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妖
山野的风，凉意入骨。
谢若胸膛鲜血汩汩流个不停，人又没力气动弹，就在她有些悲哀的想，该不会要死于失血过多的时候。
一道声音恍惚入耳。
“谢若！你坚持住！”是驾车返回的林池。
谢若被他扶往马车，气若游丝的问:“……怎么回来了？”
林池脸色苍白难看，顾不上回答。匆匆忙忙将她安置在车厢里，飞快驱车往回奔。
马车猛的颠簸了一下。
冷不防，鼻尖嗅到一抹白霜草木的陌生气息。
谢若闷哼一声，感觉到自己滚到了某人怀里，好像还硌着人家的锁骨。
哦，是那个病秧子。
谢若心想，可别把这人压坏了。于是费劲的腾挪着。
冷不丁感觉有只手帮她翻了个面，陌生的，有力的。
只见面前撑坐起来的是个烟纱青袍的青年，他有着薄抿一线的唇，因为肌肤极为冷白，几近于妖，会让人生出不好接近的联想。
但偏巧的是，这人有一双很是风情的凤眸。
倦倦的长睫低掩，便生出了几分温和无害来。
他单手揉了下眼额，透露出几分混乱，用惘然的目光盯了她许久。
谢若解释:“我是林池朋友。”
顾惜之低“哦”了一声，因为喝了酒睡醒的缘故，声带有些喑哑。他瞟了眼她染血的胸口，扶她靠坐牢固。
又撕了一条袖布，倒上止血药给她包扎好。
然后问:“林池是谁？”
谢若:“……”
眼神古怪:“你睡在他马车里不知道人家是谁？”
顾惜之目光迷茫:“我只记得自己下山跟人喝了酒，不省人事那么醉。”
美丽、易碎、自责。活像个被拐的良家妇女。
别说，就凭他这姿色，林池那厮的豪财，发生的那么不得不说的隐晦也在情理之中。
谢若生出了几分怜悯，“没关系的，人死了之后，名节就没那重要了。”
“说的很好。”顾惜之点头，瞟了眼她身上血迹，再看看车里三个仆从，自然的站了队伍，微微错身将她挡在身后。
客气的质问:“请问是要把我们拐去哪？”
仆人甲乙丙:“……”
谢若忙拽了他一把，解释说:“别误会了，大家都是一伙的。刚刚才同生共死摆脱了一只蛛妖，现在这是在逃命。”
顾惜之肌肤显得更加苍白，垂眼陷入了漫长的思考，放在袖口里的手指，缓缓松开了刀片。
他记得自己去了青云宗聚峰山，在荒无人烟的山洞见到了母亲的尸骸。彼时，一缕黑烟钻进了他的识海，他如被夺舍，灵魂浮上云海。
第三视角亲看自己走完了喘不过气，又徒劳无功的一生。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下山去的，只记得当时口干舌燥，与人灌了一通闷酒，倒头就睡了。
“谢若！”
马车停在了山神庙，林池跳上了马车想扶谢若，又一吃惊:“兄台，你也醒了？”
他伸手:“还好吧？”
顾惜之看了他几秒钟才认出来，搀扶谢若下了马车，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庙宇。
林池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跟下马车解释:“不好意思兄台。我原是好心，看你白着脸厥了过去，不放心才把你带上了马车的。没想到连累你跟我们一起逃亡了。”
说着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庙里。
顾惜之扶谢若坐下，问道:“发生了什么？”
谢若也坐在一旁看林池。
林池喉咙一紧，汗毛直立看向谢若:“刚刚你拖住蛛妖，我原本是要去青云宗求救的！可谁想到才奔出去一里地，却看到……”
他咕咚吞了下口水，压着声音说:“我看到半山腰黑压压一片群妖齐聚、鬼影幢幢！”
