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残魂作祟
“什么鬼？瑶池金母居然会被她养大的仙女们暗算？”
刘湘瞪着两只灯泡似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她爸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
“怎么可能，那里可是西王母的道场……”
“不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刘湘的二舅，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也是一脸震惊，磕磕巴巴地问：“真的假的？瑶池金母的实力不亚于昊天上帝……”
“当然是真的，你舅舅因为这事儿跑到幽都大闹一场，还是幽都地君亲赴巫山，请瑶姬仙子把他叉走的。”
刘臻边说，边拿起身边平板，将昊天站在黄泉十字路口处叉腰骂街的视频发给二人。
——一夜白头的佝偻老者对着过路的鬼魂歇斯底里的发疯，掐着他水桶似的粗腰，谩骂着三界六道每一种有繁殖功能的生物。
刘湘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玉帝：“他这是喝了多少？舌头都卷花了！”
杨戬也说：“估计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刘臻叹了口气：“别说他，我当时听到消息都吓了一跳，谁能想到瑶池金母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联手背叛，差一点就形神俱灭。”
“所以说养头猪都比养恋爱脑强！”
刘湘恨恨地说，“我之前去西昆仑找七仙女时她老人家还故意拖延时间，倘若她知道有今日一劫，不知会不会后悔当日没让我公事公办？”
杨戬低低地说：“大概率不会，她还是很疼那些女儿的。”
刘湘冷笑：“只可惜偏疼的果子不上色。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点化什么彩虹，生来就是不知感恩的玩意儿，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碧游宫抱几只毛茸茸回来，至少小动物们恩怨分明，知道报恩。”
“也不一定。”
杨戬仿佛故意抬杠的话语，引得刘氏父女齐刷刷看向他。
“你们难道忘了长耳定光仙？”
杨戬淡淡一笑，“他可是通天教主坐下七随侍之一，当年若非他临阵倒戈偷去六魂幡，通天教主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长耳定光仙的背叛，不仅令通天教主输得惨烈，更是将截教坑得彻底。从万仙来朝到近乎团灭，曾经不可一世的截教成为了历史车轮下那只倒霉的蚂蚁。
或许只有碧游宫里的猫妖小弟子，才能在天道的绞杀下勉强苟活，也算是为曾经只手遮天的师门续上一份苟延残喘的生机。
杨戬虽为阐教弟子，见此情状亦不免生出些许兔死狐悲之感，对那欺师灭祖的长耳定光仙更是十分不齿，连带着看那些山野小精怪都是一脸奸相，恨不得除之后快。
“人家是定光欢喜佛，西方的有缘人。”
刘臻语调阴阳怪气，尽显满腔不屑。
“也不知准提接引怎么想的，尽捡一些垃圾回去。”
“可惜了那三千红尘客，若是上封神榜该有多好。”刘湘忍不住感慨，“好歹是故土，在天庭做基层公务员总比背井离乡喝牛尿强。”
杨戬：“……”
刘臻：“……别说得这么恶心，要尊重他人信仰。说不准那只兔子就喜欢喝牛尿呢。对了湘儿，钱老五给你推的名片加上了吗？”
“还没。”刘湘从包里翻出一张金灿灿，看着就特别贵重的名片，“我打算明天见面前再加。”
杨戬凑上去瞥了一眼：“吉祥公寓首席执行官米栗？”
刘臻在手机那端说道：“就是截教的狸黎道人。”
杨戬恍然大悟：“是他呀，那就好办多了。”
刘湘好奇地问：“什么好办多了？”
杨戬和刘臻隔着屏幕对视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刘湘见没人搭理她，就又端起毛血旺吃起来，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昊天让我转告你，暂时不要回天上去。”刘臻继续说，“凡间的妖魔有人管，现将下凡的神仙找出来，劝他们以大局为重，早日返回天庭。”
“说得轻巧，我拿什么劝？”杨戬两手一摆，往沙发背上一靠，呛声道，“别说劝，就是将他们全部找出来都是件棘手的差事。一个个藏得比耗子还严实，我家哮天鼻子又坏了，嗅不出味道，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揪去？”
“不是我要你做，是你舅舅要你做，你有问题找他说去，我就是带个话儿。”
刘臻不留情面地将问题抛给杨戬，随后便像个更年期的老父亲，指着刘湘暴喝：“你给我放下！我进来就看你吃，一直不停的吃，你胃还想不想要啦！”
刘湘一脸不忿地放下手里的食盒，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嘟囔道：“就您事儿多。”
