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糖
一整个白天，那个新来的历史老师都坐在办公室里备课。
许明以为他会过来强调一下手机的事情，或者来说点什么。
是许明自作多情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交作业。”
课代表站在许明面前，把整个班的一沓作业堆在她桌角，道。
许明还趴在桌子上，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小山一般的练习册，迷茫问：“什么作业？”
身边的芝芝已经从桌洞里抽出了本子，搭在一摞最顶。
上面写着：历史练习册。
“哦，”许明看了一眼，干脆道：“没写。”
“赶紧补吧。”课代表看着她还睁不开的眼睛，好言相劝：“历史老师要收，他不高兴你手机也拿不回来。”
许明看他一眼，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攥在那个新来的历史老师手里。咂咂嘴，从桌洞里找出那个干干净净的练习册，再拿回芝芝的那本：“什么时候交？”
“下节课课间。”
许明揉一揉困倦的眼睛，咧开嘴。
“请好吧您。”
第二节课是美术课，许明把练习册垫在美术课本底下，好在美术老师也不管这些。
半节课不到就写完了。
‘嗖——’许明把两本练习册扔给前桌的历史课代表。
接着她拍拍正在听课的芝芝，道：“大课间陪我去一趟小卖部。”
作业交上去了，历史老师应该也没看出是抄的，没有再把许明叫去办公室。
批完了，就发下来了。
随着大课间下课铃响起，趁着班主任还没有来。许明拽着芝芝，沿着侧边楼道飞奔下楼。
大课间每天有课间操，沿着四百米的操场跑两圈，许明一直不喜欢，但很少逃走。芝芝更不用提。
一开始她说去小卖部，芝芝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在课间操之后去。大部分学生都是趁着跑操后过来的。
“不跑操了？”芝芝惊讶道。
“她又不查人数，不想跑。”许明答。
气喘吁吁地站在校园便利店门前。
那块老旧的牌子上满是斑驳的痕迹，‘校园’二字经历太多风雨，已经裂开几道碎纹，脱丝耷拉下来。
透过那扇灰扑扑的窗，昨夜的古希腊瓷白色雕像还坐在那里。即使没有学生过来，他也安静地等在那里。没有玩手机，面前的老电视机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来的，上面播放的画面并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他拿了块抹布，正在擦拭面前一方玻璃货柜。
一个年迈的商店，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老板。
许明站在他面前，挡住了正在播放的电视剧。
“周哥，借支中性笔行不行？”
男人抬起头，说：“你没钱。”
许明装可怜有一手，道：“下节课要用。”
男人看她一眼，无奈一指左手边的货架，道：“在那边，你挑吧。”
芝芝惊讶地看着许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老板。
许明站在货架前，随手拿了支笔，转过头来。
“和你的伞一起，明天还给你。”
说的时候许明才想起来，今早走得急，忘记把伞带来了。
男人不着急，摇头道：“旁边那款，更好用一点。”
“是吗？”许明又看了看，没有把手里的放回去，道：“但这支更好看。”她晃一晃手中墨蓝色的笔芯：“蓝色的哦。”
男人从篮子中摸出两块糖，抬手，丢给她。
许明接在怀中，拨开一颗，塞进嘴里，酸兮兮的。
“谢谢你喽——”
许明道谢，看一旁把糖放进嘴里，酸得呲牙咧嘴的芝芝。把她拉出了小卖部。
许明和芝芝已经走到门口，转回身：“别忘了，下午五点。”
男人点头：“好。”
“你认识他？”芝芝含混不清地嚼着糖，问：“什么五点？”
许明看她一眼：“下午见历史老师，他过来。”
芝芝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忘记问为什么是他，或者他怎么同意的，只说：“许明，你真大胆。”
