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长安城内一派繁荣景象。街市内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醉仙楼内也是人声鼎沸，大厅里挤满了人，戏台正中摆着一张红木方桌，桌上依次摆着惊堂木与折扇，一切准备就绪，却迟迟不见说书人。
台下听众有些躁动，有人已按耐不住性子，起身打算离去。
与整个大厅气氛格格不入的，是二楼雅间端坐着的男子。此人一身精致的天青色华服，约莫二十有余，眼角微挑，神色慵懒，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笑意，修长五指叩在桌面轻轻敲击。
自落座起已过了半个时辰，他却不恼，兀自喝着小二端来的信阳毛尖。
又是半柱香时间，说书人方才匆忙出场，躬着身子向众人行了个礼，几声道歉后悠然入座。
惊堂木一响，满座寂然。
“要说这泯天教，我想各位看官也不陌生。这十七年来，泯天教杀人无数，罪恶滔天。教主楚连心狠手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台下众人纷纷出声响应，楼上男子依旧懒懒依靠在桌边，手边瓷杯泛着氤氲水汽。
不知何时，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出现在他身边。他抬了抬手，止住那人说话的势头。
男子不死心，道:“可是大人……”
“无影，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青衣男子这才开口，声线婉转，尾音上扬，配上比常人柔上几分的样貌，倒颇有几分戏子的风韵。
“是，大人。”被唤作无影的男子略一颔首，退后半步停在他身后。
“若是这些杂碎能伤到我，也不需要那些人动手了。安心听书吧。”
无影轻声应了，注意力却始终在人群之中，袖中的短箭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待那惊堂木再次落下，说书人退场后，无影方才松了口气，侧眸正瞥见自家主子嘴角的笑，似是觉得自己的紧张行为有些幼稚，不由得窘迫起来。
正欲说些什么，小二却已迎上来，笑得一脸谄媚:“大人，我家主子想请您演一出戏，戏服已然备好。”
无影听罢，怒斥道:“混账东西！我家大人也是你说请就请的？”
“无影，休得无礼。”
凤惜诀却丝毫不在意，敛眉递交一个责备的眼神，随即起身冲着小二笑道:“我和赵老板也是旧相识了，一场戏，算不得什么。带路吧。”
小二正惊艳于此人的容貌，心下想着竟比好些姑娘都精致几分，见人迈步而来，连忙应了声，转身给人领路。
凤惜诀忽又停步，回身对无影吩咐了几声，这才重新跟上。
他让无影别担心。
可是无影真的很担心。
先前就接了消息，说是有人想趁着人多眼杂刺杀凤惜诀。他跟随凤惜诀三年，一直将他视作亲人，自是不愿看到他出事。
凤惜诀倒是毫不担忧，该喝的茶一滴不留全都下了肚，往日拒绝的要求此时竟也答应下来。
莫非……他早已想好对策？
“希望那位大人早些赶到……”
无影轻声呢喃了一句，半倚在雕花护栏上，警惕着楼下的动静。
琴瑟声起，一袭红衣的伶人登场，莲步轻移，顾盼生姿。鼓声落下，伶人朱唇轻启，吐出娇柔美艳的词句来。
不知何人起了头，台下叫好声渐起，大厅内热闹非凡。
伶人步步生香，裙罗随吚吚哑哑的唱腔回旋飞扬。悠扬婉转的乐曲环绕红梁，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场内热闹非凡。
鼓点渐落，伶人水袖飞扬，腰身一旋起势上前，却在提膝之后硬生生停了脚步，大厅内也随之寂静下来。
不知何时出现的蒙面男子，借着人声喧闹抽刀出鞘纵身跃上了戏台。
无影一惊，正欲动身，却觉身后劲风袭来，忙滑步避开剑锋。
来人着一身素衣，面上覆以黑纱，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
无影也不废话，手臂一震便有数枚暗器自袖中飞出。
那蒙面人身法诡异，轻易躲开直袭面门的暗器，手中长剑一转又重新杀向无影。
无影心系凤惜诀，不愿与之缠斗，早在丢出暗器之时踏着护栏跃下。
原本看戏看得兴起的众人已开始慌乱逃窜，有几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扑到无影身边阻住了他前进的势头。
再看戏台上。
凤惜诀收了唱腔后撤几步面向那不速之客，垂手抚上腰间，取出了隐在腰封中的刀刃迈步迎上，五指翻飞间数道利刃直切那人脖颈，却在半路被长剑拦下。
一击不成，凤惜诀也不躁，步伐稳健出手干脆利落，竟凭着手中薄刃将那黑衣人硬生生逼退了数十尺。
凤惜诀敛袖翻腕，指间刀刃蓄势待发，正想起手却觉眼前一花，旋即头昏脑胀，身子发软。
茶里果然被下了药。
凤惜诀在心底冷笑一声，抬步连退数尺。
那蒙面人追上前去，出手皆是杀招。凤惜诀使不上力，只能堪堪躲避。
眼见凤惜诀处境危急，无影心下焦急起来，提神运气踏着一边桌椅飞跃而起。
还未等无影抵达戏台，便有一道人影自半空跃下，一手揽了凤惜诀避开刺来的剑锋，一手持剑只三两招便将那人就地解决。
