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快乐！”混迹在班级同学里的陈茹冽将毕业帽洒向天空，蓝蓝的世界里没有莫名闯进来的爱情，也没有一路硕博的学业，更没有大女主成长的励志。
有的只是推着行李箱，马不停蹄赶往下一站的面试现场，还有好不容易找到的便宜一些的外租房。
“冽，你等会就走了吗？”傅茵问道。
“嗯。”陈茹冽一层一层地下着拍照站着的铁架子，“等会还有两个面试，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事，肯定会过的。”溥茵拍拍她地肩膀，“你又不差。”
“那你呢？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先回宿舍睡个觉先，困死我了。”傅茵摆摆手，“你们太卷了。”
陈茹冽笑笑，点点头。
那个黄色的行李箱已经陪自己走过好多地方，从学校门口的快递站，到不同城市的三下乡，再到寒暑假的兼职实习，上面尘土的刮痕都快把里面装着的衣服吐出来。但陈茹冽还坚持着，把它用到上学的最后一刻——至少标志着，我的学生生涯的最后一趟，她，他们能一直陪伴着我。
“对了冽，你到那个租好的家记得给我发条信息，我这确认一下你的安全，跟辅导员说声。”班长跑到陈茹冽的面前，提醒了声。
“好。”
“一路平安哈。”
“嗯，谢谢。”
陈茹冽还有些感动，班长原来一直都在关注自己。
就只是最后这一句话，让她推着行李箱踏出这个校园时，还有一些留恋。
钥匙转开，门锁清脆的释放，门被打开，灰尘在空气中肆意飘散，只有一缕阳光从铁窗上透进来，霉臭的味道与阳光一起，进入陈茹冽的鼻子里。
她禁不住咳了好几声。
行吧，这个价格能在华城租到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陈茹冽拍了拍空气，将行李箱推进屋子里。木头沙发、铁床板、说不上干净的厨房、干湿不分离的厕所、十平的房子里装了竟然装下了齐全的屋子。陈茹冽笑笑，好，很不错。
简单收拾了一下，手机的闹钟提醒她，要赶紧出门了，不然面试就要迟到了。
她赶紧拍拍身上惹的尘土，在厕所的镜子里匆忙补了妆，赶紧出了门。
大城市里不论什么时候都熙攘的人群，陈茹冽叹了口气，只能提提单肩包，一头扎进留不下呼吸缝口的地铁，快速启动的一边倒，陈茹冽很快在人流里回弹，抬头仔细数着距离，好吧——十二站，那就慢慢来吧。
早就关掉的朋友圈，在这个漫长的等待里，陈茹冽鼓起勇气点进了黄媛媛的朋友圈：除了几条置顶，现在就只剩空空的两三条音乐分享和拍的美食。
而殷途的朋友圈，里面全是黄媛媛的影子。大二那年，殷途一进学校就疯狂追求黄媛媛，疯狂的程度是黄媛媛需要跨越大半个城市呼叫陈茹冽去救驾。最上面的那条朋友圈停留在昨天，记录着他们一起出去旅游的点滴。啧啧啧，殷途的拍照技术还没有修炼成功啊，连拍风景都很奇怪。
不小心划拉了一下屏幕，微信列表那个名字还是映入了陈茹冽的眼睛：林放。她曾经试图欺骗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翻烂的朋友圈，又一次点了进去，背景依旧是那张他拿了摄影比赛冠军的风景图，置顶的两条消息还是他和他女朋友官宣的故事。其他的，空空荡荡。
当初那个让自己等一等的男孩，如今已经跨越自己好多好多，成了独立接单的摄影师，也有了爱情。
耳机里传来提示音：请准备在两站以后下车。
陈茹冽握着手机的手往旁边凑了凑，抓住还有余温的铁杆，终于还是要回到现实这个让人紧张的冒险了。
“那你觉得你跟别人相比，有什么独特的优势呢？”面试官千篇一律的问出这句话。
“执行力、共情力、口才好、细心……”陈茹冽听着前面的面试者的回答，自己脑子里预设的答案一个一个被画上了叉，在上一个面试者结束的掌声中，她看着会议室玻璃里的自己，定住了。
最后一个介绍的她，已经没有优势了。
突然想到好早好早之前，某个已经模糊不清的下午课间，黄媛媛趴在栏杆上看着陈茹冽，她的声音和阳光一起，和煦的进入陈茹冽的眼睛里：“阿冽，你以后想不想当个短视频博主？”
“嗯？”
“我总觉得你的眼睛好像能记录很多我们看不到的美好事物。”黄媛媛指了指教室在天空那面的窗户，“如果你不跟我说，我完全想象不出来那一堆钢筋垃圾是那么浪漫的存在。”