谢若闻言眉心深锁，心想这怎么可能？有一个不怕死的蛛妖贪心不足就算了。但这里可是修真灵地青云宗，山上弟子们也时常下山斩妖，聚峰山绝不可能生出这么多妖魔。
除非——
这些妖祟是有组织的过来攻打青云宗？
谢若道:“一个蛛妖就够难缠了，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那些妖魔寻着味摸过来了，恐有灭顶之灾。”
林池有些萎靡:“可你伤的这么重，怎么能坐马车奔波？再说，咱们怎么可能跑的过那些妖魔，我看不如就在这里躲好了，等青云宗处理完那些妖魔，再出去。”
谢若有些犹豫。
顾惜之瞟了眼她失血过多的唇色，“是祸躲不过，还是留下来等等看。这些妖魔闹出这么大动静，青云宗想必已经嗅到风声，赶来斩妖的半路上了。”
谢若闻言也只好点头。
“我来守夜。”顾惜之看着窗外无边夜色，起身走向了门槛台阶。
林池有些不放心，抓住他肩膀:“你是病人，不如还是我来守吧。”
顾惜之略侧头，整个人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温尔，拿下他的手说:“多些林公子的好意，之前是喝了烈酒醉了一会儿，我其实身体康健。”
林池心驰神荡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对着一个同性痴愣，心中有些古怪。嘴上讲说:“咱们也没喝烈酒啊，一点佐菜的米酒而已。”
顾惜之笑意僵硬，“一定是你太累记错了。”
林池“啊”了一声，心说:“不可能啊。”
扭头就要喊:“那个阿大阿良帮我回忆……唔？！”
——瞪大眼。
顾惜之笑眼吟吟，极好藏住了郁卒，把人嘴巴一捂，往台阶上一按。轻飘飘的转身说:“好了林公子，喜欢守夜让给你就是。”
林池吹着冷风突然醒过了味来，一竖指，啧。喝不了酒又爱面子的半步倒。
“听林池说，你也是去青云宗拜师的？”谢若流了好多血，有些晕晕乎乎靠在神像旁，发现顾惜之坐了回来。
顾惜之答:“原本只是为了讨口酒喝，随口拉关系套近乎，不过。”
谢若倦的睁不开眼，咕哝:“不过什么？”
小火炉里暖橘色的光，照的她发丝红澄澄镀层光，就连肌肤细小绒毛都柔和的可爱。
顾惜之只敢借着她打盹，深烙一眼，便低头轻轻说了句:“不过遇见了你——”
一个“们”字吞了音。
“这么撞上妖祟，九死一生。忽然觉得是该拜个师们学些法术，也好保个平安。”
谢若正对着火炉还觉得有些冷，听着他说话声已经听的不太真切，渐而便会周公去了。不过这可不是好梦，她好像在梦里，又回忆起了死前的事……
戚衡冷冰冰手如寒钳，像个无情杀器，硬生生捏碎了她的喉骨，疼啊！可真是疼的她双眼充血，肺管像要憋炸了似的，呼一丝气都如刀片慢割……
上辈子死的太快没来得及细细品味。
这厢做了个噩梦，又好死不死的原样找补了回来，这把谢若给折腾的够呛，出了一身的大汗又醒不过来。
顾惜之伸手摸了下谢若额头温度，发现指尖蹭到了她一点晶莹碎汗珠，只觉心底不可见人的角落，积了场潮湿雨水。
谢若半边身子撑不住从神像上滑落，顾惜之单手扶她，欲从丹田中调集灵力替她疗伤，可他忘了自己并不是浮生前梦里的魔域之主。
就在他失望之际。
识海中多了一道陌生的声音，欢声道:【行者，欢迎开启破天门之旅。】
顾惜之抬眼四顾没发现声音来源，想到自己曾在母亲遗骸处，被一抹怪光入体，思忖片刻问:【是你带我进入的前世浮梦？你是我母亲遗世的法器？】
【吾与天地同生，是为天道之门，不可炼化。择尔同修，只因中洲三万年无人入大乘境飞升，欲助尔一臂之力。】
顾惜之兴致缺缺:【你固然来历深厚，眼光却很一般。我生来无仙缘，感受不到天地灵气。】