时间过的很快，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许明都张望着门外。
没有人影。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历史老师也没有来催。
许明好像被晾在那里，没有人问询的孤儿。
一晃而过，一件黑色风衣。
许明猛地坐直了身子。
旁边的芝芝正在写作业，被她的动作吓到了。
顺着许明的视线看过去，惊讶道：“他来了？你们能骗过去吗？这要是被老师发现，你可完蛋了！”
许明睨她一眼：“小瞧谁呢？”
站起身，跟看自习的老师打了招呼，走出教室。
男人今天大约是打扮过了，穿了件黑色毛呢风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围巾。长发攒成一个丸子，低低落在脑后。
许明忽然很想看他穿着这一身衣服写字，坐在桌前，本子摊开，只有一盏孤灯。虽然许明不是什么喜欢看书写字的人，但如果他坐在那里，也不失是一个值得观赏的画面。
“你来了。”许明道。
他倚在墙边，没有说话。
“走吧。”许明说。
他撑起拐杖，跟在许明身后。
推开了历史老师的办公室。
历史老师本来在和同事聊天，看见许明进来，刚想说什么。留意到她身后的人，愣了愣。
他赶忙站起身，碰歪了椅子，扶正后，替男人找来把凳子。
“请坐，”历史老师说，“您是许明的......？”
许明看他坐下，趁着空挡，接道：“他是我小舅，老师。”
‘小舅’看了一眼许明，没有反驳。
历史老师坐下，没有怀疑，又问：“怎么称呼？”
男人开口：“周平。”
老师挑起眉，他的同事也小声‘喔’了一下。
“雷雨？”
周平摇头：“平安的平。”
只有许明没有听懂，愣愣地看着他们。
历史老师点头，看着没听懂的许明，解释道：“你们语文课的一篇课文，主角叫周萍。”
“哦。”许明不甚在意这个话题，听一耳朵过去。
还是想着自己的手机，她贼兮兮问：“张老师，我的手机......？”
“你还敢提？”
张老师好笑地看着她，虽然她不是听话的学生，但并不惹人讨厌，问：“今天作业怎么写的？”
许明想起自己抄的那份作业，往周平身后站了站，低着头不说话了。
周平回身看她，不知缘由。
张老师让许明去把自己和芝芝的作业拿过来。
在许明出去的那一会儿，张老师低着头，翻看着前两天许明交上来的表格。上面母亲一栏明晃晃写着：秦婷。
没有问出口，张老师垂着头，悄悄瞄了一眼男人的腿。
干瘦，皮包骨一样，大约是肌肉萎缩了。
心中闪过几种猜测，无一不是带着点可怜。
清清嗓子，张老师说：“许明的学习态度是个问题。”
“不要觉得高二还有很多时间，第一个学期也不剩几个月了。过两天他们的班主任调去另一个学校......”
“到时候这个班我接过来，绝不允许她每天继续这么不写作业，还敢在课上玩手机？”他的语气缓和一点，对着周平认真道：“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学校努力，家长也要看得严一点，是不是？”
放学铃响，恰好许明抱着两本练习册进来，往边上一站，让开了办公室里另一位背着包下班的老师。
张老师招招手，拿过许明手里的练习册，翻到同一页。
“抄作业都不会抄，你看看你这写的......”
许明小声辩解：“我改了的。”
“你看看你自己把人家的答案改成了什么？”张老师把她耳朵揪过来：“宋词出现的原因，你写的什么？”
许明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念！”
“新兴资产阶级为了摆脱封建专制......”
周平咳了一声，忍不住笑出来了。
张老师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种错误？是自己写的还是抄串了行？我不多说了。今天晚上让你小舅看着你重新写。”
一边说着，张老师拉开抽屉，从中把许明的手机交给周平。
“咱家长和老师留个联系方式吧，孩子上高中这种关键时刻，得看得严一点。”
周平想了想，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小卖部，不好找理由推脱。
只能说：“你和许明妈妈联系吧......”
