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云琬年将十五。崖覆雪薄的二月，谢三里独自从边关回京。观看云琬的笄礼后下聘请婚期。
婚期定在六月初六。婚期前一月，苏氏令一嬷嬷到云琬的闺房，与她说夫妻之事。
跪坐在书案前的小姑娘听得双颊通红，连带耳朵也红得几欲滴血。嬷嬷离开后，苏氏进屋问云琬可还有什么不知。
云琬憋了好半晌才问：“娘，夫妻一定要行房吗？”
“行房过后，琬琬就会怀孕啦。”
烛火轻晃。云琬看着娘亲温婉的笑颜，几息后低下头。
“我知晓了。”
==
五月二十八，谢府，三里的书房。
小书房被十来盏烛火放出的光充盈。纵天已黑，温暖的屋内亦亮比白昼。画窗完全敞开，半透的窗纱被晚风轻轻吹动，声声蝉鸣诉说夏日的气息。
木色深韵的檀木书案前，谢三里跪坐在蒲团上，两手捧着《诗经》。专注的目光在每一字句间流转，久久翻动一页。
恬静平缓的呼吸与烛火燃烧的声音轻慢的交织，亥时一刻的夜静悄悄的。
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打破满屋的平静，谢三里倏忽抬眸看去。
是谢宇。他对上谢三里的目光，愣一晌后笑了笑，转身关上门。
“爹。”谢三里放下书，起身走向一旁，从半人高的置物架中拿出一个蒲团。
皇上准了爹爹一月的假，爹在十天前回到京城。大齐日渐强盛，国力已非昔日能比。边防严密的工事早已建起，将士们时时严阵以待。胡虏再怎骚扰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徒费精力不说，偶还会有不少损失。
故西北的边关虽需长年驻守，但也多有悠闲时候。士兵们种地养牛羊鸡鸭，每月都有几日可围着篝火吃酒喝肉，漫谈闲聊。
白日，爹爹教他习武；晚上，爹爹陪着他在帐中念书。爹爹于诗书不甚了解，但每每捧起兵书，爹常能就着书上刻板的一列列字，教他不少娘亲未教过的灵活多变的经验。
爹爹在京的这十日总和娘亲在一块，偶尔抽出小半个时辰陪他念念书。想来此时爹也是来与他念书的。
谢三里放下蒲团，同谢宇坐下。
谢宇瞟一眼摊开在书案的诗书，随口问道：“看诗经啊？”
“嗯。”谢三里有些奇怪，爹从不会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
放在书案前缘的墨条和砚台被谢宇拿到身前。他用两指拈起小巧的金色铜水勺，从圆润的浅蓝陶瓷水盂里舀一勺水放在黑色的砚台上，而后开始磨墨。
他本想叫三里去竹柜里拿些纸，未曾想三里在他舀水时便已起身走向竹柜。谢宇瞟谢三里的背影一眼，颇有些惊异的挑眉。
铺开纸后，墨也研好了。谢三里握着毛笔，在水盂里浸湿笔毛后用两指捏去多余的水。他搁笔在置于书案前缘的青玉小山笔搁上，看向谢宇。
“爹，你要写什么？”
谢宇看着三里，身子斜对书案。他笑眯眯的看谢三里一会，忽然伸手捏捏他的脸蛋。
谢三里没有反应。都习惯了。
“真快啊，三里都一十五了，当年你在襁褓里的模样我都还记得清楚呢。三里这名还是太简单了些，若成家了还唤这名，我觉着有些稚嫩。我与你娘商量过，与你取了个新名，三里以后就作你的字。”
难怪煞有介事的研墨铺纸呢，谢三里忽来了不少精神。
“什么名？”
谢宇的两腿挪了挪，身正对书案。他拿起笔，沾墨后在砚台边缘舔舔那小簇饱满的笔毛，在谢三里期待的注视下写下劲俊有力的“昭珩”二字。
