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妖域佚事
乌鸦精失踪了。
事实上，自涂山屿违规下山后，乌鸦精的妻子乌七娘便再没见过自家丈夫。
据乌七娘回忆，她那丈夫最近有些古怪，整日神经兮兮，动不动便疑神疑鬼，脾气变得极为暴躁。
失踪前一夜，她听到丈夫在家门口破口大骂，言辞之难听，堪比粪坑里的蛆。小女儿被丈夫的暴躁吓得嚎啕大哭，她实在无法忍受，便打开房门，想要劝解一二，却不料门口只有丈夫一只鸟，两只黑黢黢的小豆眼冒着鬼火似的红光，仿佛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
乌七娘被他吓了一跳，想要带他去主城区找大祭司看病，却不想乌鸦精反手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随后用嘶哑的声音警告她不要将这事传出去。她被打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而乌鸦精也趁机化作原型飞走，从此了无音讯。
乌七娘起先并没察觉出不对，因为乌鸦精夜不归宿也不是一天两天，她想着等那日乌鸦精在外头待腻了，自然也就回家了。
可是一连四五天，乌七娘也没等来丈夫的消息，倒是涂山娇的兴师问罪，让她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直到此刻，乌七娘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赶紧叫上一家子亲戚朋友，寻找丈夫的下落。
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妖精声称见过乌鸦精。而乌鸦精当值的扫盲班传达室里也落着一层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来上班。
那乌鸦精去哪儿了呢？
乌七娘心头惴惴不安。
天谴之前，妖王就下令不许妖族踏足人间，她丈夫这般破坏规矩，应该马上报给主管护卫的虎大人知晓才是。
可乌鸦精始终是她的丈夫，她孩子们的爹，伉俪生活百年，便是没了情分，义气尚在，若是狠心举报，待他回来免不了一番棘手纠缠，反倒不美。可若不行举报，万一他真犯了事，自家难免受他牵连，孩子们才上学堂，去学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造化之道，若因其父之罪连累孩子们的前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遗恨千秋啊……
就在乌七娘徘徊在衙门口举棋不定之际，妖王苏梅的口谕让她跌了个跟头，险些吓破肝胆。
她被涂山娇带进王庭，又惊又惧，再不敢有半点隐瞒，将乌鸦精的一举一动一秃噜嘴，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来。
被苏梅带在身边学习的小妖们听傻了，不等苏梅下噤口令，就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将此事传播出去，不消半日，整个妖域都知道有妖不知死活，私自下凡的丑事。
涉事的涂山氏并鸦族现任族长一同前往王庭谢罪，却扑了个空。
苏梅没在王庭，与女娇找主管祭祀的大祭司卜算吉凶，千年的老龟折腾半日，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苏梅失望而归，生怕无知小妖有样学样，偷偷下凡，遂命虎、豹、狼三族加大巡查力度，同时钦点几个亲信，欲前往人间寻找失踪的涂山屿。
听闻妖王又要带护卫微服下凡，以鸦族为首的各族长老全都急红了眼——上回妖王也是一声不吭去了人间，陨灭后几乎令整个妖族覆灭，可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再说如今这粮满仓稻米香、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好日子才刚起头，谁愿意重回茹毛饮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妖族们不傻，都知道如今的好日子是从何而来，妖族这条破船离不开妖王的掌舵，一旦妖王有事，则妖族危矣。
于是一群飞禽走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凡人臣子的手段，跪在苏梅身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谏，大有她敢离开妖域半步就血溅当场的架势。
“大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大王，上一任妖王的血还没流干呐！”
“大王，前世殷鉴不远，切不可重蹈覆辙呀！”
谁不知道，当年背叛青挽的，都是她身边的亲信，谁敢担保苏梅身边不会再出现那样背刺的叛徒！
妖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大王，此事既由涂山氏而起，就由吾这老太婆去解决吧。”
“大王，老朽虽年迈，对付几个人族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女娇率先表态，乌鸦一族的首领乌姮也随之请命，愿意下山走一趟——寻不寻得着那几个孽畜先不说，把妖王稳住了才是正经。
