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莎在孕期的末尾变得越来越喜欢摧残花瓣,经常把蔷薇花枝整条整条的撕扯下来。她心情变得很差,差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原来婚姻是个如此无聊和让人失望的玩意。

    婆婆离开家一直都不肯回来,丈夫总是在她睡着以后回来,然后在她睡醒之前离开。她都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掐算的时间。

    看看窗外,天微微的晴着,她决定到大姐的新家去一次,贝拉上个礼拜突然就结婚了,没人知道她是为什么结婚的——她的事儿谁敢多问。

    她现在身子很重了,穿什么衣服都严重的变形,坐姿和走路的样子都变得非常怪异,她现在对肚子里的孩子产生了极大的厌倦情绪,对孩子的降临感到恐惧,但又希望早一点生出来让自己能恢复正常。

    刚走到大姐的新家门口,就看见姐夫不要命了一样的从房子里冲出来,一路狂奔绝尘而去。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挺着肚子走进了房门,看见屋里一片狼藉,大姐坐在那狼藉的中央,若无其事的抽着烟,脸上带着一种变态的微笑。她抬眼看见自己的妹妹站在门口,轻轻的撇了撇嘴,说:“坐。”

    她环顾四周也没什么能坐下去的地方,就找了个推倒的沙发勉强靠着坐下了。

    “你看见你姐夫了是吧?”

    “看见了。”

    “他怎么样?”贝拉玩弄着手里崭新的烟卷。

    “这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一直沉默着。

    烟卷在贝拉手指间折断。她说:“我觉得这男人挺好,能让我随便欺负。”

    “哦,看上去,是很听话。”纳西莎回忆着姐夫没命疯跑的样子。

    “我就是喜欢这种听话的男人。”贝拉脸上的笑容变得像一个重度精神病患者。

    “是是是,听话最好了。”她看着大姐这个样子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她不由得站起来,简单道了别就飞快的出了大门,直到走在街上脑子里浮现的还是那一脸诡异的笑。

    大姐不会是精神不正常了吧——其实她一直就不是太正常。

    贝拉的婚姻充满着神秘色彩,她多来年对此讳莫如深,就连她的丈夫也搞不清楚,这样的噩运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事实上,这场婚姻的缔结来自于汤姆里德尔头脑里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总是感觉切丽有一天还会回来,还会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所以他得把身边这几个女人都打发打发,该嫁人的就弄去嫁人,该赶走的就果断的赶走,难缠的就直接处理掉。贝拉这个女人算是里面比较难办的一个了,虽然这女人不太招人待见,但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在的。毕竟这大千世界,也就只有这一个女人能一心一意的信他。但是没什么办法,他就是愿意把心放在一个根本不信任他的女人身上。

    他还是选择了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他对贝拉只说了一句话,“你该结婚了,你都要嫁不出去了。”

    贝拉听完这话先是怔了一怔,等琢磨透了个中含义就露出了那种神经质的笑容,像个神经病似的笑了几天以后她就开始为自己找对象了,她选择男人是有很明确的目标的——听话最重要,她得找个软包子让自己随便捏摺。

    最后她选择了一个组织里人人看不上的男人做自己的东床佳婿,她的求婚过程是这样的,先是跑到人家面前去,跟个女王似的说,“我要跟你说话了,你给我好好听着。”

    男人听完就哭了,“你为什么非要跟我结婚啊,我没有惹你啊,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他的哭诉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们三天以后结婚了。

    受了伤的女人要么终身不嫁,要么嫁的飞快,还总以为自己能气着谁,等婚礼结束了才恍然大悟自己其实谁也没气着。

    为了排遣心情她天天在家虐待老公,这女人安置婚姻生活的方式是——只要让你不爽,那我就爽了。

    走廊里的灯永远都不够照亮脚下的路。纳西莎讨厌死了这些漆黑如甬道般的走廊,她问过为什么没有亮一点的灯,萝拉给她的回答是切丽小姐觉得灯光太亮会照的眼睛痛。

    那女人说的话就都是金科玉律!眼睛痛!她怎么就不被灯光照瞎!

