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都市吏人
西岐的文王不懂什么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现代的刘湘很懂，所以她果断拒掉杨瑾提出的免费带娃“好意”，用一张黑卡将不谙世事的阿澜交给人油子狸黎道人教导。
大米对金钱向来是来者不拒，他用猫爪子勾住刘湘孝敬来的黑卡，塞进噬元兽的秘密空间。
半小时后，肥墩墩的狸花猫领着一只体型壮硕的熊猫进入黑莲幻境，猫咪利落地抽取熊猫的灵魂，塞进极其真实的肉体凡胎。
大米要让阿澜在真实的环境□□验人类生活，在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暗流涌动的职场中学会人情世故。
为了赶时间，大米将剧本设定在民国时期——以他作为卫长风那一世的经历为蓝本，搞了个速通版的剧本杀。
阿澜毫无准备地成为卫长风，在懵逼中迎来莫名其妙的首杀。
“这就，死了？”
“游戏继续。”
大米按住阿澜的大脑袋，将他重新扔回剧本杀。
阿澜没有丝毫准备，很快迎来了第二杀，第三杀……
他不禁感慨：“人间好可怕！凡人的心也太狠毒了！”
在经历第五次身体死亡后，阿澜终于学会波澜不惊，闭口不言。
“三界六道就没（读四声）有净土，乌托邦从来不存在。”
大米说着，又把他扔了回去。
阿澜再一次重新读档，蔫儿耷耷地扮演着倒霉的卫长风。
这一次，他决定走一条完全相反的路，光明正大的……诶，怎么又死了？
大米趴在“天上”，被阿澜的骚操作震惊得差点没呛死，笑得满云朵打滚。
阿澜的魂魄飘上来，不解地问：“为什么会这样？我分明已经不要荣华富贵，一心下乡务农……”
“弟弟，您不瞧瞧那是什么年代！”大米撩起眼皮，满眼都写着“弱智”二字，“那是民国！是军阀混战，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民国！还回乡务农！你怎么不直接用裤腰带吊死自个儿！”
说完，大米抬起爪子，猛地将阿澜推下去，让他继续通关。
阿澜在死了十几次后终于学精了，几乎完美复刻卫长风当年的履历，尤其是黑化之后，基本上遇佛杀佛，遇鬼弑鬼，绕到背后捅刀子也绝不手软。
眼看通关有望，却在最后关头被人一刀攮死，横尸街头。
重新读档的阿澜气得恨不得一熊掌扬了这无耻发癫的世界。
但是很快，他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没错，就是那个满嘴忽悠的老登！
命运的惊鸿一现让阿澜的熊脑子灵光一闪，将前因后果想得明明白白，恨不得立刻撕下伪装的皮囊，一熊掌撕下命运那张把咸（欠招）的脸。
“呦，生气啦。”
狸花猫欠儿欠儿的声音如黄吕大钟般劈进他的耳朵，瞬间唤回他即将暴走的理智。
“生气也没用，你现在就是个凡人，命运才是主宰。”
阿澜气得死死咬住牙齿，抑制手掰竹子的冲动。
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摊牌时刻，只好先捏着鼻子忍住，继续演绎好被命运规划的烂俗剧情。
大米换了个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熊猫精在抓狂和装卡皮巴拉间逡巡，时不时掏出两块蒜香排骨丢嘴里干嚼。
阿澜敏锐地察觉出这猫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心说难道是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啦？不应该啊。
阿澜思忖片刻，觉得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大米不可能怀疑他是天魔尊主。
可那莫名其妙的敌意又该如何解释？
阿澜百思不得其解。
正巧这时有只猫从他面前经过，阿澜一把薅起猫的后颈，对它对视。
弱小的流浪猫吓得喵喵大叫，手舞足蹈间，在他手腕上留下三道血痕。
大米见不得人欺负猫，当即眉头一挑，打了个响指。
三道紫电紧随天雷隆隆而降，没等躲在暗处的黄鸣曙偷袭成功，就被闪电劈成了一根行走的火柴。
“卫长风”终于反应过来，抱着猫拔足向白玫瑰庄园奔去，终于卡着现实七十二小时的窗口勉强通关。
胖嘟嘟的狸花猫迈着猫步降临在“卫长风”肩头，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当人的体验感如何？”
“不怎么样，恶心透了。”阿澜捂着脸，长叹一声，“卫长风身边就没好人吗？表面上都是人，实际却不是人……”
“正常，三界六道，职场无处不在。”大米嗤笑道，“你别瞧人间这德行，其余两界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罢了。”
阿澜自卫长风的躯体里飘出，不冷不热地说：“难怪都说众生皆苦，有情皆孽。”