苏梅眼见众妖都跟得了PDST似的，也怕真有死谏血溅五步的，闹大了不好收场，不如就坡下驴，将随身玉牌交给两位长老，言明只需探明情况，无需出手，速去速归。
女娇与乌姮虽为妖族，却在人间扎着万千触手，不过三日光景，就将原委打听得明明白白，回山复命。
见到苏梅，乌姮黢黑的脸突然胀得发紫，憋了半天，“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直呼“妖王降罪”。
苏梅被她这出搞得一头雾水，看向对面老神在在的女娇。
女娇也没废话，直接将鸦族偷粮，倒卖到凡间的事说了出来。
“那群小子原先是偷运粮食贩卖给人族，谁知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竟将工厂图纸也……简直是妖族败类，死不足惜！”
偷图纸，那可就不是倒卖粮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事儿了。
苏梅目光一沉，再看向乌姮的目光能冻出大冰茬子。
乌姮当了那么多年的大族长，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恨不得锤死那群眼皮子浅薄的后辈。
“说到底，那几个臭小子也不过是被女色迷晕了眼。”
女娇看似替鸦族说话，实则悄悄上眼药。
“大王你寡欲清心，一心向道，本是吾辈楷模，可妖族就是有些不争气的玩意儿，守不住清规戒律，偏要去人间寻些乐子，做些低俗愚蠢之事。”
“去人间寻乐子？”苏梅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声音也阴沉下来，“寻什么乐子，寻多久了？”
“寻，便是寻花问柳，在外头安置几个美貌外室，兼耍一耍人族玩乐……小子们偷偷下山，约莫有一年多了。”乌姮小声回应，然后颇为懊恼地朝地上砸了一拳，“此次之事，原是听闻有涂山来的女娘……”
“放他爹的屁！大王，吾涂山一脉具在妖域谨言慎行，绝不可能是涂山的狐妖！”女娇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乌姮一眼，“汝想祸水东引的心未免太急了。”
“女娇姐姐，吾也没说那几个女娘是狐狸精呀，汝急什么。”乌姮冷笑，“汝家那丢了的小子可是学官出身，耳聪目明又心思缜密，如何被乌十二郎挑唆几句，便敢私自下山？汝敢担保这中间没有一丝蹊跷？”
苏梅瞥向女娇。
女娇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辩解。
不等她开口，乌姮又继续说：“乌十二郎勾结凡人偷盗粮食，确实犯了死罪，可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苏梅大吃一惊：“他死了？”
乌姮拼命点头：“除却乌十二郎，他的六个兄弟也无一生还，全都被挖了眼睛，掏空内脏。”
苏梅一怔，心想，听着像巫族的手段。
难道这里面还有巫族的事儿？
她沉吟片刻，问女娇：“那涂山屿呢？他可还活着？”
女娇摆摆手，长叹一声：“生死未明，只听几个凡人说，有一只受伤的白狐往镇西的荒郊窜去，然吾等赶到时，地上只余一滩黑血。”
乌姮阴惨惨地补充：“就那点血，死不了妖。”
女娇回头瞪她，紧接着话茬儿道：“涂山屿应是受了重伤，维持不住人形，吾怕他死于荒野，便以涂山秘术寻之……”
然后她就发现，涂山屿的气息一直向西，最后失踪在西岐山上。
倒也不是说小狐狸断了气，而是所有飞禽走兽的气息都被岐山结界遮掩，无法探知。
女娇也是见多识广，很快嗅到结界上方附着的星辰之力，立刻拽上傻不愣登的乌姮拔足狂奔。
乌姮本来还想冲进结界，压根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狐狸带飞出二里地，等到女娇觉得安全的地方，才将原委换换述来，吓得乌姮一阵后怕。
——作为巫妖大战时期的小透明，二妖都明白星辰之力有多可怕，也清楚这东西再度出现代表着什么。
若是之前，二妖可能还欣喜若狂，巴不得立刻钓出大星主，扰乱星图，令三界重燃战火，打成一锅烂粥，才好浑水摸鱼，一雪前耻。
但如今，好日子过得久了，谁也不想再过回从前刀头舔血的生活，更不愿为了虚无缥缈的名声，打断妖族复兴之路。
“其实，偏安一隅也没什么不好。”乌姮讷讷地说，“能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不错，天谴已至，韬光养晦才是上策。”女娇难得同意乌姮的说法，“天谴乃大势所趋，非吾等所及，不如关起门来过日子，至于那几个小崽子……死了就死了吧，谁让它们不听话呢。”
“妖都会死，早晚而已。”乌姮冷酷地说，“吾如今担心的是涂山屿，倘若落入大星主掌中，咱们妖族的机密可就不保了，山中那群孩子哪是仙神的对手，到那时……”
“噤声！”女娇“嘘”声，鬼鬼祟祟地探向四周，“先回去，请大王定夺。”
乌姮没意见，立刻化作一只巨型乌鸦，驮着女娇飞回妖域。
***
“大王，妖族经不起折腾了！”女娇双膝跪地，朝苏梅行了妖族大礼，“臣请大王关闭结界入口，彻底断绝三界往来。”
“涂山长老说得是！大王，妖族才见复兴希望，绝不可半途而废！”乌姮说罢，以头伏地，失声痛哭，带着鸦族特有的暗哑鸣叫祈求道，“还请大王关闭结界入口，彻底断绝三界往来！”
苏梅一脸难色，还未开口，听说女娇乌姮回来的众妖长老便听到哭声，一个个在议事厅前探头探脑。
