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冽啊，你什么时候带黄杨回家看看？”最近妈妈打来的电话都绕不开这一句话，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句话能有这么多种表达方式。
三个月的时间，陈茹冽成了柳莉敏口中“最幸福”的人，成了彭意每天都会夸赞“男朋友确实对你很上心”的人，成了组长不敢调戏的人，成为了团建聚餐能独善其身的人……这么多的好处，在别人的眼里，黄杨和陈茹冽已经成为了“长长久久”的最佳伴侣。
但是每次面对妈妈的提问，陈茹冽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纠结和犹豫什么。”陈茹冽又在给自己的小号发微信。
“茹冽，走吧，吃饭了。”柳莉敏敲敲陈茹冽的工位，“听说今天电视台要去食堂录制，我们去蹭蹭。”
“电视台？”
“你不知道吗？直播部的事，来了几个实习生，上了个综艺，然后看最后谁能留下来这种。”
“直播部的？”陈茹冽点开微信搜索那个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的群聊，“我被踢出群了。”
陈茹冽苦涩的笑笑：“难怪我一点消息没有听到。”
“走吧，再不走人可能就要走了。”
“谁走了？”
“摄像机啊。”柳莉敏从口袋里拿出散粉，“这可是为数不多的上镜机会呢，得好好抓住。”
陈茹冽无奈的笑笑，只能顺着柳莉敏的意思走去食堂。
柳莉敏说的没错，摄影机基本架满了整层楼，董事长在窗口旁仔细地看着。陈茹冽她们去的也真是时候，刚好拿起盘子就被董事长抓住，询问菜品的情况：
“这里的菜感觉怎么样？吃的还好吗？”
陈茹冽看着董事长慈祥的脸庞，还有在后面跟着的市场部老大那凌厉的眼神，她点点头：“董事长好，公司的菜品一直都很好吃，而且员工价也非常实惠，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天的量太少了，吃不够啊。”
“好好好，好吃就行。”董事长笑呵呵地拍着陈茹冽的肩，“这次就叫阿姨给你打多点哈。”
“好！谢谢董事长。”陈茹冽开心地笑着。
“孩子，你呢？”董事长继续问着陈茹冽身后的柳莉敏，柳莉敏怎么回答的陈茹冽已经听不见了，终于离开董事长和摄像头的她，飞快地跑到走廊的另一边。
好巧不巧，那里的菜是她最吃不了的辣。
唉，能逃离开就好，忍着点吧。陈茹冽摇摇头，抬头看着打菜阿姨，满满一大勺的辣子鸡：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谢谢阿姨。”陈茹冽笑容灿烂。
“不客气孩子，吃多点。”
“你不知道刚刚摄像头对着我，我一直在看着镜头，天哪，那个光圈太吸引人了。”柳莉敏坐在陈茹冽身边，手舞足蹈地分享着刚刚采访的场景，“我们来的真的太是时候了，到时候节目播出了，我们就能上电视了。”
柳莉敏顺顺自己的头发：“到时候我一定显微镜一样的看自己的表现。”
“你怎么吃饭不吃菜？”柳莉敏指了指陈茹冽盘子里没有动过的菜，“怎么全是辣的啊，你不是不吃辣的吗？每次我们点下午茶的时候你都拒绝我们的辣串。”
陈茹冽苦笑地摇头：“就是看着太好吃了，所以要来尝试一下。”
“太辣了，吃不下去。”
“你说你，是不是作死了。”
“嗯嗯。”
陈茹冽默默地吃着还没有被辣油侵染的白米饭，周围摄像机逐渐撤走，柳莉敏的坐姿和吃饭的速度回到了原本的样子。陈茹冽看着所剩无几的白米饭，停下了筷子。
“你吃完了？”柳莉敏问道。
“差不多了，其他饭都是辣的了。”
“那要不你先回去？”
“好。”
陈茹冽端起盘子，深呼吸祷告着浪费粮食的罪恶，满满一盘食物倒进了剩饭桶。
“怎么吃的这么少？”
陈茹冽扭头，黑色口罩黑色帽子黑色衣服，声音却无比的熟悉。
“不是说食堂阿姨给的太少了吗？”
陈茹冽看着男生摘下口罩。
“怎么还吃得这么少？”
林放看着她。
陈茹冽反应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林放说的话是个问句：“太辣了。”
“那你想吃点啥？”林放把自己的饭倒掉，问道。