谢三里看着，唇角含着轻浅的笑。他点点头，看着谢宇道：“好。”
谢宇瞧见他是喜欢的，满意的起身。
“行，那我回房了。”
“爹……”谢三里欲言又止。
“怎了？”谢宇瞟他。
谢三里犹豫一会，摇了摇头：“没什么。爹爹晚安。”
谢宇站了两息。
“你想让我陪你念书？”
爹都开口了，三里自是不客气：“想。”
谢宇走到小书架前拿来一本《楚辞》，在三里身旁坐下来。
谢三里冲爹爹笑，捧起方才放到书案边缘的《诗经》继续看。
烛光明亮，烛泪堆叠，高高的烛火一点点下降。
亥时五刻，父子俩浣笔熄灯，各自回房歇下。
==
六月初六，云清尘背着身着嫁装的妹妹上花轿。
行过婚礼，云琬头盖红盖坐在新房的喜床上，静待夫君回房。
宴席散后，谢昭珩推开新房的门。昔日朴素的厢房此时绕满红绸，满眼都是喜庆的大红。
他自五岁知晓琬琬会是他的妻。可身着红装的窈窕少女映入眼帘时，谢昭珩的心还是一颤，随即心跳得越来越快。
都说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琬琬的开没开不知晓，谢昭珩只知他不知从何时起，愈来愈期待与云琬成婚。
尤其是……半月前知晓了房中事。
云琬坐得端正等得太久，都有些乏了，板直的腰背逐渐弯曲。听到开门声，她忙坐直。
习武之人，耳力都要敏锐些。熟悉的脚步声声声靠近，像柳叶轻点平静的水面，本不起丝毫波澜的心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心跳稍稍加速，脸也有些发热。三里知晓夫妻之事吗？
应当知晓吧。她忍不住的害羞。
脚步声在身前停下。盖头被掀开，郎君清俊好看的笑颜蓦入双眼，一颗泪痣缀得他周身气息愈发温润。
谢昭珩弯着腰笑吟吟的凝视她，云琬感觉得到怦怦的心跳在胸腔回荡。
“三，三里……”
“叫郎君。”
“郎君。”
脆生生的嗓音入耳，谢昭珩忽觉心满当当的。他走到桌旁倒合卺酒，端着两杯酒走到云琬身旁坐下。
缠臂喝尽合卺酒，谢昭珩拈着两只空酒杯，起身放回小茶桌。
云琬红着脸，目光追着他的背影。近两年不见，三里长高许多。许是因边关磨练，容貌举止褪去不少当初的青涩，气度真与哥哥一样，有些像大人了。
谢昭珩放好酒杯，转身时恰好对上云琬的目光。云琬专注呆滞的目光仿佛化作一团泥沼，缠住他的身。谢昭珩站在原地，呼吸愈发凝重。
对视两息后，云琬蓦低下头。瞅着她两颊盖过淡红胭脂的红晕，谢昭珩大胆猜测她心中所想。
何时见过她这般羞赧模样？
谢昭珩走到大红喜床前，挨着云琬而坐。
敛着余光的云琬感觉身旁柔软的床褥轻陷，郎君身上新熏的檀香与房内的淡香交绕。
三里身上的檀香更重，云琬想。她双眸低垂，长长的眼睫轻颤。
谢昭珩的双眼满是她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他忽觉直接叫她洗妆睡觉有些可惜。
“琬琬，”谢昭珩倾身靠向她，手撑在她身后的床褥，清朗的声音像沉香一般又缓又沉，“知道花烛夜，要做什么么？”
他的头发碰着她的头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温热的气息喷落在耳上，丝丝痒意直挠云琬的心。云琬放在腿上的轻轻蜷起的两手，忍不住抓紧红裙。
“知，知道，嬷嬷与我说了。”
闻言，谢昭珩稍侧过身。坐下来时他比云琬高小半个头。
