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暮色的非常好看的,天上的鸽灰色和地上的黄沙色就像两个交缠相抱的人体,两种颜色撕扯着,挣扎着,好像能迸溅出一声声的叹息。最后,一切都被墨黑色取代。

    切丽却没有时间欣赏这样的景色,她扶着墙在干呕,她的妊娠反应非常重,每天都要这样吐上好几次。

    在喘息的间隙,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看见的是房东伊卡还有他年轻的妻子,一个叫露玛蒂的女人,有着又大又美丽的眼睛,头纱遮着她的脸。他们身边围着几只羊,还有两个孩子,羊的叫声和孩子的玩闹声调和在一起,两人在中间看着,露玛蒂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她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些失落起来,寻常的爱情,对她而言无非是林间清风,她能感受到风拂过面颊的凉爽,却无法伸手把它捉住。风从她身边悄然滑过,吹拂进了别人的生活,串起了那五光十色的日子

    她才十八岁,就成了被爱情错过的女人。

    或者说,是她主动躲避了一段爱情。

    这个孩子是不能养的,一个私生子,还有那样处处与人结怨的父亲,这怎么养活,孩子的命随时可能葬送在仇人的手里,这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脸面怎么办,未来又怎么办,这样千方百计的跟那男人撇清关系,弄出个孩子来,就什么都毁了。

    切丽对这个问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用药物把还未长成的孩子从身体里拿走,但是这个地区是极重视生育的,那方面的药几乎没有可能弄到。其实说到底,还是她没有下决心,这女人哪里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她解开自己的衣服,模糊的镜子还是真实的映照出了她的身材。这还哪里是肚子啊!简直是触目惊心!切丽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中间鼓着一大块,撑得圆圆的,薄薄的,像一个膨胀到极限的气球,好像马上就要爆炸开来了,难看的要命。

    哀叹一声,她把手放在肚子上,里面的小生命非常的活跃,好像是存着心的要跟母亲玩闹,切丽把手放在右侧,他就马上赶过去踢上一脚,告诉妈妈自己的存在,切丽在把手放在左侧,他又赶过去,在妈妈的手心之下温柔的晃动。她的手一左一右的在肚子上晃来晃去,把里面的小东西弄的手忙脚乱,终于,他累了,安安静静的停了下来,不再理会切丽了。

    肚子里有了动静,切丽突然又是一阵失落,她把手重重按在小腹中间,突然脱口而出,“过来,到妈妈这边来。”

    她真是一点也没想到自己会讲这样的话,讲完整个人就怔在那里了,居然都称呼自己妈妈了。可不,自己本来就是妈妈了。

    心中突然泛起了温柔的情绪,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情绪,她过去都不敢想象自己还能产生这种情绪。

    你有自己的骨肉了,你居然也是要做妈妈的人了……想到这里她心口骤然收紧,紧的整个心全部碎掉。她没有能力面对自己,也没有能力面对肚子里的孩子。她怔了好半天,突然拿起床上的裙带,狠狠的缠绕的自己肚子上,死命的勒下去,孩子感受到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暴力,剧烈的翻动起来。

    叫你动!看你在动!勒死你算了,谁叫你来缠上我!你为什么要有我这样的母亲!

    最后她的手还是松了下来。她恨这个孩子,但爱的更多,这是一种骨血相连的爱,连她自己也无法否认。

    在以后的时间里,她时而想着自己,时而想着孩子,时而难过,时而幸福。弄到后来她都搞不清楚到底是难过还是幸福,摸不清自己的情绪了,把自己都给绕的晕头转向了。

    活到今天,她还是第一次在是什么事情上失去了主张,失去了分寸。

    算了算了,就这样生下来吧,生下来再说。

    这么一想,她的思维就变的简单了,思维简单了胃口就变得特别好,整天见了什么都觉得好吃,本来当地的食物一样也吃不惯的,现在每样都吃很多,吃了再吐出去。吐完了拿起面包继续吃,吃不下了就解开衣服,把手放在肚子上面逗孩子玩。

