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厦门的旅行，四个人在机场分了别。
陈茹冽爸爸的车里面，凉爽的空调好像把整个空气都变的凝固了，没有人讲话。
还是红灯撬开了爸爸的嘴巴：“这次去玩的怎么样？”
“还行。”
“都去了哪里？”
“黄厝海滩、鼓浪屿、台湾民俗村。”
“鼓浪屿，风景应该很不错吧。我年轻的时候还去过一次。”
“嗯，还蛮好看的。”
“那就好。”
绿灯的车流不断向前，空气又恢复了凝固。
妈妈不在的空间里，和爸爸的交流只能停留在这里。
陈茹冽打开手机，锁屏上黄媛媛的名字一下就撕破了这层尴尬的面皮：“阿冽！”
“啊啊啊！我忘记买特产回来了！”
“呜呜我还忘记要林放把他那几张有我的拍立得给我。”
“我还得再约一次林放出来！”
“我刚刚想发朋友圈才发现。”
大哭和崩溃的表情刷满屏。
陈茹冽向上咧了很大很大的弧度：“没事啊，那就再约一次嘛，你这样搞得像林放要吃了你一样。”
“不是啊，很尴尬啊。”
“尴尬啥？”
“不知道。”黄媛媛扭捏地坐着，尴尬啥你真的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你，这一趟一周的旅行我算是看出来了，林放对你的意思都要上天了，都要放给全世界看了！你还没感觉。
真服了这个人，这眼力见。
“我……去问问他吧。”憋了这么多，黄媛媛也只敢发这几个字。
“啊啊啊！真的要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木讷的人啊！”黄媛媛在王慧的车上叫喊着，“明明平时对感情都很敏感的啊！这时候看不出来了！”
“服了我真服了。”
你小子，不会是想约殷途出来吧？陈茹冽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几个字，嘴角倾斜的弧度刚好够坏笑的模样。我早就看出来了，殷途对你的喜欢可不是一时半会了，啧啧啧，女人啊~
你俩这CP，我是一定要磕的。
陈茹冽关掉手机屏幕，那灿烂的大白牙瞬间映入眼帘。
“媛媛给你发消息吗？笑的这么开心？”路上畅通无阻，爸爸开口问道。
“嗯嗯。”陈茹冽抬头刚好对上爸爸那双在后视镜的眼睛，“她说没买特产，很后悔。”
“这有什么的。下次你们一起去的时候再买呗。”
“好。”
“我爸说，让下次我们一起去的时候再买。”陈茹冽将刚刚爸爸的话打在屏幕上，“你赶紧去问问林放，啥时候出去。”
“殷途什么时候回学校？”
“什么！”黄媛媛抛掉手机，一屁股坐在床上，“殷途？”
这两个字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黄媛媛惊恐地看着那块发光的长方体，那天的回忆随着屏幕光在眼前放映：“黄媛媛，你想上什么大学啊？”
“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嗯？”
“我想去华综，昨天和阿冽估了估分，应该大差不差了。”
“华综？”殷途看向天空尽头的夕阳，“好！那我也去华综。”
“你干嘛？”黄媛媛往一旁挪了挪，“赖着我不放了？”
“对啊。”殷途眯起的笑眼染上了火红的夕阳，亮亮的，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啊啊啊！他是什么意思？”黄媛媛抱着枕头，翻来滚去的咆哮着。
“对！我先问问林放，他啥时候有空。”黄媛媛弹起，“反正这一对没跑的了。”
“林放！你啥时候有空再出来一趟呗，我的拍立得还在你那呢。”
“嗯？”
林放在家里放好行李，坐在书桌上翻找着书包，内衬的那十几张拍立得好好的保存着。
“对对对，忘记给你们了。要不这周六？”
“好！那我去和阿冽说，你记得和yt说哈！”
“yt……”林放思考了一下，“殷途。”
“怎么突然这么打人名字了？”
“不是啊，方便嘛。”林放都能看到黄媛媛那四处转动的眼珠，可是又突然想到了自己。
看日出的那天，殷途就讲过关于黄媛媛的情感。自己对陈茹冽又何尝不是呢？
“你不问问她准备填什么大学吗？”
“总感觉如果问出口，好像束缚了她，也束缚了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
“指代性太明显了。我明晃晃的问，她一定能感受到。”
“我不想因为这个问题，还有我的私心影响到她的未来。”
“兄弟，长路漫漫啊。”殷途勾了勾林放的肩膀，“我们都要好好加油。”
“嗯。”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说？”