“哎——”张老师打断了他，推了推眼镜：“上回她班主任说许明翘课，跑出去玩。你姐说抓她回来，就没后话了。”
“你也劝劝你姐，孩子上高中了，得多上心。”
凭空多出一个问题少女的侄女，和一个根本不熟的姐姐。周平无话可说。
瞟一眼许明，无奈跟张老师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号。
校门口，许明低头把手机打开，一连串的消息涌进来。
“看路。”周平说：“过马路了。”
许明没吱声，一甩头发，接起了电话。
绿灯亮起，她看着周平，走在他右边。
“明子，你怎么这两天不回消息？没事吧？”
孙新成在电话那头的音量太大，周平估计捂住耳朵都能听见。
“手机被老师收走了。”许明解释。
“哦......”孙新成在电话那边‘呵呵’笑话她，问：“今天周五，要不要出来吃饭？”
许明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周平，道：“今天不了，我有点事。”
“明天呢？明天陪我去看一趟奶奶，她在医院怪想你的，念叨你好几回了。”
许明和孙新成算得上发小，中间短暂有段时间不见面，但也谈不上生疏。他的奶奶生病，许明也过去探望过几回。想着倒也不至于到被念叨的程度，多半是孙新成想找自己玩，随口扯出的谎话。
“嗯。”
许明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
挂掉电话，二人已行至小巷，周平问：“男朋友？”
许明从手机消息中抽出空瞧他，面色平平。
“不是。”她说。
许明继续玩起了手机，心思却飘忽起来。
明明周平和张老师的年纪相差不大，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却相差太远。
张老师是典型的新上任的年轻老师。规矩地拿到毕业证，努力考过教资，站在今天的讲台上。
他还对教学事业一腔热忱。或者可以说，他会一直热忱下去，直到他退休的那一天。也许会离开这间办公室，或者在这里待一辈子。
总之他会成为桃李满天下的优秀教师，成为学生怀念的青春时光。
周平不一样。
周平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人虽然不错，但平常似乎也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和邻居更是不说话。只守在那一间小小的商店里。
想不出他的过去。
至于将来，大概率也会待在那里。直到他没法再进货看店，拖着那一双不能动的腿，最终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雨夜，被邻居发现那具发了臭的尸体。
警车嗡鸣，警察拉开警戒线，一旁站着邻居。
——他叫什么？
邻居揣着手，看一看四楼那间窗。
——不知道。
许明停下了自己莫名而来的想法，她再一次回答周平的问题。
“小舅。”许明故意这么叫他，笑道：“你想多了，我没有男朋友的。”
没有看许明，周平只是闷头走路。
“高中还小，不要谈男朋友。”他答。
明明只是随口一提，语气偏凝重得很。让人辨不清究竟是不是认真在劝她。
他接着道：“还有，我不是你小舅。”
许明当然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小舅，只是看他否认，让她觉得更有意趣。
刚才乌七八糟的想法尽数抛诸脑后。
“今天该我请你吃饭了吧？”
她问。
男人站定，不再理会许明的胡搅蛮缠，认真想着方才张老师的叮嘱。
“许明，我觉得，这件事情该告诉你妈妈的。”
许明以为他会过来强调一下手机的事情，或者来说点什么。
是许明自作多情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交作业。”
课代表站在许明面前，把整个班的一沓作业堆在她桌角，道。
许明还趴在桌子上，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小山一般的练习册，迷茫问：“什么作业？”
身边的芝芝已经从桌洞里抽出了本子，搭在一摞最顶。
上面写着：历史练习册。
“哦，”许明看了一眼，干脆道：“没写。”
“赶紧补吧。”课代表看着她还睁不开的眼睛，好言相劝：“历史老师要收，他不高兴你手机也拿不回来。”
许明看他一眼，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攥在那个新来的历史老师手里。咂咂嘴，从桌洞里找出那个干干净净的练习册，再拿回芝芝的那本：“什么时候交？”
“下节课课间。”
许明揉一揉困倦的眼睛，咧开嘴。
“请好吧您。”
第二节课是美术课，许明把练习册垫在美术课本底下，好在美术老师也不管这些。
半节课不到就写完了。
‘嗖——’许明把两本练习册扔给前桌的历史课代表。
接着她拍拍正在听课的芝芝，道：“大课间陪我去一趟小卖部。”
作业交上去了，历史老师应该也没看出是抄的，没有再把许明叫去办公室。
批完了，就发下来了。
随着大课间下课铃响起，趁着班主任还没有来。许明拽着芝芝，沿着侧边楼道飞奔下楼。