【你感受不到天地灵气，只因凡魔有别，魔族向来以七情六欲为修炼。而你身负一半魔血，自不可能如常人般修仙。因此，吾才来助你重筑仙基。】
言毕，顾惜之蓦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丹田之内充盈丰沛，他猛的脱离了识海。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间的灵气与自我共生。
顾惜之正欲将汲取不多的灵气输送给谢若，林池突然推门，喊道:“快出来看，那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暂且将谢若安置，顾惜之快步走出庙门，与林池并立台阶上。果见一抹玄金影子，如风般飞掠过山林，一眨眼来到了跟前。
“你你你是青云宗大师兄？”
林池喜出望外，自我介绍道:“戚衡师兄，我前年与你一同打过狼妖，哎呀，我是来参加青云宗测试的，叫我林池便好。”
戚衡眉深目邃，顿了一下，“我记得你，你是被狼妖追上树的那位。”
林池有些羞赧，忙转移话题:“戚衡师兄，路上那些妖魔已经被青云宗斩杀完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山中群妖作乱，青云宗已派出弟子斩妖。我先前感应到一张出自我手的保命符被击破，一路追踪而来，而我只将此交给符给过同乡青梅。”
戚衡目光投向庙里:“谢若可曾与你同行？”
原来谢若是戚衡师兄的青梅竹马，难怪深藏不露。林池点头把戚衡往庙里带:“戚衡师兄来的正好，谢姑娘先前舍生取义对付蛛妖，受了重伤。”
戚衡与顾惜之擦身而过，点头致意。
“阿若。”戚衡没喊醒谢若，探了下她的脉搏，转头道:“我想带她回青云宗疗伤。”
林池痛快点头:“可以，我相信戚衡师兄绝对不是信口雌黄的人。”
戚衡俯身横抱起谢若，朝庙门走去。
站在门前的顾惜之，轻轻吐出一句:“我看恐怕要再考虑考虑。”
戚衡还没问为什么，掀眼只见庙外密不透风挤了一群妖怪，红绿各异的眼珠子，贪婪而放肆的紧盯着庙门，恨不得将几人拆吃入腹。
林池悲愤交加:“真是捅了妖精窝了？今天怎么走哪都能碰到妖怪？”
顾惜之十分之顺手，从戚衡手里接过来谢若，正色道:“我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仙长小心应对。”
戚衡刚破金丹境，正值元婴初期境界。元婴期的修士已算修行者中的佼佼者，对付千年道行的大妖也有一战之力。
虽然对方妖多势众，不讲武德。
但戚衡也有心借斩妖再升境界，拔剑大开大合，守住庙门周围一丈，不被妖魔攻破。
这些妖怪浑然失了以往趋利避害的狡诈。
一只妖受伤倒下，却又有妖舍生忘死扑上，像是被蛊惑了神智，一门心思往庙里闯。
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戚衡渐渐后继乏力，从起初的大杀四方，到被妖挠挠破衣袂，再到被一双鹰爪挠破肩膀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事态严重。
他再不敢托大，一手格挡，一手飞出一道黄符速召青云宗弟子前来支援。
庙里观战的林池跟着急得团团转。
角落之中，顾惜之却似有若悟，他曾当过魔域的主人，对这些妖魔再了解不过。
能让他们舍生忘死跑来掠夺。
看来这个“天道之门”确实有两把刷子。
顾惜之瞟了眼浴血奋战的戚衡，又看了眼火炉旁，发虚冒汗的谢若。
“喂！你去哪？”林池一抓之下竟没碰到顾惜之一丝衣角，目眦欲裂。
