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她导只问了句，“家里一切都安顿好了？”
柳月明点头。
然后就没再继续打听她回家这几日的情况。
柳月明喜欢这种距离感，没有八卦，没有僭越，疏远而又不失分寸的关心。
她想起最初见到沈涤时的情境。
他也是这般，礼貌而又疏离。
“接下来就要考虑工作的事了。”她导放下碗筷，“你的论文我前些天推给北京的一个历史学专家看，他觉得你功课很扎实，想让你去他的工作室上班。”
继续做历史学研究当然很好，可是北京太远了，又干又冷，柳月明不想去。
她导看出来她的犹豫，“不想去也没事，再慢慢想想，想干什么，想清楚了再行动。”
柳月明闷了口饭，点头。
她知道导师的意思，同学们陆续都有了新的归宿，只有她，还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不知前路。
回酒店的路上，柳月明特意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今夜月色朦胧，星光黯淡，不远处小吃一条街灯红酒绿，眼前这前前后后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好像两个世界，各自安好。
她问自己，要不去考试？要么去读博？可是……
其实她心里有一个想法，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自从毕业后，她经常梦见沈涤，他每次都欲言又止，好像还有未尽的事业。柳月明想去青田走一趟，去沈涤的家乡看看。她自己已经没有了家乡，沈涤总还有。况且人生最后的时光，沈涤都是在他的青田老家度过的。
可是转念细想，去青田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是到了青田，还能找到有关于沈涤的蛛丝马迹吗？史书上才给了他十六个字，他的家乡，生他养他的地方，会有什么不同吗？
毕竟在史书的记载中，在史学家眼里，他沈涤可不是什么好人物。
柳月明很纠结，一方面很想去找沈涤，另一方面她又不敢去面对沈涤。她怕自己辛辛苦苦搜集到的资料，得不到世人认可。
得不到世人认可是小事，只要不要被推翻就好。不被推翻就有可能，哪怕她穷尽一生，也有可能为他翻案。
她伸伸懒腰，想起从导师家出来前仍在埋头干罐头的年年。
要不，就去吧。
不管前路是什么，人总要往前走嘛。
没有片刻犹豫，第二天一早，她就动身往青田去了。青田虽说还要往南，但是离得也不远，坐火车差不多四个小时。所以在吃午饭之前，她的双脚已经结结实实踩在青田的土地上了。
柳月明站在出站口，眼前的火车站看起来比她老家的火车站还寒酸。不过这里毕竟只是个县城，能有火车站已经很不错了。
她想一千年前，沈涤离开青田的时候，是不是也从这里出发的。他站在桥头转身回头看的时候，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他有没有想到他的未来，从宫廷画院到跻身内阁再到当朝权相。宦海沉浮，有没有遇到一位姓柳名月明的女学生。
民宿提供了接送站服务，昨天晚上下单后，她已经把车票时间发给老板了。
柳月明站在出站口等来接她的人，老板发信息说是一位阿姨，姓张。
就这会胡思乱想的功夫，有个穿着朴素的阿姨走过来，试探性问道，“柳月明？”
柳月明点头，“清风小院的张阿姨？”
“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走吧，姑娘。家里已经做好了午饭，就等你来了。”张阿姨很自然地伸手拉过柳月明的行李箱，在前面带路。
柳月明稍微有些社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略显尴尬地没话找话，“张阿姨，这个季节，来咱们青田旅游的人多不多啊。”
她昨天晚上在网上搜索住宿的地方，找了半天没发现几个酒店。仅有的几家，评论都不好。最后才看到这家民宿，看评论还不错，就是离县城有点远，在一个叫卧龙山的地方，旁边还有个湖。
柳月明不想再费心思，就定下了。
“哪有什么人啊，我们青田是个小地方，穷乡僻壤的，很少有人来。”张阿姨笑着说，“你可是今年夏天我们家第一位客人呢。”
额，要不是听张阿姨亲口说，柳月明都不敢相信。这里虽然交通不便，可也有火车直达。更何况是在大山里，风景的确很不错。
怎么可能没人来。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有可能，现如今大家都奔着杭州、成都这样的大城市去，谁会发现这座深山里的小城。
就像历史匆匆忙忙几千载，谁会记得曾经有个沈涤呢。
柳月明跟着清风小院的张阿姨，从出站口拐了个弯，绕到火车站后面的停车场。
张阿姨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见她还在四处张望，“这里是县城，条件比我们山里好一些。可是风景还是我们那里好，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柳月明忙上车，约莫半个小时，城市的建筑群渐行渐远，迢迢青山映入眼帘。等到察觉到空气有些湿润的时候，听见旁边开车的张阿姨说，“快到了，再坚持几分钟。”
