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战地医院
顾清明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接着从口袋里取出香烟，两指并拢敲击烟盒。可没等烟支跳出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
顾清明朝声源看去，只能瞧见还没散开的人群，他皱着眉朝小穆示意，“过去看看。”
小穆点点头，整了整衣服下摆小步跑去，没想到刚扒开围成一团的人群就直接撞上了抱着胡湘湘的薛君山。
“这是怎么了！”小穆大骇，忙问道。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茶园巷另一位双胞胎从薛君山背后探出头，红着眼睛朝他大吼，“湘湘好好地怎么会晕倒，还一脚的血！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晕倒了！严重吗！？”小穆来不及解释，忙帮着疏散拥挤的围观群众。
“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穆副官，我今天没开车，还请你把我们送到最近的医院。”薛君山面容严肃，一副要吃人地模样，“昨天我去看湘湘时她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现在成了这幅模样，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穆副官你可得告诉我啊。”
小穆的思绪一片混乱，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为了宽对方的心只得点头应和。
有了穆副官开道和薛君山的压人气势，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宽阔处。
见到皱着眉头的顾清明，小穆急道，“长官，胡家那个妹子晕倒了，他们没有车，想借军部的车子去医院。”
顾清明望向小穆身后的薛君山，目光下移看到他怀里紧闭双眼，脸色煞白的胡湘湘，没有多问什么直接道，“上车。”
一路通畅地驶进医院，薛君山抱着胡湘湘直接冲了进去，大喊，“快来人，这里有人晕倒了，刘明翰，你家妹子晕倒了！”
顾清明见有医护接管了胡湘湘，这才看向一脑门汗的小穆，寒声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穆咽了咽口水，回道，“长官，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早上我去旅社接人，就看到胡家妹子和门口的看守在说话，哭得特别惨，见到我像是看见鬼了，越安慰越止不住哭，后面我发现地上有血，才知道她被碎瓷片划伤了......我本来想送她先去医院来着，结果她说不碍事，还让我先带她过来。”
小穆交代完，忐忑地握紧双手，他不敢看自己长官，只盯着地面，感受着快蹦出嗓子眼的心跳。
这胡家妹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穆惴惴不安地等候长官发落，却听见对方叹了口气，语气不详道，“把看守带来。”
他松了口气，连忙驱车赶往旅社。
顾清明目送他离开，随即掏出口袋里的香烟，但思索了片刻又放了回去，接着取下手套走进医院。
这是一家隶属湘雅总院的伤兵医院，往来的都是从战场上伤退的士兵，血腥味与伤口发炎的臭味充斥了整个空间，满屋子都是不断的哀嚎声。
顾清明此前巡视过几次，看到越来越多的伤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久而久之就很少踏足了。
在一片暗淡的灰白色中，保安队姜黄色的军装就显得很好辨认了，顾清明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正垂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短发乱糟糟地立着的薛君山。他的跟班站在一旁，皆是一脸沉重。
顾清明在他身边站定，犹豫道，“......医生怎么说？”
薛君山没有抬头，顿了几秒回答道，“脚上的碎片扎到骨头了，得开刀取出来。”
一般来说人踩到碎片会因为疼痛下意识地减少使用受伤的部位，或者在伤口严重前取出异物，而胡湘湘这样一个娇气又顽劣的16岁少女却在台上站了足足半个小时，并且行动间没有表现出一点受伤的迹象。
这很奇怪。
顾清明看向手术室的大门，抿唇道，“是因为失血过多晕倒的吗？”
“......还不知道。”薛君山站起身，他先是把帽子戴回去，又痞里痞气地调整皮带，“顾长官，我家小姨子这次为了你的城防事业可是做了大牺牲啊，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忍痛听你训了半天愣是一声也没吭，你说这态度......”
顾清明的脑子里闪现出少女泪眼朦胧的模样，方才小穆也交代说早就发现了胡湘湘脚底有伤，可她拒绝前往医院......