“我啊，我还没到那么远呢。我先好好考试，争取和媛媛考上同一所大学。”
“那你要问吗？”
“问……”殷途犹豫着，“不过我不像你需要顾虑这么多，我只要往她在的地方冲就好了。”
“也是。”
对啊，所以后来殷途去问了，黄媛媛答了。而自己只能看着独自沉浸在夕阳的陈茹冽，感受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跳。
“说不定在大学报告的那一天，我们能不期而遇。”
林放将喜欢放在心里，安安静静地等时间来说。
“阿冽，怎么样，有收到短信吗？”妈妈等在餐厅，“要不要妈妈用座机打去查一下？”
“还没呢，还差一分钟。”陈茹冽看着手机的时钟页面，“不不不，还有十秒钟。”
“叮咚”时钟还没转到位置，手机的消息就响了起来：“亲爱的陈茹冽同学……”
陈茹冽的心被这几个显示出来的字紧紧攥着，一口气提到脑袋，不敢歇息。手指好不容易点到那条消息框，消息放大、空白、浮现出文字。
659、3870名。
那条下划线和蓝色标注的数字一下就映入陈茹冽的眼睛里。
“好。”陈茹冽点点头，“好。”
“在自己估分的范围里。”
“好。”
好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陈茹冽看着白色的地板，逐渐回过神，打开桌面上面一直放着的志愿手册。
那几页被标记过的学校就不要想了，折了三角的页数里的学校应该是可以去的。
可不可以冲一冲呢？那几所标记的学校？
“阿冽，多少？”
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陈茹冽眼睛失了焦，好不容易看向她：“659分，3870名。”
“很好啊。”
“至少是高中三年努力的成果。”
“很好。”
三句话劈向陈茹冽，碎裂的心躺在洁白的大理石上。好，很好。多好的形容词啊，真好。
陈茹冽笑笑，点开电脑一直开着的标签页，把心里琢磨过无数次的志愿组合输进去，鼠标停在提交的按键上。
页面上绿色的表格，黑色的文字，红色的服从调剂，这一页——定格了我的未来。
陈茹冽躺在椅子上：要不让这个定格，晚一点？
她看着天花板。
手机铃声把她拉回世界，黄媛媛那表情包头像闪动着：
“阿冽！我考了640欸！”
“排名竟然有3000名！”
“怎么办啊！我有点太厉害了！”
陈茹冽终于笑了一下，一小下。
“你怎么不说话啊？”黄媛媛停下，“……阿……冽？”
刚刚张扬胡乱挥舞的手停在半空，静默的一切沸腾的等待着陈茹冽电话那头传来的第一声。
“你说话都不给我留气口，我咋说？”陈茹冽无奈的笑笑，“我考的还行，没有想象中这么好，正常发挥而已。”
“正常发挥！阿冽！正常发挥欸！”黄媛媛气到站起来，“你不知道在高考里正常发挥就是超常发挥吗！”
“天哪！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真的！”黄媛媛在房间里蹦蹦跳跳地讲着。
陈茹冽将破碎的心捡起，笑容又一次回到她的脸上——停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的那种。
“那……多少分？”
“659。”
“什么？！”
“3870名，省排。”
“多少？”
“659分，省排第3870名。”
“喂！陈茹冽！你真的很凡尔赛阿！”
“怎么了？”
“朋友，659分欸，省排3870名欸，985和211你能挑多少啊！”
“可是我想进地质大学。”
“地质大学？”黄媛媛跌进沙发里，“你喜欢地理？”
“嗯……”那个理由一层一层地裹在心底的最深处，“嗯。”
说不出来，酸酸的外皮。
“你……什么时候喜欢地理了？”
“我……我一直都很喜欢啊！”酸苦的味道让陈茹冽皱了皱眉头，“只是我不表现出来。”
“哈？那姜境涛找你谈话的时候不是说……”
黄媛媛停了停：等会，姜境涛谈话，地理，地质大学……等等等等。
“林放？”
这两个字在黄媛媛的嘴边放大、放大……阿冽要因为一个男人，去地质大学，去学不喜欢的地理，去一个及其陌生的城市？
但是她没说。她说不出来。
“好，反正阿冽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废话！她的未来和你又没关系！
我在说什么啊！
黄媛媛丢下手机，匆匆说了再见，呆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天。
“怎么这个时候你就这么晴朗，考试的时候你就天天下雨！”
“无理取闹，莫名其妙！”
林放考的，不好不坏。656分，省排2860名。这几个数字没有什么波澜。
