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打开窗子,屋外一片湿润之气飞窜上来,沁透人的鼻腔,每到这时,切丽才会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离沙漠真的已经很远了。

    伊卡,露玛蒂,未完成的画像,匆匆了断了亲子缘分的女儿……过往的种种,都如烟如雾般在她脑海里飘散开去。尘封在记忆里一个不易翻动的边角,再不见天日。

    她要积极面对的是眼下的事……

    马尔福庄园风雨飘摇的前景让她感到极大的不安,这个家族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要尽自己所能维护住这个依靠。

    “萝拉,”她轻轻的叫了一声,萝拉就飞快的出现在她面前,“你仔细的说一说,都是什么人在和咱们家过不去。”

    “那倒是多了……”她义愤填膺的举出好多人的名字来。

    “都是身居高位的人啊……”她细细的沉吟着,再不说话。

    然后她就迁居到了南部的别院,临走前嘱咐卢修斯不要到处对别人讲她的归来。

    在独居的日子里,她把萝拉说的那些名字都一个个写在纸上,慎重的分析着他们之间那些或明或暗的关系,最后,用红色的水笔在两个人名下面重重的画了斜线。

    这两个人死了,政治中心被转移,人们的视线被转移,那个时候,卢修斯马尔福就可以从遥遥无期的调查中解脱出来了。

    策划谋杀是一件让人多么愉悦的事情,尤其是策划这种重量级的谋杀,切丽要把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她的校长要她答应再也不去兴风作浪,但那怎么可能呢,如果自己不抖起点风浪来,那么早晚得被命运掀起的风浪打翻……

    在这个过程中,她是快乐的……

    政府两位高官离奇身亡,新闻吵的沸沸扬扬。

    而她在一个平静的下午,在马尔福庄园的前厅里,把刊登谋杀新闻的版面折成一只又一只的纸鹤。然后用魔法让它们胡乱飞舞。

    卢修斯说:“他们死的好,我终于轻松了。”

    切丽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她说:“别说的那么冷漠,行不行。”

    “好,女人就是听不得这些死死活活的事情。”

    “对啊,我这个女人就是喜欢听些风花雪月。”

    她叹了一口气,倒在柔软的沙发上,纸鹤随同一起掉落在她的前胸和衣裙上,她的身体,像纸张一般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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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总是挂着凛烈的风,打在脸上刀割似的疼痛,珍妮穿着件厚厚的上衣和羊毛袜子,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啜饮咖啡。

    楼下响起敲门声,珍妮拢了拢头发——实际上弄的更乱了。走下楼去,没有问是谁,就打开了房门。

    德拉科站在门外,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露出些许笑容。

    走这一趟太不容易了。

    珍妮把他让进来,给他倒了杯热茶。

    “我很抱歉在这样的天气把你叫来。”

    “没有关系,其实不是很冷。”他现在比过去会说话了。

    “其实,我更抱歉是,打扰了你们的甜蜜时光。”珍妮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清甜的微笑来。

    “哪有什么甜蜜时光,在我父亲的房子里,还是有诸多不方便的。”

    “你父亲,他身体好些了?”

    “嗯,好起来了,在这样的天气里,他居然好起来了,看上去比我还精神。”他摇了摇头,“珍,你叫我来是说什么的。”

    “是这样,我想,我们得谈谈西曼小姐。”

    “那位歌星,我不喜欢她的歌。”他心里说,也许我父亲对她有更多的了解。

    “不,不是让你去听她的歌,而是我想写一本关于她的传记,一个如此有名气的女人,没有本传记是不合适的。但是,这个人的疑点还是比较多的,尤其是私生活方面,赫敏跟我透露过,她曾经有一个情人,还生过一个孩子。”

    德拉科隐约猜出珍妮让他去干什么了。

    果然,她要赫敏去想办法调查清楚西曼小姐情人的身份,如她所说,文章里不能总叫成X先生,至于她的女儿,倒是大可猜测一下,这个人不重要。

    “很难说赫敏会不会同意,因为……如果西曼小姐不肯开口的话,那就只有给她用一些魔药了,那很可能就会违反我们的法律。”