    生活突然变得单调了,这是她人生中活的最缺少内容的一段日子……也许,也是最快乐的日子……

    沙漠白天的气温高达五十度,切丽倚着窗子,期待着夜幕降临——唯有夜神漆黑的羽翼,能驱逐热气,带来清凉。

    当窗外的颜色黑了下去,耳边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切丽知道是谁。

    果然,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悄然走进,风掀动着她宽大的衣角,她一进屋就摘下面纱来,露出美丽的面庞和水亮乌黑的眼睛。

    “露玛蒂,过来坐。”

    女子含笑坐在她身边,用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小腹,感受到里面强烈的震颤,她笑言:“你快要临产了吧。”

    “是。”切丽点了点头。

    “真好,你要做母亲了。”

    “好。”切丽掩饰着面容间的凄苦之色。

    “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会过来帮你的。”

    “不用了,”切丽婉转一笑,“我会到医院去。”

    “医院?”露玛蒂摇了摇头,但她没有多讲什么,她知道,这些异国的女人总是要去医院的,但她绝对不会去,她不会让那些男医生看自己的身体。

    “那我会帮你照顾孩子。你知道吗,我生了五个孩子,活下来两个。”她说这话的时候满面带笑,听上去,不管孩子是活着还是死去,她都同样感到骄傲。生育的能力,是这群女人荣誉的象征。

    “伊卡没有回家是吗?”切丽问。

    “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但是我不会问,他总是会回来的。”

    俩人相对闲聊了一会儿,露玛蒂就回去照顾自己的孩子,炽烈的母性总是在她身上闪耀着,切丽,有时候也竟会有些灼热感。

    她走了好一会,切丽才披衣出门,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她牢牢的围着头巾,身上有些颤抖,夜晚的沙漠是很冷的。

    夜幕幽兰,繁星像随手撒出去的一把碎钻,金黄的沙丘披上了一层墨兰色的外衣,有一种静谧之美。她看见了伊卡,倚靠着他的那辆破汽车,在向她招手。

    “你又让我来干什么?”切丽问他。

    “我只想跟你说话。”

    “白天的时候不能说吗。”

    “我不希望身边有别人。”

    “露玛蒂也许并不喜欢我们这样。”

    “不嫉妒,是我们民族女子的美好德行。上车吧,切丽。”

    切丽上了他的车,向沙漠深处开去,冷风吹拂过来,她感觉更冷了。

    “切丽,你知道吗,我在英国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回到这片土地上,还会跟露玛蒂生活在一起。”

    “难怪你英语讲的那么好听。”她掂量着他这言语里的含义,但并不顺着他的意思说。

    “切丽,我在英国学会了素描。”

    “从没有见你画过。”

    “我画人体,”他的脸还是微微的红了,在夜色下不明显,但切丽是可以感觉到的,“我的爱人,就是我的模特。”

    “哦,那后来,怎么没有……”

    “她死了,也许,你听说过的,郁金香街的惨案,很出名的,至今无人能解释,我们一直住在郁金香街,那天我们吵架,我离开了家,等我回来的时候……”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车子震颤了几下。

    “哦,真是遗憾。”切丽面无表情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至今也无人能够调查出死因,我只记得,尸体上那惊恐的神情……”

    “伊卡,请不要说了。”切丽扯了扯自己的头巾。

    “对不起,我忘记了,女人是怕听这种事情的。”

    切丽沉默的笑了一笑,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恐惧的意思。

    “你又回到了这片土地,是不是就不再画了。”

    “你看露玛蒂像是那种激发创作灵感的女人吗,她只能做个妻子,做个母亲,仅此而已。”

    “听你的意思,这并不是最理想的。”

    “一点也不理想,切丽,”他转过头,漆黑的瞳仁轻轻的看在切丽身上,“我想画你,切丽,我想画你。”

    “等我生下孩子再说吧,我现在的样子,太难看了。”

    “我们的文化认为有孕的女子是美的。”

