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时,迹部才意识到刚才跟未婚妻的视讯通话没有完全挂线——那家伙只是关掉了影像,转成音频通话了而已。

    看着仍然在计时的通话框,迹部在心里叹了一声,伸出了手把通话关掉。

    真的对手机的操作一窍不通啊。

    以那封闭的成长环境,确实没有允许她使用手机的可能性,但事实摆在眼前还是有些咋舌。

    算了,反正手机也是保险起见才给她的。看她那个样子,离真正意义上用到手机还得要很久吧。

    比起这件事,她没有想做的事情才让迹部比较在意。

    十九年,什么都没能留给自己的人生吗。

    难怪在娘家什么都没带走。那里大概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吧。

    这本身不是什么问题。缺少的东西,只要找回来就可以了。

    但问题是,她甚至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找吧。

    迹部再次想起刚才手机里映出的未婚妻的眼睛。

    纯粹又淡薄,发自心底认为那天在花园说出口的就是自己唯一仅有的愿望——就是那样的眼神。

    ……真是,哪里来的笨蛋啊。

    迹部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拿手机敲着桌子。

    那种愿望,怎么看都只能算是起跑点吧。

    把起跑点当作终点,在那边擅自满足起来,这种家伙不叫笨蛋还能叫什么。

    算了,毕竟是个连自己想离开笼子这件事都差点忘记了的女人。

    要她在真正意义上理解什么叫「离开笼子」,大概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吧。

    先看看情况吧。

    既然什么都没能体验过,那度过毫无意义的一天,这件事本身就有其意义了。

    反正今后日子还长着,他还不至于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迹部把手机扔到桌上,转了两圈椅子后踢了下书桌角,坐着的办公椅顺着力势移到了窗边。

    有些慵懒地抬头看向天空,是个很风光明媚的早晨——可惜今天预定全都是在室内开会,不然即兴办些什么活动估计挺好玩的。

    说到活动,还有另一件事是关于这家伙的——迹部看向书桌上的那些婚礼策划书。

    他没发布过任何关于结婚的情报,然而从相亲翌日开始,来自各家的提案书就源源不绝地涌入了他的邮箱。

    婚礼策划业界竞争也真是激烈啊。

    算是回报这份拼劲,迹部也粗略地把这些策划书读了一下。

    说实话,做得也算不赖。全都是为他度身订造的、铺张又豪华的婚礼提案。

    如果是一般的活动,他随便看看就能挑个满意的推进下去了吧——但这并不是一般的活动。

    迹部喜欢热闹,也不打算掩饰他和未婚妻将要结婚的事实。因此他是打算为这门婚事办些活动的。

    问题是——总感觉一般意义上的婚礼,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迹部有出席婚礼的经验,所以对婚礼的意义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总之就是让新娘和新郎把结婚的喜讯公诸于众,接受周遭人们的祝福吧。

    看别人幸福美满是挺不赖的,但一旦把主角置换成他和未婚妻,就感觉整个画面变得十分奇怪。

    在决定怎么按自己的风格来办婚礼前,先了解下一般婚礼必备的核心要素吧。

    问那家伙意见应该是最快的了——迹部拿起手机,给他社交圈中最爱看人结婚的家伙拨了电话。

    只响了两秒,电话里就传出有气没力的关西腔男声。

    「迹部?怎么了,突然打电话来——」

    「喂,忍足。问你个事情。你觉得婚礼中最关键的环节是什么?」

    「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回答就是了。把你平常最爱看的部分告诉本大爷。」

    「……」

    对面大概花了三秒把他那些无谓的抱怨和疑问吞下去,才回答:

    「大概是走红毡,交换誓言和戒指的部分吧?」

    「走红毡?」

    「对啊。看到新娘父亲牵着新娘进婚礼会场,把抚养了半生的女儿交托给新郎……不挺温馨的吗。我挺喜欢的。」

    「……」

    完全没有意义啊。不需要那些人交托,她已经是迹部家的人了。

    「迹部?」

    「你继续说。交换誓言来着?」

    「……」

    忍足又花了几秒把他那些废话吞回去,才回答说:

    「对啊。西式婚礼很常见吧?证婚人问新郎新娘愿不愿意一辈子都陪伴扶持对方,然后两人深情注视,想想彼此走到这里为止经历的种种,最后互相发誓说愿意……哎啊,想想都好浪漫。」

    大概是想起哪部喜欢的言情小说的情节了,忍足在说最后一句时,语调稍稍上扬。

    只是这都什么鬼啊。

    「本大爷怎么可能要那家伙扶持我啊,别笑死人了。」

    「那家伙?迹部,你该不会——」

    「最后是什么?交换戒指是吧?」

    「……」忍足认命地叹了口气:「誓言后就是交换戒指了吧?把一辈子的誓言化成实物,很有意义耶。有种互相成为对方的所有物的感觉。」

    「哈。本大爷为什么非得成为那家伙的所有物啊?我只属于我自己。」

    「不。等等,迹部。」忍足的声音顿时八卦起来:「你要结婚了?对方是谁——」

    「我大概知道了,你回去忙你的吧。下次请你吃饭。」

    「迹——」

    不等忍足回话就挂了线,迹部嗤笑了一声。

    果然他的预感没错。一般意义上的婚礼根本就不适合他和那家伙。

    无视那些空有其表的仪式,只当成个通知其他人「他结婚了」的活动来举办吧。

    这样的话也不用那家伙来当主角了。本来就不是能担任这种角色的状态——迹部几乎都能看到她站在舞台中心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了。

    与其强拉个不在状态的人上台当花瓶,还不如安排她坐在台下当个观众。

    能亲眼目睹主角是如何发光发热的话,大概连她也能稍微理解到自己身处的位置,只能算是起跑线中的起跑线而已了吧。

    哼哼。

    迹部嘴角勾起了笑容。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高速成型。

    既然决定了要让她当个看客,就来些最高水平的演出,让她开开眼界好了。

    来办个连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都会不自觉地沉醉其中的,华丽又耀目的表演吧。

    这倒是迹部最擅长的事情——不过还需要一个跟他同格的共演者。

    那个最理想的人选,现在应该跟自己一样身处德国吧。

    美网上月刚结束,以那个男人的性格,肯定已经一板一眼地在为下个赛季做准备了。

    不错。就这样办吧。

    脑里浮现出一大堆该做的事情,迹部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愉快地哼笑了起来。

    迹部家那位傻乎乎的卡娜莉亚小姐。

    好好等着看世上最让人热血沸腾、最为闪耀炽热的表演吧——可小心别烫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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