他稍低头，双唇贴住云琬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如熊熊龙凤烛般长久。天热，云琬出了些薄汗，身上的香甜味更浓郁。
云琬不禁闭上眼，感受着他温热轻匀的呼吸，和脸颊的柔软。
谢昭珩稍抬起头，半垂着眼，在比方才落吻处稍下的地方再落吻。而后又抬起头，再吻，一路轻缓的向云琬的双唇而去。
云琬的心跳到嗓子眼，身上冒出更多热汗。
谢昭珩吻在她唇角。他稍离开云琬的肌肤，凝眸看她红润的唇五六息，才轻轻吻下去。
柔软的触感袭来。谢昭珩只是贴着她的唇瓣，什么也没动。不知他是不会，还是怕她害羞而不做。
仿佛一甲子般漫长。谢昭珩抿了抿她的唇后离开，唇角旁的热息随他的抬头蓦然消失。
云琬伸手摸了摸嘴唇，白皙的指尖轻碰唇角，三里的余温尚在。
软乎乎的。
她还未回味清楚，谢昭珩忽抱她入怀。云琬猝不及防的一斜，小鸟依人的倒在他怀里。
檀香蓦然浓郁，她甚至闻到檀香掩盖下的三里身上的气息。惊一瞬后，云琬的两手穿过盖在谢昭珩腰间的大红衣袖，轻轻抱住他。
她等了好半晌，谢昭珩却迟迟没再有动作。云琬疑惑的抬头。
“三里。”
“嗯？”
“你，你怎不。”云琬蓦然止住声。
“怎不什么？” 谢昭珩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妻子，清亮水润的双眸干净纯粹。
心头升上一阵气恼。他怎反问她？方才不是他先问她的么？
“就是，方才你问我的。”
“我方才问你的？” 谢昭珩含着笑，松开云琬。云琬歪着身子靠在他怀里本就有些不适，他一松手她便也松，直起身坐好。
云琬：“实不相瞒，我有些乏。”
面前少女的脸上仍带着醉人的红晕。谢昭珩看着她眼中的疑惑和催人办事的不耐，嘴角一下就得意的扬起。
“琬琬，我俩的年纪都还小，我爹嘱咐我过几年再与你圆房。”
云琬愣了。看到谢昭珩冒出眼的狡黠，她眉头一蹙，抬手轻锤他手臂。
“那你方才亲我做什么？”
谢昭珩抓住她手腕，笑道：“咋，亲一下还不行了？”
“当然行，但是……”
但是为何不先告诉她，今夜不行房？
天知道他亲她时，她想到接下来的事羞得都想找个地缝躲起来。
听着云琬脱口而出的说行，看着她水润的双眸下更红的双颊，谢昭珩收起逗她玩的心思，松开她手腕捧住她的脸。
满手都是软乎乎的触感。谢昭珩认真道：“我本想直接与你说的，但你难得害羞我便忍不住想先亲亲。琬琬，我不是有意捉弄你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云琬愣了片刻，她心底确是有一丝隐气。她看谢昭珩清澈的眼眸一会，两手隔着谢昭珩的手捂住脸，道：“好，不生气了。”
手心手背都是滚烫的温度。谢昭珩凝视云琬，忽然笑了，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
“琬琬，汤房备有不少淘米水和皂角，你去洗妆，我们睡觉。”
“嗯。”
云琬和谢昭珩松开捂着脸的手。今夜燥热，不摸云琬也知晓背上都是汗。
“三里，我想沐浴。”
“嗯。”
云琬微惊。这般爽快的答应，莫不是已……
“有热水？”
谢昭珩笑了。
“今日太阳大，我早便让人备着水。”
三里真细心。云琬扑到谢昭珩身上抱住他两瞬，直起身冲他笑。
“有劳郎君。”
“客气什么。”谢昭珩捏捏她脸蛋，指腹传来滑腻的触感。
“时候不早了，快去洗吧。”
“嗯。”云琬起身走向厢房的木门，谢昭珩跟在她身后。
拉开木门，谢昭珩仍有跟着她的意思。
云琬算是在谢府长大的，对谢府很是熟悉，不需他带路。