“泡面。”陈茹冽边洗手边回答，周围的一切穿梭了时间回到了高中的走廊，林放靠在门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好。”林放笑着走到陈茹冽身边，一样洗着手，“等会去休息室偷偷泡给你。”
“你带了？”
“摄像组有很多泡面的。”林放指了指那边坐着的一大群黑色，“片场的饭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够吃的，我们很多时候都会需要补餐。”
“那我可以吃你们的补给吗？”
“这有什么，算在我头上的。”
陈茹冽看着林放弯身拿起地面箱子里的泡面，视线静止固定了，心跳被细线紧控着，随时停止，适时恢复。
“你在这家公司做什么？”茶水间很恰当的为两个人让出了位置。
“市场开发部三组，大概工作就是策划产品定位和商量价格策略。”
“听起来很高级。”
“都是打工人，哪里有什么高不高级的。”陈茹冽接过林放泡的泡面，“那你呢？”
“摄像组组长。”林放看着陈茹冽亮亮的眼睛，“各地跑，很累。”
“但是很光荣欸，能在尾飞上看见自己的名字。”陈茹冽笑着，“像你这种级别是不是可以上到很前的位置啊？”
“没有，还只是会被包括在团队里。”
“啊~你都摄像组组长了。”
“不是的，我只是组长，我们还有老大。”林放靠近陈茹冽，“到时候见到指给你看。”
陈茹冽看着突然凑近的林放，那根攥住心脏的细线，狠狠收紧了。
“快吃吧，面要糊了。”林放笑的很灿烂。
“哦哦好。”
陈茹冽低头吃着面，她的余光里都是林放，而她知道林放的眼睛里，都是她。
“春节假期什么时候回去？”林放边看着陈茹冽吃面便问道。
“一月底吧，那会公司才放假。”
“回去过除夕？”
“嗯。”陈茹冽把杯面捧起来，都喝的不剩，“你呢？”
“今天是最后一次拍摄了，我买了一月中旬的票。”林放自然地拿起陈茹冽放在桌面上的垃圾，“不过初一就有拍摄工作。”
“这么早？”
“嗯，艺人朋友们登的春节晚会和一些私拍。”
“那你工作也好辛苦。”陈茹冽手机屏幕亮起，组长在群里催紧急会议，“那个，我先走了，有个紧急会议要开。”
“好。”林放站起来，目送陈茹冽奔跑的背影，“拜拜。”
还能再见吗？林放坐回休息间，口袋里还放着零散的纸巾，认真地擦着陈茹冽在白色桌子上留下的汤汁。
“刚刚接到消息，网络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说我们虚假营销的帖子，说我们直播的产品与专柜买的产品的品质不一样，品牌运营那边召集我们去开会。”陈茹冽她们在组长桌子周围站着，“开会是下午两点，现在距离开会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茹冽你去直播部了解情况，要快；莉敏把这件事情所牵扯到的所有营销策略整理起来……”
组长有条不紊的分配任务，陈茹冽跑回座位上，拿起纸笔就飞奔到直播部的场地。陈茹冽探着头，在她离开半年之后，这个熟悉的场地已经被红色铺盖，本该喜庆洋洋的气氛，却充满着拥挤的仓皇。
陈茹冽走到欧总的办公室，隐约经过磨砂门透出的冷清，陈茹冽只能敲响绝望的空气，作为外乡人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来收集资料的？”欧总率先开口。
“嗯。”
“来吧，有什么想问的。”
“您能把整件事情的发酵过程说一下吗？”
“冽啊。”欧总握住陈茹冽放在桌子上的手，“你能帮帮我吗？”
“就这一次。”
欧总眼睛的红血丝织成蜘蛛网，网住陈茹冽多余的同情心：“欧总，您说。”
“网上说的残次品什么的，都是假的，假的……”陈茹冽边听边记录着，手上的笔时不时圈住等会发表时可能需要重点强调的内容。
“全部都是对家看不惯我们的直播在线人数，随意散播谣言。”欧总讲到最后声泪俱下，紧紧握着陈茹冽放松下来的双手，“你一定要帮我和公关部那边讲清楚啊。”
“那边一直都不肯听我解释，一直都不肯。”欧总摇摇头，“我只能靠你了，茹冽。你曾经是我重点提拔的员工，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陈茹冽看了看自己记的满满当当的时间线，再看看欧总可怜的双眼：“嗯，相信我欧总，我会在下午的会议上说的。”
“好，谢谢你。”
陈茹冽正义凛然地站起来：“那欧总，我就先走了。”
“好。”
门关上的一刻，垂头丧气的欧总绽开了笑容。
