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自上次跟未婚夫视频通话后，又过了两周。
卡娜莉亚的每天，仍然是坐在窗旁度过的。
自己也隐约知道，这样度过时间是毫无意义的。
但未婚夫自那之后就没有任何联络，管家先生和女仆小姐也不曾在言行或神态里表达出任何对此的看法。
一切彷佛真如未婚夫那天所说——随她喜欢。
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对她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难题。
到这时候卡娜莉亚才发现，自己似乎连「喜欢」的感情都不甚理解。
一般人做「喜欢的事情」时，都会感觉快乐和开心吧。但对她来说，这两种感觉都十分陌生。
自己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吗——卡娜莉亚回溯仅有的童年记忆，结果只回想起了十岁那年的远足。
独自一人在山里，不受任何束缚、完全自由的时光。
依稀记得最初是快乐的。但现在回想起那段记忆时，只给予卡娜莉亚一阵空空洞洞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这份空虚感从何而来。但如果自己正试图重温的是「快乐」或者「喜欢」的回忆，那次远足一定不是她想找的答案。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回溯，也没有其他可以想起来的记忆了。
最早的记忆，已经是跟未婚夫相遇的那一天了。
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那些记忆都是属于那个还不叫「卡娜莉亚」的女孩子，而不是她的。
不过那样的话……果然自己不明白什么叫「喜欢」。
她能判断的，只有自己「讨厌」与否而已。
当天未婚夫称呼那个生母给予她的名字时，那种全身冻结了的厌恶感，仍然历历在目。
名为「嫌恶」的感情。对什么都搞不清楚的自己来说，这应该是她唯一可以清晰认知到的感情了。
她坐在窗边时，不会有这种厌恶感。所以大概代表这并非她「讨厌的事情」吧。
既然不知道能做什么「喜欢的事情」来度过时间，那先做着「不讨厌的事情」，应该也不算太坏。
所以这两周她都是坐在窗边度过的。
话说回来，她真的只是坐在窗边而已。
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在等待时间经过。
但却很快就感到筋疲力尽——有时候还只是下午，就已经体力不支到需要小睡一会了。
她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筋疲力尽的感觉。最多只是被迷雾感包裹到使不上劲而已。
但她真的除了坐着以外什么都没做。
那个还不叫「卡娜莉亚」的女孩子，每天所做的事情一定比她要多出许多的。
唯一可能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迷雾感消失了？
以前迷雾感缠绕着自己时，虽然总是迷迷糊糊的，但也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心和放松感。
自己这么多年下来，说不定已经习惯依赖那种感觉了。所以才觉得没有迷雾地度过一整天格外疲惫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让自己慢慢习惯没有迷雾的生活了。
自从迷雾消失后，卡娜莉亚的记忆就一直连贯又清晰。跟未婚夫初次见面那天的事情，至今仍然能彷如昨日般想起来。
光是如此就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她已经不愿意回到那段连自己昨天做了什么都记不住的时光了。
……不愿意。
想到这个词时，卡娜莉亚就觉得有些苦涩。
啊啊，自己果然只有这部分的意愿是特别清晰的。
如果其他事情也能像这般清晰的话，那该有多好。那样的话，未婚夫一定也不至于要说那句话的。
——连喜欢的事情都没有吗。
那天视频通话结束后，未婚夫留下的一句话。
跟平常未婚夫说话时比起来，语调低沉许多，声音也很小——大概只是他的自言自语而已。
单纯一句关于她的陈述。
不是给她的命令，更不是责备。
恐怕甚至不打算让她听到的、转瞬即逝的一句话。
但卡娜莉亚就是无法忘掉这句话。
而且每次在心里响起他当时的声音，心情就会跟着变得沉重。
为什么他会那么说呢。用那样的语气，用那样的声线。
如果希望她去做什么的话，直接告诉她就可以了。只要他有所要求，她会很乐意去配合的。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别说是命令了，甚至还说了「随妳喜欢」这种话，而且说到做到。
所以他不在乎她有没有喜欢的事物吗？
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倒不如说是理所当然的。
但那样的话，为什么他要用那么……失落？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呢？
想不明白。
唯一知道的是，每次回想起这道声音、想象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时，内心就会有种被轻轻揪住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感情，也不知道把未婚夫话里透出的那种感情称为「失落」是否正确。
