他问。

    “你那日担心的,不也是这个。”

    凌依轻轻盻向他,从皎洁眉目,到牵着散漫意的唇角。

    “是。”她顿了顿,与他对视,认真道,“我怕到时候,桃花扇护不住你。”

    因而大赛前夕,指尖抚及他给的琉璃,她在听见眼前人诸般轻狂,笃行无忌的打算时。

    惊心,费解。

    在没有立场的时候,一声劝、一同往都是两相拉扯,不知如何说,而当决定陪他一程,他又拦下她未出口的话。

    竟颇有几分如临大敌的意思。

    凌依不由莞尔。

    索性她眼下心意已明。

    她谆谆地问,“那你当时,说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其实原本还是要走那样一条路的吧?”

    他却不答。

    那是他早已捱过一遍的冰雪冢,以身作筏,从深渊踏出,才铸成、得所。

    他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

    她何必吃这些苦头。

    魂导师与魂师不同,她肉身力量薄弱,性子又温吞,有着能突破到封号斗罗的天赋,也约摸没经历过多少血腥。就像他在梦中见过的。

    芰荷映蔚,澹思无华。

    分外静好的模样,连独自和解心里冒出的小情绪,都令人心软。

    “凌依。”

    他眼睫轻悬,星眸浄湛,字句缓然,“别光顾着问我。”

    一身冰雪意的少年,此刻被她磨得没丁点脾气,他指骨敲动,是试探,也是想再进一些。

    “也说说你自己。”

    ——

    客房。

    明月停檐,清辉入窗。

    梳妆台前的少女长发垂肩,衣袍柔软,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光出神。

    她一只手扶在桌面,腕骨纤素,皙白指尖无意触挨着一条手串。

    珠串细致,用纯色的琉璃砌作颗颗,穿在一起。

    她恍若把一粒翡珠碰动,滑了轻轻脆脆的响。

    凌依回过神来,指节微一动作,将琉璃手串拾在掌心,玉质微凉沁入肌肤,教人想起如磋如琢的少年人。

    她眉眼温软,唇色微抿。

    手串被绕在了腕间。

    凌依躺下时,安安静静地抚在心口的位置,思绪飘到一个时辰前,与少年说的话。

    她也没有很特别的地方。

    不过是,天生选了魂导师这条道。被莲艴刻刀认主,拜师入门,也渐渐习惯,摸爬滚打,但从未忘初衷。

    他问是什么。

    她掌心贴合,感应着那抹比上一次活泛的金色。

    她说啊。

    “我只想守好珍视的一切。”

    ……

    高台溯流风。

    有人凭阑对月。

    云咫握着一把玉扇,尾坠透灵,穗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散拂。

    少年一身白雪洒然,眉目清隽,站在哪儿都是一幅画,就这般闲余地倚着,眼下是尘间灯火户户,天色铺墨,云行月移。

    遂旷远,思绪悠悠放缓。

    凌依问过他,怎么获得桃花扇认可的。

    他听时微怔,倒是不知这件魂导器有被唤醒一说。

    扇面展开,桃花霏绣,落玉溶烟。

    他想。

    惯看轻白雪冷,岁月寡淡,热闹太少。

    少女透着些闷闷的话萦绕耳边,她说,最开始自己好容易拥一身修为,高阶魂导器,孰料一睁眼,既困又弱,与他同为天涯沦落人。

    他不禁弯了弯唇,眸中湛湛清清,似潋滟。

    她温暖又明净。

    在一片寂无中,花影芳霏,亦是他难寻的色彩。

    真正的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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