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惜决出楼时药效尚未退，被沈亦眠安排进了雇佣的马车内，以防意外发生，沈亦眠也跟着放弃了骑马。
凤惜决自坐上马车后便一言不发，倚在一旁闭目养神。沈亦眠心事重重，倒也没去追问他关于刺客的事。
马车行了半盏茶时间，凤惜决忽而睁眼，问道：“教主下山了吗？”
沈亦眠一愣，随即点头。
泯天教的本部设在城郊一座山峰上，地势险峻，上山的路隐在齐腰草木中，一般人寻不到踪迹。若要回泯天教，只有一条路，凤惜决发现马车去向不对，倒也很快猜出一二。
“看来这次是个大买卖，教主都亲自出山了。”凤惜决漫不经心地感慨了一句，伸手撩开车帘打量车外景象。几番推断，又开口道：“原来城东那座废弃的旧宅子是被你买下来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我一直混迹城中，消息来源自然广。”
“嗯。”沈亦眠轻声应了便没再说什么，马车内再度寂静下来，只有外头街市大小商贩的叫卖声不断响起。
不出一盏茶功夫，马车便在一座宅子前停下，沈亦眠扶着凤惜决一并下了马车。
无影先一步上前敲门，木门被人拉开一条缝，半张脸自门缝中探出来。那人见到无影，又探头看了看身后几人，这才打开院门，将他们迎进去。
荒废多年的宅子内部倒不像外头看上去那般破旧，院里栽了些草木，郁郁葱葱，好不茂盛。
未出几步，无影及随从被几个人拦下，随即有人引着凤惜决和沈亦眠进了后院。
到了石拱门处，那人也退下了。沈亦眠侧头看了眼凤惜决，这才施力扶着他一同进了后院。
后院内一片沉寂，不远处街市的喧哗皆被重重墙垣阻隔在外。院里的桃树底下置着一张石桌，桌前坐着一名黑衣男子，神色冷冽，眉眼间透出几分戾色。
沈亦眠松了手，堪堪向前迈了一步，垂首抬臂抱拳成礼，缓声道：“教主，我将凤惜决带回来了。”
楚连的视线轻巧略过沈亦眠，落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凤惜决身上，脸上透出些隐约的笑意，方才窥见的几分杀气立时没了踪迹。
“回来了就好。惜决，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凤惜决摇了摇头，答道：“无碍，幸亏沈护法来得及时，没出什么事。”
“你啊，平时可得多加小心，莫因一时玩乐中了奸人的诡计。”几声吩咐过后，楚连又连带着将沈亦眠关心了一番，这才道出此行的目的：“这次喊你来，是想让你去未央宫替我拿个消息。”
凤惜决闻言吃吃一笑，道：“什么消息，还需要我特地去拿？”
楚连半晌未应声，端起桌上留有余温的茶水一饮而尽，面上神色来回变换了几轮，这才搁下茶盏，自腰间取出一枚木牌，探手递过去。
“这是……”凤惜决伸手接过，握在掌心仔细打量。木牌方方正正，不过半只手掌大小，材质上乘，一面工整刻着“未央”二字，精心饰以红漆。
“是未央宫的信物。”沈亦眠匆匆瞥了一眼便已明了此为何物，想着凤惜决怕是药效未过神思不大清明，便侧身提醒了一句。
“嗳，沈护法当真是贴心，还怕我一时想不起这是何物。”凤惜决笑着打趣，同时转眸冲他轻轻眨了眨眼。
沈亦眠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咳。”楚连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我要你们拿着这个牌子，一同前去醉春楼，到天字号寻未央宫的人。拿到消息之后，便去找一个人，让他交出手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必知道，照办便是。事后记得封口。”
“那……这个人，是谁？”
楚连勾起嘴角，眼底却似布了一层薄霜，原本隐匿的杀气一瞬间重又笼罩周身，令人不寒而栗。
“长留门余孽，傅长安。”
话音落下，沈亦眠神色微变，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攒紧几分。
凤惜决倒是没什么反应，干脆应了声，收好木牌告退。
待出了院门，凤惜决拦下正欲扶他上车的车夫，笑意盈盈道了声谢，这才领着无影绕开马车，向醉春楼方向走去。沈亦眠迟疑片刻，迈步跟了上去。
三人行了一段距离，凤惜决忽而开口漫不经心问道：“这个傅长安……与沈护法是什么关系？”
沈亦眠脸色一沉，冷冷应道：“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素不相识。”