    刚刚想到这里,她脚底就重重的滑了一下,整个人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尖锐的疼痛在身体上蔓延开来,鲜血如一条条粗细不等的红蛇,在昏暗的石板上恣意游动起来。

    她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死了,本能的支撑起身体来,跌跌撞撞的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东方色彩浓郁的卧室,有古朴的雕花屏风和五色斑斓的瓷器,空置许久,白檀气息依旧芳香馥郁,她扑到墙边的一张大床上去,污秽的血迹染透了昂贵的刺绣锦缎衾被。

    萝拉已经听到了动静,很快就到房间里来查看,一见到这女人这幅样子就知道是要生了,再一看那被沾染的脏兮兮的被子顿时就急了,这雪白的素锦,是非常不禁染的,它赶紧跑到床边,想把女主人给拉下来。“您快点下来,不能在这张床上生孩子,这是切丽小姐的床铺。”

    “你别动我,别动我!”纳西莎死命的把它甩开,她一直就很讨厌萝拉,更加讨厌萝拉碰她。

    “不行,您赶紧下来!这不是生孩子的地方。”

    她们陷入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拉扯中,一方是真的没有力气下床,而且存着心的不让你痛快,一方却是非要把人弄下来不可,最后,萝拉不再坚持,只想等孩子生出来再说。

    鲜血喷涌而出,给雪白的床单浸染成一种污秽不堪紫红色,“我是不是难产?”她在剧痛中可怜兮兮的看着萝拉。

    “是顺产。”萝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去把我的丈夫找回来。”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萝拉搅动着自己的手指,就是知道它也不会去找的,它才不去碰那个钉子呢。

    “我不管,你去把他找回来。”

    “他回来有什么用,男人能帮你生孩子吗?”

    “我疼的受不了,你把他找回来。”

    “女人生孩子都这么疼,您要是早些日子不把自己搞的怀孕,今天就不会疼了。”

    “你给我滚出去!”她用最后的力气捡起一个枕头冲萝拉砸过去。

    “好的,”萝拉非常愉快的执行了这个命令,“祝您好运,夫人。”

    它把丢在地上的枕头捡起来,好好的放在沙发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真的没有人来管她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要她来自己面对和解决。

    事实证明她在没人管的情况下也并非活不下去——最后,孩子的脐带是她用指甲掐断的。

    卢修斯马尔福是次日清晨才回到家的,一进门厅,就看见萝拉在楼梯那里站着,表情古怪。

    “你怎么站在这里?”

    “您的夫人昨晚生了个孩子?把自己说的要死要活的。”萝拉把话清晰的送到他耳朵里去。

    “哦,这样啊,”他表情微妙的动了动,“生了就生了吧。”

    “她可是在切丽小姐的床上生的。”

    “什么!你怎么不阻止她!”

    “她是那种你说不行她就不做的人吗?您还是先去切丽小姐的房间看看吧,一床被子被搞的不像样子了。”

    推开切丽的房门就能清晰感受到气氛的变化,浓重的血腥气冲破了白檀优雅的香味,逼的人头脑发昏,他向床上看去,果然血腥遍布,狼藉一片。他的女人很安静的坐在那张漂亮的床上,眼神盯着被面,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这女人像是死了,但很快就看见她晃了晃凌乱的头发。

    被角处胡乱包裹着一个细弱的婴儿,身上没有洗过,很脏,但隐约可以看清他的眉眼——和自己极其相似的眉眼。

    巨大的失望之情在他心中翻涌,他一直有着一个幻想——也许这个孩子并非他的血脉,要是那样的话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这对母子扫地出门。