“阿放，地质大学是不是稳了？”妈妈欣喜的眼眸在氤氲的菜品上盘旋，“你又问问华清附中的同学吗，他们考的怎么样？”
“不知道。”
妈妈眼里的光散落在餐桌上，红烧肉和可乐鸡翅一个接一个的放进她的碗里。
“但是地质大学总是稳的吧。”
“嗯。”林放点点头。
“那就好。”
其实他知道。朋友圈里已经有很多很多的成绩截图了。
他那个与自己排名不相上下的同桌，比自己高两分。之前同寝室的兄弟比自己低三分。分享成绩截图的那些人没有几个总分超过自己。
但，他的地理很差很差。
没有超过任何一个人。
林放放下手机，窗外是蔚蓝的天。
谢谢你用阳光普照迎接我的灰暗时刻。
林放扯出笑容，点开没有关上的志愿网站，在表格里打上预填志愿时输入了无数次的那些字。
“林放，考的怎么样？”殷途的消息。
“还行。”
“还行是多行？”
“656，省排2860。”
沉默了很久的对话框，殷途的手停在屏幕上方，这些数字揪起他的心。一年之后的自己，不知道够不够勇气说出自己的成绩。
“不错。”
“谢谢。”
“你比陈茹冽考得高。”
“嗯？”
这三个字终于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
“你怎么知道？”
“她考的怎么样？”
两条没有间歇的消息，殷途嗞着大牙想象着林放的样子：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正襟危坐，神圣地捧着手机在等待着自己发去的消息。
“这三个字真是个开关。”
“她和黄媛媛说的，黄媛媛跟我说的。”
“659吧？好像是，不记得了。”
659……比自己低了7分。
林放计算着她上地质大学的可能性。可以，应该是可以的。
对！
对……那本橙色的志愿书映入林放的眼睛：可是，她，凭什么来地质大学呢？
什么理由呢？
他默默的期待着那个幻想里的说辞变成事实。
“好”他回了一个字。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晴朗，防盗网将它切割的一块一块，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明暗交替。
“阿冽，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嗯……学车吧。我妈给我报了班。”陈茹冽吃着火锅，“你要不要一起，一起吧，两人组队有优惠。”
“啊~原来你只是因为想要优惠才叫我一起的！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和陪伴！”黄媛媛放下筷子，插着手，瞪着吃牛肉的陈茹冽，“阿冽！高考完就不要我了是吗！高考完不能天天见面所以感情就淡了是吗！”
“你这么对我！渣女！”
陈茹冽好不容易嗦完刚出锅的肉，转头看向嘟嘴生气的黄媛媛，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不是啊，那你想，为什么我妈说双人行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呢？”
“你想哦，那我们一起去，是不是又可以天天见面。还附加了优惠的这个条件，那是不是更加好，更加没有理由拒绝了。”
“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一整套说辞顺下来，行云流水。身经百战的陈茹冽已经懂得怎么哄好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你！”黄媛媛坐直了身体，“说的也对。”
“对啊，为什么不去呢？”
“对吧！”陈茹冽拍拍手，用力挽着黄媛媛的肩膀，“诶呀~媛媛，就跟我一起去嘛~”
“女人！公共场合不要这么亲密！”黄媛媛用力拨开陈茹冽的手，“我会害羞的。”
黄媛媛躲在氤氲的热气里，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沸腾的汤锅。脸上温热的红色好像都是因为这个地方太热了，太温暖了。
陈茹冽笑着夹起一块肉放在黄媛媛的碗里，敲敲锅壁提醒她回神：“怎么，黄媛媛也会害羞啊~”
“诶呀！走开！”
那块不那么红的牛肉是黄媛媛最后的倔强了。
可是最后，陈茹冽还是一个人去了驾校——黄媛媛还没成年。
没有人记得这个细节，黄媛媛明明比陈茹冽还要大几个月，但是小时候黄媛媛的妈妈为了让她不读两次学前班，把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月份改小了几个月。