但——如果让他说出这种话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喜欢的事物」的话。
那她想要好好地把「喜欢的事物」找出来，告诉他自己找到了，让他知道他不再需要那样自言自语了。
……不过一定还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吧。
她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更别说找到「喜欢的事物」了。
未婚夫是很敏锐的人，目前为止也看穿了好几次她心底的想法。
试图对他蒙混过关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想要告诉他的话，一定得是自己能打从心底说出「喜欢」的事物才行。
自己能找到这样的事物吗——卡娜莉亚抬头看着窗外。
今天虽然放晴，但有些许稀薄的云朵。
在没云的地方，有一轮浅浅的白昼之月静谧地挂在空中，几乎要溶进秋季深远的蓝天。
是上弦月。好好看。
比起夜里看到的月亮，卡娜莉亚更喜欢白昼时看到的月亮。
月亮在夜里散发的光辉，对她来说有些过于耀眼。淡白的昼午之月，她反而可以一直欣赏到日落时分。
……喜欢？
心里划过这句话时，卡娜莉亚吃了一惊。
看着白昼月亮时的这份平和心情，是所谓的「喜欢」吗。
但这是比较两项「不讨厌」的东西后，选出来的更加「不讨厌」的东西而已……？
「不讨厌」和「喜欢」，两者的分别在哪里……？
如果这样也算是「喜欢」，那她可以把这个发现告诉未婚夫吗……？
无数疑问涌现的时候，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感觉到些许的违和感，卡娜莉亚诧异地看向房内的挂钟。
下午四时许。并非会来通知她去用膳的时间。
而且，这个敲门声听起来好像——
静止片刻后，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回卡娜莉亚听清楚了。
跟平常管家先生或者女仆小姐温文有礼的敲门声不同，总感觉比较急促，有些……粗暴？
不知如何是好，卡娜莉亚迷茫地看着房门。
然后敲门声静止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啧」一声的男性声音。
认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卡娜莉亚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喂。睡着了吗？」
「！」
没有睡着。
从这道声音里得到了确信，卡娜莉亚才动了身，去把房门打开。
未婚夫的身影映入眼帘——与此同时，他也哼了一声。
「这么久都没应门，我还以为妳睡着了。」
「……」
没想到真的是未婚夫，卡娜莉亚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自己搬回日本已经三周了。算上之前在英国的时间，就是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第二次的真正见面。按理说应该很陌生的，但或许多亏两次视频通话的经验，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原来他出差回来了……？来自己的房间会有什么事？
但在那之前，该先为太晚应门道歉吗——还在迟疑的时候，未婚夫就把视线投向她身后的窗户。
「妳这三周好像都很享受本大爷的花园嘛。啊嗯？」
卡娜莉亚稍稍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虽然很确定是「不讨厌」，但应该也称不上是「享受」……？
未婚夫瞥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我要进去了」，就径自走进房间，站在她平常的位置往窗外眺望。
卡娜莉亚也下意识地跟上，朝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房间窗外是一条石头铺成的花园小径，两旁繁茂的玫瑰花丛正灿烂地绽放着，形成了左右两片缤纷的花海。
沿着小径看过去，能看到高耸又翠绿的藤蔓柱子包围着喷泉的四侧，点缀着正中央的喷泉。
顶端有着未婚夫雕像的喷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水柱反射着太阳光的银色，与四周的玫瑰色彩互相辉映。
「不愧是本大爷家的花园啊。」未婚夫满意地哼笑一声：「这不是挺不赖的嘛。」
卡娜莉亚有些迟疑地点头。
虽然不太清楚，但能如此整洁干净，应该是十分用心照料的花园。
不过……未婚夫到她的房间，只是为了看花园吗？
她记得他的房间跟她的在一条走道上，所以他房间应该也是类似的景色。
一定是有什么事吧？根据之前的经验，未婚夫每次找她都是有正事的。
「那？妳有什么看点要推荐给本大爷的？」
「？」
「妳看了我家这么华丽的花园三个礼拜，总有些经常看的地方吧。告诉本大爷。」
「……」
困扰了。就算被这么问，她也答不上来。
因为她也不是真的总是盯着花园。很多时候只是稍微想了会事情，回过神来已经天黑了。
但刚才她确实……有不知道可否告诉他的风景。
如果那个也可以的话——她伸出了手，往天上的方向指了指。