公关危机过的很快，黄金时间内把品牌形象重新抢救了回来，接下来的一步，大概就是等着什么有难的时候品牌站出来为自己搏一搏热度了。
陈茹冽听着彭意在晚餐店的分析，突然联想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小时候暗恋别的男生，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就是特爱卖惨。卖自己虚弱、受伤、需要别人保护的人设，如果这时候我喜欢的男生来安慰我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从小就缺心眼呗？”彭意笑笑，“小时候暗恋男生，好久的事情了，我都快记不清心动是什么感觉了。”
“意姐不是有男朋友吗？”陈茹冽记得很清楚，彭意的手机锁屏是她和另一个男生很甜蜜的合照。
“对啊，谈了快十年。”彭意喝了一口杯子里装着的荞麦茶，“现在大概是在等进入下一阶段的时机了。”
“时机是指？”陈茹冽没太明白。
荞麦茶淡淡的味道顺着彭意嘴里的苦涩滑落口腔，彭意抬头看了看陈茹冽天真的期许，还是把平淡吞进了肚子：“指勇气。毕竟下一阶段对于我们而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嗯，对。”陈茹冽点点头。
“那你和你男朋友呢？怎么样了现在？”
“就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挺好。”
一桌子的美味在话题结束后上到了桌面，热气氤氲中，两个女生终于能放下绷着的神经，好好吃一顿。
“欸，茹冽？”黄杨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怎么也在这里吃？”
一股酒味。陈茹冽顺着酒味就能看见黄杨醉的红红的脸：“跟意姐一起吃饭。”
陈茹冽看向彭意疑惑的眼神，率先站起身：“意姐，这是我另一半黄杨。黄杨，这是彭意意姐，我同事。”
“意姐你好。”黄杨伸出手，在身上的衣服两侧擦了擦，“我是茹冽的男朋友，黄杨。”
“你好你好。”彭意也站起来，回以伸手。
“咱们坐下聊。”陈茹冽把黄杨拉到自己座位旁边，“好巧，你在这里应酬？”
“嗯，项目结束了，组里吃庆功宴。”黄杨看着桌上的菜，“怎么就吃这么点？服务员！来，这里加点菜。”
陈茹冽眼神瞄着彭意，尴尬地抱住黄杨的手，试图让他冷静点。
“没事茹冽，这餐我请你们吃了，多吃点，看看你们都这么瘦。”
黄杨挣脱开陈茹冽的束缚，自顾自地点着菜品：“这个冰激凌面包好吃，还有这个烤肉也很不错啊……”
陈茹冽对着彭意尴尬地笑笑，舔着自己筷子上残余的油。
“好了，我点好了。”黄杨撑着座位站起来，“我就不打扰你们吃了，茹冽，你等会吃完了微信跟我说声，我送你回家。”
“你小心点。”陈茹冽站起身扶住黄杨。
“没事，我能走过来就能走回去，你们好好吃。”黄杨摆摆手，“钱我已经微信给过了，刚刚扫的。”
“你小心点。”陈茹冽看着黄杨走回去，走到她看不到的拐角，才坐下来，“那个……意姐啊，不好意思啊，我另一半喝的有点多。”
“没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彭意笑着，“你男朋友还请我们吃了加餐，我还应该谢谢你呢。”
“不不不，意姐，我我……”陈茹冽低头看看桌面上的餐具，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好好好。”彭意也举起茶杯，和陈茹冽碰了杯。
吃完之后，陈茹冽在街边把彭意送上了车，才拿起手机给黄杨发信息，在路边等着他。
“茹冽。”黄杨拿着外套匆忙跑来，“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来。”陈茹冽看着他的脸，“怎么喝这么多酒？”
“公司应酬，逃不开的。”黄杨摆摆手，“走吧，我叫了代驾。”
陈茹冽本想说自己会开车，好吧，那就跟着代驾走吧。
“后加的那几道菜怎么样？”黄杨在车上问道。
“嗯，不错。”陈茹冽坐在黄杨身边，酒味熏得她都快醉了。
“你那个同事一直看着我们笑呢。”黄杨挺了挺身体，靠在陈茹冽的肩膀，“是你的领导吗？”
陈茹冽感受到肩膀的重量，还有黄杨充满酒味的鼻息，她忍住远离的本能，回答道：“不是，是同组的。但是是很大的前辈，很多事情都要请教她。”