“还有我们之前去公园里看到的垃圾桶，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种树木做的垃圾桶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存在。”
“你把这些心情拍下来，写下来，肯定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会很喜欢的。”
“可是我看那些短视频上的博主的能力都好厉害，会好多东西。”
“你也会啊，化学、生物、数学……你哪个不厉害。”
“啊？”
“对啊，你还会写东西，文案，拍照也不错，怎么就不行了。”黄媛媛气的从栏杆上站起来，“怎么又悲观主义者了！”
“好好，我可以我可以。”陈茹冽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只能顺从。
“陈茹冽？”面试官冰冷的声音与上课铃声一起适时响起，“你的优势是什么呢？”
陈茹冽突然就有了直视面试官的勇气：“化学、生物、数学。”
“对了，我还会写东西，文案，拍照也不错。”
两句话，说完之后陈茹冽微微笑着，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面试官。
“好，你知道我们这个职位面试的是什么职务吧？”
“知道，广告文案创作。”
“那你化学、生物、数学这三门……这三个优势要怎么发挥呢？”
“在这三个领域的广告客户上，我可以运用文学功底和他们结合，给客户写出满意的、专业的方案。”
现实里的陈茹冽，用颤抖的声音弥补着刚刚那一瞬的冲动。
黄媛媛在无数个时刻给了她莫名的勇气，而陈茹冽却要在这个理想勇气的背面不断找补。
但是很快乐。她真的很快乐。
“好，谢谢大家挤出时间，面试结果将以短信的形式通知各位，还麻烦大家等待。”
“谢谢。”陈茹冽顾自地鞠了鞠躬，走出了会议室，接下来该赶去下一场面试的地点。
陈茹冽掏出手机导航，这两家公司离得应该不远：步行12分钟。
好，那就走过去吧。
蓝牙耳机里温柔的歌声进了耳朵，街道上零散的人群，红绿灯定住了城市的基调，陈茹冽在斑马线的这头等待。她还是不敢抬头看着周围，手机里一直放着的小说是她唯一的避风港，眼睛瞟着的红绿灯终于变了颜色，她快步走向前。
熟悉的味道从身边传来，凉爽的味道赶跑湿热的空气，她抬头看向刚刚走过去的男生——不是，怎么男生都喜欢喷这个味道的香水呢？
红绿灯提示时间还剩10秒，陈茹冽加快脚步往前走着，陈茹冽鼓足勇气盯着那个男生的侧脸——真的不是吗？
陈茹冽搓搓眼睛，看着男生越走越远的背影，脑子里努力地回想着四年前那个暑假坐在自己身边的他、三年前在他们学校兴奋地介绍着自己获奖了的他、两年前在咖啡馆“偶遇”的已经有女朋友的他……真的不是吗？
某一瞬间，她很想冲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看看他是谁。但是，她是陈茹冽，这件事情大概率是做不到的——她不是黄媛媛。
手机的闹钟提醒她据面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了，导航适时的提醒她该往岔路口的另一条走。男生的背影已经远到看不见了，陈茹冽只能转身，走向自己本该到达的目的地。
等待面试结果的时间里，陈茹冽每天窝在出租屋里，早上起床的时候收拾一下屋子里老旧的东西，下午起床就开始写论文——全英的论文需要很充足很充足的脑子才能确保这篇文章说的是人话，而不是语法乱飘的错误。主要是陈茹冽在大四一开始选择论文题目的时候，被傅茵天天说要选文学类的说烦了，成了唯一一个商英专业选择写英美文学方向论文的学生。老师自然是很欣慰，只是陈茹冽每次打开论文文档的时候想死的心真的到达了顶峰。
这辈子就没怎么看过英美文学，论文竟然要洋洋洒洒写一整篇文章分析英美文学，还是全英。
陈茹冽拍拍自己的脑子，你真是做了一个很好的决定啊。
陈茹冽最终还是被直播电商运营实习生这个岗位录取了，四年的创意写作的功力最后竟然是在直播这一条道路上发挥了作用，合上论文的那一天，陈茹冽也要穿好正装，去面对已经好久没有面对的人群，做一场好久没有做过的社交。