导致！现在的黄媛媛，报不了驾校学不了车，喝不了酒，也不能堂堂正正地去各大游戏厅玩。
当黄媛媛告诉陈茹冽这个消息的时候，陈茹冽恶狠狠地盯着黄媛媛看了好久：这个女人，竟然比自己小几个月！无稽之谈，简直荒唐！
“没办法，年轻。”
陈茹冽紧握的拳头被为数不多的理智压制住了。对，即便对面站着的，欠揍的，是黄媛媛。
陈茹冽还在挣扎着科目二的时候，殷途也进了学校继续着高三的学习。坐在教室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走来走去，有一些熟悉面孔，也有一些期待的神情——那些上没体验过高三的孩子还在憧憬着这一年的生活。
老师在门口喊了自己的名字，殷途快步跑出去，跟在老师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老师。”
“怎么看起来这么怕我呢，没事哈，就是来和你说一些我们这个班的情况，因为我看你的学籍资料上显示的是停学之前是呆在理科重点班的。”
“当然当然，我们这个班也是重点班哈，但是老师都不一样，我是高二就一直带着这帮孩子，所以比较清楚他们的性格。”
“你多担待点，这群理科的孩子比较皮。”
“好。”
接下来的一番寒暄让殷途空荡荡的心更加不知所措。他回到座位上，看着空着的同桌，看着前桌的打闹，看着角落的奋笔疾书，看着黑板上随意画上的简笔画，看着值日生的打扫……
一切都和高三刚开学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人变了，心也变了。
好不容易听着老师一科一科的介绍，看着一本本习题册的发放，老师画下的饼也有在好好吃着，撑到了放学，鬼使神差的走向校门口，莫名其妙的想去吃一碗云吞面。
“殷途！”
黄媛媛的声音划破了静悄悄的保护膜，殷途抬头，眼睛里终于在这黄昏落日中看见了阳光。
黄媛媛、林放、陈茹冽站在小吃店门口朝他挥着手。
“殷途！”黄媛媛又叫了一声，“这人怎么傻傻的，这学校可还真是有毒啊，一踏进去就把人变成这样了。”
“快来快来！”黄媛媛又招了一次手，“殷途！”
“来了来了！”殷途左右看着马路的车，终于迈开腿飞奔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殷途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们的脸，黄媛媛和林放都没啥变化，陈茹冽……好像，黑了一点？
“你也觉得阿冽黑了对吧！”黄媛媛指着陈茹冽的脸笑了，“哈哈哈哈我就说阿冽，学车真的太恐怖了，连你都没逃过。”
“太难了，学车真的太难了。”
“你去学车了？”
“对啊。”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科目二真的学不会啊，倒车入库好难，人超多的，每天都要去抢位置才能练上车，一天最多练4趟。”
“还要抢位置？”
“对啊，在那里等着自己的顺序，太阳当空照，怎么可能不黑。”
“欸呀欸呀，咱们先进去，进去再聊。”黄媛媛揽过殷途的肩膀，“这位同——学——，咳咳，还有晚修呢，不能打扰他学习啊我们。”
“早点吃完早点回去了。”
“对对对，赶紧进去吧。”林放拨开小吃店的门帘，“来吧，三位贵宾。”
“殷途吃啥？”黄媛媛问道，“今天的主角可是你呢，你先点。”
“要请我吃吗？”殷途看着那喜庆的菜单，对着黄媛媛说道。
“嗯？”
“没有没有。”黄媛媛瞪大的眼睛叫醒了殷途过分欣喜的情绪，“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干嘛！那就我请！”黄媛媛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这一顿，你的餐，说啥都得我请！”
“好！”殷途笑的看着黄媛媛亮亮的眼睛。
这一碗云吞面，好像沾上了糖，甜甜的。
以至于快吃完的时候，殷途看着这空荡荡的碗，大概率是自己的生活又要回归到那该死的空白了。
“走吧，殷途要回去上晚修了。”林放站起身，转头去付钱，“到时候群收款哈，黄媛媛你记得付两份。”
“没问题！”
“走吧。”殷途背起书包，扭头走到店门口，“那我回去啦。”
好像还有什么不妥，应该说点什么。
“下次再见。”
“什么下次再见，想啥时候见就啥时候见啊，我们有空就给你发信息，你看到就出来哈。”黄媛媛拍了拍殷途的肩膀，“加油，加油。”
“一切都会好的。”
“嗯。”
黄媛媛挥挥手，与殷途说着再见。
“嗯，好好加油。”陈茹冽挥挥手告别。
“再见。”林放朝殷途点点头。
好，再见朋友们。