    “那你看我现在美吗?”切丽面露嘲笑。

    伊卡便不再说话了,怀孕的女子只能多一分温柔气质,但她们的样貌,无疑是极其丑陋的。

    俩人的车在沙丘间转了一圈,伊卡捡到了一块猴子的头骨送给她,然后驱车归程。

    回到家的时候露玛蒂已经带着孩子睡下,睡的安稳恬静,如她所说,她的丈夫到底是回来了,不管是在异国与女子同居,还是在夜幕下和女邻居倾诉衷肠,他总还是会回来的。

    女人们都说,生孩子是很痛很痛的。就是魔法也无法将这个痛苦消减半分,这是女人的罪,受不住也要受。但是切丽却没有真实的感受到具体有多痛,让她更有感触的是另一个词——热。

    她在离这个小镇几十公里的地方找了一栋房子,房子在教堂附近,她生下孩子后就悄悄丢到教堂门口去,回去的时候,就说孩子生下来就死掉了。

    这女子做事之前总是有一个周详的计划,但是在有些时候,计划却无法适应复杂的情况变化,她还远远没有赶到目的地,小腹就剧烈的疼痛起来。

    后来,她是在一处滚烫的沙丘后面产下的孩子,烈日卷起翻腾的热浪,一波一波打在她的身上,身体的水分迅速的流失着,嘴唇爆裂出干燥的白皮,力量仿佛顺着水分一并蒸发掉了,她难受的想要死去。

    随身的布包里有一些水和食物,但在分娩中她不知不觉的翻动着身体,渐渐的离布包越来越远了,她想给自己拿一些水,但伸了几次手也没有够到,最后她放弃了努力,孩子还是没有降生,她只企盼这一切快点结束。

    曾经,她也数次体会过什么叫无助,但最让她绝望的便是这一次。

    帮我……你来帮我……你为什么还不来……

    她在心中呼唤着一个名字,但却不能准确的判断呼唤的是谁。

    意识,渐渐游走到了一个处于清醒和迷失的灰色地带……

    在太阳坠落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将她唤醒,同时也将她的思绪炸的粉碎,她将这些碎片一片片的吞了下去,支撑起身子来,看见□□一个湿漉漉的生命在畏缩的颤抖着。是个女孩子。

    周遭已经开始冷了起来,切丽把孩子简单包了一下,抱在手里,她包的非常难看,有很多事情,她注定是做不好的。

    夜风强劲,黄沙昏昏蒙蒙的浮动在半空,眼前的车道好像一条失去了弹性的橡皮筋,稀疏往来的车辆也蔫蔫的了无生气。切丽抱着孩子,沿着车道行走,她的目的地很明确,脚下走的非常快,刚刚生产过的女人很难有这份力气,但她偏能与众不同。

    婴儿在她并不温柔的怀抱里放声大哭,哭声极其诡异,就像一只受了刺激的娃娃鱼。切丽从袖笼里拿出了魔杖,毫不犹豫的给了孩子一个静音咒语。她很久都不用魔法了,除非是非常必要的时候。

    在一栋天主堂门口,她停下了脚步,这将是她托付骨肉的地方。她素来厌恶跟宗教有关的任何事物,但也不得不承认,教堂能给女儿提供最好的条件,当地的收容所根本没法进,死人比活人还要多。

    她久久的凝视着这栋洁白的建筑,好像在权衡着什么,又好像在强迫自己下一个决心,最后,她感觉教堂的尖顶戳痛了自己的眼睛,才低下头来,慢慢的把女婴放在了门口。

    放下以后,她很快就离开了,一是避人耳目,二是怕自己越看越舍不得。

    在她抬脚的那一刻起,女婴睁开了眼睛,她也适时的回了一下头,借着门口的灯光,她清晰的看见了——那是一双美丽明润的黑瞳。在那一瞬间,她被这种温和的美丽所震慑,居然弄了抱起孩子的年头,但脚步和思维背道而驰,最终她还是远远的离开了这间教堂,断了母女缘分。