「啊？」
未婚夫皱眉往她指的方向看，很快就会意过来。
「……白昼月吗。妳这家伙，这不是没在看本大爷的花园吗。」
虽然嘴上在抱怨，未婚夫声线却有些轻柔……还带点笑意。
听到那瞬间，心底有什么融化掉的感觉，让卡娜莉亚恍了一下。
是初次体验的感觉，但自己明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线。是在那天——
「嘛，还不错吧。」
未婚夫跟平常无异的声线把她拉回了现实。他看了一下钟。
「差不多该走了，本大爷还得出趟门。」
「？」
这就要离开了？没有正事要找她……？
像是感觉到卡娜莉亚的视线，未婚夫稍稍皱眉看向她。然后他似乎思考了些什么，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婚礼日程还没具体定下来，不过大概会在明年秋天吧。目前没什么要做的，总之先给我记下来。」
「……」
卡娜莉亚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太好了，果然是有正事——她看向未婚夫，却注意到他的眉头好像皱得更深了。
明明刚刚为止还很普通的……为什么现在好像有些不高兴？
这个疑问刚浮现出来时，未婚夫已经轻轻地说了一句「那我走了」，然后关上房门离开。
没来得及让卡娜莉亚做任何反应，房间内又剩下她一人。
走得好快。他真的好忙。
她都没能跟他说再见——唔？
这里是未婚夫的家，也是她的家。所以他们现在算是住在一起。
目送住在一起的人出门时，应该说的是「再见」吗……？
总觉得自己搞错了，但是又想不起来正确的答案——她在自己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类似的情况。
今天可能到极限了。脑子好沉重——卡娜莉亚躺到床上。
在床上也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不过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云朵。
眺望着蓝天中自在地飘浮着的白云，她缓慢地眨眨眼睛，一点点地回忆着刚才的事情。
感觉每次跟未婚夫见面后，疑问都会不断增加。
有好多不知道该怎么命名的感情会源源不绝地从内心里涌出来，让她忙得头晕转向的。
虽然很累，但意外地，并「不讨厌」……？
脑海里再次回响刚才未婚夫的声音。
有些轻轻柔柔的，带点笑意的……让她内心轻飘飘的，彷佛要与眼前的白云一起浮在空中了。
比起那天视频通话时最后的声音，她感觉自己更「喜欢」这样的声音。
不过这也是比较之下得出的「喜欢」。
应该不是可以发自内心地告诉未婚夫的事情——用仅剩的力气这么想着，卡娜莉亚落入了梦乡。
卡娜莉亚的每天，仍然是坐在窗旁度过的。
自己也隐约知道，这样度过时间是毫无意义的。
但未婚夫自那之后就没有任何联络，管家先生和女仆小姐也不曾在言行或神态里表达出任何对此的看法。
一切彷佛真如未婚夫那天所说——随她喜欢。
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对她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难题。
到这时候卡娜莉亚才发现，自己似乎连「喜欢」的感情都不甚理解。
一般人做「喜欢的事情」时，都会感觉快乐和开心吧。但对她来说，这两种感觉都十分陌生。
自己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吗——卡娜莉亚回溯仅有的童年记忆，结果只回想起了十岁那年的远足。
独自一人在山里，不受任何束缚、完全自由的时光。
依稀记得最初是快乐的。但现在回想起那段记忆时，只给予卡娜莉亚一阵空空洞洞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这份空虚感从何而来。但如果自己正试图重温的是「快乐」或者「喜欢」的回忆，那次远足一定不是她想找的答案。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回溯，也没有其他可以想起来的记忆了。
最早的记忆，已经是跟未婚夫相遇的那一天了。
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那些记忆都是属于那个还不叫「卡娜莉亚」的女孩子，而不是她的。
不过那样的话……果然自己不明白什么叫「喜欢」。
她能判断的，只有自己「讨厌」与否而已。
当天未婚夫称呼那个生母给予她的名字时，那种全身冻结了的厌恶感，仍然历历在目。
名为「嫌恶」的感情。对什么都搞不清楚的自己来说，这应该是她唯一可以清晰认知到的感情了。
她坐在窗边时，不会有这种厌恶感。所以大概代表这并非她「讨厌的事情」吧。
既然不知道能做什么「喜欢的事情」来度过时间，那先做着「不讨厌的事情」，应该也不算太坏。
所以这两周她都是坐在窗边度过的。
话说回来，她真的只是坐在窗边而已。
没有跟任何人说话，也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在等待时间经过。
但却很快就感到筋疲力尽——有时候还只是下午，就已经体力不支到需要小睡一会了。
她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筋疲力尽的感觉。最多只是被迷雾感包裹到使不上劲而已。
但她真的除了坐着以外什么都没做。