凤惜决轻一撇嘴，挑起眉梢故作惊讶：“方才我看沈护法情绪不大对，还以为沈护法和这个傅长安有什么交情。看来是我误会了。”
沈亦眠沉默着，脸色倒是更差了一分。
凤惜决本就只是随口一说，见状也觉无趣，便再没继续追问，转而低声道：“长留门……几年前不是已经被灭了个干净吗，怎么又突然出来一个叫傅长安的角色。”
“或许是当年斩草未除根，让那小子得了机会逃了。”无影试探性地开口，一面垂了眼悄悄打量身边那人的神色。
自打凤惜决上了马车，他就一直担心凤惜决会因自己偷偷报信给沈亦眠而发脾气。现在看来，通风报信怕也是他所预料到的。
“我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这个傅长安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教主下这么大工夫。未央宫在江湖这么多年，给的消息从来没错过，可靠得很。不过这价格是真不便宜。沈护法，依你看，这个傅长安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与我们无关，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沈亦眠随口应了句，加快了脚步。
“是，一切听沈大人的。”凤惜决无声笑笑，迈步追上去。
不得不说，沈亦眠这个院子挑得很不错。位置够偏僻，掩人耳目，却又不会离街市太远。三人只行了半柱香时间，便已望见醉春楼外层层叠叠的艳红罗纱。
醉春楼是城内最大的销金窝，也是消息聚集最多的地方，全称的达官贵人都会来此消遣娱乐。不管什么人，到了醉春楼，都绝不会也不敢闹事。
按理说，一个小小的青楼，是做不到这个份上的。究其缘由，是因为醉春楼背后有个主子，传闻身份特殊，虽然是个江湖人士，却连朝堂官员都给他几分面子。
最重要的是，醉春楼的姑娘确实漂亮。就连要价最低的姑娘也是花容月貌，叫人见之难忘。
沈亦眠原本加快了步伐，到了醉春楼门外却不由放慢了脚步，最后干脆停在原地等待两人。
凤惜决眼神来回流转一番，嗤笑出声，拖长了尾音道：“沈大人方才还着急，怎么现在到了门口却不走了？莫不是从没来过这儿？”
沈亦眠抿唇正欲说些什么，门口几位姑娘早已迈步迎上来，说说笑笑地将三人拉进了大门。
楼内聚满了宾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凤惜决好奇，随手拉了个人询问，方得知今夜将决定新一年的花魁人选，城里的各位公子哥全都闻名而来。
凤惜决听得津津有味，大有留下来观摩的念头。沈亦眠探手一把拽过他便上了二楼。
不同于楼下的喧闹，二楼安静得很，只偶尔从屋内传出一阵嬉笑声。
天字号房位于最深处，远远便能看见门外候着的几名红衣女子。
无影照例被拦下，凤惜决交了木牌，便有人领着他们进屋。
踏入屋内的一瞬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青木香气息，透过重重叠叠的红纱隐约能窥见一道身影。
凤惜决收起平日轻浮的笑意，挽袖落座。沈亦眠抿起呼吸小心打量屋内的装扮。
似是注意到来人，那道身影微微一动，便有婉转悠扬的嗓音响起。
“来的可是泯天教沈大人与凤大人？”
两人微微一怔，未曾料到那位未央宫的主子竟是个女子。凤惜决清了清嗓子，温声笑道：“正是。”
“寻傅长安何事？”
“这个可不方便告知宫主。不过听起来——秦宫主似乎很关切这位傅长安。可是旧相识？”
那头沉默了半晌才又再度开口，话语里染了些不满。
“这不是凤大人该关心的。两位拿了消息就走吧。莺莺，把东西给他们。”
“是。”一旁的侍女递上一封信，转身开了门，作出送客的姿态。
既然主人都下了逐客令，再留着也不合适。两人对视一眼，抱拳一礼退了出去。
三人不多做停留，婉拒了姑娘们热情的挽留，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到了门口。凤惜决轻叹一句，低声道：“这位秦宫主脾气还真差。”
“也是你问了不该问的。”
“说不准真被我说中了。”
两人正交谈着，忽有个身着黑袍的人擦肩而过，似有若无地瞥了三人一眼。凤惜决脚步微顿，蹙起了眉。
“怎么了？”
“无事。快走吧，早些完事，我还想去喝个酒。”
“……没个正经。”
“是，沈大人教训的是。下回喝酒一定捎上沈大人。”
三人渐行渐远，没注意到方才那名黑袍人转道进了醉春楼，也凭着木牌进了天字号。
屋里那人低低一笑，道：“今日泯天教的客人还真是多。长老有何贵干？”
“麻烦宫主替我杀个人。”