难道真如薛君山所言，胡湘湘是为了陪他唱这出戏才忍痛坚持的？
“——长官！看守来了！”
正当顾清明不知如何回应之时，小穆压着一位年轻人走了进来，“长官，今天就是他开的门——来，你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看守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瞧见面前的几位长官都一脸严肃，顿时慌了神，结巴道，“长，长官，我什么也没做啊！”
见看守不似作伪的表情，顾清明继续施压道，“那就把你今天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有半句谎言......我想，你应该不想去警察署走一遭吧。”
听他这般威胁，看守不禁打了个冷颤，急忙道，“长官，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今天轮到我值班，本来只要待到九点一刻等穆副官来接人就行，但是屋子里突然传来胡家妹子的哭声，我以为她是害怕上法......去市民大会，结果她越哭越惨，我怕她想不开出什么好歹就开门进去看看，我也没走进去，就站在门口......穆副官可以给我作证。”
小穆顶着众人射来的目光，硬着头皮点头，“确实如此，我去的时候他和胡家妹子就站在门口。”
“然后呢。”顾清明目光如炬，有些不耐烦道。
“我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害怕，跟她说长官不会为难她让她宽心，还没说几句呢，穆副官就来了。”
听完看守的话，薛君山眼珠一转把这事琢磨了半解。
昨天他去看望胡湘湘时已经对周围的环境了解透彻，旅社老板听吩咐办事除了发放一日三餐外是一概不管，就连里面碎了瓷瓶也只是让伙计听声记账，完全不打扰屋子里的人。
门口的看守也都是警卫队的兄弟，知道这里关押的是他薛君山的小姨子更不会为难，而今天这小子是第五军直属于顾清明的部下，那更没道理为难一个妹子。
如此可见，湘湘今日所为大概率是害怕顾清明重罚。
想到这些，薛君山放下心，但面上依旧严肃，故作生气道，“穆副官......是不是你跟湘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绝无此事！”小穆看向一言不发的长官，急道，“我真的什么也没说，早上去接人看到一脸泪的胡家妹子和他站在门口说话，本来我也以为是受欺负了，再看到脚底有伤就想送人去医院，结果这妹子不让还催着我去市民大会......还说，还说。”
顾清明不耐他卖关子，低吼道，“还说什么！”
小穆咽了咽口水，苦着脸道，“说她不想做个没诚信的人，说顾长官你不是要拿她做法吗，她要是不到还怎么进行下去......”
薛君山按捺住笑意，双手一拍叹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家湘湘还真是为了你！一个娇滴滴的细妹子，为了城防事业居然咬牙痛了这么久，顾长官，这搁一般小兵身上都不一定受的住吧。”
顾清明没说话，他看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皱眉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她醒了告诉我一声.......小穆，准备回军部。”
薛君山依言答应，含着笑目送两人离开，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露出心底的笑意。
立在傍边一直没吱声的莫小弟有些不解，问道，“大哥，湘湘出了这档子事，怎么感觉您还挺开心呢。”
薛君山抬手给他脑门一锄，恨铁不成钢道，“你懂个屁，我这是高兴马上要有个高官连襟！”
“啊？您是说，顾，顾长官？”
薛君山瞧他一脸不信，不由冷哼道，“我家小姨子为了他可是把自己疼晕过去了，这情谊不值他跑几趟医院？这一来二去两人不就能对上眼了吗！”
莫小弟揉了揉脑门，笑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闻言，薛君山又抬脚给他一下，笑骂道，“什么叫不打不相识，没文化，这叫......”