在听完乌姮哭诉缘由后，原本以为二妖小题大做的众长老都慌了神，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学着女娇的模样跪在地上，哀嚎着逼苏梅关闭结界，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关闭结界就能阻止天谴蔓延吗？”苏梅被众妖的胆怯气笑了，不悦地挑眉反问，“三界沦陷，妖域可否独善其身？”
众妖闻言一怔——以她们的脑子不是想不到答案，而是不愿去想。
它们大多经历过妖族的辉煌，深陷于妖族的没落，野心在岁月中蹉跎，如今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至于以后怎样，可以交予聪慧的后代去解决。
苏梅听后，不怒反笑：“汝等就没想过，天谴等不到小辈儿们长大吗？”
众长老面面相觑，不顾礼仪地大声喧哗，各种馊主意层出不穷——这个说干脆还是屠城献祭吧，老天爷总不能饿死瞎家雀；那个讲不如被天庭诏安，能活一天是一天，撑到最后妖族壮大，再颠覆伪权岂不快哉……
苏梅听得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绞痛，她挥挥手，呵斥众妖退下。
长老们被苏梅不大的声音震得耳根子发烫，抬眸见其面色难看，也不敢太过纠缠，纷纷退出议事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商议偷偷摸摸关闭结界，将生米煮成熟饭。
然而，妖王的结界哪儿是那么好改动的，众长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撼动分毫，只得铩羽而归，重新拿回她们看不上的书本，研究起法阵的基本原理……
平静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一度被死亡的涂山屿从人间杀了回来，还带回一行据说是他救命恩人的西岐人族。
***
姬昌一行人跟在涂山屿身后，穿过阴森可怖的结界，眼前豁然明亮，只见一条清澈河水蜿蜒在前，两旁白杨挺拔，绿草如茵。
几只憨态可掬的妖族幼崽捧着书本，在草地上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元素周期表，抬眼看见一只白狐领着人族进来，纷纷发出刺耳尖叫，蹬蹬地跑回中心城区通风报信。
在中心城区干活的妖怪们听闻有带路党引人入室，立刻进入紧急状态，一窝蜂地去武装司取法器，还有几个实力强悍的女妖，带着小妖怪们前往妖王秘境暂避。
苏梅得到这个消息时，众妖已集结完毕，涂山一族被临时缴械，连老带少一并看押起来。
女娇在听闻是涂山屿带人族进入妖域后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将这数典忘祖的东西毙于掌下——谁家祸水东引到自家的！真当妖王天下无敌啦？可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老姐姐，消消气。”
一旁虎族的族长见她浑身哆嗦，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两粒清心丸。
“兴许那孩子是被人族胁迫的……”
“胁迫或可一头撞死，或可自绝心脉，好过当带路贱人，祸害全族性命！”
女娇太明白人族的心肠，他们中有良善之人，但无耻之徒更多，倘若妖族如今的富饶被人族盯上，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大妖们呼风唤雨自可不惧，但那些资质平庸的小妖们绝对难逃一劫。而且人族在折磨妖族这一块想象力丰富，手段更是三界独一份的狠辣，万一人族在大妖这边吃了瘪，转而对小妖动手……
女娇越想越害怕，不顾虎族长的阻拦，化作一只身形硕大的白狐，飞往城郊“战场”——既然不能好好活，不如抱团一起死，若能为小辈儿们争取个三五年成长时间，豁出她这副老骨头也值了。
然而到了地方，女娇就愣住了。
没有她想象中的两军对垒，杀气沉沉。
苏梅与西岐一行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
苏梅来之前，人与妖并不融洽，可以说是剑拔弩张，危机重重。
苏梅来之后，仅用寥寥数语，就让双方暂时消除敌意。
涂山屿趁机向众妖解释清他不是妖奸，他身后这位救命恩人也非普通凡人，而是西岐之主，圣人姬昌。
姬昌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据称是万狐王转世的妖王——她容颜艳丽，却无一丝狐媚之气；脾气温和，看起来不卑不亢；身上气息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大妖惯有的血腥暴虐。
苏梅含笑上前，颔首道：“妖王苏梅，见过西伯侯。”
姬昌还了一礼，快速而清晰地说明来意——西岐遭难，粮食欠收，欲向妖族购买粮食、新种和农具，以救万千人命。
“天谴之后，西岐田地颗粒无收，再这样下去只怕要……”
“就买粮食不要蔬果？我们这儿的蔬果鸡鸭也质优价廉，别的地儿根本买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姬昌怔愣住，他实在没想到妖王这么好说话，还没说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人家就先答应了。