“那今晚这顿请的好。”黄杨抬头，对上了陈茹冽的眼睛：黑暗的环境，黄杨看不清陈茹冽眼睛里的神色，只是亮亮的。也许是酒精上了头，又也许是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他伸长脖子亲了一口陈茹冽。
陈茹冽反弹开，黄杨坐直了，看着陈茹冽失措的表情，他身体里滚烫的欲望要在这喷薄而出了。黄杨一把揽过陈茹冽的身体，用力吮吸着属于陈茹冽的一切。
陈茹冽一直在挣脱，一直在推开这莫名其妙的亲吻。可是黄杨的热烈在某一瞬间也让陈茹冽滚烫，她梦里无数次对某人情难自控的亲吻，发泄着所有的欲望和不满，尽管体温和尚有一丝清醒的理智在告诉陈茹冽对面坐着的是黄杨——那就罪恶的把他当成一次林放吧。
毕竟都是两个字，第二个字的韵母都是ang。
陈茹冽回应着黄杨的吻。
代驾司机安静地合上车门，打开后备箱，拿走自己的小车，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在陈茹冽的家里醒来，陈茹冽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家门，直到到达工位，她都不太明白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把黄杨当成林放，莫名其妙的体温摩擦，莫名其妙的滚烫——陈茹冽就连在文档里打出的都只有“林放”这两个字，可是今天睁眼看到的对象是黄杨。
微信里黄杨头像旁的红圈亮了起来：“茹冽，早餐我吃了，现在我去上班了。”
“床单我拿去洗了，已经晒了，麻烦你回家的时候装一下了。”
“今天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如果你太忙的话，那还是算了，一起吃晚饭就好。”
“今天我下班早，买好菜去你家做吧。”
“你喜欢吃什么？我今天在网上找找该怎么做。”
六条消息，陈茹冽的的呼吸被每一条文字里的关心攥紧了呼吸，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向无声的空气求救着。
能不能以自己一时的痛苦结束这一场闹剧？
时间啊，我求求你，能不能重新倒回一次，求求你。
陈茹冽跌坐在椅子上，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求饶。
三个月的时间，陈茹冽成了柳莉敏口中“最幸福”的人，成了彭意每天都会夸赞“男朋友确实对你很上心”的人，成了组长不敢调戏的人，成为了团建聚餐能独善其身的人……这么多的好处，在别人的眼里，黄杨和陈茹冽已经成为了“长长久久”的最佳伴侣。
但是每次面对妈妈的提问，陈茹冽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纠结和犹豫什么。”陈茹冽又在给自己的小号发微信。
“茹冽，走吧，吃饭了。”柳莉敏敲敲陈茹冽的工位，“听说今天电视台要去食堂录制，我们去蹭蹭。”
“电视台？”
“你不知道吗？直播部的事，来了几个实习生，上了个综艺，然后看最后谁能留下来这种。”
“直播部的？”陈茹冽点开微信搜索那个已经好久没有看见过的群聊，“我被踢出群了。”
陈茹冽苦涩的笑笑：“难怪我一点消息没有听到。”
“走吧，再不走人可能就要走了。”
“谁走了？”
“摄像机啊。”柳莉敏从口袋里拿出散粉，“这可是为数不多的上镜机会呢，得好好抓住。”
陈茹冽无奈的笑笑，只能顺着柳莉敏的意思走去食堂。
柳莉敏说的没错，摄影机基本架满了整层楼，董事长在窗口旁仔细地看着。陈茹冽她们去的也真是时候，刚好拿起盘子就被董事长抓住，询问菜品的情况：
“这里的菜感觉怎么样？吃的还好吗？”
陈茹冽看着董事长慈祥的脸庞，还有在后面跟着的市场部老大那凌厉的眼神，她点点头：“董事长好，公司的菜品一直都很好吃，而且员工价也非常实惠，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每天的量太少了，吃不够啊。”
“好好好，好吃就行。”董事长笑呵呵地拍着陈茹冽的肩，“这次就叫阿姨给你打多点哈。”
“好！谢谢董事长。”陈茹冽开心地笑着。
“孩子，你呢？”董事长继续问着陈茹冽身后的柳莉敏，柳莉敏怎么回答的陈茹冽已经听不见了，终于离开董事长和摄像头的她，飞快地跑到走廊的另一边。