午二到凌晨，陈茹冽坐在电脑后面，随时注意着主播的手势和语言提示，跟着同伴们一起扯着嗓子大声喊：三、二、一，上链接。下播的时候很累很累，直接爬在公司的工位上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腰酸背痛的醒来，离开公司去买早餐，坐上地铁的回程车回到家接着睡觉。
第一天上班，陈茹冽就有点扛不住了。但是好在没出什么差错，链接跟的也及时，没有被骂。自己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好好休息提起精神面对下一场直播才是最重要的。对。
陈茹冽拍拍自己的头，好好睡觉吧。
晚安，万里晴空。
“陈茹冽！你要是实在做不好就给我滚！”
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要你上洗面奶的链接，你给我上成了面霜？”主管把文件丢在桌上，“9.9两支面霜？你知道原价是多少吗？还好只卖了200支，不然把你卖了都还不起这个价钱！”
“是谁让陈茹冽上链接岗的？”
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陈茹冽突然抬头看着主管，摇摇头。
“怎么，现在活了？一提到谁让你担任职位的你就从棺材里蹦起来了？”主管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到底谁让陈茹冽上这个岗位的？”
“让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做这个这么重要的位置，谁给你们的胆量？”
凌晨的直播间除了灯光还在发出热气，其他人都站在原地低头不敢说话。
“上面骂下来骂的是我，我一个人被所有领导层骂，你们一个个跟死了一样一句话不说是吗？”
“好，都不说是吧？那这个损失大家平摊吧，这个月工资每个人平等的都给我扣100！”
“那个……是我自己不小心摁错的，能不能我全部付了呀？”陈茹冽终于鼓起勇气说话，“我的错跟他们没有关系。”
“你现在会说跟他们没有关系了？你早干嘛去了？”
“那你这个月工资减半，就这样。”主管拿起刚刚摔在桌上的文件，“下班回家吧。”
陈茹冽呆滞地离开直播间，回到工位上，看着凌乱的桌面，困倦的眼睛和刚刚强撑的精神已经没办法支撑她继续回家了，又是在公司睡着的一个晚上。
不过这也好，省了水电费，每个月基本上只用交房租的基本费——省钱已经成为陈茹冽生活里排第一的事情了。
在外打工快三个月，她好像已经不在乎行尸走肉的生活，也不在乎冷冰冰的同事，更不想理会宿舍群偶尔冒出的几句看似关心的话语，省钱、省钱、能少花点就少花点，微信支付宝银行卡里有钱已经占据了她理想的全部。
梦里的陈茹冽，哭着跟理想的自己告别。
“茹冽，这是公司发的年货福利。”同事拎着满满一手的袋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把最外面的那一袋放在陈茹冽桌子上，“除夕夜才放年假，算是公司的一种补偿吧。”
“好，谢谢你。”陈茹冽脱下身上背着的包，“等会还是两点开播吗？”
“刚刚主管说今天下午四点半再播，等会她会来说细节的，好像是让我们调整一下错误，再清点一下库存什么的。”
“好。”
同事继续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分发她手上拿着的年货，喜庆的袋子里装着的是白花花的陶瓷碗。陈茹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真的是给她们的吗，到底有谁下班了之后还会正正经经地用碗吃一顿热腾腾的饭？
还不如把这套破碗换成钱，加在每个人新年那个月的工资里。
“来来来，大家集中！”主管的声音与拍手声一起响起，“跟大家讲个事，今天下午四点半才开播，下播时间不变。”
“这个空出来的时间，我需要你们每个人去总结问题，确保之前发生的那种大错误不可以再发生，然后仓库那边再去问一下库存，清点一下还有多少货，三点之前完成所有的这些工作，我们要开个简短的小会，确定一下年货节的折扣问题。”