    幻想破灭了是不是。

    “你怎么不抱他?”他的女人在床上摇摇晃晃的问他,那声音就像是从一口经年不用的破钟里发出来的。

    “你赶紧从这张床上下去,不是你待的地方。”他是这样回应的。

    “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让你从这种床上下去。”

    这时,窗板上精致的铜锁突然断掉,厚重的雕花窗板依依呀呀的打开了,阳光汹涌猛烈的倾入房间。满室飞尘,一片混沌。这是一个如此年轻的早晨,还未来得及经历世事,就炽烈的成熟了,熟到可以随时老去。女人被这样的白光照透了眼睛,一时间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

    “好了,”他换了一种语气,“你赶紧找个地方把你的孩子洗一洗,不要这样脏兮兮的占着这张床……”

    话音未落,女人就抄起床柜上的一只彩瓷方甁在床沿上打碎,拈起尖锐的一片,锋芒对准自己的脖颈处的血管,她说:“你再说一句,我就扎给你看。”

    “算了吧,别吓我了,要死你早死了。”

    婴儿尖利的哭声从床角骤然响起,俩人都被吓了一跳,瓷片从女人手里无声的掉落在柔软的锦被上,她身体抖的仿佛随时都能散成一地碎片。裹在一片厚重的晨光里,她就只觉得冷,从心脉里丝丝缕缕渗透出来的,无法擦拭干净的那种阴冷。

    哭声就这样久久不停,今日如此,明日如此,日日如此。

    “这孩子哭的不正常。”萝拉说,“哭声简直太吓人了。”

    “你就不能想个什么办法让他不要哭吗。”卢修斯为这个问题感到心烦意乱,这个孩子的哭声就像受伤的小兽那样,哀哀怨怨凄凄凉凉的,让人听了就感觉自己都要短几年寿命。

    “我实在没什么办法。”萝拉表示无奈。

    “我真想给他用点镇静药。”

    “婴儿不可以吧,影响智力的。”

    “他要是继承了他妈妈的基因,那智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

    当然,最后这镇静药是没有用下去,孩子也就一直这样哭着,他的母亲也一直那么病怏怏的,有时候把孩子抱在手里没完的亲,有时候扔在一边,就像扔个枕头似的。

    马尔福夫人独自离开家,来到了法国的一处海岛上,这里有一栋小小的二层楼房,被周边鳞次栉比的岩石推搡着拥挤着,显得局促又摇摇欲坠。房上有铅绿色的尖顶,好像能把天空剪出一个缺口。

    她向往常一样,穿上华丽的锦缎衣裳,以一种看似闲适实则并不舒服的姿势临窗而坐。现在她已经脱离了那个热闹的大环境,没有人再去关注她的衣着姿态,但她还是要端着这份仪态,端了一辈子,放不下来。

    手边有封信,是萝拉写来的,她翻开看了看,知道自己刚刚得了一个孙子。看过,她把心揉了两下,扔去窗外,很快就被一阵海风带走了。

    生就生了吧,也值得写信来说,那女人还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

    有了这样的儿媳是她羞恼离家的根源,她似乎能看见无数人的人在她背后为这场婚姻指指点点,她一辈子的骄傲,到了晚年竟半点也保留不住。

    夫人在这个时候深深的想起了切丽,如果她在,这场婚姻不会成就。她是一个更加豁得出去的女人,她敢跟人撕破脸,而自己就不敢,自己的儿子也不敢。

    想到这个女孩子她心多少还是痛的……

    多年前的那个车站上,她可怜兮兮的牵着自己的衣角,要找个住的地方。自己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她长的像谁——连雀斑的轮廓都一模一样。

    世事竟可以巧合到如此地步……

    她各处去调查切丽的身份背景,最后心中的怀疑终于被确定,这个在外游荡了十一年的女孩子,居然在无知无觉中走进了真正的家门。

    收养她总体上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以看着她在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家园中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看她如履薄冰的讨好着所有人,随时都怕被赶出去,每次见人都把笑颜展开,随时准备说上各种悦耳的好话,一个活的多艰难的女孩子啊,一个私生女还想怎样?