妖族长老们被自家大王热情的推销搞蒙了头，一时半会儿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女娇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什么，对着几个关系近的老姐妹招招手，悄悄地脱离了前往智能农庄的大部队。
“大王这是又失心疯了吗？与人族交易？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
“也许大王另有筹谋……”
“什么筹谋？卖给人族粮食和蔬果？人族也配！”
“那个老头身上负有紫气，想必是下一任的天下共主。”女娇终于插上嘴，深吸了一口气，“人族气运鼎盛，若能与西岐联合，或许吾等将来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与天庭一争。”
“真的吗？好事儿呀！”
“好个屁，人族出了名的忘恩负义，谁知会不会过河拆桥。”
女娇翻了个白眼，鬼鬼祟祟地说：“你们这么快就忘记大星主驾临西岐的事儿啦？”
“是呀，大星主临凡，那老头又身负紫气，难不成……”
“吾就知道，人族是块新鲜的肥肉，不管天庭还是昆仑，都不会放过。”
“那不如与西岐联姻？”
“联什么姻，人妖殊途，汝……别哪壶不提开哪壶。”
几位老姐妹说着，小心翼翼地瞥向第一位与人族联姻，差点害得涂山灭族的女娇。
“老姐姐，别往心里去哈。”
“就是，人族凶狠，又爱忘恩负义，最不可信。”
“吾没那么小心眼。”
女娇摆摆手，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吾观大王待那西岐圣人亲近，想必是拿定主意，要插手天下大势了。”
她顿了顿，压低嗓门道：“既如此，吾等姐妹何不抢个头功？”
几只老妖怪相互瞅了眼对方，琢磨着自家族群的实力，觉得除了打架，也没什么抢功的本事，遂纷纷询问女娇，她要另架锅煮饭了吗？虽说她儿子是夏朝的王，可涂山一脉并没从中捞到什么实惠，她若想夺大王的权，会不会有点自不量力了？
女娇被这群只会干饭不长脑子的家伙气乐了，压了好半天的火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若非看在同为走兽一脉，吾……”
当真耻与尔等为伍！
“好姐姐，吾等哪有汝冰雪聪明。”
豺族长第一个跳出来，搭上女娇胳膊，赔着笑说：“姐姐好心栽培吾族小辈，吾等如何不领情？待到功成之日，姐姐吃肉，漏吾些肉渣即可。”
女娇扫了眼其他老姐妹，见无人提出异议，一张后娘脸立刻变得和蔼可亲起来：“自家姊妹，说这些岂不生分。只是吾这主意虽好，却险，诸位敢一试否？”
众妖这回倒是半点不犹豫，异口同声地要试。
女娇似乎又找回了做王后娘娘的快乐，当即也不再卖关子，将在夏朝初立时拉拢人族的“绝妙”主意分享给众姐妹，得到一致好评，众妖纷纷回巢，打算挑选族中忠心聪敏的子弟，送往人族联姻。
***
苏梅不知女娇等暗搓搓作妖，正带着姬昌一行人族参观新建成的智慧农庄。
中层以下的新生妖族并不像大妖长老们那样各怀心思，他们对苏梅有着至高无上的崇拜。似乎只要苏梅一句话，它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抹脖子赴死，更别说只是带一群“没见识”的人族前往田地，观摩属于它们的农庄。
上大夫散宜生坐在半自动观光车上，只觉两只眼睛不够看的，低声对随侍的南宫将军道：“这妖乡，竟比那仙境还祥和。”
南宫同样目瞪口呆，尤其看到那恍若巨兽的金属怪物在田地里来回穿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何等神物，竟有如此伟力？”
“这叫拖拉机，干农活用的。”
陪同的兔子精竖起耳朵，挺起胸脯，脸上别提多骄傲了。
“这可是个稀罕物。”姬昌笑道，“不知可近前观否？”
“可呀。”苏梅随手打起响指，一辆崭新的拖拉机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梅亲自搀着老伯候下观光车，上拖拉机，打开自动驾驶功能，载着姬昌在田野里驰骋了两圈。
下来后，老伯候心潮澎湃，连连赞叹，若不是顾忌着宾主礼节，早就开口询问这神物可否买卖。
苏梅仿佛能听到老伯候心声，不待他开口，就说起这种全自动拖拉机技术含量高，只有这么一件，但半自动和手动的拖拉机已经有一库房，大约三十来辆，倘若西伯侯有意，价钱也好商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法器一般的宝贝，竟是能够买卖的？
散宜生高兴之余，不免陷入深深焦虑——这样的宝物作价定然不菲，就不知举西岐国力，能否买上一辆？
姬昌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尽管天谴让本不富裕的国库雪上加霜，但这神器实在是太好用了，有了它，起码能省去一半以上的人力，而这些人力又能开垦荒地照料庄稼……
姬昌眼神发亮，终于开口询价：“大王，不知这神器作价几何？”
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弄一辆回西岐去！
“看您要什么样的。”苏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颇具销售人员气质的絮叨道，“不是说要买粮食种子和农具吗？这才展示了一个，后面还有其他性价比更高的……对了，我们厂出品的化肥也不错，要不要带几袋回去试用？买得多可以赠送一台手扶式拖拉机，就当交个朋友。”