剩下几名作壁上观的蒙面人也被门外赶来的护卫擒住，通通卸了下颚骨防止吞毒自杀。
立时有人认出那些护卫来自泯天教，而那戏台之上的人，正是泯天教左护法，沈亦眠。
一时间台下议论声大起，掺杂几声怒斥谩骂。
凤惜诀却毫不意外沈亦眠会出现，眯起眸子轻声开口道:“劳烦左护法出手。”语气平淡染了几分笑意，似乎方才被逼入险境的人不是他。
沈亦眠面色铁青，松了手冷哼一声，道:“明知对方摸透你的习惯埋伏在此处，竟还敢如此招摇，连茶中下了药也看不出？若不是无影派人通知我，你怕是早就丧命于此。”
“自是看出来了。”凤惜诀好整以暇掏出锦帕，擦拭起脸上粉黛，“可那是绝顶好茶，不喝太可惜。而且，我料到左护法会来救我。”
言罢，他弯弯唇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是的，得意。
不是因为泯天教左护法撇下手头事物来救他，而是因为他猜到沈亦眠会来。
这副得意的样子，简直像个孩子。
沈亦眠正欲应声，一边无影已快步赶来，屈膝下跪道:“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大人，还请沈护法责罚！”
“今日这事与你无关。况且你家主子也没受伤，不必罚你。”顿了顿，又转向凤惜诀斥道:“倒是你，堂堂泯天教右护法，竟整日流连风月场所，成何体统？”
“教主任我为右护法，却从未将任务交与我，我若不出来找找乐子，是要闷死在教中了。”
凤惜诀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抱怨，却止住了沈亦眠的怒火。
在泯天教中，除去教主楚连，权力最大的便是左右护法。凤惜诀接任右护法一职已有半月，却从未从楚连手中接到过任务。
饶是知道内情的沈亦眠，也觉不妥。
他缄默片刻，才又开口道:“教主派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他有事要吩咐你去做。”
“何事？”
“见了教主你自然明白是何事。”
“好，等我换好衣服。”凤惜诀应了，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面向沈亦眠，解释道:“醉仙楼的伙计并不知情，只是那赵老板的错。”
沈亦眠微怔，旋即轻哼出声:“妇人之仁。”
“我只是不想妄自背负几条无辜性命罢了。”言罢勾唇一笑，伴着那半落的妆容，竟有几分美艳。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沈亦眠竟有几分失神。
他手上早已沾满鲜血，为何还会在意这几个无名小卒
“当真如楚连所言，是个怪人。”
醉仙楼内也是人声鼎沸，大厅里挤满了人，戏台正中摆着一张红木方桌，桌上依次摆着惊堂木与折扇，一切准备就绪，却迟迟不见说书人。
台下听众有些躁动，有人已按耐不住性子，起身打算离去。
与整个大厅气氛格格不入的，是二楼雅间端坐着的男子。此人一身精致的天青色华服，约莫二十有余，眼角微挑，神色慵懒，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笑意，修长五指叩在桌面轻轻敲击。
自落座起已过了半个时辰，他却不恼，兀自喝着小二端来的信阳毛尖。
又是半柱香时间，说书人方才匆忙出场，躬着身子向众人行了个礼，几声道歉后悠然入座。
惊堂木一响，满座寂然。
“要说这泯天教，我想各位看官也不陌生。这十七年来，泯天教杀人无数，罪恶滔天。教主楚连心狠手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台下众人纷纷出声响应，楼上男子依旧懒懒依靠在桌边，手边瓷杯泛着氤氲水汽。
不知何时，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出现在他身边。他抬了抬手，止住那人说话的势头。
男子不死心，道:“可是大人……”
“无影，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青衣男子这才开口，声线婉转，尾音上扬，配上比常人柔上几分的样貌，倒颇有几分戏子的风韵。
“是，大人。”被唤作无影的男子略一颔首，退后半步停在他身后。
“若是这些杂碎能伤到我，也不需要那些人动手了。安心听书吧。”
无影轻声应了，注意力却始终在人群之中，袖中的短箭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待那惊堂木再次落下，说书人退场后，无影方才松了口气，侧眸正瞥见自家主子嘴角的笑，似是觉得自己的紧张行为有些幼稚，不由得窘迫起来。
正欲说些什么，小二却已迎上来，笑得一脸谄媚:“大人，我家主子想请您演一出戏，戏服已然备好。”
无影听罢，怒斥道:“混账东西！我家大人也是你说请就请的？”
“无影，休得无礼。”
凤惜诀却丝毫不在意，敛眉递交一个责备的眼神，随即起身冲着小二笑道:“我和赵老板也是旧相识了，一场戏，算不得什么。带路吧。”
小二正惊艳于此人的容貌，心下想着竟比好些姑娘都精致几分，见人迈步而来，连忙应了声，转身给人领路。
凤惜诀忽又停步，回身对无影吩咐了几声，这才重新跟上。