“——你们在干什么！”端着医用品的小护士推开手术室的门，看见门口打闹的两人大翻白眼，随即瞪着没正形的薛君山道，“病人已经醒了，找一位叫薛君山的家属。”
被点名的薛君山收起玩笑，正了正军装朝她笑道，“是我是我，这就进去！”
顾清明慢条斯理地戴上白手套，接着从口袋里取出香烟，两指并拢敲击烟盒。可没等烟支跳出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
顾清明朝声源看去，只能瞧见还没散开的人群，他皱着眉朝小穆示意，“过去看看。”
小穆点点头，整了整衣服下摆小步跑去，没想到刚扒开围成一团的人群就直接撞上了抱着胡湘湘的薛君山。
“这是怎么了！”小穆大骇，忙问道。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茶园巷另一位双胞胎从薛君山背后探出头，红着眼睛朝他大吼，“湘湘好好地怎么会晕倒，还一脚的血！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晕倒了！严重吗！？”小穆来不及解释，忙帮着疏散拥挤的围观群众。
“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穆副官，我今天没开车，还请你把我们送到最近的医院。”薛君山面容严肃，一副要吃人地模样，“昨天我去看湘湘时她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现在成了这幅模样，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穆副官你可得告诉我啊。”
小穆的思绪一片混乱，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为了宽对方的心只得点头应和。
有了穆副官开道和薛君山的压人气势，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宽阔处。
见到皱着眉头的顾清明，小穆急道，“长官，胡家那个妹子晕倒了，他们没有车，想借军部的车子去医院。”
顾清明望向小穆身后的薛君山，目光下移看到他怀里紧闭双眼，脸色煞白的胡湘湘，没有多问什么直接道，“上车。”
一路通畅地驶进医院，薛君山抱着胡湘湘直接冲了进去，大喊，“快来人，这里有人晕倒了，刘明翰，你家妹子晕倒了！”
顾清明见有医护接管了胡湘湘，这才看向一脑门汗的小穆，寒声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穆咽了咽口水，回道，“长官，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早上我去旅社接人，就看到胡家妹子和门口的看守在说话，哭得特别惨，见到我像是看见鬼了，越安慰越止不住哭，后面我发现地上有血，才知道她被碎瓷片划伤了......我本来想送她先去医院来着，结果她说不碍事，还让我先带她过来。”
小穆交代完，忐忑地握紧双手，他不敢看自己长官，只盯着地面，感受着快蹦出嗓子眼的心跳。
这胡家妹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穆惴惴不安地等候长官发落，却听见对方叹了口气，语气不详道，“把看守带来。”
他松了口气，连忙驱车赶往旅社。
顾清明目送他离开，随即掏出口袋里的香烟，但思索了片刻又放了回去，接着取下手套走进医院。
这是一家隶属湘雅总院的伤兵医院，往来的都是从战场上伤退的士兵，血腥味与伤口发炎的臭味充斥了整个空间，满屋子都是不断的哀嚎声。
顾清明此前巡视过几次，看到越来越多的伤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久而久之就很少踏足了。
在一片暗淡的灰白色中，保安队姜黄色的军装就显得很好辨认了，顾清明目光一扫就看到了正垂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短发乱糟糟地立着的薛君山。他的跟班站在一旁，皆是一脸沉重。
顾清明在他身边站定，犹豫道，“......医生怎么说？”
薛君山没有抬头，顿了几秒回答道，“脚上的碎片扎到骨头了，得开刀取出来。”
一般来说人踩到碎片会因为疼痛下意识地减少使用受伤的部位，或者在伤口严重前取出异物，而胡湘湘这样一个娇气又顽劣的16岁少女却在台上站了足足半个小时，并且行动间没有表现出一点受伤的迹象。
这很奇怪。
顾清明看向手术室的大门，抿唇道，“是因为失血过多晕倒的吗？”
“......还不知道。”薛君山站起身，他先是把帽子戴回去，又痞里痞气地调整皮带，“顾长官，我家小姨子这次为了你的城防事业可是做了大牺牲啊，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忍痛听你训了半天愣是一声也没吭，你说这态度......”
顾清明的脑子里闪现出少女泪眼朦胧的模样，方才小穆也交代说早就发现了胡湘湘脚底有伤，可她拒绝前往医院......