姬昌：“……”
这样慷慨的朋友，请给吾来上一沓！
事实上，自涂山屿违规下山后，乌鸦精的妻子乌七娘便再没见过自家丈夫。
据乌七娘回忆，她那丈夫最近有些古怪，整日神经兮兮，动不动便疑神疑鬼，脾气变得极为暴躁。
失踪前一夜，她听到丈夫在家门口破口大骂，言辞之难听，堪比粪坑里的蛆。小女儿被丈夫的暴躁吓得嚎啕大哭，她实在无法忍受，便打开房门，想要劝解一二，却不料门口只有丈夫一只鸟，两只黑黢黢的小豆眼冒着鬼火似的红光，仿佛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
乌七娘被他吓了一跳，想要带他去主城区找大祭司看病，却不想乌鸦精反手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随后用嘶哑的声音警告她不要将这事传出去。她被打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而乌鸦精也趁机化作原型飞走，从此了无音讯。
乌七娘起先并没察觉出不对，因为乌鸦精夜不归宿也不是一天两天，她想着等那日乌鸦精在外头待腻了，自然也就回家了。
可是一连四五天，乌七娘也没等来丈夫的消息，倒是涂山娇的兴师问罪，让她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直到此刻，乌七娘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赶紧叫上一家子亲戚朋友，寻找丈夫的下落。
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妖精声称见过乌鸦精。而乌鸦精当值的扫盲班传达室里也落着一层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来上班。
那乌鸦精去哪儿了呢？
乌七娘心头惴惴不安。
天谴之前，妖王就下令不许妖族踏足人间，她丈夫这般破坏规矩，应该马上报给主管护卫的虎大人知晓才是。
可乌鸦精始终是她的丈夫，她孩子们的爹，伉俪生活百年，便是没了情分，义气尚在，若是狠心举报，待他回来免不了一番棘手纠缠，反倒不美。可若不行举报，万一他真犯了事，自家难免受他牵连，孩子们才上学堂，去学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造化之道，若因其父之罪连累孩子们的前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遗恨千秋啊……
就在乌七娘徘徊在衙门口举棋不定之际，妖王苏梅的口谕让她跌了个跟头，险些吓破肝胆。
她被涂山娇带进王庭，又惊又惧，再不敢有半点隐瞒，将乌鸦精的一举一动一秃噜嘴，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来。
被苏梅带在身边学习的小妖们听傻了，不等苏梅下噤口令，就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将此事传播出去，不消半日，整个妖域都知道有妖不知死活，私自下凡的丑事。
涉事的涂山氏并鸦族现任族长一同前往王庭谢罪，却扑了个空。
苏梅没在王庭，与女娇找主管祭祀的大祭司卜算吉凶，千年的老龟折腾半日，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苏梅失望而归，生怕无知小妖有样学样，偷偷下凡，遂命虎、豹、狼三族加大巡查力度，同时钦点几个亲信，欲前往人间寻找失踪的涂山屿。
听闻妖王又要带护卫微服下凡，以鸦族为首的各族长老全都急红了眼——上回妖王也是一声不吭去了人间，陨灭后几乎令整个妖族覆灭，可不敢再重蹈覆辙了！
再说如今这粮满仓稻米香、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好日子才刚起头，谁愿意重回茹毛饮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妖族们不傻，都知道如今的好日子是从何而来，妖族这条破船离不开妖王的掌舵，一旦妖王有事，则妖族危矣。
于是一群飞禽走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凡人臣子的手段，跪在苏梅身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谏，大有她敢离开妖域半步就血溅当场的架势。
“大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大王，上一任妖王的血还没流干呐！”
“大王，前世殷鉴不远，切不可重蹈覆辙呀！”
谁不知道，当年背叛青挽的，都是她身边的亲信，谁敢担保苏梅身边不会再出现那样背刺的叛徒！
妖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大王，此事既由涂山氏而起，就由吾这老太婆去解决吧。”
“大王，老朽虽年迈，对付几个人族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女娇率先表态，乌鸦一族的首领乌姮也随之请命，愿意下山走一趟——寻不寻得着那几个孽畜先不说，把妖王稳住了才是正经。
