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将军眼角抽搐地对着宋知蕴使了好几个眼色,宋知蕴依旧躬身而立,仿佛没看到般。

    无奈,樊将军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底的怒火,蒲扇般大小的手掌重重拍在了面前的沙盘上。

    啪地一声巨响立即令下面议论纷纷的诸位将领纷纷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巴。

    他冷冷地扫视着底下的诸位,而后一双锐利的眼眸直视着正中央的宋知蕴,高声道:“侍中郎所言本将如何不知?但本将依旧认为此举是最稳妥的办法,既然侍中郎有异议,那请问你有什么更高的见解?”

    宋知蕴闻言微微一笑,就等你这几句话呢。她环绕四周躬身一礼后,直起腰板一步一步朝顶上的樊将军逼近,樊将军被她那锋芒毕露的气势给压制住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后黑着脸瞪着眼前之人。

    他居然被一小辈给压住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宋知蕴靠近沙盘,凝视着正中央插着一鲜红小旗高高鼓起的写着武威城三个大字的城池,四周零散插着一堆敌对旗帜,团团将武威城给包围了起来,张着血盆大口欲一口吞噬这摇摇欲坠的城池。

    宋知蕴拾起放在一旁被樊将军搁置许久将要放弃的小旗,沉思片刻,簌地一下插在了外族小旗的背后。

    每一次宋知蕴手上的动作 都仿佛一把剑捅入她们的心头,令她们七上八下,拔也不是留也不是。

    哐哐插了数十根旗帜后,宋知蕴手上的动作这才慢了下来,随着宋知蕴手上最后一根小旗的插入,啪叽声下,整个棋盘赫然活了起来,以吞龙弑虎之势,形成一更大的血盆大口,反杀了外族大军。

    樊将军看着眼前这个全然大变了个样的沙盘愣住了,底下的一种众将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有许泽兰和明梵希脸上并无惊讶之色。

    事实上,这个战术是她们这些日子日夜讨论的最有可能胜利的战术。化整为零,跟那外族一样打游击战。吞噬掉外族散落在外的数个小队,反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反围剿他们。

    当然,以她们目前这个兵力和战斗力想要靠此战术一举歼灭他们那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她们这个战术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兵分数队,从根本上切断他们的粮草来源,将他们围困在武威城外。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了粮草他们还能在这边境撑几天。

    宋知蕴见樊将军脸上的惊叹之色,似骄傲地笑了下,而后扬起头转身面对着底下的诸位将军,高声道:“这个战术我等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

    底下的将领皆眨巴着眼睛,仰头仰视着这位熠熠生辉的少女,少女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似自豪道:“此处是我暮云皇朝的领土,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皆流着同样的血脉,只要是我朝百姓,定会协助诸位,驱逐鞑虏,护卫家国。”

    “好~”,几声巨大的喝彩从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将士嘴里传出,她们似乎见军营里的诸位皆把目光转移到她们身上,呼吸一泄红着脸向后退了一步。

    宋知蕴弯了弯眼角,仰头平视着其上的樊将军,温声道:“樊将军以为如何?是否可行?”

    她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许相和叶太傅之所以任命樊将军为主帅,就是因为他为人谨慎沉稳,最是稳重,一旦防守武威城那必然片刻不出。说好听点是稳妥谨慎,说难听点就是缩头乌龟。

    而这种将军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最应该配一个激进的军师与她中合一下。想必那两位派她们三个前来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宋知蕴就不用说,沉着冷静的同时又不失锐意锋芒。明梵希那小丫头更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许泽兰嘛,瞧那黑芝麻馅的就知道不是安分的主,省油的灯。

    许岱和叶筝很是放心那樊将军定不会按往常那般沉稳的出牌,事实上,她们还在担忧得胜而归的时候,那弹劾的奏折满天飞呢。

    樊将军见着这名为询问,实则逼宫的宋知蕴,不由有些恼火。他环顾着四周一圈,见诸位将领纷纷在下磨刀霍霍,脸色一黑,就势发作之时,眼睛不由往宋知蕴身上一瞄,而后僵在了原地,他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宋知蕴腰前明晃晃悬挂着的一尺高的金黄色的长剑——陛下御赐的尚方宝剑。

    眼珠子往宋知蕴身后的那两个女子脸上瞄去,不知他在思索什么,良久,他黑着脸冷声道:“允”。

    而后似乎咽不下这口气,阴阳怪气讽刺道:“诸位想必已经制定完了战术,如今再问本将军作甚。”