    夫人非常喜欢切丽私下叫自己娘,每到那个时候,她心里就会想起那个多年前的情敌来,那个满脸雀斑的卖唱女——你看,你的女儿在讨好我,在认我做母亲,她没有叫过你一声,但她叫了我,这是多么愉悦的感觉。

    如今这个女孩子失踪了,失踪不意味着死掉,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又突然的出现在眼前。老夫人在迟疑着一件事情,是不是该把她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她非常的担心自己的儿子娶了不顺心的妻子,在日后会把感情移到切丽身上,这无疑会发展出令人发指的关系,但是……切丽这女子物质欲望非同一般的强烈,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很难说会不会觊觎家产。她毫不怀疑,这个年轻的女孩有把自己儿子赶出家门的能力。

    最后,她还是决定把这个秘密隐瞒下去,一半为了自己儿子,一半也为自己——她怎么敢承认自己的丈夫出轨,那无疑是对个人魅力最大的否定。

    那个满脸雀斑的,下流的歌女,完完全全毁了自己的婚姻,岚姨告诉她不要为那种女人失了身份,然而一再沉默忍耐的结果又是什么……

    海边的夜是很凉的,没人关窗。风就在屋里屋外来来回回的游荡。

    这位精致优雅的夫人在妆台旁死掉了,死于心脏的瞬间脱落,毫无痛苦,死相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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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丽拿起博古架上的一只银质的女子塑像仔细的看着,细腻的手指拂过银器精致的眉眼,嘴唇上浮出一抹笑意来。

    “你还说这是找我的样子做的,其实也不太像。”

    “不像吗?”此时的卢修斯马尔福依旧在病榻上难以起身,但精神倒是好了不少,“是不是把雀斑镌刻在上面,就更像了呢。”

    “你真讨厌。”切丽随手撕下窗边的玉兰花瓣丢在他脸上。

    “切丽,你为什么总是不回来,你有多久……”他想说你有多久没留下过夜了,但是最后决定不说出口。

    “我在白天是回来过的。”她移近他的那张洁白色的大床,贴近他的身体坐了下来,这张床柔软的床她太熟悉了,比对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过去的日子里,他们隔三差五就要上面进行一场不正之风。“我想,你也许需要点时间跟个女孩子相处相处。”

    “你认为,她会来看我?”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在指谁。

    “我要是她,就天天来看你,把你哄的好了,后福不浅呢……”切丽的语言微微的有些尖刻了,想起这个赫敏格兰杰她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那女孩子还用去哄谁呢,她谁都不用去哄,自有人愿意给她意想不到的财富。

    “别说了,切丽,我的孩子都不会来看我的,现在,连你也不愿意来看我了。”

    “你这么想?”切丽踢掉了自己的珠绣鞋子,把身体慢慢的移到床上去,最后依偎在了男人的胸前,脸上泛起了些潮红色,“你要是把家产给我,我就天天来陪你。”

    “那你的陪伴真是太贵了,切丽,是不是在你眼里,我除了对你好就一无是处。”

    “我可没这么说过”她轻轻的扭了扭腰,“你的床太软了,躺的我腰疼。”

    “忍一会行不行。”

    “好……”她把自己的手轻轻扣在他手心里。

    你认为自己除了对我好就一无是处吗?

    其实……你若对我不好,才是真正的一无是处……

    “切丽,我想……”卢修斯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努力多活些日子吧,多点时间思考,想想你的遗嘱。”

    “遗嘱是不会再变更的。”他说的非常坚决,“不要再劝我,切丽。”

    “钱是你的,自然你想给谁就给谁。”

    “也许我的遗嘱确实有一些不公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真的羡慕你,切丽,你没儿没女的,少了多少牵挂。”

    没儿没女……切丽的眸子阴阴的冷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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