    回去的路上,只剩了她一个人,周身的力气仿佛烈日下的雨珠般迅速蒸发,她跌坐在地上,被一辆过路的车捎起,车窗掉了一块玻璃,夜风卷起的沙尘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她的脸上,她感觉好像有无数条虫子在脸上蠕蠕爬动,痒的难受,她想伸手去摸脸,手却沉重的抬不起来,她知道自己的情绪现在非常错乱,又不知道如何停止这种错乱。她正在陷入一个越来越忧郁的水塘里,如果继续沉陷下去,也许就再也无法浮出水面,这种联想让她忽然惊恐万分,她动了动嘴唇,但是却没有料到,上下唇瓣一开,就冲出了一缕哭声。

    前面的司机回头询问,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过去。她死死咬着了嘴唇,心无可挽回的陷入滚热的翻腾之中。她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绪了——自己其实是在抱怨。

    活了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或者说没有时间抱怨什么,她的人生不停的出现问题,她就要马不停蹄的去解决问题,所有的时间都耗费于此,让她根本无心也无力去想一想自己为何活的这般辛苦这般心机忐忑。但是今天她无休无止的抱怨起来,怨着自己的命,为什么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要离开母亲,做了母亲又离开了孩子。生命的传承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切丽和她的母亲,骨子里都是那样的精于为自己盘算,又都是那样的敢于舍弃极其贵重却有所阻碍的事物。生命的绳索看似厚重其实单薄无比,挂不住亲情挂不住友情挂不住爱情,挂不住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

    好在,她们都争取了一份非常优渥的物质生活,否则,人生真的就要一无所有。

    车子停在了小镇附近,她对司机再三道谢,整理了一下面纱,她才走进了自己的房门,悄悄的,没有吵到什么人。

    她几乎是一进屋就睡了,也不想哭了——不必在这个时候哭泣,明天自有眼泪要流。

    果然,第二天,她那小小的房间里就聚集了十几位妇女,她们掩面而泣,露玛蒂哭的尤为伤心,就像自己失去了儿女一般——切丽对外说自己还没有走到医院,孩子就提前降生,刚刚生下来就夭折了。

    当地的妇女喜欢她,因为她慷慨的送给她们药物和妆粉,她们认为这个异乡女子应该已经悲痛到了极限,她们要给她抚慰,抚慰的方法是陪着她哭。

    切丽不介意这种陪伴,此时她眼底有着大量的泪水等待流出,她的眼泪像泉水一般欢畅,但她真实的感觉却已经不是那么的悲痛了。

    当做一场戏,演下去吧,装作一个悲痛的母亲,其实也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份。

    悲情的气氛持续了一个星期才逐渐散去,但悲剧并没有结束而是有所转移而已——露玛蒂突然重病,被丈夫毫不犹豫的开车送去了医院。她成为了镇上第一个去医院的女人。

    邻居疯狂的猜测,她可能要死掉了。

    经医生检查,露玛蒂的病不过是极其平常的急性肠炎而已,住院修养几日就会恢复健康。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心里居然有些许与病人心态不符的爽朗——她是镇上第一个来看医生的女人,这“第一个”不论怎么看都有些不同寻常的意思,她认为这也许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所以她在输液的时候,都显得很快乐,也不去在乎医生是男人的事情了。

    伊卡并没有留在医院陪伴她,她对此表示十分的理解,毕竟,家里还有孩子需要照料。

    她不知道的是,伊卡的心并没有放在孩子身上,而是整日整夜的陪伴着一个异族女子,没有人知道他们共处一室的时候,是在干些什么,甚至,都没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出现过。

    切丽的房间非常狭小,连搁下一副画架都不甚宽裕,但她和伊卡都没有就这个问题有丝毫的抱怨,一个是不想说这些琐碎事情,另一个是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小小的瑕疵是无法抹杀这种兴奋的。

    切丽轻车熟路的褪去了衣衫,露出了纤瘦,雪白,刚刚生育过但仍年轻美好的身体,她还不到二十岁,还可以称的上是鲜花一样的年纪,尽管这朵花盛开的过程沾染了太多的阴影和血色。