苏梅眼见众妖都跟得了PDST似的，也怕真有死谏血溅五步的，闹大了不好收场，不如就坡下驴，将随身玉牌交给两位长老，言明只需探明情况，无需出手，速去速归。
女娇与乌姮虽为妖族，却在人间扎着万千触手，不过三日光景，就将原委打听得明明白白，回山复命。
见到苏梅，乌姮黢黑的脸突然胀得发紫，憋了半天，“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直呼“妖王降罪”。
苏梅被她这出搞得一头雾水，看向对面老神在在的女娇。
女娇也没废话，直接将鸦族偷粮，倒卖到凡间的事说了出来。
“那群小子原先是偷运粮食贩卖给人族，谁知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竟将工厂图纸也……简直是妖族败类，死不足惜！”
偷图纸，那可就不是倒卖粮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事儿了。
苏梅目光一沉，再看向乌姮的目光能冻出大冰茬子。
乌姮当了那么多年的大族长，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恨不得锤死那群眼皮子浅薄的后辈。
“说到底，那几个臭小子也不过是被女色迷晕了眼。”
女娇看似替鸦族说话，实则悄悄上眼药。
“大王你寡欲清心，一心向道，本是吾辈楷模，可妖族就是有些不争气的玩意儿，守不住清规戒律，偏要去人间寻些乐子，做些低俗愚蠢之事。”
“去人间寻乐子？”苏梅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声音也阴沉下来，“寻什么乐子，寻多久了？”
“寻，便是寻花问柳，在外头安置几个美貌外室，兼耍一耍人族玩乐……小子们偷偷下山，约莫有一年多了。”乌姮小声回应，然后颇为懊恼地朝地上砸了一拳，“此次之事，原是听闻有涂山来的女娘……”
“放他爹的屁！大王，吾涂山一脉具在妖域谨言慎行，绝不可能是涂山的狐妖！”女娇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乌姮一眼，“汝想祸水东引的心未免太急了。”
“女娇姐姐，吾也没说那几个女娘是狐狸精呀，汝急什么。”乌姮冷笑，“汝家那丢了的小子可是学官出身，耳聪目明又心思缜密，如何被乌十二郎挑唆几句，便敢私自下山？汝敢担保这中间没有一丝蹊跷？”
苏梅瞥向女娇。
女娇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辩解。
不等她开口，乌姮又继续说：“乌十二郎勾结凡人偷盗粮食，确实犯了死罪，可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苏梅大吃一惊：“他死了？”
乌姮拼命点头：“除却乌十二郎，他的六个兄弟也无一生还，全都被挖了眼睛，掏空内脏。”
苏梅一怔，心想，听着像巫族的手段。
难道这里面还有巫族的事儿？
她沉吟片刻，问女娇：“那涂山屿呢？他可还活着？”
女娇摆摆手，长叹一声：“生死未明，只听几个凡人说，有一只受伤的白狐往镇西的荒郊窜去，然吾等赶到时，地上只余一滩黑血。”
乌姮阴惨惨地补充：“就那点血，死不了妖。”
女娇回头瞪她，紧接着话茬儿道：“涂山屿应是受了重伤，维持不住人形，吾怕他死于荒野，便以涂山秘术寻之……”
然后她就发现，涂山屿的气息一直向西，最后失踪在西岐山上。
倒也不是说小狐狸断了气，而是所有飞禽走兽的气息都被岐山结界遮掩，无法探知。
女娇也是见多识广，很快嗅到结界上方附着的星辰之力，立刻拽上傻不愣登的乌姮拔足狂奔。
乌姮本来还想冲进结界，压根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狐狸带飞出二里地，等到女娇觉得安全的地方，才将原委换换述来，吓得乌姮一阵后怕。
——作为巫妖大战时期的小透明，二妖都明白星辰之力有多可怕，也清楚这东西再度出现代表着什么。
若是之前，二妖可能还欣喜若狂，巴不得立刻钓出大星主，扰乱星图，令三界重燃战火，打成一锅烂粥，才好浑水摸鱼，一雪前耻。
但如今，好日子过得久了，谁也不想再过回从前刀头舔血的生活，更不愿为了虚无缥缈的名声，打断妖族复兴之路。
“其实，偏安一隅也没什么不好。”乌姮讷讷地说，“能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不错，天谴已至，韬光养晦才是上策。”女娇难得同意乌姮的说法，“天谴乃大势所趋，非吾等所及，不如关起门来过日子，至于那几个小崽子……死了就死了吧，谁让它们不听话呢。”
“妖都会死，早晚而已。”乌姮冷酷地说，“吾如今担心的是涂山屿，倘若落入大星主掌中，咱们妖族的机密可就不保了，山中那群孩子哪是仙神的对手，到那时……”
“噤声！”女娇“嘘”声，鬼鬼祟祟地探向四周，“先回去，请大王定夺。”
乌姮没意见，立刻化作一只巨型乌鸦，驮着女娇飞回妖域。
***
“大王，妖族经不起折腾了！”女娇双膝跪地，朝苏梅行了妖族大礼，“臣请大王关闭结界入口，彻底断绝三界往来。”
“涂山长老说得是！大王，妖族才见复兴希望，绝不可半途而废！”乌姮说罢，以头伏地，失声痛哭，带着鸦族特有的暗哑鸣叫祈求道，“还请大王关闭结界入口，彻底断绝三界往来！”
苏梅一脸难色，还未开口，听说女娇乌姮回来的众妖长老便听到哭声，一个个在议事厅前探头探脑。