    “所以,我要你去跟她说啊……”珍妮还是给他那么一副清甜的笑

    “好……”他答应了。

    事实证明,德拉科对赫敏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此时她就坐在西曼小姐的家里,手里捏着小小的一瓶吐真剂。西曼小姐坐在她的对面,手里有条不紊的缠着一个线团——其实她并不会编织任何东西,年轻的时候不会,现在更加不会。

    她们突然发现彼此已经无话可说,发现了这一点的西曼小姐倍感凄凉,自从上次告诉了这个女子她的过往情事,再见到她竟多少有些别扭,一怎么调整也无法恢复正常的那种别扭。她还不知道,赫敏想知道的远远不止那么多——她想要了解的,是西曼小姐情人和女儿的真实身份。

    在别人的茶杯里下药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刺探他人心灵深处的隐私更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那瓶吐真剂在她手心里攥出了细细的汗珠,她很难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

    在犹豫中,她想起情人的那句话——西曼小姐肯给你讲她的故事,就不该介意讲的再多一些,让后人把她的更清楚,这对她是有好处的,我想,她也会同意这个看法,只是,不敢去提一些沉重的事儿,其实,她自己也很想说出来。你的做法其实是在帮助她。

    赫敏最后还是悄悄的把那瓶透明的液体倒进了西曼小姐的茶杯。看着她抿了一口茶,眼睛的颜色就渐渐变淡了,这时候的人是问什么说什么的。

    于是赫敏从她嘴里知道了她情人的真实身份……知道了她的女儿寄养在了什么人家。

    “你有一些关于你女儿的东西吗,哪怕一点也好。”她的声音已经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中,一个进去就出不来的秘密。

    “有的,在楼上……在抽屉里……”

    赫敏跑到楼上,按照她所说的翻到了那张照片……

    泛着黄边的旧相片上是一个玩秋千的女孩子,她的发型,面部轮廓,甚至还有目光,都跟成年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问出了什么?”那段日子里,德拉科无数次的这样问她。

    她却一直摇头说什么也没问出来,再一问,她就要发火。

    珍妮只能决定放弃这个写作计划。

    两个星期以后西曼小姐就去世了,一人死在了居室里,手里还缠着一个毛线团,随着她生命的逝去,线团也滚落下去,毛线的一端勾在了她的珐琅戒指上,另一端在地板上形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堆散线。

    她去世的消息见诸报端,话题率几乎超过生前。

    她把生前的所有财产都送给了圣玛丽孤儿院。

    她最后居住的小房子成了歌迷凭吊的圣地。

    似乎所有人都突然伤心了起来。

    赫敏没有去参加葬礼,也没有跟任何人讨论过这件事,因为她什么也不想说。

    两个月后,炙热的阳光彻底的烤透了大地,她的情绪跟随着一起热烈起来,她决定忘记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

    “我父亲好像出去了。”德拉科眼睛看着窗外,他最近特别喜欢看窗外,赫敏知道,他是越来越强烈的想离开这个家了。

    “你看到他在向门外走?”赫敏问,她显然也希望马尔福先生不在家。

    “要是看到了,就不用‘好像’这个词了。我只是感觉他不在,我的感觉通常很准。”

    “今天好像还真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哦。”

    “那今天就是属于我们的。”

    俩人关起房门,拿出一瓶红酒两只杯,相对坐着,开始轻酌浅饮。他们喝的很慢,赫敏几乎是在小口小口的啜饮,但脸上还是飞溅起一片一片的桃色来。

    红酒的后劲非常大,俩人感受到这一点的时候,意识和身体已经被酒精撕扯成了碎片,便在床上随随便便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两个人都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样子,彼此却已没有任何羞涩,反而生出几分欲望来。

    只要家里没人的时候,他们都会进入激情状态,男女间想做的事情,他们都不遗余力的做,都是在感情世界里行走过而且走的不顺利的人,碰到合适的伙伴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于是所有抚爱里都隐藏着温存,怜惜,还有惊喜,本是偶一为之,却仿佛出自从不曾懈怠过的练习。

    夜已过半,德拉科看着仅仅盖了一层单薄被子的赫敏,突然注意到了她颈上的项链,是心形的那个。

    “这不是我们在后院的房子里捡到的吗?”他问。

    “是,我看着还不错。”

    “你至少该把上面的杰西卡改成你自己的名字。”

    “不用了,就当我现在来怀念我的母亲。”

    “哦,原来你过去从不怀念。”

    “讨厌,”她瞪了情人一眼,“你说,你父亲会去哪儿?”