    宋知蕴躬身对着樊将军行了一礼,眼都没眨一下,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没有一丝变化。

    事情办下去了就好,至于其他人的感受不重要,破防就破防了吧,反正有尚方宝剑在他又不能对她做什么。

    要她说这主帅还应该对她们感激涕零才对,她们可是为了他好,日夜不休制定了个这么一个完美的战术,若按照他这个缩头乌龟的战术,她们迟早得死在武威城里,明明他才是大将军,此次的主帅。还需要她们这几个小辈想办法,难道自己就不会愧疚,自己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宋知蕴理直气壮地在心里小声蛐蛐,见樊将军后退一步同意了,她眼睛赫然一亮,上前一步抢占了樊将军的沙盘,咳嗽一声,手指在沙盘上不断指指画画,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明日的计划,那锋芒毕露的样一下子就把樊将军的光芒给掩盖下去了。

    夜,军营只余乌鸦沙哑的叫声,看着军营里的将领鱼贯而出,准备着明日的战术,樊将军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个挂职的,真正主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只要安分得做好吉祥物就是了。到时候真要是出事了,也不该他负责。上面顶头那两位自会负责到底。

    一个许相的继承人,一个陛下面前的大红人,一个明大将军的长女,哪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他就说为何会认命他为主帅,原来是在这等他呢。

    咚咚咚,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不断在战场上响彻,赤裸着胳膊的士兵一下一下重重击打着。诸位士兵装备精良面露凶光,恶狠狠望着在武威城不远处驻扎的外族。

    外族士兵被这滔天的阵势吓了一跳,慌忙握着手中的刀刃,列阵迎接。

    原本还赤裸着身子躺在军营呼呼大睡的外族主帅被这鼓声给吓醒,黑着张脸胡乱披上衣裳,立即来到阵前。

    望着墙上的箭矢不要命地往下射,硬生生把外族大军压退了几里,他皱着眉头狠狠踹了身边的副官一脚,吼道:“怎么这么晚才来报?”

    这是暮云皇朝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反攻。几轮箭矢飞过,前排集结起来的外族士兵如被割的麦子般齐刷刷倒在了血泊里。

    紧闭的武威城城口轰然大开,一个个装备精良的士兵骑着高头骏马,呐喊着持剑呼啸而过,悍不畏死地直撞向了外族大军。

    兵刃交加下,在敢死队以命换命的打法下,原本紧密无间的外族军阵被她们冲破了一个大口子。

    外族主帅穿上战甲,手持弯刀,跨马而上,一马当先一连斩了数个人头。

    他狰狞地舔了舔溅在嘴角的血,右手一握,扬起马蹄狠狠地将面前敌人的头颅踏碎。

    而后振臂高呼,凶狠地咆哮道:“诸位草原的儿郎,你们面前是鲜美可口的两脚羊,随本王子一同撕碎他们,”

    一声声兴奋的怒吼从外族的胸膛传出,大王子畅笑着,率领士兵一点点将战线向武威城压近。

    忽而一阵劲风袭来,大王子手腕一转,刺耳的轰鸣声下,兵刃在空气中短暂接触了一会,激得两人的战马纷纷急刹车在原地扬起了前蹄。

    明梵希虎口被震得发麻,她畅笑一声,持剑再次朝大王子砍去。

    剑光石火下,短短数秒,两人就已经交手了数次,大王子爆出青筋的手颤抖着,瞳孔微缩,这才开始正视他这个对手。大开大合下,直取她的首级。

    樊将军面色复杂地望着利落对他抱了一拳的宋知蕴,轻声道:“侍中郎,你乃一文官,和本将军一同留守武威城即可,又何必随军出征呢。”

    宋知蕴矗立在城门之上,静静观望两军胶着的战局,束在发冠上鲜红的领带随风起舞。

    宋知蕴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既是本官制定了这个计划,本官自然就不能置身事外。棋盘之上,皆是棋子。”

    “况且此次分派出去的各小队都比较松散,也需要一个随军主持大局的人。没有人比本官更清楚这个计划是如何实施的。”

    宋知蕴见时机已到,利落地对樊将军最后行了一礼,“武威城就交给将军了,珍重。”

    樊将军及其留守武威城的士兵皆郑重回礼道:“珍重。”

    宋知蕴连同身后的许泽兰缰绳一拉,头也不回地奔赴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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