我去升级打怪了。
殷途微笑着告别，期待着，并以这个为源动力，下次相遇。
陈茹冽爸爸的车里面，凉爽的空调好像把整个空气都变的凝固了，没有人讲话。
还是红灯撬开了爸爸的嘴巴：“这次去玩的怎么样？”
“还行。”
“都去了哪里？”
“黄厝海滩、鼓浪屿、台湾民俗村。”
“鼓浪屿，风景应该很不错吧。我年轻的时候还去过一次。”
“嗯，还蛮好看的。”
“那就好。”
绿灯的车流不断向前，空气又恢复了凝固。
妈妈不在的空间里，和爸爸的交流只能停留在这里。
陈茹冽打开手机，锁屏上黄媛媛的名字一下就撕破了这层尴尬的面皮：“阿冽！”
“啊啊啊！我忘记买特产回来了！”
“呜呜我还忘记要林放把他那几张有我的拍立得给我。”
“我还得再约一次林放出来！”
“我刚刚想发朋友圈才发现。”
大哭和崩溃的表情刷满屏。
陈茹冽向上咧了很大很大的弧度：“没事啊，那就再约一次嘛，你这样搞得像林放要吃了你一样。”
“不是啊，很尴尬啊。”
“尴尬啥？”
“不知道。”黄媛媛扭捏地坐着，尴尬啥你真的不知道吗？还不是因为你，这一趟一周的旅行我算是看出来了，林放对你的意思都要上天了，都要放给全世界看了！你还没感觉。
真服了这个人，这眼力见。
“我……去问问他吧。”憋了这么多，黄媛媛也只敢发这几个字。
“啊啊啊！真的要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木讷的人啊！”黄媛媛在王慧的车上叫喊着，“明明平时对感情都很敏感的啊！这时候看不出来了！”
“服了我真服了。”
你小子，不会是想约殷途出来吧？陈茹冽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几个字，嘴角倾斜的弧度刚好够坏笑的模样。我早就看出来了，殷途对你的喜欢可不是一时半会了，啧啧啧，女人啊~
你俩这CP，我是一定要磕的。
陈茹冽关掉手机屏幕，那灿烂的大白牙瞬间映入眼帘。
“媛媛给你发消息吗？笑的这么开心？”路上畅通无阻，爸爸开口问道。
“嗯嗯。”陈茹冽抬头刚好对上爸爸那双在后视镜的眼睛，“她说没买特产，很后悔。”
“这有什么的。下次你们一起去的时候再买呗。”
“好。”
“我爸说，让下次我们一起去的时候再买。”陈茹冽将刚刚爸爸的话打在屏幕上，“你赶紧去问问林放，啥时候出去。”
“殷途什么时候回学校？”
“什么！”黄媛媛抛掉手机，一屁股坐在床上，“殷途？”
这两个字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黄媛媛惊恐地看着那块发光的长方体，那天的回忆随着屏幕光在眼前放映：“黄媛媛，你想上什么大学啊？”
“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嗯？”
“我想去华综，昨天和阿冽估了估分，应该大差不差了。”
“华综？”殷途看向天空尽头的夕阳，“好！那我也去华综。”
“你干嘛？”黄媛媛往一旁挪了挪，“赖着我不放了？”
“对啊。”殷途眯起的笑眼染上了火红的夕阳，亮亮的，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啊啊啊！他是什么意思？”黄媛媛抱着枕头，翻来滚去的咆哮着。
“对！我先问问林放，他啥时候有空。”黄媛媛弹起，“反正这一对没跑的了。”
“林放！你啥时候有空再出来一趟呗，我的拍立得还在你那呢。”
“嗯？”
林放在家里放好行李，坐在书桌上翻找着书包，内衬的那十几张拍立得好好的保存着。
“对对对，忘记给你们了。要不这周六？”
“好！那我去和阿冽说，你记得和yt说哈！”
“yt……”林放思考了一下，“殷途。”
“怎么突然这么打人名字了？”
“不是啊，方便嘛。”林放都能看到黄媛媛那四处转动的眼珠，可是又突然想到了自己。
看日出的那天，殷途就讲过关于黄媛媛的情感。自己对陈茹冽又何尝不是呢？
“你不问问她准备填什么大学吗？”
“总感觉如果问出口，好像束缚了她，也束缚了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
“指代性太明显了。我明晃晃的问，她一定能感受到。”
“我不想因为这个问题，还有我的私心影响到她的未来。”
“兄弟，长路漫漫啊。”殷途勾了勾林放的肩膀，“我们都要好好加油。”
“嗯。”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说？”
“我啊，我还没到那么远呢。我先好好考试，争取和媛媛考上同一所大学。”
“那你要问吗？”
“问……”殷途犹豫着，“不过我不像你需要顾虑这么多，我只要往她在的地方冲就好了。”