灰青色绉纱袍一荡翻飞，如风中竹叶，顾惜之只留下一句“我去引走妖怪”，便从侧窗翻出，消失在山野密林间。
谢若胸膛鲜血汩汩流个不停，人又没力气动弹，就在她有些悲哀的想，该不会要死于失血过多的时候。
一道声音恍惚入耳。
“谢若！你坚持住！”是驾车返回的林池。
谢若被他扶往马车，气若游丝的问:“……怎么回来了？”
林池脸色苍白难看，顾不上回答。匆匆忙忙将她安置在车厢里，飞快驱车往回奔。
马车猛的颠簸了一下。
冷不防，鼻尖嗅到一抹白霜草木的陌生气息。
谢若闷哼一声，感觉到自己滚到了某人怀里，好像还硌着人家的锁骨。
哦，是那个病秧子。
谢若心想，可别把这人压坏了。于是费劲的腾挪着。
冷不丁感觉有只手帮她翻了个面，陌生的，有力的。
只见面前撑坐起来的是个烟纱青袍的青年，他有着薄抿一线的唇，因为肌肤极为冷白，几近于妖，会让人生出不好接近的联想。
但偏巧的是，这人有一双很是风情的凤眸。
倦倦的长睫低掩，便生出了几分温和无害来。
他单手揉了下眼额，透露出几分混乱，用惘然的目光盯了她许久。
谢若解释:“我是林池朋友。”
顾惜之低“哦”了一声，因为喝了酒睡醒的缘故，声带有些喑哑。他瞟了眼她染血的胸口，扶她靠坐牢固。
又撕了一条袖布，倒上止血药给她包扎好。
然后问:“林池是谁？”
谢若:“……”
眼神古怪:“你睡在他马车里不知道人家是谁？”
顾惜之目光迷茫:“我只记得自己下山跟人喝了酒，不省人事那么醉。”
美丽、易碎、自责。活像个被拐的良家妇女。
别说，就凭他这姿色，林池那厮的豪财，发生的那么不得不说的隐晦也在情理之中。
谢若生出了几分怜悯，“没关系的，人死了之后，名节就没那重要了。”
“说的很好。”顾惜之点头，瞟了眼她身上血迹，再看看车里三个仆从，自然的站了队伍，微微错身将她挡在身后。
客气的质问:“请问是要把我们拐去哪？”
仆人甲乙丙:“……”
谢若忙拽了他一把，解释说:“别误会了，大家都是一伙的。刚刚才同生共死摆脱了一只蛛妖，现在这是在逃命。”
顾惜之肌肤显得更加苍白，垂眼陷入了漫长的思考，放在袖口里的手指，缓缓松开了刀片。
他记得自己去了青云宗聚峰山，在荒无人烟的山洞见到了母亲的尸骸。彼时，一缕黑烟钻进了他的识海，他如被夺舍，灵魂浮上云海。
第三视角亲看自己走完了喘不过气，又徒劳无功的一生。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下山去的，只记得当时口干舌燥，与人灌了一通闷酒，倒头就睡了。
“谢若！”
马车停在了山神庙，林池跳上了马车想扶谢若，又一吃惊:“兄台，你也醒了？”
他伸手:“还好吧？”
顾惜之看了他几秒钟才认出来，搀扶谢若下了马车，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庙宇。
林池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跟下马车解释:“不好意思兄台。我原是好心，看你白着脸厥了过去，不放心才把你带上了马车的。没想到连累你跟我们一起逃亡了。”
说着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庙里。
顾惜之扶谢若坐下，问道:“发生了什么？”
谢若也坐在一旁看林池。
林池喉咙一紧，汗毛直立看向谢若:“刚刚你拖住蛛妖，我原本是要去青云宗求救的！可谁想到才奔出去一里地，却看到……”
他咕咚吞了下口水，压着声音说:“我看到半山腰黑压压一片群妖齐聚、鬼影幢幢！”
谢若闻言眉心深锁，心想这怎么可能？有一个不怕死的蛛妖贪心不足就算了。但这里可是修真灵地青云宗，山上弟子们也时常下山斩妖，聚峰山绝不可能生出这么多妖魔。