“何人？”
“泯天教护法，凤惜决。”
凤惜决自坐上马车后便一言不发，倚在一旁闭目养神。沈亦眠心事重重，倒也没去追问他关于刺客的事。
马车行了半盏茶时间，凤惜决忽而睁眼，问道：“教主下山了吗？”
沈亦眠一愣，随即点头。
泯天教的本部设在城郊一座山峰上，地势险峻，上山的路隐在齐腰草木中，一般人寻不到踪迹。若要回泯天教，只有一条路，凤惜决发现马车去向不对，倒也很快猜出一二。
“看来这次是个大买卖，教主都亲自出山了。”凤惜决漫不经心地感慨了一句，伸手撩开车帘打量车外景象。几番推断，又开口道：“原来城东那座废弃的旧宅子是被你买下来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我一直混迹城中，消息来源自然广。”
“嗯。”沈亦眠轻声应了便没再说什么，马车内再度寂静下来，只有外头街市大小商贩的叫卖声不断响起。
不出一盏茶功夫，马车便在一座宅子前停下，沈亦眠扶着凤惜决一并下了马车。
无影先一步上前敲门，木门被人拉开一条缝，半张脸自门缝中探出来。那人见到无影，又探头看了看身后几人，这才打开院门，将他们迎进去。
荒废多年的宅子内部倒不像外头看上去那般破旧，院里栽了些草木，郁郁葱葱，好不茂盛。
未出几步，无影及随从被几个人拦下，随即有人引着凤惜决和沈亦眠进了后院。
到了石拱门处，那人也退下了。沈亦眠侧头看了眼凤惜决，这才施力扶着他一同进了后院。
后院内一片沉寂，不远处街市的喧哗皆被重重墙垣阻隔在外。院里的桃树底下置着一张石桌，桌前坐着一名黑衣男子，神色冷冽，眉眼间透出几分戾色。
沈亦眠松了手，堪堪向前迈了一步，垂首抬臂抱拳成礼，缓声道：“教主，我将凤惜决带回来了。”
楚连的视线轻巧略过沈亦眠，落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凤惜决身上，脸上透出些隐约的笑意，方才窥见的几分杀气立时没了踪迹。
“回来了就好。惜决，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凤惜决摇了摇头，答道：“无碍，幸亏沈护法来得及时，没出什么事。”
“你啊，平时可得多加小心，莫因一时玩乐中了奸人的诡计。”几声吩咐过后，楚连又连带着将沈亦眠关心了一番，这才道出此行的目的：“这次喊你来，是想让你去未央宫替我拿个消息。”
凤惜决闻言吃吃一笑，道：“什么消息，还需要我特地去拿？”
楚连半晌未应声，端起桌上留有余温的茶水一饮而尽，面上神色来回变换了几轮，这才搁下茶盏，自腰间取出一枚木牌，探手递过去。
“这是……”凤惜决伸手接过，握在掌心仔细打量。木牌方方正正，不过半只手掌大小，材质上乘，一面工整刻着“未央”二字，精心饰以红漆。
“是未央宫的信物。”沈亦眠匆匆瞥了一眼便已明了此为何物，想着凤惜决怕是药效未过神思不大清明，便侧身提醒了一句。
“嗳，沈护法当真是贴心，还怕我一时想不起这是何物。”凤惜决笑着打趣，同时转眸冲他轻轻眨了眨眼。
沈亦眠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咳。”楚连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我要你们拿着这个牌子，一同前去醉春楼，到天字号寻未央宫的人。拿到消息之后，便去找一个人，让他交出手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你不必知道，照办便是。事后记得封口。”
“那……这个人，是谁？”
楚连勾起嘴角，眼底却似布了一层薄霜，原本隐匿的杀气一瞬间重又笼罩周身，令人不寒而栗。
“长留门余孽，傅长安。”
话音落下，沈亦眠神色微变，垂落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攒紧几分。
凤惜决倒是没什么反应，干脆应了声，收好木牌告退。
待出了院门，凤惜决拦下正欲扶他上车的车夫，笑意盈盈道了声谢，这才领着无影绕开马车，向醉春楼方向走去。沈亦眠迟疑片刻，迈步跟了上去。
三人行了一段距离，凤惜决忽而开口漫不经心问道：“这个傅长安……与沈护法是什么关系？”
沈亦眠脸色一沉，冷冷应道：“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素不相识。”
凤惜决轻一撇嘴，挑起眉梢故作惊讶：“方才我看沈护法情绪不大对，还以为沈护法和这个傅长安有什么交情。看来是我误会了。”
沈亦眠沉默着，脸色倒是更差了一分。
