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苦大仇深的画皮
青黎不情愿地抽回落在苏梅身上的恶毒眼神，将目光转移到刘湘脸上。
她盯着刘湘看了一会儿，兀自捂嘴笑了起来。
刘湘抱着肩，也不说话，就冷冷地瞅着她。
半晌，青黎刺耳的笑声停下，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相信命运吗？”
苏梅抢白道：“别搭理她，就是个神经病，脑子进泔水了。”
青黎眼神一戾，正要发怒，忽又冷静下来，摸着自家水嫩光滑的脸蛋，淡淡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身上的秘密？”
苏梅赶在刘湘开口前，冷漠地说：“你可以不说，然后将秘密带进棺材里。看在你曾是我妹妹的份上，我会给你选个好看点的骨灰盒。”
青黎眼角一抽，不由得望向刘湘。
刘湘沉默片刻，小声对苏梅说：“要不你先去审另一个，这个我来谈。”
苏梅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担忧地问：“你没事儿吧？”
刘湘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别瞎想，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我来解决就好。”
“不错，有她在，我是一个字儿都不会说。”青黎紧跟着火上浇油。
苏梅深吸一口气，将刘湘扯出水牢。
苏梅：“她不会说实话的。”
刘湘：“我知道，我有办法撬开她的嘴。”
苏梅神色倏然变得严厉起来：“你要干什么？”
刘湘淡淡一笑，反问道：“你这么紧张干嘛？”
苏梅咬住嘴唇，许久才道：“我是怕你走岔道。”
刘湘的心脏像被重锤狠狠锤了几下，疼痛之余，不耐烦地说：“什么是岔道，什么是正道，你真的知道吗？
苏梅：“……”
刘湘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又找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要真的有数才行。”
刘湘使劲儿点头，催她：“去审那只鬼，我对付这条老狐狸。”
苏梅眨眨眼，不为所动：“你还没说用什么法子呢，休想打发我。”
刘湘无奈地摊开掌心：“还能用什么法子，当然是我爸教我的巫族秘术了。非常时期要上非常手段，我是真的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苏梅听她这么一说，稍稍放下心来：“行，你悠着点，一会儿我过来找你。”
刘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目送苏梅去了下一个监牢。
苏梅转身的一瞬，刘湘的眼神变得阴鸷蓦然，她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地遁到青黎背后。
青黎野兽般的直觉令她预感到了危险，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在看到刘湘那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后，又开始得意起来。
“她很烦是不是？永远端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
刘湘依旧不说话，看着她笑，同时手里多出一盏做工精致的青铜宫灯。
“认识这个吗？”
青黎摇头。
野兽的直觉再一次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这个小玩意儿，叫做摄魂灯。”刘湘慢吞吞地说，“只要将你的三魂七魄从体内抽出，再添到这灯里，就可以看到你的所有过往。”
青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听，这是神仙说的话？！
“你是神仙，你不可以残害生灵！”
刘湘歪着头，笑得她汗毛倒竖：“谁说神仙不能残害生灵的？神仙不可残害生灵，这封神之劫又是从何而来？”
青黎面色陡然凌厉起来：“你想诈我？”
刘湘以迅雷之势掐住她的脖子，笑眯眯地道：“用得着吗？”
青黎见她杀气腾腾，赶紧说道：“我只恨青挽，只要你肯放了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湘冷哼一声，不为所动，手上更是没闲着，将青黎的灵魂从这具躯壳中缓缓拔出。
青黎尖叫着求饶，嘴里面胡言乱语，说什么命运之神一定不会放过她之类的胡话。
“命运之神？”
刘湘指尖一滞，随后加快了抽取速度。
不过眨眼的功夫，青黎的肉身便化作一只懵懂的狐狸，而她的三魂七魄，均被投入摄魂灯中，将其一生的经历走马灯似的呈现出来……
***
另一边，苏梅也在审讯着厉鬼。
这厉鬼原是城郊积年的老画皮，与轩辕坟中的玉石琵琶精素有来往，这次朝歌城内大暴动，就是它在其中穿针引线。
“我没什么可说的。”厉鬼不等苏梅问完，就不耐地打断她怀柔的话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梅见它油盐不进，不怒反笑：“不说是吧。行，你不说，我去找你的女儿。她叫二花，与祖母住在城外的寡妇村里。”