那个还不叫「卡娜莉亚」的女孩子，每天所做的事情一定比她要多出许多的。
唯一可能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迷雾感消失了？
以前迷雾感缠绕着自己时，虽然总是迷迷糊糊的，但也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心和放松感。
自己这么多年下来，说不定已经习惯依赖那种感觉了。所以才觉得没有迷雾地度过一整天格外疲惫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让自己慢慢习惯没有迷雾的生活了。
自从迷雾消失后，卡娜莉亚的记忆就一直连贯又清晰。跟未婚夫初次见面那天的事情，至今仍然能彷如昨日般想起来。
光是如此就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她已经不愿意回到那段连自己昨天做了什么都记不住的时光了。
……不愿意。
想到这个词时，卡娜莉亚就觉得有些苦涩。
啊啊，自己果然只有这部分的意愿是特别清晰的。
如果其他事情也能像这般清晰的话，那该有多好。那样的话，未婚夫一定也不至于要说那句话的。
——连喜欢的事情都没有吗。
那天视频通话结束后，未婚夫留下的一句话。
跟平常未婚夫说话时比起来，语调低沉许多，声音也很小——大概只是他的自言自语而已。
单纯一句关于她的陈述。
不是给她的命令，更不是责备。
恐怕甚至不打算让她听到的、转瞬即逝的一句话。
但卡娜莉亚就是无法忘掉这句话。
而且每次在心里响起他当时的声音，心情就会跟着变得沉重。
为什么他会那么说呢。用那样的语气，用那样的声线。
如果希望她去做什么的话，直接告诉她就可以了。只要他有所要求，她会很乐意去配合的。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别说是命令了，甚至还说了「随妳喜欢」这种话，而且说到做到。
所以他不在乎她有没有喜欢的事物吗？
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倒不如说是理所当然的。
但那样的话，为什么他要用那么……失落？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呢？
想不明白。
唯一知道的是，每次回想起这道声音、想象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时，内心就会有种被轻轻揪住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感情，也不知道把未婚夫话里透出的那种感情称为「失落」是否正确。
但——如果让他说出这种话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喜欢的事物」的话。
那她想要好好地把「喜欢的事物」找出来，告诉他自己找到了，让他知道他不再需要那样自言自语了。
……不过一定还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吧。
她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更别说找到「喜欢的事物」了。
未婚夫是很敏锐的人，目前为止也看穿了好几次她心底的想法。
试图对他蒙混过关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想要告诉他的话，一定得是自己能打从心底说出「喜欢」的事物才行。
自己能找到这样的事物吗——卡娜莉亚抬头看着窗外。
今天虽然放晴，但有些许稀薄的云朵。
在没云的地方，有一轮浅浅的白昼之月静谧地挂在空中，几乎要溶进秋季深远的蓝天。
是上弦月。好好看。
比起夜里看到的月亮，卡娜莉亚更喜欢白昼时看到的月亮。
月亮在夜里散发的光辉，对她来说有些过于耀眼。淡白的昼午之月，她反而可以一直欣赏到日落时分。
……喜欢？
心里划过这句话时，卡娜莉亚吃了一惊。
看着白昼月亮时的这份平和心情，是所谓的「喜欢」吗。
但这是比较两项「不讨厌」的东西后，选出来的更加「不讨厌」的东西而已……？
「不讨厌」和「喜欢」，两者的分别在哪里……？
如果这样也算是「喜欢」，那她可以把这个发现告诉未婚夫吗……？
无数疑问涌现的时候，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感觉到些许的违和感，卡娜莉亚诧异地看向房内的挂钟。
下午四时许。并非会来通知她去用膳的时间。
而且，这个敲门声听起来好像——
静止片刻后，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回卡娜莉亚听清楚了。
跟平常管家先生或者女仆小姐温文有礼的敲门声不同，总感觉比较急促，有些……粗暴？
不知如何是好，卡娜莉亚迷茫地看着房门。
然后敲门声静止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啧」一声的男性声音。
认得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卡娜莉亚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喂。睡着了吗？」
「！」
没有睡着。
从这道声音里得到了确信，卡娜莉亚才动了身，去把房门打开。