她转头看向谢昭珩，轻唤：“三里？”
谢昭珩一秒读懂琬琬在问为何要跟着她，染上些口脂的红唇轻启。
“我也要洗。”
婚期定在六月初六。婚期前一月，苏氏令一嬷嬷到云琬的闺房，与她说夫妻之事。
跪坐在书案前的小姑娘听得双颊通红，连带耳朵也红得几欲滴血。嬷嬷离开后，苏氏进屋问云琬可还有什么不知。
云琬憋了好半晌才问：“娘，夫妻一定要行房吗？”
“行房过后，琬琬就会怀孕啦。”
烛火轻晃。云琬看着娘亲温婉的笑颜，几息后低下头。
“我知晓了。”
==
五月二十八，谢府，三里的书房。
小书房被十来盏烛火放出的光充盈。纵天已黑，温暖的屋内亦亮比白昼。画窗完全敞开，半透的窗纱被晚风轻轻吹动，声声蝉鸣诉说夏日的气息。
木色深韵的檀木书案前，谢三里跪坐在蒲团上，两手捧着《诗经》。专注的目光在每一字句间流转，久久翻动一页。
恬静平缓的呼吸与烛火燃烧的声音轻慢的交织，亥时一刻的夜静悄悄的。
木门被推开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打破满屋的平静，谢三里倏忽抬眸看去。
是谢宇。他对上谢三里的目光，愣一晌后笑了笑，转身关上门。
“爹。”谢三里放下书，起身走向一旁，从半人高的置物架中拿出一个蒲团。
皇上准了爹爹一月的假，爹在十天前回到京城。大齐日渐强盛，国力已非昔日能比。边防严密的工事早已建起，将士们时时严阵以待。胡虏再怎骚扰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徒费精力不说，偶还会有不少损失。
故西北的边关虽需长年驻守，但也多有悠闲时候。士兵们种地养牛羊鸡鸭，每月都有几日可围着篝火吃酒喝肉，漫谈闲聊。
白日，爹爹教他习武；晚上，爹爹陪着他在帐中念书。爹爹于诗书不甚了解，但每每捧起兵书，爹常能就着书上刻板的一列列字，教他不少娘亲未教过的灵活多变的经验。
爹爹在京的这十日总和娘亲在一块，偶尔抽出小半个时辰陪他念念书。想来此时爹也是来与他念书的。
谢三里放下蒲团，同谢宇坐下。
谢宇瞟一眼摊开在书案的诗书，随口问道：“看诗经啊？”
“嗯。”谢三里有些奇怪，爹从不会说这种明知故问的话。
放在书案前缘的墨条和砚台被谢宇拿到身前。他用两指拈起小巧的金色铜水勺，从圆润的浅蓝陶瓷水盂里舀一勺水放在黑色的砚台上，而后开始磨墨。
他本想叫三里去竹柜里拿些纸，未曾想三里在他舀水时便已起身走向竹柜。谢宇瞟谢三里的背影一眼，颇有些惊异的挑眉。
铺开纸后，墨也研好了。谢三里握着毛笔，在水盂里浸湿笔毛后用两指捏去多余的水。他搁笔在置于书案前缘的青玉小山笔搁上，看向谢宇。
“爹，你要写什么？”
谢宇看着三里，身子斜对书案。他笑眯眯的看谢三里一会，忽然伸手捏捏他的脸蛋。
谢三里没有反应。都习惯了。
“真快啊，三里都一十五了，当年你在襁褓里的模样我都还记得清楚呢。三里这名还是太简单了些，若成家了还唤这名，我觉着有些稚嫩。我与你娘商量过，与你取了个新名，三里以后就作你的字。”
难怪煞有介事的研墨铺纸呢，谢三里忽来了不少精神。
“什么名？”
谢宇的两腿挪了挪，身正对书案。他拿起笔，沾墨后在砚台边缘舔舔那小簇饱满的笔毛，在谢三里期待的注视下写下劲俊有力的“昭珩”二字。
谢三里看着，唇角含着轻浅的笑。他点点头，看着谢宇道：“好。”
谢宇瞧见他是喜欢的，满意的起身。
“行，那我回房了。”
“爹……”谢三里欲言又止。
“怎了？”谢宇瞟他。