除非——
这些妖祟是有组织的过来攻打青云宗？
谢若道:“一个蛛妖就够难缠了，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那些妖魔寻着味摸过来了，恐有灭顶之灾。”
林池有些萎靡:“可你伤的这么重，怎么能坐马车奔波？再说，咱们怎么可能跑的过那些妖魔，我看不如就在这里躲好了，等青云宗处理完那些妖魔，再出去。”
谢若有些犹豫。
顾惜之瞟了眼她失血过多的唇色，“是祸躲不过，还是留下来等等看。这些妖魔闹出这么大动静，青云宗想必已经嗅到风声，赶来斩妖的半路上了。”
谢若闻言也只好点头。
“我来守夜。”顾惜之看着窗外无边夜色，起身走向了门槛台阶。
林池有些不放心，抓住他肩膀:“你是病人，不如还是我来守吧。”
顾惜之略侧头，整个人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温尔，拿下他的手说:“多些林公子的好意，之前是喝了烈酒醉了一会儿，我其实身体康健。”
林池心驰神荡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对着一个同性痴愣，心中有些古怪。嘴上讲说:“咱们也没喝烈酒啊，一点佐菜的米酒而已。”
顾惜之笑意僵硬，“一定是你太累记错了。”
林池“啊”了一声，心说:“不可能啊。”
扭头就要喊:“那个阿大阿良帮我回忆……唔？！”
——瞪大眼。
顾惜之笑眼吟吟，极好藏住了郁卒，把人嘴巴一捂，往台阶上一按。轻飘飘的转身说:“好了林公子，喜欢守夜让给你就是。”
林池吹着冷风突然醒过了味来，一竖指，啧。喝不了酒又爱面子的半步倒。
“听林池说，你也是去青云宗拜师的？”谢若流了好多血，有些晕晕乎乎靠在神像旁，发现顾惜之坐了回来。
顾惜之答:“原本只是为了讨口酒喝，随口拉关系套近乎，不过。”
谢若倦的睁不开眼，咕哝:“不过什么？”
小火炉里暖橘色的光，照的她发丝红澄澄镀层光，就连肌肤细小绒毛都柔和的可爱。
顾惜之只敢借着她打盹，深烙一眼，便低头轻轻说了句:“不过遇见了你——”
一个“们”字吞了音。
“这么撞上妖祟，九死一生。忽然觉得是该拜个师们学些法术，也好保个平安。”
谢若正对着火炉还觉得有些冷，听着他说话声已经听的不太真切，渐而便会周公去了。不过这可不是好梦，她好像在梦里，又回忆起了死前的事……
戚衡冷冰冰手如寒钳，像个无情杀器，硬生生捏碎了她的喉骨，疼啊！可真是疼的她双眼充血，肺管像要憋炸了似的，呼一丝气都如刀片慢割……
上辈子死的太快没来得及细细品味。
这厢做了个噩梦，又好死不死的原样找补了回来，这把谢若给折腾的够呛，出了一身的大汗又醒不过来。
顾惜之伸手摸了下谢若额头温度，发现指尖蹭到了她一点晶莹碎汗珠，只觉心底不可见人的角落，积了场潮湿雨水。
谢若半边身子撑不住从神像上滑落，顾惜之单手扶她，欲从丹田中调集灵力替她疗伤，可他忘了自己并不是浮生前梦里的魔域之主。
就在他失望之际。
识海中多了一道陌生的声音，欢声道:【行者，欢迎开启破天门之旅。】
顾惜之抬眼四顾没发现声音来源，想到自己曾在母亲遗骸处，被一抹怪光入体，思忖片刻问:【是你带我进入的前世浮梦？你是我母亲遗世的法器？】
【吾与天地同生，是为天道之门，不可炼化。择尔同修，只因中洲三万年无人入大乘境飞升，欲助尔一臂之力。】
顾惜之兴致缺缺:【你固然来历深厚，眼光却很一般。我生来无仙缘，感受不到天地灵气。】
【你感受不到天地灵气，只因凡魔有别，魔族向来以七情六欲为修炼。而你身负一半魔血，自不可能如常人般修仙。因此，吾才来助你重筑仙基。】