    她在伊卡眼里是非常美的。美的邪魅而又有诱惑力,这是居家的寻常妇女永远无法企及的美丽。尽管她不像他的那位英伦模特那般专业,但她确实是非常用心的在做这件事。

    他把眼里的景色通过画笔尽力的展现在纸上,专注的好像在完成一件再宏伟不过的事业。

    也许他太过专注了。专注到忽略了妻子的出院时间。

    露玛蒂站在医院大门口,显得非常遗憾,她很不理解,丈夫为什么没有开车来接她,但很快这种不愉快就流逝了过去,这女人的心纯良的就像十二岁的少女,她开始感觉没人接她是件好事,她就这样自己走回去,给她的爱人一个惊喜。

    顶着烈日,她飞快的在街道里穿行,刚刚恢复健康的身体有着无穷的力气,甚至还撞翻了街边的几个纸箱,等她走进居住的小镇时已经气喘嘘嘘,家门口的台阶把她绊了一跤。

    她站起来,没有急于去开门,反而把动作放轻了些,她脑子里想的是丈夫和孩子看见自己康复回家的惊愕表情,家里一定也乱的不成样子了,他们站在一堆不可开交的杂物中,脸上的表情慢慢的由惊愕变成喜悦。

    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

    然而,推开门以后,除了凌乱不堪的房间,和两个跌坐在杂物中的孩子,她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人。孩子抬起手,轻轻的指了指隔壁。

    隔壁是那个异族女子的住所,大门是紧锁的,窗子也不肯打开,借着窗帘那一缕缝隙,她吃力的把眼睛凑了过去。

    她看见的是她的丈夫,正背对着她聚精会神的作画,画笔在画布上发出狂野不羁十分有张力的沙沙声,床上的女人摆出一个半曲半直,灵蛇一般的姿势,她周身裸露,房间的阴影在她身体上涂抹了一层诡异的银蓝色,她金色的头发和碧色的眼睛淡然的沉浸在这种银蓝色中。

    这件事象征着切丽和露玛蒂友谊的终结。

    露玛蒂非常的伤心,正常的艺术创作过程与她的观念形成了极大的冲突,在她眼中是件极下流的事情。但她是一名非常善于隐忍的女子,把一切都绝口不提,只是脸上再不见什么笑容。

    那幅画自然的再没有可能完成,伊卡怨恨着妻子,怨她不合时宜的闯入,他看见她就要讨厌,每天对她讲的话不超过三句,他们的孩子眼看着父母关系的恶化,他们在几乎让人窒息的家庭气氛中长久的沉默着。

    切丽对于此事倒是毫不在意,她可以放下来自于他人的关照,自然也会放下来自于他人的冷遇。她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每周都去镇上的邮局中取一份来自千里之外的报刊,躲在屋子里逐字逐句的读,偶尔去拜会一些当地小有名气的占卜师,用些特殊的方法预测凶吉——她在卜算着自己回国的日子。

    她看见小孩子的时候也会常常想起自己的女儿来,但后来就不再想了,因为她病了,病的很重。下身大量的出血,每次都染透整张床单。吃了一些当地的草药毫无效果,她不得不在物质条件极其匮乏的情况下再给自己添置几套被罩。

    值得一提的是,伊卡还是在帮着她,尽管再也不约她出去驾车夜谈,却经常为她提来一桶一桶沉重的淡水,她从来不拒绝这种帮助,露玛蒂在窗子里看着他们,但他俩谁也不去关注这个女人哀怨的目光。

    这一切终将结束……

    那日,切丽收到了又一次收到了这七天所有的预言家日报,报纸上的消息让她陷入极度震惊之中,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回家的日子就近在眼前。

    报上说神秘人离奇的消失了……

    她顶着酷热,去询问一位男占卜师,那男人脸上涂抹着鲜艳的油彩,一见她就笑,笑的时候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

    他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但你还将为他远走他乡。”

    “你说……他?”切丽艰难的看着他的眼睛。

    “对,你惦记的人,还会再次回到你的生活中,你也将再次选择逃避。”

    以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说明,切丽把这句话听到心里去了。

    对于归程的安排非常的顺利,切丽没想过要告诉身边人自己的离去,也没有再去教堂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去做,有些事情,做了就会使人失去了勇气。