柳月明看着车窗外的青山点头，“没事，我还不饿。”
民宿提供一日三餐，柳月明以为她是担心自己饿了，忙解释。
谁知道张阿姨又来了句，“我是说这车，油快没了。”
哦，柳月明笑起来。
这位清风小院的阿姨还真是位有个性的女性，不仅车开得风驰电掣，说话也这般直截了当，不偷不藏。
和她自己感觉倒是有些像。
这让柳月明对青田的第一印象很不错，除了那个略微穷酸找不到厕所的火车站。
穿过几座水泥砖瓦房，车子很快在一栋徽派建筑前停下，柳月明推开车门下车，看见“清风小院”几个字。
后面张阿姨已经帮她把行李箱从后座上取下来，朝屋里喊，“若兰，客人来了。”
“哎。”一阵清脆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柳月明看见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从屋里走出来。
“是柳月明吧。”那位被张阿姨唤作若兰的女孩子接过行李箱，“我叫若兰，是张阿姨的女儿。本来在省城读大学，现在放暑假了，回家来帮忙。”
柳月明点头，哦，家族产业。
真好！
若兰有着和柳月明截然不同的性格，她热情，大方，脸上始终挂着笑。
“你看这间怎么样？”她带柳月明来到二楼最东边的一间房，打开门，请柳月明进去看看。
“这间朝东，阳光好，面积大，设备也都是新的，你是今年夏天第一个来入住的，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柳月明走进去看了一眼，的确比她想象中好很多，“可以，谢谢！”
“客气什么，月明姐，清风小院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你就当成自己家就好。”若兰帮她把行李箱推进来，“那，你先收拾会，等会下来吃饭。”
柳月明点头，“好的。”
等张若兰离开后，她关上门，扑倒在床上，真舒服，被子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和她在学校里的感觉一样。
不想让她们等，稍微休息后，柳月明就拿着手机下楼了。
整座客栈是典型的徽派建筑，天井、四水归堂、前面是前台、接待处和餐厅，后面的两层小楼是客房。后面应该还有几进院子，但是被高墙挡住了，应该是被人为分割开的。
这一进院子的民宿看着不大不小，估计是祖上留下来的老房子改成的。
让柳月明没想到的是，她以为自己只是来青田看看，谁知来了就再也没离开过。
柳月明点头。
然后就没再继续打听她回家这几日的情况。
柳月明喜欢这种距离感，没有八卦，没有僭越，疏远而又不失分寸的关心。
她想起最初见到沈涤时的情境。
他也是这般，礼貌而又疏离。
“接下来就要考虑工作的事了。”她导放下碗筷，“你的论文我前些天推给北京的一个历史学专家看，他觉得你功课很扎实，想让你去他的工作室上班。”
继续做历史学研究当然很好，可是北京太远了，又干又冷，柳月明不想去。
她导看出来她的犹豫，“不想去也没事，再慢慢想想，想干什么，想清楚了再行动。”
柳月明闷了口饭，点头。
她知道导师的意思，同学们陆续都有了新的归宿，只有她，还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不知前路。
回酒店的路上，柳月明特意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今夜月色朦胧，星光黯淡，不远处小吃一条街灯红酒绿，眼前这前前后后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好像两个世界，各自安好。
她问自己，要不去考试？要么去读博？可是……
其实她心里有一个想法，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自从毕业后，她经常梦见沈涤，他每次都欲言又止，好像还有未尽的事业。柳月明想去青田走一趟，去沈涤的家乡看看。她自己已经没有了家乡，沈涤总还有。况且人生最后的时光，沈涤都是在他的青田老家度过的。
可是转念细想，去青田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是到了青田，还能找到有关于沈涤的蛛丝马迹吗？史书上才给了他十六个字，他的家乡，生他养他的地方，会有什么不同吗？
毕竟在史书的记载中，在史学家眼里，他沈涤可不是什么好人物。
柳月明很纠结，一方面很想去找沈涤，另一方面她又不敢去面对沈涤。她怕自己辛辛苦苦搜集到的资料，得不到世人认可。
得不到世人认可是小事，只要不要被推翻就好。不被推翻就有可能，哪怕她穷尽一生，也有可能为他翻案。
她伸伸懒腰，想起从导师家出来前仍在埋头干罐头的年年。
要不，就去吧。
不管前路是什么，人总要往前走嘛。
没有片刻犹豫，第二天一早，她就动身往青田去了。青田虽说还要往南，但是离得也不远，坐火车差不多四个小时。所以在吃午饭之前，她的双脚已经结结实实踩在青田的土地上了。