未婚夫的身影映入眼帘——与此同时，他也哼了一声。
「这么久都没应门，我还以为妳睡着了。」
「……」
没想到真的是未婚夫，卡娜莉亚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自己搬回日本已经三周了。算上之前在英国的时间，就是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第二次的真正见面。按理说应该很陌生的，但或许多亏两次视频通话的经验，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原来他出差回来了……？来自己的房间会有什么事？
但在那之前，该先为太晚应门道歉吗——还在迟疑的时候，未婚夫就把视线投向她身后的窗户。
「妳这三周好像都很享受本大爷的花园嘛。啊嗯？」
卡娜莉亚稍稍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虽然很确定是「不讨厌」，但应该也称不上是「享受」……？
未婚夫瞥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我要进去了」，就径自走进房间，站在她平常的位置往窗外眺望。
卡娜莉亚也下意识地跟上，朝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房间窗外是一条石头铺成的花园小径，两旁繁茂的玫瑰花丛正灿烂地绽放着，形成了左右两片缤纷的花海。
沿着小径看过去，能看到高耸又翠绿的藤蔓柱子包围着喷泉的四侧，点缀着正中央的喷泉。
顶端有着未婚夫雕像的喷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水柱反射着太阳光的银色，与四周的玫瑰色彩互相辉映。
「不愧是本大爷家的花园啊。」未婚夫满意地哼笑一声：「这不是挺不赖的嘛。」
卡娜莉亚有些迟疑地点头。
虽然不太清楚，但能如此整洁干净，应该是十分用心照料的花园。
不过……未婚夫到她的房间，只是为了看花园吗？
她记得他的房间跟她的在一条走道上，所以他房间应该也是类似的景色。
一定是有什么事吧？根据之前的经验，未婚夫每次找她都是有正事的。
「那？妳有什么看点要推荐给本大爷的？」
「？」
「妳看了我家这么华丽的花园三个礼拜，总有些经常看的地方吧。告诉本大爷。」
「……」
困扰了。就算被这么问，她也答不上来。
因为她也不是真的总是盯着花园。很多时候只是稍微想了会事情，回过神来已经天黑了。
但刚才她确实……有不知道可否告诉他的风景。
如果那个也可以的话——她伸出了手，往天上的方向指了指。
「啊？」
未婚夫皱眉往她指的方向看，很快就会意过来。
「……白昼月吗。妳这家伙，这不是没在看本大爷的花园吗。」
虽然嘴上在抱怨，未婚夫声线却有些轻柔……还带点笑意。
听到那瞬间，心底有什么融化掉的感觉，让卡娜莉亚恍了一下。
是初次体验的感觉，但自己明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线。是在那天——
「嘛，还不错吧。」
未婚夫跟平常无异的声线把她拉回了现实。他看了一下钟。
「差不多该走了，本大爷还得出趟门。」
「？」
这就要离开了？没有正事要找她……？
像是感觉到卡娜莉亚的视线，未婚夫稍稍皱眉看向她。然后他似乎思考了些什么，顿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婚礼日程还没具体定下来，不过大概会在明年秋天吧。目前没什么要做的，总之先给我记下来。」
「……」
卡娜莉亚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太好了，果然是有正事——她看向未婚夫，却注意到他的眉头好像皱得更深了。
明明刚刚为止还很普通的……为什么现在好像有些不高兴？
这个疑问刚浮现出来时，未婚夫已经轻轻地说了一句「那我走了」，然后关上房门离开。
没来得及让卡娜莉亚做任何反应，房间内又剩下她一人。
走得好快。他真的好忙。
她都没能跟他说再见——唔？
这里是未婚夫的家，也是她的家。所以他们现在算是住在一起。
目送住在一起的人出门时，应该说的是「再见」吗……？
总觉得自己搞错了，但是又想不起来正确的答案——她在自己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类似的情况。
今天可能到极限了。脑子好沉重——卡娜莉亚躺到床上。
在床上也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不过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云朵。
眺望着蓝天中自在地飘浮着的白云，她缓慢地眨眨眼睛，一点点地回忆着刚才的事情。
感觉每次跟未婚夫见面后，疑问都会不断增加。
有好多不知道该怎么命名的感情会源源不绝地从内心里涌出来，让她忙得头晕转向的。
虽然很累，但意外地，并「不讨厌」……？
脑海里再次回响刚才未婚夫的声音。
有些轻轻柔柔的，带点笑意的……让她内心轻飘飘的，彷佛要与眼前的白云一起浮在空中了。
比起那天视频通话时最后的声音，她感觉自己更「喜欢」这样的声音。
不过这也是比较之下得出的「喜欢」。
应该不是可以发自内心地告诉未婚夫的事情——用仅剩的力气这么想着，卡娜莉亚落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