大课间每天有课间操，沿着四百米的操场跑两圈，许明一直不喜欢，但很少逃走。芝芝更不用提。
一开始她说去小卖部，芝芝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在课间操之后去。大部分学生都是趁着跑操后过来的。
“不跑操了？”芝芝惊讶道。
“她又不查人数，不想跑。”许明答。
气喘吁吁地站在校园便利店门前。
那块老旧的牌子上满是斑驳的痕迹，‘校园’二字经历太多风雨，已经裂开几道碎纹，脱丝耷拉下来。
透过那扇灰扑扑的窗，昨夜的古希腊瓷白色雕像还坐在那里。即使没有学生过来，他也安静地等在那里。没有玩手机，面前的老电视机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来的，上面播放的画面并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他拿了块抹布，正在擦拭面前一方玻璃货柜。
一个年迈的商店，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老板。
许明站在他面前，挡住了正在播放的电视剧。
“周哥，借支中性笔行不行？”
男人抬起头，说：“你没钱。”
许明装可怜有一手，道：“下节课要用。”
男人看她一眼，无奈一指左手边的货架，道：“在那边，你挑吧。”
芝芝惊讶地看着许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老板。
许明站在货架前，随手拿了支笔，转过头来。
“和你的伞一起，明天还给你。”
说的时候许明才想起来，今早走得急，忘记把伞带来了。
男人不着急，摇头道：“旁边那款，更好用一点。”
“是吗？”许明又看了看，没有把手里的放回去，道：“但这支更好看。”她晃一晃手中墨蓝色的笔芯：“蓝色的哦。”
男人从篮子中摸出两块糖，抬手，丢给她。
许明接在怀中，拨开一颗，塞进嘴里，酸兮兮的。
“谢谢你喽——”
许明道谢，看一旁把糖放进嘴里，酸得呲牙咧嘴的芝芝。把她拉出了小卖部。
许明和芝芝已经走到门口，转回身：“别忘了，下午五点。”
男人点头：“好。”
“你认识他？”芝芝含混不清地嚼着糖，问：“什么五点？”
许明看她一眼：“下午见历史老师，他过来。”
芝芝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忘记问为什么是他，或者他怎么同意的，只说：“许明，你真大胆。”
时间过的很快，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许明都张望着门外。
没有人影。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历史老师也没有来催。
许明好像被晾在那里，没有人问询的孤儿。
一晃而过，一件黑色风衣。
许明猛地坐直了身子。
旁边的芝芝正在写作业，被她的动作吓到了。
顺着许明的视线看过去，惊讶道：“他来了？你们能骗过去吗？这要是被老师发现，你可完蛋了！”
许明睨她一眼：“小瞧谁呢？”
站起身，跟看自习的老师打了招呼，走出教室。
男人今天大约是打扮过了，穿了件黑色毛呢风衣，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围巾。长发攒成一个丸子，低低落在脑后。
许明忽然很想看他穿着这一身衣服写字，坐在桌前，本子摊开，只有一盏孤灯。虽然许明不是什么喜欢看书写字的人，但如果他坐在那里，也不失是一个值得观赏的画面。
“你来了。”许明道。
他倚在墙边，没有说话。
“走吧。”许明说。
他撑起拐杖，跟在许明身后。
推开了历史老师的办公室。
历史老师本来在和同事聊天，看见许明进来，刚想说什么。留意到她身后的人，愣了愣。
他赶忙站起身，碰歪了椅子，扶正后，替男人找来把凳子。
“请坐，”历史老师说，“您是许明的......？”
许明看他坐下，趁着空挡，接道：“他是我小舅，老师。”
‘小舅’看了一眼许明，没有反驳。
历史老师坐下，没有怀疑，又问：“怎么称呼？”
男人开口：“周平。”
老师挑起眉，他的同事也小声‘喔’了一下。
“雷雨？”
周平摇头：“平安的平。”
只有许明没有听懂，愣愣地看着他们。
历史老师点头，看着没听懂的许明，解释道：“你们语文课的一篇课文，主角叫周萍。”
“哦。”许明不甚在意这个话题，听一耳朵过去。
还是想着自己的手机，她贼兮兮问：“张老师，我的手机......？”
“你还敢提？”
张老师好笑地看着她，虽然她不是听话的学生，但并不惹人讨厌，问：“今天作业怎么写的？”
许明想起自己抄的那份作业，往周平身后站了站，低着头不说话了。
周平回身看她，不知缘由。
张老师让许明去把自己和芝芝的作业拿过来。
在许明出去的那一会儿，张老师低着头，翻看着前两天许明交上来的表格。上面母亲一栏明晃晃写着：秦婷。
没有问出口，张老师垂着头，悄悄瞄了一眼男人的腿。
干瘦，皮包骨一样，大约是肌肉萎缩了。
心中闪过几种猜测，无一不是带着点可怜。
清清嗓子，张老师说：“许明的学习态度是个问题。”
“不要觉得高二还有很多时间，第一个学期也不剩几个月了。过两天他们的班主任调去另一个学校......”