厉鬼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梅敛去脸上假笑，抬手放出二花虚影：“眼熟吗？”
厉鬼眼神微微一颤，旋即大笑出声：“一个不值钱的臭丫头，你若想用她来威胁我，实在大可不必。”
苏梅眉头一皱，双臂环抱在胸前：“她就要死了，你也不在乎？”
厉鬼毫不在意地笑道：“死了好，死了就不用活受罪了。”
苏梅被它噎得一怔，眉心拧出个小疙瘩。
厉鬼的目光在苏梅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三分调侃问：“听说你是妖王转世，怎么区区十几年的光景，就被驯化成人了呢？”
苏梅反问：“难道你从前不是人吗？”
厉鬼欣然点头：“我当然不是人！我之所以变成这副恶心模样，都是拜无耻人类所赐！”
它说着，抬起枯骨似的爪子往脸上一抹，变出一张冰霜雪染的清丽脸庞：“瞧见了吗，这才是我，真正的我！”
说起从前，厉鬼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妖王当年确实给予了我们保护，可就是因为她保护得太好了，才使得我们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说起来，这厉鬼前生还是妖王座下的雪莲花，只因生活在妖王的庇护之下，养成了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性子。有一日，北伯侯家的小公子来到高山，想要摘取雪莲，为其母亲治病。奈何高山太冷，雪莲又长在悬崖峭壁上，很难采到。那小公子被晚风吹得神志不清，一个不小心跌落悬崖，险些摔成肉酱，幸而花妖出手相救，还将他带回洞府好生照看。
“他醒来后与我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厉鬼唇角一掀，流出两行血泪，“他说要带我下山，给我一个名分……”
那一刻，花妖感动极了，决定不再隐瞒身份，与丈夫坦诚相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的丈夫趁她熟睡，将她碎尸万段，煮了一锅“雪莲”汤，带回去给老母治病。
听到这儿，苏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禁说道：“他竟如此狠心！丝毫不念夫妻之情、救命之恩？”
厉鬼惨然一笑：“我虽身死，魂魄还存，便跟着他一路飘荡，来到崇城。”
崇城内，她看到了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不满一岁的孩子。
那一刻，她心中的恨到达了极致。
“他的娘喝下我尸体熬成的汤，当场就变成活尸，见人就咬……头一个就咬了他！他又咬了他妻子、孩儿，偌大的侯府，不过一夜，就差点自灭满门。”
恶鬼不无惋惜地说：“可惜啊，朝歌的供奉来得太快，若是他们晚来几日，崇家就彻底绝后了。”
朝歌的供奉乃是凡间的修仙者，这群人摆下法阵，将她所剩无几的魂魄打得稀碎。
花妖绝望的闭上眼，等待着魂飞魄散的时刻。
可就在这时，一位真正的神明从天而降，不但救下她的残魂，还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然而那时的花妖还在留恋凡尘，心有不甘——她认为男人之所以不爱她，是因为她是妖，而他是人。所以她向神明祈祷，希望来世托生为人，与那崇家公子再续前缘。
神明听后很是诧异，但还是大方地应允了她，并好心告诫她：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那时我真的很傻，以为托生为人便可心想事成。”
厉鬼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回想起来，人又算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就偏偏选了做人！”
苏梅暗暗叹了口气。
厉鬼的故事还在继续——投胎成人后，她如愿与崇公子的转世相识，两人又是一见钟情，继而山盟誓海，结为夫妻。不久后，她有了身孕，可她的丈夫却为了攀附权势，不惜污蔑她是山中精怪，命人将她扒皮剔骨，献祭苍天。
说到这儿，厉鬼忽然笑了起来。
“都是我自作自受，这便是愚蠢的代价！”
“尊贵的陛下，你可知在我被祭天前，都经历过什么？”
它的双眸泛起阵阵血光，海藻般的墨发冒出黢黑的煞气。
苏梅心头发颤，张着嘴，却没能吐出半点声音。
“我被他们关起来，像个牲口一样，被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轮流侵犯。”她的声音极其平静，目光中却露出了一抹刻毒之色，“他们折磨我，将我绑在石头上，用钝钝的石刀，在我还清醒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剥下我身上的皮……”
那时候，她还没有咽气。
她听到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在讨论，她的皮可以卖出多少贝币……
她恨，她怨，她死不瞑目！