好巧不巧，那里的菜是她最吃不了的辣。
唉，能逃离开就好，忍着点吧。陈茹冽摇摇头，抬头看着打菜阿姨，满满一大勺的辣子鸡：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谢谢阿姨。”陈茹冽笑容灿烂。
“不客气孩子，吃多点。”
“你不知道刚刚摄像头对着我，我一直在看着镜头，天哪，那个光圈太吸引人了。”柳莉敏坐在陈茹冽身边，手舞足蹈地分享着刚刚采访的场景，“我们来的真的太是时候了，到时候节目播出了，我们就能上电视了。”
柳莉敏顺顺自己的头发：“到时候我一定显微镜一样的看自己的表现。”
“你怎么吃饭不吃菜？”柳莉敏指了指陈茹冽盘子里没有动过的菜，“怎么全是辣的啊，你不是不吃辣的吗？每次我们点下午茶的时候你都拒绝我们的辣串。”
陈茹冽苦笑地摇头：“就是看着太好吃了，所以要来尝试一下。”
“太辣了，吃不下去。”
“你说你，是不是作死了。”
“嗯嗯。”
陈茹冽默默地吃着还没有被辣油侵染的白米饭，周围摄像机逐渐撤走，柳莉敏的坐姿和吃饭的速度回到了原本的样子。陈茹冽看着所剩无几的白米饭，停下了筷子。
“你吃完了？”柳莉敏问道。
“差不多了，其他饭都是辣的了。”
“那要不你先回去？”
“好。”
陈茹冽端起盘子，深呼吸祷告着浪费粮食的罪恶，满满一盘食物倒进了剩饭桶。
“怎么吃的这么少？”
陈茹冽扭头，黑色口罩黑色帽子黑色衣服，声音却无比的熟悉。
“不是说食堂阿姨给的太少了吗？”
陈茹冽看着男生摘下口罩。
“怎么还吃得这么少？”
林放看着她。
陈茹冽反应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林放说的话是个问句：“太辣了。”
“那你想吃点啥？”林放把自己的饭倒掉，问道。
“泡面。”陈茹冽边洗手边回答，周围的一切穿梭了时间回到了高中的走廊，林放靠在门边，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好。”林放笑着走到陈茹冽身边，一样洗着手，“等会去休息室偷偷泡给你。”
“你带了？”
“摄像组有很多泡面的。”林放指了指那边坐着的一大群黑色，“片场的饭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够吃的，我们很多时候都会需要补餐。”
“那我可以吃你们的补给吗？”
“这有什么，算在我头上的。”
陈茹冽看着林放弯身拿起地面箱子里的泡面，视线静止固定了，心跳被细线紧控着，随时停止，适时恢复。
“你在这家公司做什么？”茶水间很恰当的为两个人让出了位置。
“市场开发部三组，大概工作就是策划产品定位和商量价格策略。”
“听起来很高级。”
“都是打工人，哪里有什么高不高级的。”陈茹冽接过林放泡的泡面，“那你呢？”
“摄像组组长。”林放看着陈茹冽亮亮的眼睛，“各地跑，很累。”
“但是很光荣欸，能在尾飞上看见自己的名字。”陈茹冽笑着，“像你这种级别是不是可以上到很前的位置啊？”
“没有，还只是会被包括在团队里。”
“啊~你都摄像组组长了。”
“不是的，我只是组长，我们还有老大。”林放靠近陈茹冽，“到时候见到指给你看。”
陈茹冽看着突然凑近的林放，那根攥住心脏的细线，狠狠收紧了。
“快吃吧，面要糊了。”林放笑的很灿烂。
“哦哦好。”
陈茹冽低头吃着面，她的余光里都是林放，而她知道林放的眼睛里，都是她。
“春节假期什么时候回去？”林放边看着陈茹冽吃面便问道。
“一月底吧，那会公司才放假。”
“回去过除夕？”
“嗯。”陈茹冽把杯面捧起来，都喝的不剩，“你呢？”
“今天是最后一次拍摄了，我买了一月中旬的票。”林放自然地拿起陈茹冽放在桌面上的垃圾，“不过初一就有拍摄工作。”
“这么早？”
“嗯，艺人朋友们登的春节晚会和一些私拍。”
“那你工作也好辛苦。”陈茹冽手机屏幕亮起，组长在群里催紧急会议，“那个，我先走了，有个紧急会议要开。”
“好。”林放站起来，目送陈茹冽奔跑的背影，“拜拜。”
还能再见吗？林放坐回休息间，口袋里还放着零散的纸巾，认真地擦着陈茹冽在白色桌子上留下的汤汁。