柳月明站在出站口，眼前的火车站看起来比她老家的火车站还寒酸。不过这里毕竟只是个县城，能有火车站已经很不错了。
她想一千年前，沈涤离开青田的时候，是不是也从这里出发的。他站在桥头转身回头看的时候，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他有没有想到他的未来，从宫廷画院到跻身内阁再到当朝权相。宦海沉浮，有没有遇到一位姓柳名月明的女学生。
民宿提供了接送站服务，昨天晚上下单后，她已经把车票时间发给老板了。
柳月明站在出站口等来接她的人，老板发信息说是一位阿姨，姓张。
就这会胡思乱想的功夫，有个穿着朴素的阿姨走过来，试探性问道，“柳月明？”
柳月明点头，“清风小院的张阿姨？”
“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走吧，姑娘。家里已经做好了午饭，就等你来了。”张阿姨很自然地伸手拉过柳月明的行李箱，在前面带路。
柳月明稍微有些社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略显尴尬地没话找话，“张阿姨，这个季节，来咱们青田旅游的人多不多啊。”
她昨天晚上在网上搜索住宿的地方，找了半天没发现几个酒店。仅有的几家，评论都不好。最后才看到这家民宿，看评论还不错，就是离县城有点远，在一个叫卧龙山的地方，旁边还有个湖。
柳月明不想再费心思，就定下了。
“哪有什么人啊，我们青田是个小地方，穷乡僻壤的，很少有人来。”张阿姨笑着说，“你可是今年夏天我们家第一位客人呢。”
额，要不是听张阿姨亲口说，柳月明都不敢相信。这里虽然交通不便，可也有火车直达。更何况是在大山里，风景的确很不错。
怎么可能没人来。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有可能，现如今大家都奔着杭州、成都这样的大城市去，谁会发现这座深山里的小城。
就像历史匆匆忙忙几千载，谁会记得曾经有个沈涤呢。
柳月明跟着清风小院的张阿姨，从出站口拐了个弯，绕到火车站后面的停车场。
张阿姨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见她还在四处张望，“这里是县城，条件比我们山里好一些。可是风景还是我们那里好，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柳月明忙上车，约莫半个小时，城市的建筑群渐行渐远，迢迢青山映入眼帘。等到察觉到空气有些湿润的时候，听见旁边开车的张阿姨说，“快到了，再坚持几分钟。”
柳月明看着车窗外的青山点头，“没事，我还不饿。”
民宿提供一日三餐，柳月明以为她是担心自己饿了，忙解释。
谁知道张阿姨又来了句，“我是说这车，油快没了。”
哦，柳月明笑起来。
这位清风小院的阿姨还真是位有个性的女性，不仅车开得风驰电掣，说话也这般直截了当，不偷不藏。
和她自己感觉倒是有些像。
这让柳月明对青田的第一印象很不错，除了那个略微穷酸找不到厕所的火车站。
穿过几座水泥砖瓦房，车子很快在一栋徽派建筑前停下，柳月明推开车门下车，看见“清风小院”几个字。
后面张阿姨已经帮她把行李箱从后座上取下来，朝屋里喊，“若兰，客人来了。”
“哎。”一阵清脆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柳月明看见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从屋里走出来。
“是柳月明吧。”那位被张阿姨唤作若兰的女孩子接过行李箱，“我叫若兰，是张阿姨的女儿。本来在省城读大学，现在放暑假了，回家来帮忙。”
柳月明点头，哦，家族产业。
真好！
若兰有着和柳月明截然不同的性格，她热情，大方，脸上始终挂着笑。
“你看这间怎么样？”她带柳月明来到二楼最东边的一间房，打开门，请柳月明进去看看。
“这间朝东，阳光好，面积大，设备也都是新的，你是今年夏天第一个来入住的，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柳月明走进去看了一眼，的确比她想象中好很多，“可以，谢谢！”
“客气什么，月明姐，清风小院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你就当成自己家就好。”若兰帮她把行李箱推进来，“那，你先收拾会，等会下来吃饭。”
柳月明点头，“好的。”
等张若兰离开后，她关上门，扑倒在床上，真舒服，被子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和她在学校里的感觉一样。
不想让她们等，稍微休息后，柳月明就拿着手机下楼了。
整座客栈是典型的徽派建筑，天井、四水归堂、前面是前台、接待处和餐厅，后面的两层小楼是客房。后面应该还有几进院子，但是被高墙挡住了，应该是被人为分割开的。
这一进院子的民宿看着不大不小，估计是祖上留下来的老房子改成的。
让柳月明没想到的是，她以为自己只是来青田看看，谁知来了就再也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