谢三里犹豫一会，摇了摇头：“没什么。爹爹晚安。”
谢宇站了两息。
“你想让我陪你念书？”
爹都开口了，三里自是不客气：“想。”
谢宇走到小书架前拿来一本《楚辞》，在三里身旁坐下来。
谢三里冲爹爹笑，捧起方才放到书案边缘的《诗经》继续看。
烛光明亮，烛泪堆叠，高高的烛火一点点下降。
亥时五刻，父子俩浣笔熄灯，各自回房歇下。
==
六月初六，云清尘背着身着嫁装的妹妹上花轿。
行过婚礼，云琬头盖红盖坐在新房的喜床上，静待夫君回房。
宴席散后，谢昭珩推开新房的门。昔日朴素的厢房此时绕满红绸，满眼都是喜庆的大红。
他自五岁知晓琬琬会是他的妻。可身着红装的窈窕少女映入眼帘时，谢昭珩的心还是一颤，随即心跳得越来越快。
都说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琬琬的开没开不知晓，谢昭珩只知他不知从何时起，愈来愈期待与云琬成婚。
尤其是……半月前知晓了房中事。
云琬坐得端正等得太久，都有些乏了，板直的腰背逐渐弯曲。听到开门声，她忙坐直。
习武之人，耳力都要敏锐些。熟悉的脚步声声声靠近，像柳叶轻点平静的水面，本不起丝毫波澜的心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心跳稍稍加速，脸也有些发热。三里知晓夫妻之事吗？
应当知晓吧。她忍不住的害羞。
脚步声在身前停下。盖头被掀开，郎君清俊好看的笑颜蓦入双眼，一颗泪痣缀得他周身气息愈发温润。
谢昭珩弯着腰笑吟吟的凝视她，云琬感觉得到怦怦的心跳在胸腔回荡。
“三，三里……”
“叫郎君。”
“郎君。”
脆生生的嗓音入耳，谢昭珩忽觉心满当当的。他走到桌旁倒合卺酒，端着两杯酒走到云琬身旁坐下。
缠臂喝尽合卺酒，谢昭珩拈着两只空酒杯，起身放回小茶桌。
云琬红着脸，目光追着他的背影。近两年不见，三里长高许多。许是因边关磨练，容貌举止褪去不少当初的青涩，气度真与哥哥一样，有些像大人了。
谢昭珩放好酒杯，转身时恰好对上云琬的目光。云琬专注呆滞的目光仿佛化作一团泥沼，缠住他的身。谢昭珩站在原地，呼吸愈发凝重。
对视两息后，云琬蓦低下头。瞅着她两颊盖过淡红胭脂的红晕，谢昭珩大胆猜测她心中所想。
何时见过她这般羞赧模样？
谢昭珩走到大红喜床前，挨着云琬而坐。
敛着余光的云琬感觉身旁柔软的床褥轻陷，郎君身上新熏的檀香与房内的淡香交绕。
三里身上的檀香更重，云琬想。她双眸低垂，长长的眼睫轻颤。
谢昭珩的双眼满是她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他忽觉直接叫她洗妆睡觉有些可惜。
“琬琬，”谢昭珩倾身靠向她，手撑在她身后的床褥，清朗的声音像沉香一般又缓又沉，“知道花烛夜，要做什么么？”
他的头发碰着她的头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温热的气息喷落在耳上，丝丝痒意直挠云琬的心。云琬放在腿上的轻轻蜷起的两手，忍不住抓紧红裙。
“知，知道，嬷嬷与我说了。”
闻言，谢昭珩稍侧过身。坐下来时他比云琬高小半个头。
他稍低头，双唇贴住云琬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如熊熊龙凤烛般长久。天热，云琬出了些薄汗，身上的香甜味更浓郁。
云琬不禁闭上眼，感受着他温热轻匀的呼吸，和脸颊的柔软。