在听完乌姮哭诉缘由后，原本以为二妖小题大做的众长老都慌了神，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学着女娇的模样跪在地上，哀嚎着逼苏梅关闭结界，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关闭结界就能阻止天谴蔓延吗？”苏梅被众妖的胆怯气笑了，不悦地挑眉反问，“三界沦陷，妖域可否独善其身？”
众妖闻言一怔——以她们的脑子不是想不到答案，而是不愿去想。
它们大多经历过妖族的辉煌，深陷于妖族的没落，野心在岁月中蹉跎，如今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至于以后怎样，可以交予聪慧的后代去解决。
苏梅听后，不怒反笑：“汝等就没想过，天谴等不到小辈儿们长大吗？”
众长老面面相觑，不顾礼仪地大声喧哗，各种馊主意层出不穷——这个说干脆还是屠城献祭吧，老天爷总不能饿死瞎家雀；那个讲不如被天庭诏安，能活一天是一天，撑到最后妖族壮大，再颠覆伪权岂不快哉……
苏梅听得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绞痛，她挥挥手，呵斥众妖退下。
长老们被苏梅不大的声音震得耳根子发烫，抬眸见其面色难看，也不敢太过纠缠，纷纷退出议事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商议偷偷摸摸关闭结界，将生米煮成熟饭。
然而，妖王的结界哪儿是那么好改动的，众长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撼动分毫，只得铩羽而归，重新拿回她们看不上的书本，研究起法阵的基本原理……
平静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一度被死亡的涂山屿从人间杀了回来，还带回一行据说是他救命恩人的西岐人族。
***
姬昌一行人跟在涂山屿身后，穿过阴森可怖的结界，眼前豁然明亮，只见一条清澈河水蜿蜒在前，两旁白杨挺拔，绿草如茵。
几只憨态可掬的妖族幼崽捧着书本，在草地上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元素周期表，抬眼看见一只白狐领着人族进来，纷纷发出刺耳尖叫，蹬蹬地跑回中心城区通风报信。
在中心城区干活的妖怪们听闻有带路党引人入室，立刻进入紧急状态，一窝蜂地去武装司取法器，还有几个实力强悍的女妖，带着小妖怪们前往妖王秘境暂避。
苏梅得到这个消息时，众妖已集结完毕，涂山一族被临时缴械，连老带少一并看押起来。
女娇在听闻是涂山屿带人族进入妖域后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将这数典忘祖的东西毙于掌下——谁家祸水东引到自家的！真当妖王天下无敌啦？可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老姐姐，消消气。”
一旁虎族的族长见她浑身哆嗦，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两粒清心丸。
“兴许那孩子是被人族胁迫的……”
“胁迫或可一头撞死，或可自绝心脉，好过当带路贱人，祸害全族性命！”
女娇太明白人族的心肠，他们中有良善之人，但无耻之徒更多，倘若妖族如今的富饶被人族盯上，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大妖们呼风唤雨自可不惧，但那些资质平庸的小妖们绝对难逃一劫。而且人族在折磨妖族这一块想象力丰富，手段更是三界独一份的狠辣，万一人族在大妖这边吃了瘪，转而对小妖动手……
女娇越想越害怕，不顾虎族长的阻拦，化作一只身形硕大的白狐，飞往城郊“战场”——既然不能好好活，不如抱团一起死，若能为小辈儿们争取个三五年成长时间，豁出她这副老骨头也值了。
然而到了地方，女娇就愣住了。
没有她想象中的两军对垒，杀气沉沉。
苏梅与西岐一行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
苏梅来之前，人与妖并不融洽，可以说是剑拔弩张，危机重重。
苏梅来之后，仅用寥寥数语，就让双方暂时消除敌意。
涂山屿趁机向众妖解释清他不是妖奸，他身后这位救命恩人也非普通凡人，而是西岐之主，圣人姬昌。
姬昌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据称是万狐王转世的妖王——她容颜艳丽，却无一丝狐媚之气；脾气温和，看起来不卑不亢；身上气息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大妖惯有的血腥暴虐。
苏梅含笑上前，颔首道：“妖王苏梅，见过西伯侯。”
姬昌还了一礼，快速而清晰地说明来意——西岐遭难，粮食欠收，欲向妖族购买粮食、新种和农具，以救万千人命。
“天谴之后，西岐田地颗粒无收，再这样下去只怕要……”
“就买粮食不要蔬果？我们这儿的蔬果鸡鸭也质优价廉，别的地儿根本买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姬昌怔愣住，他实在没想到妖王这么好说话，还没说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人家就先答应了。