“我听见了啊！”刘臻两眼一瞪，对着刘湘就是一顿火力输出，“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千年来同样的话术，刘湘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还不够让您省心？果然是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越听话，就越不值钱。倘若我学七仙女她们，用对付瑶池金母的法子对付您，请问您又该如何应对呢？
想到自己面对父亲拔刀相向时，刘湘忽感一阵说不出的倦怠，瞳孔深处闪过一抹幽暗的红光。她收起乖巧的表情，木然地端起串串香的食盒，大口吃了起来。
“我说话你没听见吗，还吃！”
“上辈子死得惨，海水冷得刺骨，我怕饿着肚子当孤魂野鬼……”
刘臻怔住了。
他仔细观察着女儿脸上的细微表情，脸色变得有些发青。
“我是管不了你了！”他装出气急败坏的模样，对一旁看热闹的杨戬说，“你是她二舅，你来教育她，有这么跟她爸爸说话的吗？”
说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关闭了视频窗口。
“这么暴躁，一定是又犯了一年一度的更年期。”
刘湘吃完最后一串鹌鹑蛋，抽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其实我吃的也不多，还剩下不少，您要不要打包回去喂狗。”
杨戬没吱声，抱着肩膀看她。
刘湘被他探究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赶紧低下头收拾剩下的外卖盒子。
杨戬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
刘湘低低“嗯”了一声。
杨戬又问：“你恨他吗？”
刘湘心口一阵阵绞疼，却斩钉截铁地说：“不恨，他是我爸。我知道我是谁。”
杨戬点点头：“那就别故意气他，他也是心疼你，为你好。”
刘湘咬着唇，闷闷地说：“我知道。”
又隔了一会儿，杨戬继续说：“虽然他这人挺不招人待见，但对你的心是实打实的，你不该因为上辈子的事儿恶了他，与他生分。”
“我没有，就是突然想叛逆一下。”
刘湘嘴上言不由衷，下意识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口。
那里，属于芗的滔天恨意终于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芗。
她几乎捏碎指骨，泛红的瞳孔重新变回黝黑。
——既然你不想和平共处，那我就再送你一程，帮你彻底离开……
这一夜，刘湘无眠。
在送走杨戬后，她便元神出窍，在识海中搜寻芗残存的意识。然而折腾了一宿，她都一无所获，直到第二天清晨，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收到了米栗发给她的邀请函。
无精打采的刘湘迷迷糊糊地下床洗漱，在把自己捯饬得人五人六后，打了辆出租，奔向邀请函上的地址——槐树东里十三号楼，吉祥公寓。
***
吉祥公寓位于中心城西侧，属于寸土寸金的商业地段。
才下车，刘湘就看到对面那个大大的金色猫耳LOGO。
她加快脚下步伐，走进平平无奇的院门，这才发现吉祥公寓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高档loft，而是一栋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简易楼。
一层靠近楼梯的位置有个面积不大的前台，里面没人，只有一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
“你找谁？”
楼梯上，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骤然出现，“有预约吗？”
刘湘愣了下——她发现这栋楼里并没有活人的气息。
“有，我叫刘湘，跟米总约好今天见面。”
刘湘眼皮微跳，摆出一个公式化笑容，从手提包里取出那张金光灿烂的名片。
女孩接过名片，走到前台扫了一下：“刘湘，四重天之主，预约时间上午十点半……好了，您跟我来。”
刘湘收回名片，跟在女孩身后，好奇地问：“你是幽都派遣上来的无常？”
女孩点头，大大方方地说：“我是九幽元君座下的实习生，等明年毕业就是合同工了。”
刘湘奇道：“合同工？幽都的阴差不都是铁饭碗吗？”
女孩笑了笑，小声说：“已经没有铁饭碗啦。我们领导说旱涝保收的金饭碗只有考上天庭公务员才能捧上，我们幽都现行的是绩效责任制，有多少本事拿多少饷银。除了那些硬核大神，连牛头马面这些老前辈都要考核上岗，我们这些小无常就更别提了，能混口饭吃就不错……”
说话间，女孩推开负一层地下室的大门。
地下室里灯火通明，大块汉白玉拼接的地板瓦光锃亮，能映出来人的倒影。透明的落地玻璃后是一盆盆被蹂躏得几近凋零的花朵，几只溜光水滑的肥胖田园猫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你来啦，真是好久不见。”
米栗从他精装修的办公室里出来，热情洋溢地引着刘湘走进更大一些的多功能厅。
“当年看你跟命运同归于寂，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兜兜转转，你竟又全须全尾地杀回来了……”
“我们见过？”刘湘看向对面的米栗，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不是吧，你还没有恢复记忆？”米栗歪着头，一脸清澈的愚蠢相，“可李樱桃说你就是欲望，她不会搞错的。”