“也是。”
对啊，所以后来殷途去问了，黄媛媛答了。而自己只能看着独自沉浸在夕阳的陈茹冽，感受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跳。
“说不定在大学报告的那一天，我们能不期而遇。”
林放将喜欢放在心里，安安静静地等时间来说。
“阿冽，怎么样，有收到短信吗？”妈妈等在餐厅，“要不要妈妈用座机打去查一下？”
“还没呢，还差一分钟。”陈茹冽看着手机的时钟页面，“不不不，还有十秒钟。”
“叮咚”时钟还没转到位置，手机的消息就响了起来：“亲爱的陈茹冽同学……”
陈茹冽的心被这几个显示出来的字紧紧攥着，一口气提到脑袋，不敢歇息。手指好不容易点到那条消息框，消息放大、空白、浮现出文字。
659、3870名。
那条下划线和蓝色标注的数字一下就映入陈茹冽的眼睛里。
“好。”陈茹冽点点头，“好。”
“在自己估分的范围里。”
“好。”
好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陈茹冽看着白色的地板，逐渐回过神，打开桌面上面一直放着的志愿手册。
那几页被标记过的学校就不要想了，折了三角的页数里的学校应该是可以去的。
可不可以冲一冲呢？那几所标记的学校？
“阿冽，多少？”
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陈茹冽眼睛失了焦，好不容易看向她：“659分，3870名。”
“很好啊。”
“至少是高中三年努力的成果。”
“很好。”
三句话劈向陈茹冽，碎裂的心躺在洁白的大理石上。好，很好。多好的形容词啊，真好。
陈茹冽笑笑，点开电脑一直开着的标签页，把心里琢磨过无数次的志愿组合输进去，鼠标停在提交的按键上。
页面上绿色的表格，黑色的文字，红色的服从调剂，这一页——定格了我的未来。
陈茹冽躺在椅子上：要不让这个定格，晚一点？
她看着天花板。
手机铃声把她拉回世界，黄媛媛那表情包头像闪动着：
“阿冽！我考了640欸！”
“排名竟然有3000名！”
“怎么办啊！我有点太厉害了！”
陈茹冽终于笑了一下，一小下。
“你怎么不说话啊？”黄媛媛停下，“……阿……冽？”
刚刚张扬胡乱挥舞的手停在半空，静默的一切沸腾的等待着陈茹冽电话那头传来的第一声。
“你说话都不给我留气口，我咋说？”陈茹冽无奈的笑笑，“我考的还行，没有想象中这么好，正常发挥而已。”
“正常发挥！阿冽！正常发挥欸！”黄媛媛气到站起来，“你不知道在高考里正常发挥就是超常发挥吗！”
“天哪！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真的！”黄媛媛在房间里蹦蹦跳跳地讲着。
陈茹冽将破碎的心捡起，笑容又一次回到她的脸上——停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的那种。
“那……多少分？”
“659。”
“什么？！”
“3870名，省排。”
“多少？”
“659分，省排第3870名。”
“喂！陈茹冽！你真的很凡尔赛阿！”
“怎么了？”
“朋友，659分欸，省排3870名欸，985和211你能挑多少啊！”
“可是我想进地质大学。”
“地质大学？”黄媛媛跌进沙发里，“你喜欢地理？”
“嗯……”那个理由一层一层地裹在心底的最深处，“嗯。”
说不出来，酸酸的外皮。
“你……什么时候喜欢地理了？”
“我……我一直都很喜欢啊！”酸苦的味道让陈茹冽皱了皱眉头，“只是我不表现出来。”
“哈？那姜境涛找你谈话的时候不是说……”
黄媛媛停了停：等会，姜境涛谈话，地理，地质大学……等等等等。
“林放？”
这两个字在黄媛媛的嘴边放大、放大……阿冽要因为一个男人，去地质大学，去学不喜欢的地理，去一个及其陌生的城市？
但是她没说。她说不出来。
“好，反正阿冽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废话！她的未来和你又没关系！
我在说什么啊！
黄媛媛丢下手机，匆匆说了再见，呆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天。
“怎么这个时候你就这么晴朗，考试的时候你就天天下雨！”
“无理取闹，莫名其妙！”
林放考的，不好不坏。656分，省排2860名。这几个数字没有什么波澜。
“阿放，地质大学是不是稳了？”妈妈欣喜的眼眸在氤氲的菜品上盘旋，“你又问问华清附中的同学吗，他们考的怎么样？”
“不知道。”
妈妈眼里的光散落在餐桌上，红烧肉和可乐鸡翅一个接一个的放进她的碗里。