凤惜决本就只是随口一说，见状也觉无趣，便再没继续追问，转而低声道：“长留门……几年前不是已经被灭了个干净吗，怎么又突然出来一个叫傅长安的角色。”
“或许是当年斩草未除根，让那小子得了机会逃了。”无影试探性地开口，一面垂了眼悄悄打量身边那人的神色。
自打凤惜决上了马车，他就一直担心凤惜决会因自己偷偷报信给沈亦眠而发脾气。现在看来，通风报信怕也是他所预料到的。
“我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这个傅长安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教主下这么大工夫。未央宫在江湖这么多年，给的消息从来没错过，可靠得很。不过这价格是真不便宜。沈护法，依你看，这个傅长安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与我们无关，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沈亦眠随口应了句，加快了脚步。
“是，一切听沈大人的。”凤惜决无声笑笑，迈步追上去。
不得不说，沈亦眠这个院子挑得很不错。位置够偏僻，掩人耳目，却又不会离街市太远。三人只行了半柱香时间，便已望见醉春楼外层层叠叠的艳红罗纱。
醉春楼是城内最大的销金窝，也是消息聚集最多的地方，全称的达官贵人都会来此消遣娱乐。不管什么人，到了醉春楼，都绝不会也不敢闹事。
按理说，一个小小的青楼，是做不到这个份上的。究其缘由，是因为醉春楼背后有个主子，传闻身份特殊，虽然是个江湖人士，却连朝堂官员都给他几分面子。
最重要的是，醉春楼的姑娘确实漂亮。就连要价最低的姑娘也是花容月貌，叫人见之难忘。
沈亦眠原本加快了步伐，到了醉春楼门外却不由放慢了脚步，最后干脆停在原地等待两人。
凤惜决眼神来回流转一番，嗤笑出声，拖长了尾音道：“沈大人方才还着急，怎么现在到了门口却不走了？莫不是从没来过这儿？”
沈亦眠抿唇正欲说些什么，门口几位姑娘早已迈步迎上来，说说笑笑地将三人拉进了大门。
楼内聚满了宾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凤惜决好奇，随手拉了个人询问，方得知今夜将决定新一年的花魁人选，城里的各位公子哥全都闻名而来。
凤惜决听得津津有味，大有留下来观摩的念头。沈亦眠探手一把拽过他便上了二楼。
不同于楼下的喧闹，二楼安静得很，只偶尔从屋内传出一阵嬉笑声。
天字号房位于最深处，远远便能看见门外候着的几名红衣女子。
无影照例被拦下，凤惜决交了木牌，便有人领着他们进屋。
踏入屋内的一瞬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青木香气息，透过重重叠叠的红纱隐约能窥见一道身影。
凤惜决收起平日轻浮的笑意，挽袖落座。沈亦眠抿起呼吸小心打量屋内的装扮。
似是注意到来人，那道身影微微一动，便有婉转悠扬的嗓音响起。
“来的可是泯天教沈大人与凤大人？”
两人微微一怔，未曾料到那位未央宫的主子竟是个女子。凤惜决清了清嗓子，温声笑道：“正是。”
“寻傅长安何事？”
“这个可不方便告知宫主。不过听起来——秦宫主似乎很关切这位傅长安。可是旧相识？”
那头沉默了半晌才又再度开口，话语里染了些不满。
“这不是凤大人该关心的。两位拿了消息就走吧。莺莺，把东西给他们。”
“是。”一旁的侍女递上一封信，转身开了门，作出送客的姿态。
既然主人都下了逐客令，再留着也不合适。两人对视一眼，抱拳一礼退了出去。
三人不多做停留，婉拒了姑娘们热情的挽留，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到了门口。凤惜决轻叹一句，低声道：“这位秦宫主脾气还真差。”
“也是你问了不该问的。”
“说不准真被我说中了。”
两人正交谈着，忽有个身着黑袍的人擦肩而过，似有若无地瞥了三人一眼。凤惜决脚步微顿，蹙起了眉。
“怎么了？”
“无事。快走吧，早些完事，我还想去喝个酒。”
“……没个正经。”
“是，沈大人教训的是。下回喝酒一定捎上沈大人。”
三人渐行渐远，没注意到方才那名黑袍人转道进了醉春楼，也凭着木牌进了天字号。
屋里那人低低一笑，道：“今日泯天教的客人还真是多。长老有何贵干？”
“麻烦宫主替我杀个人。”
“何人？”
“泯天教护法，凤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