“我是欲望？”刘湘蒙圈了，“还和命运同归于尽？”
米栗严肃地指正道：“是寂，寂灭的寂，你们同属于天道的衍生物，只能被封印，杀不死的。”
刘湘：“……真人您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米栗眨着一双灵动的猫眼，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她一番，啧啧道：“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跟你之前判若两人，莫非是投胎时头先着了地？”
刘湘：……
不要的舌头可以拔出来卤掉！
“好吧，就说点你听得懂的。”米栗轻叹一声，满脸都是“不与智障论长短”的高傲，“我可以帮你解决眼前的乱子，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点代价……”
“代价是没问题。就是您想要的，是我能给的吗？”刘湘冷静地问，“您是老前辈，我跟您比，就是颗刚从地里长出来的大葱。什么事儿能干，什么事儿不能干，您心里比我更清楚。”
米栗一顿。
“截教陨落确实可惜，但那是天道的指令，何况盛极而衰是自然规律，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去。”刘湘掐了掐鼻梁，毫不兜圈子地实话实说，“真不是我不想帮忙，是实在无能为力。”
“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米栗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知道拒绝意味着什么吗？”
刘湘点头，十分客气地起身道：“感谢您抽出宝贵时间来见我，不耽误您吃中午饭，我走了。”
“等一下。”
米栗喊住她，冲她晃了晃手机，“李樱桃叫你去家里吃饭。”
不等刘湘回答，米栗就把手机杵到她眼前：“你刚才的表现不错，九幽元君觉得你是个敞亮人，想把你舅姥爷瞒着你的事儿告诉你。甭管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好歹知道些缘由，心里有点底数，别总跟只瞎眼苍蝇似的，被人溜得到处乱飞。”
刘湘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微微发白。
米栗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李樱桃这段日子总是梦到一些旧事，为了睡个安稳觉，她动用了回溯术，然后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你也可以称之为，历史的岔路口。”
刘湘瞪着两只灯泡似的大眼睛，不敢相信她爸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
“怎么可能，那里可是西王母的道场……”
“不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刘湘的二舅，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也是一脸震惊，磕磕巴巴地问：“真的假的？瑶池金母的实力不亚于昊天上帝……”
“当然是真的，你舅舅因为这事儿跑到幽都大闹一场，还是幽都地君亲赴巫山，请瑶姬仙子把他叉走的。”
刘臻边说，边拿起身边平板，将昊天站在黄泉十字路口处叉腰骂街的视频发给二人。
——一夜白头的佝偻老者对着过路的鬼魂歇斯底里的发疯，掐着他水桶似的粗腰，谩骂着三界六道每一种有繁殖功能的生物。
刘湘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玉帝：“他这是喝了多少？舌头都卷花了！”
杨戬也说：“估计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刘臻叹了口气：“别说他，我当时听到消息都吓了一跳，谁能想到瑶池金母会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联手背叛，差一点就形神俱灭。”
“所以说养头猪都比养恋爱脑强！”
刘湘恨恨地说，“我之前去西昆仑找七仙女时她老人家还故意拖延时间，倘若她知道有今日一劫，不知会不会后悔当日没让我公事公办？”
杨戬低低地说：“大概率不会，她还是很疼那些女儿的。”
刘湘冷笑：“只可惜偏疼的果子不上色。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点化什么彩虹，生来就是不知感恩的玩意儿，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碧游宫抱几只毛茸茸回来，至少小动物们恩怨分明，知道报恩。”
“也不一定。”
杨戬仿佛故意抬杠的话语，引得刘氏父女齐刷刷看向他。
“你们难道忘了长耳定光仙？”
杨戬淡淡一笑，“他可是通天教主坐下七随侍之一，当年若非他临阵倒戈偷去六魂幡，通天教主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长耳定光仙的背叛，不仅令通天教主输得惨烈，更是将截教坑得彻底。从万仙来朝到近乎团灭，曾经不可一世的截教成为了历史车轮下那只倒霉的蚂蚁。