大米嘿嘿一笑：“得了吧，什么苦啊乐的，还不全是自找。”
阿澜嘴唇微微一翘，深邃的黑眸直刺大米猫眼：“你，就一点都不恨吗？”
大米猫头一歪：“恨什么？”
阿澜指了指卫长风的尸体：“我感觉得到，他就是你。”
大米猫脸一僵。
阿澜继续说：“那股强大到令熊胆寒的力量，想必来自上古那位不可言说的古神，你被他愚弄成这副鬼样子，最后还惨死街头，难道就没亿点想法？”
大米十分平淡地“哦”了声，答道：“没有。”
明知玩儿不过人家还要上赶着复仇，不是头铁，是愚蠢。
聪明的猫咪从来都是审时度势，借力打力。
“技不如人，就得认怂。”大米落落大方又意味深长地说，“暂时的低头又不代表一辈子低头，想要赢，先学会忍。”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当然。”大米认真地点着看不见脖子的猫头，“你家铲屎官既给足学费，我就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你琢磨清楚这个，就成功一半啦。”
阿澜好奇地问：“那另一半呢？”
大米“喵呜”道：“别贪。”
阿澜眸中闪过一缕精光——这一刻，他与狸黎道人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副好牌为何会打得稀烂，原因就在这个‘贪’字上。”大米自顾自地说，“什么都想要，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有舍才有得。”阿澜垂下长长的睫毛，脸上依旧是初来乍到的懵懂，“取舍之道，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
“那是你的事。”大米猫脸一垮，皮笑肉不笑地说，“与我无关。”
阿澜沉默了。
他再次察觉出大米对他毫不掩饰的敌意，犹豫着要不要说明天魔一族对截教和灭世黑莲均无恶意……
大米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越看这头傻乎乎的熊猫精越心烦。
他就不明白，天魔一族是挑不出来精明的老大了吗？非选这种看上去就不太聪明，满眼都是清澈愚蠢的笨蛋来当大统领？他和那只在直播间抖臀被封账号的搞笑熊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那天李樱桃看直播目不转睛的样子，大米的火气就蹭蹭往上窜。
他冷着脸化作人形，扼住阿澜胳膊，将他生生推出黑莲，回到现世。
***
与此同时，大会议室里，刘湘正同她二舅在内的神仙领导们就时间线重合所带来的后遗症问题进行线上会议。
作为四御之一的勾陈大帝正要发表阶段性总结，就看到一只熊猫精从灭世黑莲中扑出，直奔刘湘抱去。
“小心！”
“我的宝宝，你受苦了吧？”
刘湘一把搂住特意变成幼年熊猫崽的阿澜，揉了揉他的大脸盘子，心疼地冒出夹子音。
“瞧瞧，我们圆乎乎的小脸都饿成车座子脸了。”
阿澜哼唧两声，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被身后的大米捏住后颈，直接提上半空。
“李樱桃还没回来？”大米边问，边摇晃手里的小熊精，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你个老黄瓜涂绿漆，装什么嫩呐。”
“别这么摇他，会晕。”
刘湘一把抢回熊猫宝宝，抱在怀里细声安抚。
“樱桃姐还没回来。听说是长白山结界那边出了点技术性故障，她和杨瑾一起过去解决问题……西边的恶魔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一个个冒头到边界试探，估计是想学当年的西方二圣，过来这边捡漏。”
“每次这边一出乱子，那帮不知死活的瘪犊子就冒头，真是烦死猫了！”大米啐了一口，对阿澜说，“你个一米九的傻大个儿，摽着根细麻条似的胳膊，羞不羞耻？”
“一米九也是小宝宝呀。”刘湘对仿真玩具般大小的熊猫没有半点抵抗力，怎么亲都亲不够，浑然忘记了还在开视频会议中。
“湘儿，开会呢。”
二郎真君实在看不下去外甥女的“不务正业”，高声提醒了一句。
刘湘把头埋进熊猫肚肚，深吸一口，再抬头，烦躁的情绪一扫而光。
她转过身，看向镜头，眼神冷漠：“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解决方案是我认为目前为止的最优选项，备忘录及其他文本已经发送至诸位邮箱，还有六小时讨论时间。今夜子时，我将进入时空隧道，关于欲界的遗留问题请在六小时内发送至清源妙道真君处，我会酌情优先安排处理，谢谢配合。”
说完，她关闭视频通话，同时将手机设置为静音模式。
大米翘起二郎腿，托着腮帮子问：“玉帝还没回九重天主持大局？他是在人间待习惯了，打算在凡间养老了是吗？”
刘湘轻叹一声，揉着阿澜手感一流的米奇耳朵说：“人间确实该给他养老。”
大米一愣。