他让无影别担心。
可是无影真的很担心。
先前就接了消息，说是有人想趁着人多眼杂刺杀凤惜诀。他跟随凤惜诀三年，一直将他视作亲人，自是不愿看到他出事。
凤惜诀倒是毫不担忧，该喝的茶一滴不留全都下了肚，往日拒绝的要求此时竟也答应下来。
莫非……他早已想好对策？
“希望那位大人早些赶到……”
无影轻声呢喃了一句，半倚在雕花护栏上，警惕着楼下的动静。
琴瑟声起，一袭红衣的伶人登场，莲步轻移，顾盼生姿。鼓声落下，伶人朱唇轻启，吐出娇柔美艳的词句来。
不知何人起了头，台下叫好声渐起，大厅内热闹非凡。
伶人步步生香，裙罗随吚吚哑哑的唱腔回旋飞扬。悠扬婉转的乐曲环绕红梁，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一时间场内热闹非凡。
鼓点渐落，伶人水袖飞扬，腰身一旋起势上前，却在提膝之后硬生生停了脚步，大厅内也随之寂静下来。
不知何时出现的蒙面男子，借着人声喧闹抽刀出鞘纵身跃上了戏台。
无影一惊，正欲动身，却觉身后劲风袭来，忙滑步避开剑锋。
来人着一身素衣，面上覆以黑纱，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
无影也不废话，手臂一震便有数枚暗器自袖中飞出。
那蒙面人身法诡异，轻易躲开直袭面门的暗器，手中长剑一转又重新杀向无影。
无影心系凤惜诀，不愿与之缠斗，早在丢出暗器之时踏着护栏跃下。
原本看戏看得兴起的众人已开始慌乱逃窜，有几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扑到无影身边阻住了他前进的势头。
再看戏台上。
凤惜诀收了唱腔后撤几步面向那不速之客，垂手抚上腰间，取出了隐在腰封中的刀刃迈步迎上，五指翻飞间数道利刃直切那人脖颈，却在半路被长剑拦下。
一击不成，凤惜诀也不躁，步伐稳健出手干脆利落，竟凭着手中薄刃将那黑衣人硬生生逼退了数十尺。
凤惜诀敛袖翻腕，指间刀刃蓄势待发，正想起手却觉眼前一花，旋即头昏脑胀，身子发软。
茶里果然被下了药。
凤惜诀在心底冷笑一声，抬步连退数尺。
那蒙面人追上前去，出手皆是杀招。凤惜诀使不上力，只能堪堪躲避。
眼见凤惜诀处境危急，无影心下焦急起来，提神运气踏着一边桌椅飞跃而起。
还未等无影抵达戏台，便有一道人影自半空跃下，一手揽了凤惜诀避开刺来的剑锋，一手持剑只三两招便将那人就地解决。
剩下几名作壁上观的蒙面人也被门外赶来的护卫擒住，通通卸了下颚骨防止吞毒自杀。
立时有人认出那些护卫来自泯天教，而那戏台之上的人，正是泯天教左护法，沈亦眠。
一时间台下议论声大起，掺杂几声怒斥谩骂。
凤惜诀却毫不意外沈亦眠会出现，眯起眸子轻声开口道:“劳烦左护法出手。”语气平淡染了几分笑意，似乎方才被逼入险境的人不是他。
沈亦眠面色铁青，松了手冷哼一声，道:“明知对方摸透你的习惯埋伏在此处，竟还敢如此招摇，连茶中下了药也看不出？若不是无影派人通知我，你怕是早就丧命于此。”
“自是看出来了。”凤惜诀好整以暇掏出锦帕，擦拭起脸上粉黛，“可那是绝顶好茶，不喝太可惜。而且，我料到左护法会来救我。”
言罢，他弯弯唇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是的，得意。
不是因为泯天教左护法撇下手头事物来救他，而是因为他猜到沈亦眠会来。
这副得意的样子，简直像个孩子。
沈亦眠正欲应声，一边无影已快步赶来，屈膝下跪道:“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大人，还请沈护法责罚！”
“今日这事与你无关。况且你家主子也没受伤，不必罚你。”顿了顿，又转向凤惜诀斥道:“倒是你，堂堂泯天教右护法，竟整日流连风月场所，成何体统？”
“教主任我为右护法，却从未将任务交与我，我若不出来找找乐子，是要闷死在教中了。”
凤惜诀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抱怨，却止住了沈亦眠的怒火。
在泯天教中，除去教主楚连，权力最大的便是左右护法。凤惜诀接任右护法一职已有半月，却从未从楚连手中接到过任务。
饶是知道内情的沈亦眠，也觉不妥。
他缄默片刻，才又开口道:“教主派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他有事要吩咐你去做。”
“何事？”
“见了教主你自然明白是何事。”
“好，等我换好衣服。”凤惜诀应了，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面向沈亦眠，解释道:“醉仙楼的伙计并不知情，只是那赵老板的错。”
沈亦眠微怔，旋即轻哼出声:“妇人之仁。”
“我只是不想妄自背负几条无辜性命罢了。”言罢勾唇一笑，伴着那半落的妆容，竟有几分美艳。
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沈亦眠竟有几分失神。
他手上早已沾满鲜血，为何还会在意这几个无名小卒
“当真如楚连所言，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