或许只有碧游宫里的猫妖小弟子，才能在天道的绞杀下勉强苟活，也算是为曾经只手遮天的师门续上一份苟延残喘的生机。
杨戬虽为阐教弟子，见此情状亦不免生出些许兔死狐悲之感，对那欺师灭祖的长耳定光仙更是十分不齿，连带着看那些山野小精怪都是一脸奸相，恨不得除之后快。
“人家是定光欢喜佛，西方的有缘人。”
刘臻语调阴阳怪气，尽显满腔不屑。
“也不知准提接引怎么想的，尽捡一些垃圾回去。”
“可惜了那三千红尘客，若是上封神榜该有多好。”刘湘忍不住感慨，“好歹是故土，在天庭做基层公务员总比背井离乡喝牛尿强。”
杨戬：“……”
刘臻：“……别说得这么恶心，要尊重他人信仰。说不准那只兔子就喜欢喝牛尿呢。对了湘儿，钱老五给你推的名片加上了吗？”
“还没。”刘湘从包里翻出一张金灿灿，看着就特别贵重的名片，“我打算明天见面前再加。”
杨戬凑上去瞥了一眼：“吉祥公寓首席执行官米栗？”
刘臻在手机那端说道：“就是截教的狸黎道人。”
杨戬恍然大悟：“是他呀，那就好办多了。”
刘湘好奇地问：“什么好办多了？”
杨戬和刘臻隔着屏幕对视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刘湘见没人搭理她，就又端起毛血旺吃起来，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昊天让我转告你，暂时不要回天上去。”刘臻继续说，“凡间的妖魔有人管，现将下凡的神仙找出来，劝他们以大局为重，早日返回天庭。”
“说得轻巧，我拿什么劝？”杨戬两手一摆，往沙发背上一靠，呛声道，“别说劝，就是将他们全部找出来都是件棘手的差事。一个个藏得比耗子还严实，我家哮天鼻子又坏了，嗅不出味道，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揪去？”
“不是我要你做，是你舅舅要你做，你有问题找他说去，我就是带个话儿。”
刘臻不留情面地将问题抛给杨戬，随后便像个更年期的老父亲，指着刘湘暴喝：“你给我放下！我进来就看你吃，一直不停的吃，你胃还想不想要啦！”
刘湘一脸不忿地放下手里的食盒，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嘟囔道：“就您事儿多。”
“我听见了啊！”刘臻两眼一瞪，对着刘湘就是一顿火力输出，“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千年来同样的话术，刘湘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还不够让您省心？果然是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越听话，就越不值钱。倘若我学七仙女她们，用对付瑶池金母的法子对付您，请问您又该如何应对呢？
想到自己面对父亲拔刀相向时，刘湘忽感一阵说不出的倦怠，瞳孔深处闪过一抹幽暗的红光。她收起乖巧的表情，木然地端起串串香的食盒，大口吃了起来。
“我说话你没听见吗，还吃！”
“上辈子死得惨，海水冷得刺骨，我怕饿着肚子当孤魂野鬼……”
刘臻怔住了。
他仔细观察着女儿脸上的细微表情，脸色变得有些发青。
“我是管不了你了！”他装出气急败坏的模样，对一旁看热闹的杨戬说，“你是她二舅，你来教育她，有这么跟她爸爸说话的吗？”
说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关闭了视频窗口。
“这么暴躁，一定是又犯了一年一度的更年期。”
刘湘吃完最后一串鹌鹑蛋，抽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其实我吃的也不多，还剩下不少，您要不要打包回去喂狗。”
杨戬没吱声，抱着肩膀看她。
刘湘被他探究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赶紧低下头收拾剩下的外卖盒子。
杨戬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
刘湘低低“嗯”了一声。
杨戬又问：“你恨他吗？”
刘湘心口一阵阵绞疼，却斩钉截铁地说：“不恨，他是我爸。我知道我是谁。”
杨戬点点头：“那就别故意气他，他也是心疼你，为你好。”
刘湘咬着唇，闷闷地说：“我知道。”
又隔了一会儿，杨戬继续说：“虽然他这人挺不招人待见，但对你的心是实打实的，你不该因为上辈子的事儿恶了他，与他生分。”
“我没有，就是突然想叛逆一下。”
刘湘嘴上言不由衷，下意识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口。
那里，属于芗的滔天恨意终于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芗。
她几乎捏碎指骨，泛红的瞳孔重新变回黝黑。
——既然你不想和平共处，那我就再送你一程，帮你彻底离开……
这一夜，刘湘无眠。
在送走杨戬后，她便元神出窍，在识海中搜寻芗残存的意识。然而折腾了一宿，她都一无所获，直到第二天清晨，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收到了米栗发给她的邀请函。
无精打采的刘湘迷迷糊糊地下床洗漱，在把自己捯饬得人五人六后，打了辆出租，奔向邀请函上的地址——槐树东里十三号楼，吉祥公寓。
***
吉祥公寓位于中心城西侧，属于寸土寸金的商业地段。