“要我说，人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妖魔厉鬼，而是人。”
厉鬼讥诮地笑着，反问苏梅，“陛下，我说得对不对呀？”
苏梅直直看向它，平和地说：“你的遭遇很可怜，但这并不是你作恶的理由。”
厉鬼哈哈大笑，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表情，淬了毒似的目光狠狠钉在苏梅眼中：“陛下，人间有句俗语，叫‘刀没插在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叫疼’。”
“想知道疼的滋味，本座成全你！”
刘湘土遁而出，二话不说捏住厉鬼的后脑勺。
苏梅眼看着刘湘将厉鬼的魂魄从人皮中抽出，十分熟练地塞进一盏莲花形状的青铜灯内。
“你在干嘛？我还没问完！”
“就你这种文明的审讯方式，猴年马月也问不出个结果。”
刘湘催动法力，一道光幕隔在两人中间。
光幕上，嘴硬的厉鬼正在无边的混沌间徘徊。
忽然，天光乍现，滔天的血气与孽力变成一只漆黑的大手，将厉鬼捏回了人间。
“我要报仇！”厉鬼看向虚空中的某个角落，匍匐着祈求，“求您，再赐予我复仇的力量！”
这时，画面突然定格，就像网络延迟一样，只能看到一格格的血气充盈在厉鬼干瘪的身躯上。
厉鬼大喜过望，又是对着虚空的方向行五体投地大礼。
苏梅问刘湘能不能倒回去重新刷帧，被刘湘白了一眼。
“这是法器不是电脑，没那么智能。”
“如果它的记忆是真，那就是被下了禁制！”
苏梅顿了顿，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冽。
刘湘补充道：“青黎身上也有同样的禁制。”
苏梅一怔，不等她开口，画面开始快速跳跃，阳光也变得阴冷灰暗起来。
——披上人皮的厉鬼开始猎杀凡人，引诱精壮男子来润养她腹中的鬼子。
——随着鬼子一天天长大，画皮开始为孩子寻找合适的肉身。
——彼时二花因为饥饿即将死去，画皮便将孩子的魂魄塞进二花的体内，与她灵魂相融。
“我还纳闷活尸为何不咬二花，原来她是半个同类。”
刘湘看完厉鬼的记忆，才明白那个名叫二花的女孩为何会有一双看穿一切的阴阳眼。
“想不到这厉鬼竟还残存一些母性，没将鬼子炼成童子煞。”
“到底是妖族出身，不像人类那般无情……”
苏梅话音未落，倏然抬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呢？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刘湘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场审讯，倒像是特意为你我准备的洗脑……就是不知道，谁才是祂的猎物。”
她盯着刘湘看了一会儿，兀自捂嘴笑了起来。
刘湘抱着肩，也不说话，就冷冷地瞅着她。
半晌，青黎刺耳的笑声停下，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相信命运吗？”
苏梅抢白道：“别搭理她，就是个神经病，脑子进泔水了。”
青黎眼神一戾，正要发怒，忽又冷静下来，摸着自家水嫩光滑的脸蛋，淡淡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身上的秘密？”
苏梅赶在刘湘开口前，冷漠地说：“你可以不说，然后将秘密带进棺材里。看在你曾是我妹妹的份上，我会给你选个好看点的骨灰盒。”
青黎眼角一抽，不由得望向刘湘。
刘湘沉默片刻，小声对苏梅说：“要不你先去审另一个，这个我来谈。”
苏梅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担忧地问：“你没事儿吧？”
刘湘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别瞎想，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我来解决就好。”
“不错，有她在，我是一个字儿都不会说。”青黎紧跟着火上浇油。
苏梅深吸一口气，将刘湘扯出水牢。
苏梅：“她不会说实话的。”
刘湘：“我知道，我有办法撬开她的嘴。”
苏梅神色倏然变得严厉起来：“你要干什么？”
刘湘淡淡一笑，反问道：“你这么紧张干嘛？”
苏梅咬住嘴唇，许久才道：“我是怕你走岔道。”
刘湘的心脏像被重锤狠狠锤了几下，疼痛之余，不耐烦地说：“什么是岔道，什么是正道，你真的知道吗？
苏梅：“……”
刘湘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又找补了一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要真的有数才行。”
刘湘使劲儿点头，催她：“去审那只鬼，我对付这条老狐狸。”
苏梅眨眨眼，不为所动：“你还没说用什么法子呢，休想打发我。”
刘湘无奈地摊开掌心：“还能用什么法子，当然是我爸教我的巫族秘术了。非常时期要上非常手段，我是真的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苏梅听她这么一说，稍稍放下心来：“行，你悠着点，一会儿我过来找你。”