妖族长老们被自家大王热情的推销搞蒙了头，一时半会儿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女娇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什么，对着几个关系近的老姐妹招招手，悄悄地脱离了前往智能农庄的大部队。
“大王这是又失心疯了吗？与人族交易？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
“也许大王另有筹谋……”
“什么筹谋？卖给人族粮食和蔬果？人族也配！”
“那个老头身上负有紫气，想必是下一任的天下共主。”女娇终于插上嘴，深吸了一口气，“人族气运鼎盛，若能与西岐联合，或许吾等将来不用再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与天庭一争。”
“真的吗？好事儿呀！”
“好个屁，人族出了名的忘恩负义，谁知会不会过河拆桥。”
女娇翻了个白眼，鬼鬼祟祟地说：“你们这么快就忘记大星主驾临西岐的事儿啦？”
“是呀，大星主临凡，那老头又身负紫气，难不成……”
“吾就知道，人族是块新鲜的肥肉，不管天庭还是昆仑，都不会放过。”
“那不如与西岐联姻？”
“联什么姻，人妖殊途，汝……别哪壶不提开哪壶。”
几位老姐妹说着，小心翼翼地瞥向第一位与人族联姻，差点害得涂山灭族的女娇。
“老姐姐，别往心里去哈。”
“就是，人族凶狠，又爱忘恩负义，最不可信。”
“吾没那么小心眼。”
女娇摆摆手，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吾观大王待那西岐圣人亲近，想必是拿定主意，要插手天下大势了。”
她顿了顿，压低嗓门道：“既如此，吾等姐妹何不抢个头功？”
几只老妖怪相互瞅了眼对方，琢磨着自家族群的实力，觉得除了打架，也没什么抢功的本事，遂纷纷询问女娇，她要另架锅煮饭了吗？虽说她儿子是夏朝的王，可涂山一脉并没从中捞到什么实惠，她若想夺大王的权，会不会有点自不量力了？
女娇被这群只会干饭不长脑子的家伙气乐了，压了好半天的火气，皮笑肉不笑地说：“若非看在同为走兽一脉，吾……”
当真耻与尔等为伍！
“好姐姐，吾等哪有汝冰雪聪明。”
豺族长第一个跳出来，搭上女娇胳膊，赔着笑说：“姐姐好心栽培吾族小辈，吾等如何不领情？待到功成之日，姐姐吃肉，漏吾些肉渣即可。”
女娇扫了眼其他老姐妹，见无人提出异议，一张后娘脸立刻变得和蔼可亲起来：“自家姊妹，说这些岂不生分。只是吾这主意虽好，却险，诸位敢一试否？”
众妖这回倒是半点不犹豫，异口同声地要试。
女娇似乎又找回了做王后娘娘的快乐，当即也不再卖关子，将在夏朝初立时拉拢人族的“绝妙”主意分享给众姐妹，得到一致好评，众妖纷纷回巢，打算挑选族中忠心聪敏的子弟，送往人族联姻。
***
苏梅不知女娇等暗搓搓作妖，正带着姬昌一行人族参观新建成的智慧农庄。
中层以下的新生妖族并不像大妖长老们那样各怀心思，他们对苏梅有着至高无上的崇拜。似乎只要苏梅一句话，它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抹脖子赴死，更别说只是带一群“没见识”的人族前往田地，观摩属于它们的农庄。
上大夫散宜生坐在半自动观光车上，只觉两只眼睛不够看的，低声对随侍的南宫将军道：“这妖乡，竟比那仙境还祥和。”
南宫同样目瞪口呆，尤其看到那恍若巨兽的金属怪物在田地里来回穿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何等神物，竟有如此伟力？”
“这叫拖拉机，干农活用的。”
陪同的兔子精竖起耳朵，挺起胸脯，脸上别提多骄傲了。
“这可是个稀罕物。”姬昌笑道，“不知可近前观否？”
“可呀。”苏梅随手打起响指，一辆崭新的拖拉机兀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梅亲自搀着老伯候下观光车，上拖拉机，打开自动驾驶功能，载着姬昌在田野里驰骋了两圈。
下来后，老伯候心潮澎湃，连连赞叹，若不是顾忌着宾主礼节，早就开口询问这神物可否买卖。
苏梅仿佛能听到老伯候心声，不待他开口，就说起这种全自动拖拉机技术含量高，只有这么一件，但半自动和手动的拖拉机已经有一库房，大约三十来辆，倘若西伯侯有意，价钱也好商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法器一般的宝贝，竟是能够买卖的？
散宜生高兴之余，不免陷入深深焦虑——这样的宝物作价定然不菲，就不知举西岐国力，能否买上一辆？
姬昌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尽管天谴让本不富裕的国库雪上加霜，但这神器实在是太好用了，有了它，起码能省去一半以上的人力，而这些人力又能开垦荒地照料庄稼……
姬昌眼神发亮，终于开口询价：“大王，不知这神器作价几何？”
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弄一辆回西岐去！
“看您要什么样的。”苏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颇具销售人员气质的絮叨道，“不是说要买粮食种子和农具吗？这才展示了一个，后面还有其他性价比更高的……对了，我们厂出品的化肥也不错，要不要带几袋回去试用？买得多可以赠送一台手扶式拖拉机，就当交个朋友。”
姬昌：“……”
这样慷慨的朋友，请给吾来上一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