才下车，刘湘就看到对面那个大大的金色猫耳LOGO。
她加快脚下步伐，走进平平无奇的院门，这才发现吉祥公寓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高档loft，而是一栋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简易楼。
一层靠近楼梯的位置有个面积不大的前台，里面没人，只有一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
“你找谁？”
楼梯上，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骤然出现，“有预约吗？”
刘湘愣了下——她发现这栋楼里并没有活人的气息。
“有，我叫刘湘，跟米总约好今天见面。”
刘湘眼皮微跳，摆出一个公式化笑容，从手提包里取出那张金光灿烂的名片。
女孩接过名片，走到前台扫了一下：“刘湘，四重天之主，预约时间上午十点半……好了，您跟我来。”
刘湘收回名片，跟在女孩身后，好奇地问：“你是幽都派遣上来的无常？”
女孩点头，大大方方地说：“我是九幽元君座下的实习生，等明年毕业就是合同工了。”
刘湘奇道：“合同工？幽都的阴差不都是铁饭碗吗？”
女孩笑了笑，小声说：“已经没有铁饭碗啦。我们领导说旱涝保收的金饭碗只有考上天庭公务员才能捧上，我们幽都现行的是绩效责任制，有多少本事拿多少饷银。除了那些硬核大神，连牛头马面这些老前辈都要考核上岗，我们这些小无常就更别提了，能混口饭吃就不错……”
说话间，女孩推开负一层地下室的大门。
地下室里灯火通明，大块汉白玉拼接的地板瓦光锃亮，能映出来人的倒影。透明的落地玻璃后是一盆盆被蹂躏得几近凋零的花朵，几只溜光水滑的肥胖田园猫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你来啦，真是好久不见。”
米栗从他精装修的办公室里出来，热情洋溢地引着刘湘走进更大一些的多功能厅。
“当年看你跟命运同归于寂，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兜兜转转，你竟又全须全尾地杀回来了……”
“我们见过？”刘湘看向对面的米栗，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不是吧，你还没有恢复记忆？”米栗歪着头，一脸清澈的愚蠢相，“可李樱桃说你就是欲望，她不会搞错的。”
“我是欲望？”刘湘蒙圈了，“还和命运同归于尽？”
米栗严肃地指正道：“是寂，寂灭的寂，你们同属于天道的衍生物，只能被封印，杀不死的。”
刘湘：“……真人您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米栗眨着一双灵动的猫眼，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她一番，啧啧道：“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跟你之前判若两人，莫非是投胎时头先着了地？”
刘湘：……
不要的舌头可以拔出来卤掉！
“好吧，就说点你听得懂的。”米栗轻叹一声，满脸都是“不与智障论长短”的高傲，“我可以帮你解决眼前的乱子，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点代价……”
“代价是没问题。就是您想要的，是我能给的吗？”刘湘冷静地问，“您是老前辈，我跟您比，就是颗刚从地里长出来的大葱。什么事儿能干，什么事儿不能干，您心里比我更清楚。”
米栗一顿。
“截教陨落确实可惜，但那是天道的指令，何况盛极而衰是自然规律，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去。”刘湘掐了掐鼻梁，毫不兜圈子地实话实说，“真不是我不想帮忙，是实在无能为力。”
“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米栗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知道拒绝意味着什么吗？”
刘湘点头，十分客气地起身道：“感谢您抽出宝贵时间来见我，不耽误您吃中午饭，我走了。”
“等一下。”
米栗喊住她，冲她晃了晃手机，“李樱桃叫你去家里吃饭。”
不等刘湘回答，米栗就把手机杵到她眼前：“你刚才的表现不错，九幽元君觉得你是个敞亮人，想把你舅姥爷瞒着你的事儿告诉你。甭管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好歹知道些缘由，心里有点底数，别总跟只瞎眼苍蝇似的，被人溜得到处乱飞。”
刘湘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微微发白。
米栗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李樱桃这段日子总是梦到一些旧事，为了睡个安稳觉，她动用了回溯术，然后就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你也可以称之为，历史的岔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