    “可能是去切丽那里吧。我猜的。”

    赫敏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在切丽那里……他们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也做着刚才他们做的那些事,一定是的!

    这怎么可以!他们之间怎么可以!他们的关系是……

    赫敏已经不敢去想了,她只要想到一点就觉得无比恶心,从里到外的那种恶心。她觉得自己也许不该在故作糊涂,保持沉默了。不能任由他们日复一日的胡来。

    不过,真的让赫敏站出来揭发真相,她又缺乏勇气了,毕竟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牵扯甚多的事情。

    她在思索着,应该从哪一步入手,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把事情说清楚以及应该对什么人说。

    想了很久,她也没有得到任何头绪,她决定去找一个人,一个昔年的同学——卢娜。

    这女人在学生时代就不太正常,经常固执的坚信一些无稽之谈,现在年龄也不轻了,那种疯癫本性却是与日俱增。

    找她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找一点快乐,她现在非常需要快乐,她的情人现在是没法给她什么快乐了。她过去总是跟卢娜为一点点分歧就争执不下,当然,这样的争执现在也在继续,但彼此已经没了那种激烈的色彩,而是转为一种偏于轻松的娱乐。你可以不认可卢娜的世界,但是不能否认那个世界很有诱惑力。

    卢娜现在独居在山顶的一栋小房子里,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院里种植着西红柿和葡萄,还有矮牵牛。通往门口的小径上是没有铺石子的土路,上面横七竖八的都是脚印。她敲了敲门,马上就有人来开。

    房间里窜出一股奇怪的气味,好像烧焦了的味道,卢娜穿着个脏兮兮的围裙,笑嘻嘻的迎接了她。

    “你在干什么?”赫敏问的很平静,在这个小屋子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以让人感到奇怪。

    “我在煮饭。”

    “你不能找个人帮你吗?”赫敏知道她近些年身体非常不好,患了一种慢性病,修养的好倒也没有妨碍,修养的不好就很麻烦了。所以赫敏认为她应该有个人照顾。而且长久的独居也不是很安全。

    “我自己能够应付。”她坚持这样说。“你今天怎么想到来看我。”

    “我就是想和你聊聊,随便聊。”赫敏在桌前坐下,卢娜给她倒了一杯橘子汁。

    当赫敏看到那个盛装橘子汁的瓶子,大惊失色,“这不是杀虫药的瓶子吗?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这瓶子我洗过的。”

    “那你就不要用这个包装的杀虫药了,会搞混淆的。”

    “没事了,不要总是那么紧张。我自己区分的开。”

    赫敏感觉无话可说,这么危险的事情,她居然不以为然,但是卢娜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人能够劝解。

    “赫敏,你要不要去摘些西红柿和葡萄来吃。”她显然不想再谈那个橘子汁的问题了。

    听了这话,赫敏就笑了,她的小菜园里最甜的葡萄和最大的西红柿早就被人摘走了,因为卢娜都不锁院子的大门,有人进来采摘,她也不闻不问,有时候甚至还表示欢迎,如果有人说她的葡萄甜,她还会送人家好几个西红柿。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这个习惯,好多人都来摘果子吃,她的院子被各种大大小小的脚印踩的乱七八糟。

    “不,不吃了。”赫敏婉言拒绝,“我来是有事情要说的。”

    “我知道,你讲。”

    “这个……还真是不太好说,”赫敏觉得还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是如果有件事,牵扯很大,但是又很严峻,说出来会很困难,但是还……”不得不说赫敏的表达能力是非常一般的,措辞很混乱,说话着急的时候措辞尤其混乱。