“都清楚了吗？”
“清楚。”陈茹冽跟着人群的声音大喊着。
“好！加油干。”
“陈茹冽，你来一下。”主管朝陈茹冽挥了挥手。
透明的门一下就关上了，陈茹冽看着主管绕过桌子，坐在白色的办公椅上，盯着陈茹冽看了好一会：
“昨晚的事情，我先跟你道个歉，我没有控制好我的情绪。”
“没关系领导，这件事确实是我自己做的不好。”
“你工资减半这个事，别被吓到。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毕竟都是咱们自己的货，200份就当福利送给粉丝朋友也没什么。”
陈茹冽警觉的竖起耳朵，注视着主管的一举一动：“谢谢欧总。”
“嗯，没事。”主管笑着回复，“欸，我记得你是不是国文大学创意写作专业的？”
“嗯。”
“别太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欧总您说。”
“总公司那边要有个年度述职，你能不能帮帮我写一下述职稿？这件事情本来是秘书做的，但是我不是没有吗。就想拜托一下你。”
“可是欧总，我也没有您的一些数据呀？”
“我给你。”主管从抽屉拿出提前打印好的ppt，“这些都是之前季度汇报的时候的ppt，你可以直接根据上面的数据来写。”
陈茹冽看着桌面上厚厚的一沓资料，微笑僵硬成冰块。
“茹冽，你看我都帮你搞定了你昨天那样大的失误，你现在帮帮我这件事情不过分吧。”主管笑脸盈盈，“再加上你做这个事情又不会花很多精力，你本身不就是学写作出身的吗？”
“嗯？”主管脸上的褶子像黑洞一样，把陈茹冽卡在喉咙里的拒绝悉数吸走，“嗯。”
陈茹冽点点头：“谢谢主管的信任。”
深吸一口气拿起主管桌面上那沓厚厚的资料：“什么时候给您呢？”
“明天吧，最好今晚就给，不行的话明天中午最迟了。”主管还很好心的提醒，“现在不是有空闲的时间，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整理资料开始写了。”
“好的。”
陈茹冽推开玻璃门，将资料放在桌子上，说不出话。
手机微信突然传来一阵一阵的震动，班上的同学找不到工作让陈茹冽帮忙介绍一下进公司。陈茹冽就看了一眼，转眼就把这个四年除了交作业发邮箱这些话之外没说过其他话的同学给拉黑了，有时候太看得起人也是一种罪过。
有的只是推着行李箱，马不停蹄赶往下一站的面试现场，还有好不容易找到的便宜一些的外租房。
“冽，你等会就走了吗？”傅茵问道。
“嗯。”陈茹冽一层一层地下着拍照站着的铁架子，“等会还有两个面试，不知道会怎么样。”
“没事，肯定会过的。”溥茵拍拍她地肩膀，“你又不差。”
“那你呢？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先回宿舍睡个觉先，困死我了。”傅茵摆摆手，“你们太卷了。”
陈茹冽笑笑，点点头。
那个黄色的行李箱已经陪自己走过好多地方，从学校门口的快递站，到不同城市的三下乡，再到寒暑假的兼职实习，上面尘土的刮痕都快把里面装着的衣服吐出来。但陈茹冽还坚持着，把它用到上学的最后一刻——至少标志着，我的学生生涯的最后一趟，她，他们能一直陪伴着我。
“对了冽，你到那个租好的家记得给我发条信息，我这确认一下你的安全，跟辅导员说声。”班长跑到陈茹冽的面前，提醒了声。
“好。”
“一路平安哈。”
“嗯，谢谢。”
陈茹冽还有些感动，班长原来一直都在关注自己。
就只是最后这一句话，让她推着行李箱踏出这个校园时，还有一些留恋。
钥匙转开，门锁清脆的释放，门被打开，灰尘在空气中肆意飘散，只有一缕阳光从铁窗上透进来，霉臭的味道与阳光一起，进入陈茹冽的鼻子里。
她禁不住咳了好几声。
行吧，这个价格能在华城租到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陈茹冽拍了拍空气，将行李箱推进屋子里。木头沙发、铁床板、说不上干净的厨房、干湿不分离的厕所、十平的房子里装了竟然装下了齐全的屋子。陈茹冽笑笑，好，很不错。
简单收拾了一下，手机的闹钟提醒她，要赶紧出门了，不然面试就要迟到了。
她赶紧拍拍身上惹的尘土，在厕所的镜子里匆忙补了妆，赶紧出了门。