“刚刚接到消息，网络上莫名其妙多了很多说我们虚假营销的帖子，说我们直播的产品与专柜买的产品的品质不一样，品牌运营那边召集我们去开会。”陈茹冽她们在组长桌子周围站着，“开会是下午两点，现在距离开会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茹冽你去直播部了解情况，要快；莉敏把这件事情所牵扯到的所有营销策略整理起来……”
组长有条不紊的分配任务，陈茹冽跑回座位上，拿起纸笔就飞奔到直播部的场地。陈茹冽探着头，在她离开半年之后，这个熟悉的场地已经被红色铺盖，本该喜庆洋洋的气氛，却充满着拥挤的仓皇。
陈茹冽走到欧总的办公室，隐约经过磨砂门透出的冷清，陈茹冽只能敲响绝望的空气，作为外乡人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来收集资料的？”欧总率先开口。
“嗯。”
“来吧，有什么想问的。”
“您能把整件事情的发酵过程说一下吗？”
“冽啊。”欧总握住陈茹冽放在桌子上的手，“你能帮帮我吗？”
“就这一次。”
欧总眼睛的红血丝织成蜘蛛网，网住陈茹冽多余的同情心：“欧总，您说。”
“网上说的残次品什么的，都是假的，假的……”陈茹冽边听边记录着，手上的笔时不时圈住等会发表时可能需要重点强调的内容。
“全部都是对家看不惯我们的直播在线人数，随意散播谣言。”欧总讲到最后声泪俱下，紧紧握着陈茹冽放松下来的双手，“你一定要帮我和公关部那边讲清楚啊。”
“那边一直都不肯听我解释，一直都不肯。”欧总摇摇头，“我只能靠你了，茹冽。你曾经是我重点提拔的员工，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陈茹冽看了看自己记的满满当当的时间线，再看看欧总可怜的双眼：“嗯，相信我欧总，我会在下午的会议上说的。”
“好，谢谢你。”
陈茹冽正义凛然地站起来：“那欧总，我就先走了。”
“好。”
门关上的一刻，垂头丧气的欧总绽开了笑容。
公关危机过的很快，黄金时间内把品牌形象重新抢救了回来，接下来的一步，大概就是等着什么有难的时候品牌站出来为自己搏一搏热度了。
陈茹冽听着彭意在晚餐店的分析，突然联想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小时候暗恋别的男生，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就是特爱卖惨。卖自己虚弱、受伤、需要别人保护的人设，如果这时候我喜欢的男生来安慰我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从小就缺心眼呗？”彭意笑笑，“小时候暗恋男生，好久的事情了，我都快记不清心动是什么感觉了。”
“意姐不是有男朋友吗？”陈茹冽记得很清楚，彭意的手机锁屏是她和另一个男生很甜蜜的合照。
“对啊，谈了快十年。”彭意喝了一口杯子里装着的荞麦茶，“现在大概是在等进入下一阶段的时机了。”
“时机是指？”陈茹冽没太明白。
荞麦茶淡淡的味道顺着彭意嘴里的苦涩滑落口腔，彭意抬头看了看陈茹冽天真的期许，还是把平淡吞进了肚子：“指勇气。毕竟下一阶段对于我们而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嗯，对。”陈茹冽点点头。
“那你和你男朋友呢？怎么样了现在？”
“就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挺好。”
一桌子的美味在话题结束后上到了桌面，热气氤氲中，两个女生终于能放下绷着的神经，好好吃一顿。
“欸，茹冽？”黄杨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怎么也在这里吃？”
一股酒味。陈茹冽顺着酒味就能看见黄杨醉的红红的脸：“跟意姐一起吃饭。”
陈茹冽看向彭意疑惑的眼神，率先站起身：“意姐，这是我另一半黄杨。黄杨，这是彭意意姐，我同事。”
“意姐你好。”黄杨伸出手，在身上的衣服两侧擦了擦，“我是茹冽的男朋友，黄杨。”
“你好你好。”彭意也站起来，回以伸手。
“咱们坐下聊。”陈茹冽把黄杨拉到自己座位旁边，“好巧，你在这里应酬？”
“嗯，项目结束了，组里吃庆功宴。”黄杨看着桌上的菜，“怎么就吃这么点？服务员！来，这里加点菜。”
陈茹冽眼神瞄着彭意，尴尬地抱住黄杨的手，试图让他冷静点。
“没事茹冽，这餐我请你们吃了，多吃点，看看你们都这么瘦。”