    临走前,她拿出了尘封多年的魔杖,在没人的地方对伊卡用了一个遗忘咒语,她觉得,伊卡忘了自己,人生也许就会好过一点,对露玛蒂来说,也是一件大有益处的事情。自己一生难得做件好事,她竟有些隐隐的得意。

    但她不知道,伊卡忘记她以后并没有更加在意自己的家庭,而是常常去盯着一副未完成的画出神,露玛蒂被他完全的忽视了,忽视到再也不会去关注地步。

    有那么一段时光,卢修斯马尔福是人生是极其忙碌却又黯淡的。主人的骤然失踪把他推入了极其麻烦的境地,所有的罪过都在同一时间被清算,他整日的写着一份又一份的材料以供审查,只求免去牢狱之灾。切丽临走前告诉过他不要参与任何事情,这是非常明智的忠告,但他却没有完全听话。

    他认为自己提供经济支持的同时应该获得话语权。

    但目前的情况告诉他不是什么话都该去说,更不是什么场合都可以说话。

    也许,那阵子让他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妻子的离去,她说她忍不了这个破家了,孩子她不要了,她要离婚。

    听到这话他简直欣喜若狂,飞快的从抽屉里拿出拟好的离婚协议,对妻子说,你签字就好。

    那女人这才知道,他原来早早就准备着这件事情,而且准备的如此完善如此妥当,巨大的愤怒和伤感在她心中翻涌,她表示这个字不签了,婚不离了,要烦他一辈子。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倒是没有让他多么失望,妻子拎着行李走出了家门,住进了郊外的一处木质别墅里,造成了公开分居的场面。

    只要她不在眼前就好,结婚都没有上心,离婚又能有多大意义,他把离婚协议又收了起来。

    他的孩子失去了母亲哭的更加厉害,让他夜夜无法安枕,他非常认真的考虑着将这个孩子送人……

    当然,这个孩子到最后并没有被送走,因为,生活的转机意外的出现了。

    那夜本平淡无奇,一座座民宅慵懒的歇息在昏黄的街灯里,他走到家门口时,发现日日暗淡无光的宅院竟有一处窗子亮起了灯光,家里的大门没有钥匙是绝对无法打开的。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跌跌撞撞的向那房间走去——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卧房。

    推开门,眼前是一女子,端正的安静的背对着她,淡金色的头发在脑后规矩的挽成发髻,绸缎衣衫勾勒出清瘦的身材。这背影分明是往日里时时得见的风景,霎间,他胸腔里似乎有无数的心一起高悬到半空,有同时骤然跌落,那狂野无章的律动,几乎将身体撕扯成碎片。

    那女子缓慢的转过身来,银蓝色的眼睛温柔的低垂着,她说:“去给我洗一碟樱桃,要加糖。”

    对于规程的安排非常的顺利,切丽没想过要告诉身边人自己的离去,也没有再去教堂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去做,有些事情,做了就会使人失去了勇气。

    临走前,她拿出了尘封多年的魔杖,在没人的地方对伊卡用了一个遗忘咒语,她觉得,伊卡忘了自己,人生也许就会好过一点,对露玛蒂来说,也是一件大有益处的事情。自己一生难得做件好事,她竟有些隐隐的得意。

    但她不知道,伊卡忘记她以后并没有更加在意自己的家庭,而是常常去盯着一副未完成的画出神,露玛蒂被他完全的忽视了,忽视到再也不会去关注地步。

    有那么一段时光,卢修斯马尔福是人生是极其忙碌却又黯淡的。主人的骤然失踪把他推入了极其麻烦的境地,所有的罪过都在同一时间被清算,他整日的写着一份又一份的材料以供审查,只求免去牢狱之灾。切丽临走前告诉过他不要参与任何事情,这是非常明智的忠告,但他却没有完全听话。

    他认为自己提供经济支持的同时应该获得话语权。

    但目前的情况告诉他不是什么话都该去说,更不是什么场合都可以说话。

    也许,那阵子让他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妻子的离去,她说她忍不了这个破家了,孩子她不要了,她要离婚。