    “但是你还必须得说,对吗?”卢娜已经大致了解她的情绪了,知道这事情很为难但自己还不能多问,只能对她说,“既然很重要,那你就必须要说,只是,要找个相对好说话的人去挑破。”

    赫敏听完就沉吟了下来,她一直就坚持认为自己应该说出真相,卢娜如此提醒,她就更清楚自己该怎样做了。

    “听说你最近住在马尔福庄园里?”卢娜问这话的时候语气相当平静。

    “是这样,你好像并不感到奇怪。”

    “没什么可奇怪的,”卢娜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早就怀疑卢修斯马尔福跟你有着什么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赫敏顿时坐直了。

    “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你还记得,我们十五岁那一年,在神秘事务司的那场战役,他当时在场,我好像看到,他在保护你,他挡开了所有伤害你的咒语,当然,我也许是看错了。”

    “那你肯定是看错了。”赫敏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好吧……也许我真的看错了,这件事我想了很长时间。当然是没有什么结果了,不过,你要是喜欢抓在马尔福庄园我认为也不是很坏的事儿,我个人不是很讨厌卢修斯马尔福那个人,我看过他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深处是平和的。看人是一定要看眼睛的。”

    赫敏听了也没有说话,卢娜确实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因为这个很多人反映她的精神病已经没救了。

    “但是,赫敏,我提醒你,你要警惕,马尔福家的另一个女人,那个叫切丽的女人。”

    “你认识她?”赫敏感到很惊讶,因为切丽为人非常低调,几乎不在人前露面。

    “见过几次,甚至买东西的时候还见过一次,她的眼睛表面上看是波澜不惊的,但是,深处是冷的,冷的就像寒冬里的一滴泪水。那是一双杀人犯的眼睛。”

    赫敏笑了,她没法不笑,听卢娜讲话就是这么好玩,她的那些幻想总是会跳动你笑的神经。

    “好吧,你说她杀过谁啊。”

    “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我也没有指望你能相信,就是二十多年前,两位高级官员突然死去了,有一位是被蛇咬死的,一位是吃错了药,看上去好像是意外,但我仔细查阅了当年的资料,觉得很多地方是非常相似的。”

    “嗯,很有意思,你可以去写小说了。”赫敏感觉自己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二人的死对马尔福庄园是非常有好处的,好了,我知道你没有兴趣听,你心里一定在嘲笑我胡思乱想,你总是这样,我们来说点别的吧。”

    日落的时候,赫敏跟她吃了一些很酸很酸的葡萄,然后告辞离去,她现在心情好多了,听完卢娜的胡言乱语一般人的心情都会好很多。她真希望这女人不要到处去张扬自己的新发现,否则很难说切丽会不会去控诉她恶意诽谤。

    耳边好像传来了细碎的歌声……切丽推开了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光裸的身子从丝缎被子里滑脱出来,踩着冰冷的地板,走到窗边,漆黑的玻璃板映照出她洁白修长的胴体。她把窗子打开了一点,细细的听。

    她的眼睛

    闪动耀眼光芒

    就好像那一天

    夏日午后的阳光

    甜蜜笑脸

    洋溢青春的感觉

    是否有人看见

    她的温柔隐藏的危险

    她说别拒绝生命中

    偶而的出轨

    梦想才能实现

    她说拥有吧这世界

    爱的冒险

    就像盛夏的玫瑰

    “很不错的一首歌啊。”卢修斯也睁开了眼睛,从她的床上下来,捡起地上的真丝睡衣,披在她身上。

    “你听过?”切丽简单的系上了两个扣子。

    “我听过。”他的手指停留女人细长的脖子上,那上面挂着精巧的红宝石项链,好像一处红亮的伤口,“是谁在唱歌。”

    “是个叫杰克的男孩,他喜欢在夜里唱歌。”切丽又系上了一只扣子,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她被弄的有点睡不着了,而她身边的男人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生命中同一个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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