刘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目送苏梅去了下一个监牢。
苏梅转身的一瞬，刘湘的眼神变得阴鸷蓦然，她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地遁到青黎背后。
青黎野兽般的直觉令她预感到了危险，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在看到刘湘那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后，又开始得意起来。
“她很烦是不是？永远端着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个实打实的伪君子。”
刘湘依旧不说话，看着她笑，同时手里多出一盏做工精致的青铜宫灯。
“认识这个吗？”
青黎摇头。
野兽的直觉再一次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这个小玩意儿，叫做摄魂灯。”刘湘慢吞吞地说，“只要将你的三魂七魄从体内抽出，再添到这灯里，就可以看到你的所有过往。”
青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听，这是神仙说的话？！
“你是神仙，你不可以残害生灵！”
刘湘歪着头，笑得她汗毛倒竖：“谁说神仙不能残害生灵的？神仙不可残害生灵，这封神之劫又是从何而来？”
青黎面色陡然凌厉起来：“你想诈我？”
刘湘以迅雷之势掐住她的脖子，笑眯眯地道：“用得着吗？”
青黎见她杀气腾腾，赶紧说道：“我只恨青挽，只要你肯放了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湘冷哼一声，不为所动，手上更是没闲着，将青黎的灵魂从这具躯壳中缓缓拔出。
青黎尖叫着求饶，嘴里面胡言乱语，说什么命运之神一定不会放过她之类的胡话。
“命运之神？”
刘湘指尖一滞，随后加快了抽取速度。
不过眨眼的功夫，青黎的肉身便化作一只懵懂的狐狸，而她的三魂七魄，均被投入摄魂灯中，将其一生的经历走马灯似的呈现出来……
***
另一边，苏梅也在审讯着厉鬼。
这厉鬼原是城郊积年的老画皮，与轩辕坟中的玉石琵琶精素有来往，这次朝歌城内大暴动，就是它在其中穿针引线。
“我没什么可说的。”厉鬼不等苏梅问完，就不耐地打断她怀柔的话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梅见它油盐不进，不怒反笑：“不说是吧。行，你不说，我去找你的女儿。她叫二花，与祖母住在城外的寡妇村里。”
厉鬼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梅敛去脸上假笑，抬手放出二花虚影：“眼熟吗？”
厉鬼眼神微微一颤，旋即大笑出声：“一个不值钱的臭丫头，你若想用她来威胁我，实在大可不必。”
苏梅眉头一皱，双臂环抱在胸前：“她就要死了，你也不在乎？”
厉鬼毫不在意地笑道：“死了好，死了就不用活受罪了。”
苏梅被它噎得一怔，眉心拧出个小疙瘩。
厉鬼的目光在苏梅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三分调侃问：“听说你是妖王转世，怎么区区十几年的光景，就被驯化成人了呢？”
苏梅反问：“难道你从前不是人吗？”
厉鬼欣然点头：“我当然不是人！我之所以变成这副恶心模样，都是拜无耻人类所赐！”
它说着，抬起枯骨似的爪子往脸上一抹，变出一张冰霜雪染的清丽脸庞：“瞧见了吗，这才是我，真正的我！”
说起从前，厉鬼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妖王当年确实给予了我们保护，可就是因为她保护得太好了，才使得我们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说起来，这厉鬼前生还是妖王座下的雪莲花，只因生活在妖王的庇护之下，养成了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性子。有一日，北伯侯家的小公子来到高山，想要摘取雪莲，为其母亲治病。奈何高山太冷，雪莲又长在悬崖峭壁上，很难采到。那小公子被晚风吹得神志不清，一个不小心跌落悬崖，险些摔成肉酱，幸而花妖出手相救，还将他带回洞府好生照看。
“他醒来后与我一见钟情，结为夫妻。”厉鬼唇角一掀，流出两行血泪，“他说要带我下山，给我一个名分……”
那一刻，花妖感动极了，决定不再隐瞒身份，与丈夫坦诚相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的丈夫趁她熟睡，将她碎尸万段，煮了一锅“雪莲”汤，带回去给老母治病。
听到这儿，苏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禁说道：“他竟如此狠心！丝毫不念夫妻之情、救命之恩？”
厉鬼惨然一笑：“我虽身死，魂魄还存，便跟着他一路飘荡，来到崇城。”
崇城内，她看到了男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不满一岁的孩子。
那一刻，她心中的恨到达了极致。