谢昭珩稍抬起头，半垂着眼，在比方才落吻处稍下的地方再落吻。而后又抬起头，再吻，一路轻缓的向云琬的双唇而去。
云琬的心跳到嗓子眼，身上冒出更多热汗。
谢昭珩吻在她唇角。他稍离开云琬的肌肤，凝眸看她红润的唇五六息，才轻轻吻下去。
柔软的触感袭来。谢昭珩只是贴着她的唇瓣，什么也没动。不知他是不会，还是怕她害羞而不做。
仿佛一甲子般漫长。谢昭珩抿了抿她的唇后离开，唇角旁的热息随他的抬头蓦然消失。
云琬伸手摸了摸嘴唇，白皙的指尖轻碰唇角，三里的余温尚在。
软乎乎的。
她还未回味清楚，谢昭珩忽抱她入怀。云琬猝不及防的一斜，小鸟依人的倒在他怀里。
檀香蓦然浓郁，她甚至闻到檀香掩盖下的三里身上的气息。惊一瞬后，云琬的两手穿过盖在谢昭珩腰间的大红衣袖，轻轻抱住他。
她等了好半晌，谢昭珩却迟迟没再有动作。云琬疑惑的抬头。
“三里。”
“嗯？”
“你，你怎不。”云琬蓦然止住声。
“怎不什么？” 谢昭珩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妻子，清亮水润的双眸干净纯粹。
心头升上一阵气恼。他怎反问她？方才不是他先问她的么？
“就是，方才你问我的。”
“我方才问你的？” 谢昭珩含着笑，松开云琬。云琬歪着身子靠在他怀里本就有些不适，他一松手她便也松，直起身坐好。
云琬：“实不相瞒，我有些乏。”
面前少女的脸上仍带着醉人的红晕。谢昭珩看着她眼中的疑惑和催人办事的不耐，嘴角一下就得意的扬起。
“琬琬，我俩的年纪都还小，我爹嘱咐我过几年再与你圆房。”
云琬愣了。看到谢昭珩冒出眼的狡黠，她眉头一蹙，抬手轻锤他手臂。
“那你方才亲我做什么？”
谢昭珩抓住她手腕，笑道：“咋，亲一下还不行了？”
“当然行，但是……”
但是为何不先告诉她，今夜不行房？
天知道他亲她时，她想到接下来的事羞得都想找个地缝躲起来。
听着云琬脱口而出的说行，看着她水润的双眸下更红的双颊，谢昭珩收起逗她玩的心思，松开她手腕捧住她的脸。
满手都是软乎乎的触感。谢昭珩认真道：“我本想直接与你说的，但你难得害羞我便忍不住想先亲亲。琬琬，我不是有意捉弄你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云琬愣了片刻，她心底确是有一丝隐气。她看谢昭珩清澈的眼眸一会，两手隔着谢昭珩的手捂住脸，道：“好，不生气了。”
手心手背都是滚烫的温度。谢昭珩凝视云琬，忽然笑了，低头又亲了亲她的唇。
“琬琬，汤房备有不少淘米水和皂角，你去洗妆，我们睡觉。”
“嗯。”
云琬和谢昭珩松开捂着脸的手。今夜燥热，不摸云琬也知晓背上都是汗。
“三里，我想沐浴。”
“嗯。”
云琬微惊。这般爽快的答应，莫不是已……
“有热水？”
谢昭珩笑了。
“今日太阳大，我早便让人备着水。”
三里真细心。云琬扑到谢昭珩身上抱住他两瞬，直起身冲他笑。
“有劳郎君。”
“客气什么。”谢昭珩捏捏她脸蛋，指腹传来滑腻的触感。
“时候不早了，快去洗吧。”
“嗯。”云琬起身走向厢房的木门，谢昭珩跟在她身后。
拉开木门，谢昭珩仍有跟着她的意思。
云琬算是在谢府长大的，对谢府很是熟悉，不需他带路。
她转头看向谢昭珩，轻唤：“三里？”
谢昭珩一秒读懂琬琬在问为何要跟着她，染上些口脂的红唇轻启。
“我也要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