大城市里不论什么时候都熙攘的人群，陈茹冽叹了口气，只能提提单肩包，一头扎进留不下呼吸缝口的地铁，快速启动的一边倒，陈茹冽很快在人流里回弹，抬头仔细数着距离，好吧——十二站，那就慢慢来吧。
早就关掉的朋友圈，在这个漫长的等待里，陈茹冽鼓起勇气点进了黄媛媛的朋友圈：除了几条置顶，现在就只剩空空的两三条音乐分享和拍的美食。
而殷途的朋友圈，里面全是黄媛媛的影子。大二那年，殷途一进学校就疯狂追求黄媛媛，疯狂的程度是黄媛媛需要跨越大半个城市呼叫陈茹冽去救驾。最上面的那条朋友圈停留在昨天，记录着他们一起出去旅游的点滴。啧啧啧，殷途的拍照技术还没有修炼成功啊，连拍风景都很奇怪。
不小心划拉了一下屏幕，微信列表那个名字还是映入了陈茹冽的眼睛：林放。她曾经试图欺骗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翻烂的朋友圈，又一次点了进去，背景依旧是那张他拿了摄影比赛冠军的风景图，置顶的两条消息还是他和他女朋友官宣的故事。其他的，空空荡荡。
当初那个让自己等一等的男孩，如今已经跨越自己好多好多，成了独立接单的摄影师，也有了爱情。
耳机里传来提示音：请准备在两站以后下车。
陈茹冽握着手机的手往旁边凑了凑，抓住还有余温的铁杆，终于还是要回到现实这个让人紧张的冒险了。
“那你觉得你跟别人相比，有什么独特的优势呢？”面试官千篇一律的问出这句话。
“执行力、共情力、口才好、细心……”陈茹冽听着前面的面试者的回答，自己脑子里预设的答案一个一个被画上了叉，在上一个面试者结束的掌声中，她看着会议室玻璃里的自己，定住了。
最后一个介绍的她，已经没有优势了。
突然想到好早好早之前，某个已经模糊不清的下午课间，黄媛媛趴在栏杆上看着陈茹冽，她的声音和阳光一起，和煦的进入陈茹冽的眼睛里：“阿冽，你以后想不想当个短视频博主？”
“嗯？”
“我总觉得你的眼睛好像能记录很多我们看不到的美好事物。”黄媛媛指了指教室在天空那面的窗户，“如果你不跟我说，我完全想象不出来那一堆钢筋垃圾是那么浪漫的存在。”
“还有我们之前去公园里看到的垃圾桶，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种树木做的垃圾桶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存在。”
“你把这些心情拍下来，写下来，肯定有很多跟我一样的人会很喜欢的。”
“可是我看那些短视频上的博主的能力都好厉害，会好多东西。”
“你也会啊，化学、生物、数学……你哪个不厉害。”
“啊？”
“对啊，你还会写东西，文案，拍照也不错，怎么就不行了。”黄媛媛气的从栏杆上站起来，“怎么又悲观主义者了！”
“好好，我可以我可以。”陈茹冽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只能顺从。
“陈茹冽？”面试官冰冷的声音与上课铃声一起适时响起，“你的优势是什么呢？”
陈茹冽突然就有了直视面试官的勇气：“化学、生物、数学。”
“对了，我还会写东西，文案，拍照也不错。”
两句话，说完之后陈茹冽微微笑着，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面试官。
“好，你知道我们这个职位面试的是什么职务吧？”
“知道，广告文案创作。”
“那你化学、生物、数学这三门……这三个优势要怎么发挥呢？”
“在这三个领域的广告客户上，我可以运用文学功底和他们结合，给客户写出满意的、专业的方案。”
现实里的陈茹冽，用颤抖的声音弥补着刚刚那一瞬的冲动。
黄媛媛在无数个时刻给了她莫名的勇气，而陈茹冽却要在这个理想勇气的背面不断找补。
但是很快乐。她真的很快乐。
“好，谢谢大家挤出时间，面试结果将以短信的形式通知各位，还麻烦大家等待。”
“谢谢。”陈茹冽顾自地鞠了鞠躬，走出了会议室，接下来该赶去下一场面试的地点。
陈茹冽掏出手机导航，这两家公司离得应该不远：步行12分钟。
好，那就走过去吧。
蓝牙耳机里温柔的歌声进了耳朵，街道上零散的人群，红绿灯定住了城市的基调，陈茹冽在斑马线的这头等待。她还是不敢抬头看着周围，手机里一直放着的小说是她唯一的避风港，眼睛瞟着的红绿灯终于变了颜色，她快步走向前。