难道真如薛君山所言，胡湘湘是为了陪他唱这出戏才忍痛坚持的？
“——长官！看守来了！”
正当顾清明不知如何回应之时，小穆压着一位年轻人走了进来，“长官，今天就是他开的门——来，你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看守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瞧见面前的几位长官都一脸严肃，顿时慌了神，结巴道，“长，长官，我什么也没做啊！”
见看守不似作伪的表情，顾清明继续施压道，“那就把你今天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有半句谎言......我想，你应该不想去警察署走一遭吧。”
听他这般威胁，看守不禁打了个冷颤，急忙道，“长官，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今天轮到我值班，本来只要待到九点一刻等穆副官来接人就行，但是屋子里突然传来胡家妹子的哭声，我以为她是害怕上法......去市民大会，结果她越哭越惨，我怕她想不开出什么好歹就开门进去看看，我也没走进去，就站在门口......穆副官可以给我作证。”
小穆顶着众人射来的目光，硬着头皮点头，“确实如此，我去的时候他和胡家妹子就站在门口。”
“然后呢。”顾清明目光如炬，有些不耐烦道。
“我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害怕，跟她说长官不会为难她让她宽心，还没说几句呢，穆副官就来了。”
听完看守的话，薛君山眼珠一转把这事琢磨了半解。
昨天他去看望胡湘湘时已经对周围的环境了解透彻，旅社老板听吩咐办事除了发放一日三餐外是一概不管，就连里面碎了瓷瓶也只是让伙计听声记账，完全不打扰屋子里的人。
门口的看守也都是警卫队的兄弟，知道这里关押的是他薛君山的小姨子更不会为难，而今天这小子是第五军直属于顾清明的部下，那更没道理为难一个妹子。
如此可见，湘湘今日所为大概率是害怕顾清明重罚。
想到这些，薛君山放下心，但面上依旧严肃，故作生气道，“穆副官......是不是你跟湘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绝无此事！”小穆看向一言不发的长官，急道，“我真的什么也没说，早上去接人看到一脸泪的胡家妹子和他站在门口说话，本来我也以为是受欺负了，再看到脚底有伤就想送人去医院，结果这妹子不让还催着我去市民大会......还说，还说。”
顾清明不耐他卖关子，低吼道，“还说什么！”
小穆咽了咽口水，苦着脸道，“说她不想做个没诚信的人，说顾长官你不是要拿她做法吗，她要是不到还怎么进行下去......”
薛君山按捺住笑意，双手一拍叹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家湘湘还真是为了你！一个娇滴滴的细妹子，为了城防事业居然咬牙痛了这么久，顾长官，这搁一般小兵身上都不一定受的住吧。”
顾清明没说话，他看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皱眉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她醒了告诉我一声.......小穆，准备回军部。”
薛君山依言答应，含着笑目送两人离开，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露出心底的笑意。
立在傍边一直没吱声的莫小弟有些不解，问道，“大哥，湘湘出了这档子事，怎么感觉您还挺开心呢。”
薛君山抬手给他脑门一锄，恨铁不成钢道，“你懂个屁，我这是高兴马上要有个高官连襟！”
“啊？您是说，顾，顾长官？”
薛君山瞧他一脸不信，不由冷哼道，“我家小姨子为了他可是把自己疼晕过去了，这情谊不值他跑几趟医院？这一来二去两人不就能对上眼了吗！”
莫小弟揉了揉脑门，笑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闻言，薛君山又抬脚给他一下，笑骂道，“什么叫不打不相识，没文化，这叫......”
“——你们在干什么！”端着医用品的小护士推开手术室的门，看见门口打闹的两人大翻白眼，随即瞪着没正形的薛君山道，“病人已经醒了，找一位叫薛君山的家属。”
被点名的薛君山收起玩笑，正了正军装朝她笑道，“是我是我，这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