“他的娘喝下我尸体熬成的汤，当场就变成活尸，见人就咬……头一个就咬了他！他又咬了他妻子、孩儿，偌大的侯府，不过一夜，就差点自灭满门。”
恶鬼不无惋惜地说：“可惜啊，朝歌的供奉来得太快，若是他们晚来几日，崇家就彻底绝后了。”
朝歌的供奉乃是凡间的修仙者，这群人摆下法阵，将她所剩无几的魂魄打得稀碎。
花妖绝望的闭上眼，等待着魂飞魄散的时刻。
可就在这时，一位真正的神明从天而降，不但救下她的残魂，还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然而那时的花妖还在留恋凡尘，心有不甘——她认为男人之所以不爱她，是因为她是妖，而他是人。所以她向神明祈祷，希望来世托生为人，与那崇家公子再续前缘。
神明听后很是诧异，但还是大方地应允了她，并好心告诫她：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那时我真的很傻，以为托生为人便可心想事成。”
厉鬼自嘲地笑了笑，“如今回想起来，人又算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就偏偏选了做人！”
苏梅暗暗叹了口气。
厉鬼的故事还在继续——投胎成人后，她如愿与崇公子的转世相识，两人又是一见钟情，继而山盟誓海，结为夫妻。不久后，她有了身孕，可她的丈夫却为了攀附权势，不惜污蔑她是山中精怪，命人将她扒皮剔骨，献祭苍天。
说到这儿，厉鬼忽然笑了起来。
“都是我自作自受，这便是愚蠢的代价！”
“尊贵的陛下，你可知在我被祭天前，都经历过什么？”
它的双眸泛起阵阵血光，海藻般的墨发冒出黢黑的煞气。
苏梅心头发颤，张着嘴，却没能吐出半点声音。
“我被他们关起来，像个牲口一样，被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轮流侵犯。”她的声音极其平静，目光中却露出了一抹刻毒之色，“他们折磨我，将我绑在石头上，用钝钝的石刀，在我还清醒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剥下我身上的皮……”
那时候，她还没有咽气。
她听到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在讨论，她的皮可以卖出多少贝币……
她恨，她怨，她死不瞑目！
“要我说，人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妖魔厉鬼，而是人。”
厉鬼讥诮地笑着，反问苏梅，“陛下，我说得对不对呀？”
苏梅直直看向它，平和地说：“你的遭遇很可怜，但这并不是你作恶的理由。”
厉鬼哈哈大笑，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表情，淬了毒似的目光狠狠钉在苏梅眼中：“陛下，人间有句俗语，叫‘刀没插在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叫疼’。”
“想知道疼的滋味，本座成全你！”
刘湘土遁而出，二话不说捏住厉鬼的后脑勺。
苏梅眼看着刘湘将厉鬼的魂魄从人皮中抽出，十分熟练地塞进一盏莲花形状的青铜灯内。
“你在干嘛？我还没问完！”
“就你这种文明的审讯方式，猴年马月也问不出个结果。”
刘湘催动法力，一道光幕隔在两人中间。
光幕上，嘴硬的厉鬼正在无边的混沌间徘徊。
忽然，天光乍现，滔天的血气与孽力变成一只漆黑的大手，将厉鬼捏回了人间。
“我要报仇！”厉鬼看向虚空中的某个角落，匍匐着祈求，“求您，再赐予我复仇的力量！”
这时，画面突然定格，就像网络延迟一样，只能看到一格格的血气充盈在厉鬼干瘪的身躯上。
厉鬼大喜过望，又是对着虚空的方向行五体投地大礼。
苏梅问刘湘能不能倒回去重新刷帧，被刘湘白了一眼。
“这是法器不是电脑，没那么智能。”
“如果它的记忆是真，那就是被下了禁制！”
苏梅顿了顿，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冽。
刘湘补充道：“青黎身上也有同样的禁制。”
苏梅一怔，不等她开口，画面开始快速跳跃，阳光也变得阴冷灰暗起来。
——披上人皮的厉鬼开始猎杀凡人，引诱精壮男子来润养她腹中的鬼子。
——随着鬼子一天天长大，画皮开始为孩子寻找合适的肉身。
——彼时二花因为饥饿即将死去，画皮便将孩子的魂魄塞进二花的体内，与她灵魂相融。
“我还纳闷活尸为何不咬二花，原来她是半个同类。”
刘湘看完厉鬼的记忆，才明白那个名叫二花的女孩为何会有一双看穿一切的阴阳眼。
“想不到这厉鬼竟还残存一些母性，没将鬼子炼成童子煞。”
“到底是妖族出身，不像人类那般无情……”
苏梅话音未落，倏然抬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呢？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刘湘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场审讯，倒像是特意为你我准备的洗脑……就是不知道，谁才是祂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