熟悉的味道从身边传来，凉爽的味道赶跑湿热的空气，她抬头看向刚刚走过去的男生——不是，怎么男生都喜欢喷这个味道的香水呢？
红绿灯提示时间还剩10秒，陈茹冽加快脚步往前走着，陈茹冽鼓足勇气盯着那个男生的侧脸——真的不是吗？
陈茹冽搓搓眼睛，看着男生越走越远的背影，脑子里努力地回想着四年前那个暑假坐在自己身边的他、三年前在他们学校兴奋地介绍着自己获奖了的他、两年前在咖啡馆“偶遇”的已经有女朋友的他……真的不是吗？
某一瞬间，她很想冲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看看他是谁。但是，她是陈茹冽，这件事情大概率是做不到的——她不是黄媛媛。
手机的闹钟提醒她据面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了，导航适时的提醒她该往岔路口的另一条走。男生的背影已经远到看不见了，陈茹冽只能转身，走向自己本该到达的目的地。
等待面试结果的时间里，陈茹冽每天窝在出租屋里，早上起床的时候收拾一下屋子里老旧的东西，下午起床就开始写论文——全英的论文需要很充足很充足的脑子才能确保这篇文章说的是人话，而不是语法乱飘的错误。主要是陈茹冽在大四一开始选择论文题目的时候，被傅茵天天说要选文学类的说烦了，成了唯一一个商英专业选择写英美文学方向论文的学生。老师自然是很欣慰，只是陈茹冽每次打开论文文档的时候想死的心真的到达了顶峰。
这辈子就没怎么看过英美文学，论文竟然要洋洋洒洒写一整篇文章分析英美文学，还是全英。
陈茹冽拍拍自己的脑子，你真是做了一个很好的决定啊。
陈茹冽最终还是被直播电商运营实习生这个岗位录取了，四年的创意写作的功力最后竟然是在直播这一条道路上发挥了作用，合上论文的那一天，陈茹冽也要穿好正装，去面对已经好久没有面对的人群，做一场好久没有做过的社交。
午二到凌晨，陈茹冽坐在电脑后面，随时注意着主播的手势和语言提示，跟着同伴们一起扯着嗓子大声喊：三、二、一，上链接。下播的时候很累很累，直接爬在公司的工位上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腰酸背痛的醒来，离开公司去买早餐，坐上地铁的回程车回到家接着睡觉。
第一天上班，陈茹冽就有点扛不住了。但是好在没出什么差错，链接跟的也及时，没有被骂。自己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好好休息提起精神面对下一场直播才是最重要的。对。
陈茹冽拍拍自己的头，好好睡觉吧。
晚安，万里晴空。
“陈茹冽！你要是实在做不好就给我滚！”
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要你上洗面奶的链接，你给我上成了面霜？”主管把文件丢在桌上，“9.9两支面霜？你知道原价是多少吗？还好只卖了200支，不然把你卖了都还不起这个价钱！”
“是谁让陈茹冽上链接岗的？”
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陈茹冽突然抬头看着主管，摇摇头。
“怎么，现在活了？一提到谁让你担任职位的你就从棺材里蹦起来了？”主管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到底谁让陈茹冽上这个岗位的？”
“让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做这个这么重要的位置，谁给你们的胆量？”
凌晨的直播间除了灯光还在发出热气，其他人都站在原地低头不敢说话。
“上面骂下来骂的是我，我一个人被所有领导层骂，你们一个个跟死了一样一句话不说是吗？”
“好，都不说是吧？那这个损失大家平摊吧，这个月工资每个人平等的都给我扣100！”
“那个……是我自己不小心摁错的，能不能我全部付了呀？”陈茹冽终于鼓起勇气说话，“我的错跟他们没有关系。”
“你现在会说跟他们没有关系了？你早干嘛去了？”
“那你这个月工资减半，就这样。”主管拿起刚刚摔在桌上的文件，“下班回家吧。”
陈茹冽呆滞地离开直播间，回到工位上，看着凌乱的桌面，困倦的眼睛和刚刚强撑的精神已经没办法支撑她继续回家了，又是在公司睡着的一个晚上。