    听到这话他简直欣喜若狂,飞快的从抽屉里拿出拟好的离婚协议,对妻子说,你签字就好。

    那女人这才知道,他原来早早就准备着这件事情,而且准备的如此完善如此妥当,巨大的愤怒和伤感在她心中翻涌,她表示这个字不签了,婚不离了,要烦他一辈子。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倒是没有让他多么失望,妻子拎着行李走出了家门,住进了郊外的一处木质别墅里,造成了公开分居的场面。

    只要她不在眼前就好,结婚都没有上心,离婚又能有多大意义,他把离婚协议又收了起来。

    他的孩子失去了母亲哭的更加厉害,让他夜夜无法安枕,他非常认真的考虑着将这个孩子送人……

    当然,这个孩子到最后并没有被送走,因为,生活的转机意外的出现了。

    那夜本平淡无奇,一座座民宅慵懒的歇息在昏黄的街灯里,他走到家门口时,发现日日暗淡无光的宅院竟有一处窗子亮起了灯光,家里的大门没有钥匙是绝对无法打开的。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跌跌撞撞的向那房间走去——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卧房。

    推开门,眼前是一女子,端正的安静的背对着她,淡金色的头发在脑后规矩的挽成发髻,绸缎衣衫勾勒出清瘦的身材。这背影分明是往日里时时得见的风景,霎间,他胸腔里似乎有无数的心一起高悬到半空,有同时骤然跌落,那狂野无章的律动,几乎将身体撕扯成碎片。

    那女子缓慢的转过身来,银蓝色的眼睛温柔的低垂着,她说:“去给我洗一碟樱桃,要加糖。”

    这个季节根本没有樱桃,只有萧索的风扫荡着落叶,不断的在玻璃窗上拍击出鼓乐般的节奏。

    切丽对他微微笑了一下,站起来,温柔的揽过他的脖颈。他感受到了一种极为细微的柔软的气息,就像四月晨间的清风,拂过草丛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拂动草尖,但草却清晰的感知到了风的存在——这女人换了一种气质,一种更为柔软恬和的气质。

    这种柔软转瞬即逝——女人放开了他,坐回床上,再看她的面色,又是那么一派清冷气质,她更瘦了,眉目间染了些许风霜,曾经细腻的唇瓣现在黯然憔悴着。他非常惊讶的发现,这其中似乎有一分衰老的征兆。

    “你去哪儿了?”他坐下来,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

    “你猜。”

    “我怎么猜?”

    “别问我的事儿了,我先来问你。”切丽勾卷起自己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的脸,“我的床是怎么回事,床单是谁给我换的?”

    “床单脏了,扔掉了。我会给你新的。”

    “好了,我都知道了,是那女人生孩子给我弄脏的,我不会怪这件事儿的,现在带我去看看,她生了个什么样的孩子。”

    走廊里晦暗阴冷,这恰恰是切丽最喜欢的色调,她总是说灯光晃眼,所以走廊里的烛火被悉数撤掉了。

    “婴儿房……应该就是这层的第二间……或者是第三间……”卢修斯竟有些踯躅不定。

    “你要不要叫萝拉来问一问。”切丽冷笑不语,她早知道,他对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态度。

    “不用吧……”

    “我问过它了,应该是,第三间。”切丽推开那扇正确的门,果然里面有一处竹编的摇篮,在窗边吱吱悠悠的晃动,她靠近,将孩子抱起来,仔细看他的眉眼,孩子被他抱的安稳,毫不吵闹。

    “长的很像你。”

    “是吗?”

    “你不希望是?”

    “我没那么说。”

    “孩子叫什么?”

    “这个……萝拉都叫他baby。”

    “胡闹,小孩子都是叫baby的,这算什么名字。”

    “切丽。你可以给他取个名字。”

    “好吧……我来想个名字……”切丽把他放回摇篮,“D-R-A--C-O 叫这个吧,行不行。”

    “还好,那就叫这个吧。”

    窗外流霞漫天,切丽在窗边轻轻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好像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游戏。

    刚才德拉科在她怀里大哭,把奶吐了她一身,衣服未来得及更换,想知道一个女人是不是真喜欢孩子,光看她会不会抱会不会哄是不行的,还得看她能不能受得了孩子的吵和脏,至少目前看来,切丽对小德拉科是毫不嫌弃的。这一点让萝拉深深的感到惊讶和赞叹。

    一楼的正厅里有个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夸夸其谈,切丽在楼上,隐约听得一点动静,她没有贸然下楼,而是先向萝拉询问。

    “那女人是谁?”