“到时候这个班我接过来，绝不允许她每天继续这么不写作业，还敢在课上玩手机？”他的语气缓和一点，对着周平认真道：“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学校努力，家长也要看得严一点，是不是？”
放学铃响，恰好许明抱着两本练习册进来，往边上一站，让开了办公室里另一位背着包下班的老师。
张老师招招手，拿过许明手里的练习册，翻到同一页。
“抄作业都不会抄，你看看你这写的......”
许明小声辩解：“我改了的。”
“你看看你自己把人家的答案改成了什么？”张老师把她耳朵揪过来：“宋词出现的原因，你写的什么？”
许明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念！”
“新兴资产阶级为了摆脱封建专制......”
周平咳了一声，忍不住笑出来了。
张老师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种错误？是自己写的还是抄串了行？我不多说了。今天晚上让你小舅看着你重新写。”
一边说着，张老师拉开抽屉，从中把许明的手机交给周平。
“咱家长和老师留个联系方式吧，孩子上高中这种关键时刻，得看得严一点。”
周平想了想，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小卖部，不好找理由推脱。
只能说：“你和许明妈妈联系吧......”
“哎——”张老师打断了他，推了推眼镜：“上回她班主任说许明翘课，跑出去玩。你姐说抓她回来，就没后话了。”
“你也劝劝你姐，孩子上高中了，得多上心。”
凭空多出一个问题少女的侄女，和一个根本不熟的姐姐。周平无话可说。
瞟一眼许明，无奈跟张老师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号。
校门口，许明低头把手机打开，一连串的消息涌进来。
“看路。”周平说：“过马路了。”
许明没吱声，一甩头发，接起了电话。
绿灯亮起，她看着周平，走在他右边。
“明子，你怎么这两天不回消息？没事吧？”
孙新成在电话那头的音量太大，周平估计捂住耳朵都能听见。
“手机被老师收走了。”许明解释。
“哦......”孙新成在电话那边‘呵呵’笑话她，问：“今天周五，要不要出来吃饭？”
许明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周平，道：“今天不了，我有点事。”
“明天呢？明天陪我去看一趟奶奶，她在医院怪想你的，念叨你好几回了。”
许明和孙新成算得上发小，中间短暂有段时间不见面，但也谈不上生疏。他的奶奶生病，许明也过去探望过几回。想着倒也不至于到被念叨的程度，多半是孙新成想找自己玩，随口扯出的谎话。
“嗯。”
许明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
挂掉电话，二人已行至小巷，周平问：“男朋友？”
许明从手机消息中抽出空瞧他，面色平平。
“不是。”她说。
许明继续玩起了手机，心思却飘忽起来。
明明周平和张老师的年纪相差不大，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却相差太远。
张老师是典型的新上任的年轻老师。规矩地拿到毕业证，努力考过教资，站在今天的讲台上。
他还对教学事业一腔热忱。或者可以说，他会一直热忱下去，直到他退休的那一天。也许会离开这间办公室，或者在这里待一辈子。
总之他会成为桃李满天下的优秀教师，成为学生怀念的青春时光。
周平不一样。
周平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人虽然不错，但平常似乎也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和邻居更是不说话。只守在那一间小小的商店里。
想不出他的过去。
至于将来，大概率也会待在那里。直到他没法再进货看店，拖着那一双不能动的腿，最终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雨夜，被邻居发现那具发了臭的尸体。
警车嗡鸣，警察拉开警戒线，一旁站着邻居。
——他叫什么？
邻居揣着手，看一看四楼那间窗。
——不知道。
许明停下了自己莫名而来的想法，她再一次回答周平的问题。
“小舅。”许明故意这么叫他，笑道：“你想多了，我没有男朋友的。”
没有看许明，周平只是闷头走路。
“高中还小，不要谈男朋友。”他答。
明明只是随口一提，语气偏凝重得很。让人辨不清究竟是不是认真在劝她。
他接着道：“还有，我不是你小舅。”
许明当然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小舅，只是看他否认，让她觉得更有意趣。
刚才乌七八糟的想法尽数抛诸脑后。
“今天该我请你吃饭了吧？”
她问。
男人站定，不再理会许明的胡搅蛮缠，认真想着方才张老师的叮嘱。
“许明，我觉得，这件事情该告诉你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