言毕，顾惜之蓦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丹田之内充盈丰沛，他猛的脱离了识海。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间的灵气与自我共生。
顾惜之正欲将汲取不多的灵气输送给谢若，林池突然推门，喊道:“快出来看，那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暂且将谢若安置，顾惜之快步走出庙门，与林池并立台阶上。果见一抹玄金影子，如风般飞掠过山林，一眨眼来到了跟前。
“你你你是青云宗大师兄？”
林池喜出望外，自我介绍道:“戚衡师兄，我前年与你一同打过狼妖，哎呀，我是来参加青云宗测试的，叫我林池便好。”
戚衡眉深目邃，顿了一下，“我记得你，你是被狼妖追上树的那位。”
林池有些羞赧，忙转移话题:“戚衡师兄，路上那些妖魔已经被青云宗斩杀完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山中群妖作乱，青云宗已派出弟子斩妖。我先前感应到一张出自我手的保命符被击破，一路追踪而来，而我只将此交给符给过同乡青梅。”
戚衡目光投向庙里:“谢若可曾与你同行？”
原来谢若是戚衡师兄的青梅竹马，难怪深藏不露。林池点头把戚衡往庙里带:“戚衡师兄来的正好，谢姑娘先前舍生取义对付蛛妖，受了重伤。”
戚衡与顾惜之擦身而过，点头致意。
“阿若。”戚衡没喊醒谢若，探了下她的脉搏，转头道:“我想带她回青云宗疗伤。”
林池痛快点头:“可以，我相信戚衡师兄绝对不是信口雌黄的人。”
戚衡俯身横抱起谢若，朝庙门走去。
站在门前的顾惜之，轻轻吐出一句:“我看恐怕要再考虑考虑。”
戚衡还没问为什么，掀眼只见庙外密不透风挤了一群妖怪，红绿各异的眼珠子，贪婪而放肆的紧盯着庙门，恨不得将几人拆吃入腹。
林池悲愤交加:“真是捅了妖精窝了？今天怎么走哪都能碰到妖怪？”
顾惜之十分之顺手，从戚衡手里接过来谢若，正色道:“我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仙长小心应对。”
戚衡刚破金丹境，正值元婴初期境界。元婴期的修士已算修行者中的佼佼者，对付千年道行的大妖也有一战之力。
虽然对方妖多势众，不讲武德。
但戚衡也有心借斩妖再升境界，拔剑大开大合，守住庙门周围一丈，不被妖魔攻破。
这些妖怪浑然失了以往趋利避害的狡诈。
一只妖受伤倒下，却又有妖舍生忘死扑上，像是被蛊惑了神智，一门心思往庙里闯。
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戚衡渐渐后继乏力，从起初的大杀四方，到被妖挠挠破衣袂，再到被一双鹰爪挠破肩膀之后，终于意识到了事态严重。
他再不敢托大，一手格挡，一手飞出一道黄符速召青云宗弟子前来支援。
庙里观战的林池跟着急得团团转。
角落之中，顾惜之却似有若悟，他曾当过魔域的主人，对这些妖魔再了解不过。
能让他们舍生忘死跑来掠夺。
看来这个“天道之门”确实有两把刷子。
顾惜之瞟了眼浴血奋战的戚衡，又看了眼火炉旁，发虚冒汗的谢若。
“喂！你去哪？”林池一抓之下竟没碰到顾惜之一丝衣角，目眦欲裂。
灰青色绉纱袍一荡翻飞，如风中竹叶，顾惜之只留下一句“我去引走妖怪”，便从侧窗翻出，消失在山野密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