    “是夫人的二姐。好像是叫安多米达的。”萝拉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轻视之情溢于言表。

    “跟野男人私奔的那个?还有脸回来。”切丽说这话的时候极其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她自己并非本分的女人,但却不影响她去嘲弄别人的不本分。

    “她最近可是常来呢,小姐,你要不要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

    安多米达当然不是来马尔福庄园参观游览的,她最近参加了一个慈善团体,为一群孤儿忙的不得了,她是来游说卢修斯马尔福把南部的别院捐献出来,作为孤儿院的修建地址。

    她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我亲爱的妹夫,我非常非常爱你,但是你现在的社会声誉让我特别特别的担心,你为什么就不能为公益事业做一点贡献呢,为什么不能把你南部的别院捐献出来呢,你要知道那些孤儿的境遇……”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些孩子又不是我的私生子。”这是卢修斯给的答复。

    “你这个态度就太不严肃了。”

    然后卢修斯表示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女人怎么去交流,过招三句话,他就看出了这个妻姐的天真,幼稚,外加一个浆糊脑袋。她关心孤儿的生存境遇,就以为全天下人都要跟她一起关心,好吧,就算可以给出一点点关心,那么凭什么谁都要去奉献呢,还一献就献出去一栋别墅,这在卢修斯眼里完全就是精神不正常的行为。是的,有时候他也会想一想,自己的属地是不是太大了一点,闲置的是不是太多了一点,至于孤儿们有人管没人管的问题,他认为那是部长该关心的事儿,他不是部长,所以他一点也不关心。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关心,更不会去关心那些死爹死娘的孩子。而且他也很烦这女人跟他谈声誉的问题,她自己就是一个以私奔出名的人,还有脸到处跟别人讲声誉这个词

    还有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南部的别院是说好要送给切丽的财产,即使她踪迹全无,属于她的东西也不会更改。

    女人蠢一点并不是罪过,甚至会显得可爱,但又蠢又有毅力就让人很头疼了,安多米达好像下定决心再从自己妹妹的家里弄到点收获,于是她隔三差五的来过来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比划着时下流行的手势,讲的话只有主观没有客观,没有听众她也不怕。

    卢修斯马尔福没有对她采取什么措施,他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他担心着自己岌岌可危的声誉,不敢有任何暴力行径,那就让她坐在那里一个人废话去吧,也许说累了就不说了。他处理很多事情用的都是这种态度,以为置之不理问题就会过去,但事实证明——有些事情靠不作为是根本过不去的。

    他真希望把这个女人的嘴巴用强力胶水给粘起来。

    “你想要南部的别院?”切丽出现在楼梯拐角,穿着一身被奶水弄脏了的白色长袍。她打量着这个女子,觉得她简直就是一身家庭妇女做派,也不知道是什么组织敢派她出来讲话,不过介于贝拉和纳西莎之间,她倒是更像一个正常人。

    安多米达的个人演讲被骤然打断,她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站了个陌生女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马上,她就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应对任何事情。

    面前这个纤瘦的女人,用魔咒紧紧的束缚了她的四肢,然后把强力胶水重重涂抹在她的嘴唇上……

    她非常狼狈的出了大门,此后再也没有在庄园出现过。

    她妹妹就是个不要脸的,她也是,竟敢来要我的东西,切丽把胶水扔在地上,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安然回房。

    对这件事卢修斯马尔福毫不提及,刚知道的时候也只是微微一笑,但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想法,他发现切丽这个女子如此有用,她敢做自己不能做不愿做或者做不出的事情,他希望她永远的留下来,在自己身边,最好不要爱上什么人,也不要去结婚。

    她千万不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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