不过这也好，省了水电费，每个月基本上只用交房租的基本费——省钱已经成为陈茹冽生活里排第一的事情了。
在外打工快三个月，她好像已经不在乎行尸走肉的生活，也不在乎冷冰冰的同事，更不想理会宿舍群偶尔冒出的几句看似关心的话语，省钱、省钱、能少花点就少花点，微信支付宝银行卡里有钱已经占据了她理想的全部。
梦里的陈茹冽，哭着跟理想的自己告别。
“茹冽，这是公司发的年货福利。”同事拎着满满一手的袋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把最外面的那一袋放在陈茹冽桌子上，“除夕夜才放年假，算是公司的一种补偿吧。”
“好，谢谢你。”陈茹冽脱下身上背着的包，“等会还是两点开播吗？”
“刚刚主管说今天下午四点半再播，等会她会来说细节的，好像是让我们调整一下错误，再清点一下库存什么的。”
“好。”
同事继续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分发她手上拿着的年货，喜庆的袋子里装着的是白花花的陶瓷碗。陈茹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真的是给她们的吗，到底有谁下班了之后还会正正经经地用碗吃一顿热腾腾的饭？
还不如把这套破碗换成钱，加在每个人新年那个月的工资里。
“来来来，大家集中！”主管的声音与拍手声一起响起，“跟大家讲个事，今天下午四点半才开播，下播时间不变。”
“这个空出来的时间，我需要你们每个人去总结问题，确保之前发生的那种大错误不可以再发生，然后仓库那边再去问一下库存，清点一下还有多少货，三点之前完成所有的这些工作，我们要开个简短的小会，确定一下年货节的折扣问题。”
“都清楚了吗？”
“清楚。”陈茹冽跟着人群的声音大喊着。
“好！加油干。”
“陈茹冽，你来一下。”主管朝陈茹冽挥了挥手。
透明的门一下就关上了，陈茹冽看着主管绕过桌子，坐在白色的办公椅上，盯着陈茹冽看了好一会：
“昨晚的事情，我先跟你道个歉，我没有控制好我的情绪。”
“没关系领导，这件事确实是我自己做的不好。”
“你工资减半这个事，别被吓到。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毕竟都是咱们自己的货，200份就当福利送给粉丝朋友也没什么。”
陈茹冽警觉的竖起耳朵，注视着主管的一举一动：“谢谢欧总。”
“嗯，没事。”主管笑着回复，“欸，我记得你是不是国文大学创意写作专业的？”
“嗯。”
“别太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欧总您说。”
“总公司那边要有个年度述职，你能不能帮帮我写一下述职稿？这件事情本来是秘书做的，但是我不是没有吗。就想拜托一下你。”
“可是欧总，我也没有您的一些数据呀？”
“我给你。”主管从抽屉拿出提前打印好的ppt，“这些都是之前季度汇报的时候的ppt，你可以直接根据上面的数据来写。”
陈茹冽看着桌面上厚厚的一沓资料，微笑僵硬成冰块。
“茹冽，你看我都帮你搞定了你昨天那样大的失误，你现在帮帮我这件事情不过分吧。”主管笑脸盈盈，“再加上你做这个事情又不会花很多精力，你本身不就是学写作出身的吗？”
“嗯？”主管脸上的褶子像黑洞一样，把陈茹冽卡在喉咙里的拒绝悉数吸走，“嗯。”
陈茹冽点点头：“谢谢主管的信任。”
深吸一口气拿起主管桌面上那沓厚厚的资料：“什么时候给您呢？”
“明天吧，最好今晚就给，不行的话明天中午最迟了。”主管还很好心的提醒，“现在不是有空闲的时间，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整理资料开始写了。”
“好的。”
陈茹冽推开玻璃门，将资料放在桌子上，说不出话。
手机微信突然传来一阵一阵的震动，班上的同学找不到工作让陈茹冽帮忙介绍一下进公司。陈茹冽就看了一眼，转眼就把这个四年除了交作业发邮箱这些话之外没说过其他话的同学给拉黑了，有时候太看得起人也是一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