黄杨挣脱开陈茹冽的束缚，自顾自地点着菜品：“这个冰激凌面包好吃，还有这个烤肉也很不错啊……”
陈茹冽对着彭意尴尬地笑笑，舔着自己筷子上残余的油。
“好了，我点好了。”黄杨撑着座位站起来，“我就不打扰你们吃了，茹冽，你等会吃完了微信跟我说声，我送你回家。”
“你小心点。”陈茹冽站起身扶住黄杨。
“没事，我能走过来就能走回去，你们好好吃。”黄杨摆摆手，“钱我已经微信给过了，刚刚扫的。”
“你小心点。”陈茹冽看着黄杨走回去，走到她看不到的拐角，才坐下来，“那个……意姐啊，不好意思啊，我另一半喝的有点多。”
“没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彭意笑着，“你男朋友还请我们吃了加餐，我还应该谢谢你呢。”
“不不不，意姐，我我……”陈茹冽低头看看桌面上的餐具，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好好好。”彭意也举起茶杯，和陈茹冽碰了杯。
吃完之后，陈茹冽在街边把彭意送上了车，才拿起手机给黄杨发信息，在路边等着他。
“茹冽。”黄杨拿着外套匆忙跑来，“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来。”陈茹冽看着他的脸，“怎么喝这么多酒？”
“公司应酬，逃不开的。”黄杨摆摆手，“走吧，我叫了代驾。”
陈茹冽本想说自己会开车，好吧，那就跟着代驾走吧。
“后加的那几道菜怎么样？”黄杨在车上问道。
“嗯，不错。”陈茹冽坐在黄杨身边，酒味熏得她都快醉了。
“你那个同事一直看着我们笑呢。”黄杨挺了挺身体，靠在陈茹冽的肩膀，“是你的领导吗？”
陈茹冽感受到肩膀的重量，还有黄杨充满酒味的鼻息，她忍住远离的本能，回答道：“不是，是同组的。但是是很大的前辈，很多事情都要请教她。”
“那今晚这顿请的好。”黄杨抬头，对上了陈茹冽的眼睛：黑暗的环境，黄杨看不清陈茹冽眼睛里的神色，只是亮亮的。也许是酒精上了头，又也许是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他伸长脖子亲了一口陈茹冽。
陈茹冽反弹开，黄杨坐直了，看着陈茹冽失措的表情，他身体里滚烫的欲望要在这喷薄而出了。黄杨一把揽过陈茹冽的身体，用力吮吸着属于陈茹冽的一切。
陈茹冽一直在挣脱，一直在推开这莫名其妙的亲吻。可是黄杨的热烈在某一瞬间也让陈茹冽滚烫，她梦里无数次对某人情难自控的亲吻，发泄着所有的欲望和不满，尽管体温和尚有一丝清醒的理智在告诉陈茹冽对面坐着的是黄杨——那就罪恶的把他当成一次林放吧。
毕竟都是两个字，第二个字的韵母都是ang。
陈茹冽回应着黄杨的吻。
代驾司机安静地合上车门，打开后备箱，拿走自己的小车，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在陈茹冽的家里醒来，陈茹冽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家门，直到到达工位，她都不太明白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把黄杨当成林放，莫名其妙的体温摩擦，莫名其妙的滚烫——陈茹冽就连在文档里打出的都只有“林放”这两个字，可是今天睁眼看到的对象是黄杨。
微信里黄杨头像旁的红圈亮了起来：“茹冽，早餐我吃了，现在我去上班了。”
“床单我拿去洗了，已经晒了，麻烦你回家的时候装一下了。”
“今天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如果你太忙的话，那还是算了，一起吃晚饭就好。”
“今天我下班早，买好菜去你家做吧。”
“你喜欢吃什么？我今天在网上找找该怎么做。”
六条消息，陈茹冽的的呼吸被每一条文字里的关心攥紧了呼吸，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向无声的空气求救着。
能不能以自己一时的痛苦结束这一场闹剧？
时间啊，我求求你，能不能重新倒回一次，求求你。
陈茹冽跌坐在椅子上，在无人发现的角落里，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