“但是地质大学总是稳的吧。”
“嗯。”林放点点头。
“那就好。”
其实他知道。朋友圈里已经有很多很多的成绩截图了。
他那个与自己排名不相上下的同桌，比自己高两分。之前同寝室的兄弟比自己低三分。分享成绩截图的那些人没有几个总分超过自己。
但，他的地理很差很差。
没有超过任何一个人。
林放放下手机，窗外是蔚蓝的天。
谢谢你用阳光普照迎接我的灰暗时刻。
林放扯出笑容，点开没有关上的志愿网站，在表格里打上预填志愿时输入了无数次的那些字。
“林放，考的怎么样？”殷途的消息。
“还行。”
“还行是多行？”
“656，省排2860。”
沉默了很久的对话框，殷途的手停在屏幕上方，这些数字揪起他的心。一年之后的自己，不知道够不够勇气说出自己的成绩。
“不错。”
“谢谢。”
“你比陈茹冽考得高。”
“嗯？”
这三个字终于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
“你怎么知道？”
“她考的怎么样？”
两条没有间歇的消息，殷途嗞着大牙想象着林放的样子：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正襟危坐，神圣地捧着手机在等待着自己发去的消息。
“这三个字真是个开关。”
“她和黄媛媛说的，黄媛媛跟我说的。”
“659吧？好像是，不记得了。”
659……比自己低了7分。
林放计算着她上地质大学的可能性。可以，应该是可以的。
对！
对……那本橙色的志愿书映入林放的眼睛：可是，她，凭什么来地质大学呢？
什么理由呢？
他默默的期待着那个幻想里的说辞变成事实。
“好”他回了一个字。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晴朗，防盗网将它切割的一块一块，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明暗交替。
“阿冽，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嗯……学车吧。我妈给我报了班。”陈茹冽吃着火锅，“你要不要一起，一起吧，两人组队有优惠。”
“啊~原来你只是因为想要优惠才叫我一起的！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和陪伴！”黄媛媛放下筷子，插着手，瞪着吃牛肉的陈茹冽，“阿冽！高考完就不要我了是吗！高考完不能天天见面所以感情就淡了是吗！”
“你这么对我！渣女！”
陈茹冽好不容易嗦完刚出锅的肉，转头看向嘟嘴生气的黄媛媛，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不是啊，那你想，为什么我妈说双人行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呢？”
“你想哦，那我们一起去，是不是又可以天天见面。还附加了优惠的这个条件，那是不是更加好，更加没有理由拒绝了。”
“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一整套说辞顺下来，行云流水。身经百战的陈茹冽已经懂得怎么哄好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你！”黄媛媛坐直了身体，“说的也对。”
“对啊，为什么不去呢？”
“对吧！”陈茹冽拍拍手，用力挽着黄媛媛的肩膀，“诶呀~媛媛，就跟我一起去嘛~”
“女人！公共场合不要这么亲密！”黄媛媛用力拨开陈茹冽的手，“我会害羞的。”
黄媛媛躲在氤氲的热气里，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沸腾的汤锅。脸上温热的红色好像都是因为这个地方太热了，太温暖了。
陈茹冽笑着夹起一块肉放在黄媛媛的碗里，敲敲锅壁提醒她回神：“怎么，黄媛媛也会害羞啊~”
“诶呀！走开！”
那块不那么红的牛肉是黄媛媛最后的倔强了。
可是最后，陈茹冽还是一个人去了驾校——黄媛媛还没成年。
没有人记得这个细节，黄媛媛明明比陈茹冽还要大几个月，但是小时候黄媛媛的妈妈为了让她不读两次学前班，把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月份改小了几个月。
导致！现在的黄媛媛，报不了驾校学不了车，喝不了酒，也不能堂堂正正地去各大游戏厅玩。
当黄媛媛告诉陈茹冽这个消息的时候，陈茹冽恶狠狠地盯着黄媛媛看了好久：这个女人，竟然比自己小几个月！无稽之谈，简直荒唐！
“没办法，年轻。”
陈茹冽紧握的拳头被为数不多的理智压制住了。对，即便对面站着的，欠揍的，是黄媛媛。
陈茹冽还在挣扎着科目二的时候，殷途也进了学校继续着高三的学习。坐在教室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走来走去，有一些熟悉面孔，也有一些期待的神情——那些上没体验过高三的孩子还在憧憬着这一年的生活。
老师在门口喊了自己的名字，殷途快步跑出去，跟在老师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老师。”
“怎么看起来这么怕我呢，没事哈，就是来和你说一些我们这个班的情况，因为我看你的学籍资料上显示的是停学之前是呆在理科重点班的。”
“当然当然，我们这个班也是重点班哈，但是老师都不一样，我是高二就一直带着这帮孩子，所以比较清楚他们的性格。”
“你多担待点，这群理科的孩子比较皮。”
“好。”
接下来的一番寒暄让殷途空荡荡的心更加不知所措。他回到座位上，看着空着的同桌，看着前桌的打闹，看着角落的奋笔疾书，看着黑板上随意画上的简笔画，看着值日生的打扫……
一切都和高三刚开学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人变了，心也变了。
好不容易听着老师一科一科的介绍，看着一本本习题册的发放，老师画下的饼也有在好好吃着，撑到了放学，鬼使神差的走向校门口，莫名其妙的想去吃一碗云吞面。
“殷途！”
黄媛媛的声音划破了静悄悄的保护膜，殷途抬头，眼睛里终于在这黄昏落日中看见了阳光。
黄媛媛、林放、陈茹冽站在小吃店门口朝他挥着手。
“殷途！”黄媛媛又叫了一声，“这人怎么傻傻的，这学校可还真是有毒啊，一踏进去就把人变成这样了。”
“快来快来！”黄媛媛又招了一次手，“殷途！”
“来了来了！”殷途左右看着马路的车，终于迈开腿飞奔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殷途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们的脸，黄媛媛和林放都没啥变化，陈茹冽……好像，黑了一点？
“你也觉得阿冽黑了对吧！”黄媛媛指着陈茹冽的脸笑了，“哈哈哈哈我就说阿冽，学车真的太恐怖了，连你都没逃过。”
“太难了，学车真的太难了。”
“你去学车了？”
“对啊。”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科目二真的学不会啊，倒车入库好难，人超多的，每天都要去抢位置才能练上车，一天最多练4趟。”
“还要抢位置？”
“对啊，在那里等着自己的顺序，太阳当空照，怎么可能不黑。”
“欸呀欸呀，咱们先进去，进去再聊。”黄媛媛揽过殷途的肩膀，“这位同——学——，咳咳，还有晚修呢，不能打扰他学习啊我们。”
“早点吃完早点回去了。”
“对对对，赶紧进去吧。”林放拨开小吃店的门帘，“来吧，三位贵宾。”
“殷途吃啥？”黄媛媛问道，“今天的主角可是你呢，你先点。”
“要请我吃吗？”殷途看着那喜庆的菜单，对着黄媛媛说道。
“嗯？”
“没有没有。”黄媛媛瞪大的眼睛叫醒了殷途过分欣喜的情绪，“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干嘛！那就我请！”黄媛媛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这一顿，你的餐，说啥都得我请！”
“好！”殷途笑的看着黄媛媛亮亮的眼睛。
这一碗云吞面，好像沾上了糖，甜甜的。
以至于快吃完的时候，殷途看着这空荡荡的碗，大概率是自己的生活又要回归到那该死的空白了。
“走吧，殷途要回去上晚修了。”林放站起身，转头去付钱，“到时候群收款哈，黄媛媛你记得付两份。”
“没问题！”
“走吧。”殷途背起书包，扭头走到店门口，“那我回去啦。”
好像还有什么不妥，应该说点什么。
“下次再见。”
“什么下次再见，想啥时候见就啥时候见啊，我们有空就给你发信息，你看到就出来哈。”黄媛媛拍了拍殷途的肩膀，“加油，加油。”
“一切都会好的。”
“嗯。”
黄媛媛挥挥手，与殷途说着再见。
“嗯，好好加油。”陈茹冽挥挥手告别。
“再见。”林放朝殷途点点头。
好，再见朋友们。
我去升级打怪了。
殷途微笑着告别，期待着，并以这个为源动力，下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