刘湘继续道：“昨天下午，九州结界遭内鬼破坏，他用仅剩的力量填补漏洞，如今就是个普通人，爬楼都费劲。”
大米“啊”了一声，眉头紧皱：“情况这么糟啦？”
刘湘点头，转过身前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
“截至今天下午三点，坠落凡间的正神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名，而从各个位面穿越过来的神魔也在急剧增长，其中不乏浑水摸鱼之辈……”
说话间，她给大米发了封电子邮件。
大米打开文档，对着一眼拉不到头的表格眼前一黑。
“刚才，我以四重天之主的身份邀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开线上会议，本想稳定大局，解决离开本时空的后顾之忧，没承想这些神祇班底都不是一体成型，而是各司其职，每位神祇下都有不低于三套各自为政的小团体，各行其事，听调不听宣。”
刘湘今天才知道，天庭各机构下竟然隐藏着那么多隐形小团体，几乎每个公务员都有三四个吃官饷的“临时工”辅助，其机构之臃肿，人员之冗杂，只怕唯有大英文官系统能与之匹敌了。
而最令她头疼的是，天庭都要倒闭了，这帮高位神仙们还有闲心在那儿玩儿权力的游戏，争分夺秒的夺权争利，抓紧一切机会排除异己，完全没有唇亡齿寒，大家一起玩儿完的思想觉悟。
“不意外。”大米说，“从古至今都是这么过来的。火车跟着铁轨走，铁轨没了，火车自然就得脱轨。”
“有时候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刘湘无奈地碰了碰阿澜的大脑袋，“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干实事儿的落埋怨，袖手旁观的倒成了救世主。”
直到这一刻，刘湘才体会到她舅姥爷看似调侃实则珠玑的话语背后隐藏的深意，也明白了玉皇大天尊为何要对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努力做到无（道）为（德）而（真）治（空）。
“清白的良心真是顶级奢侈品呐！”刘湘情感丰沛地感慨道，“就不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会不会依旧高悬九天，不失封侯之位？”
大米懒洋洋地一笑：“你想多了，祂们亦是天道的一部分。而天道，从来不分正邪。”
猫咪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天边响起“轰隆”巨响，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际突然劈下一道球状闪电，将大楼新安装的避雷针打成齑粉，旁边观景台上的花草扑簌簌地往下掉，显然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祂急了。”大米耸耸肩，冲脸色煞白的刘湘眨眨眼，调侃说，“没事儿，就是今年装修的预算又得增加了。”
刘湘几乎在雷劈的瞬间就意识到，天道的善恶不在于所谓的是非黑白，只在于祂是否允许……那所谓“恶”的存在，仅仅是超出祂掌控范围的……
想到这儿，刘湘悚然一惊，却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大米忽然问道：“这个世界已经烂到无可救药，你还要头顶黑锅力挽狂澜吗？”
刘湘犹豫三秒，硬着头皮点头：“当然，这个世界虽然烂，却不是完然无可救药，还是能抢救一下的。况且我妈还没回来，怎么也得吃顿饺子再送走。”
大米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瞳孔一竖，扭头看向身后的窗台。
几乎同时，李樱桃的黑莲专车卷着黑雾穿墙而出。
两人走出黑莲，眼角眉梢皆是说不出的疲倦。
大米“喵嗷”一声，几步化作小狸猫模样，跳进李樱桃怀中。
李樱桃爱猫在怀，眉眼间的煞气消散了不少，大米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嘴角。
一旁的杨瑾撇了撇嘴，嫌弃得仿佛吃了半只新鲜的死耗子，快步朝刘湘走去，趁她不备，摸了把阿澜的米奇大耳朵。
刘湘不着痕迹地抱着阿澜向后仰了下，以尽量温和的口吻问：“事情解决了？”
杨瑾盯着可爱的阿澜，苦笑着摆摆手：“只解决了非官方的，官方的还在扯皮中。”
“已经让外事委员会的同志过去处理了。”李樱桃抱着猫，眼神时不时瞥向刘湘怀里的熊猫崽崽。
“死了几个据说是高层的恶魔，撒旦那边吵着要赔偿。”杨瑾顿了顿，回头问李樱桃，“你打算怎么应对？”
“给他口饭吃他还矫情上了，大不了掀桌呗。”李樱桃溜达到刘湘身侧，正要伸出禄山之爪，被大米一猫爪打了回来。
李樱桃在大米菜刀眼的瞪视下讪讪收回手，充满讨好地说：“当然啦，我也不介意开疆扩土，反正魔界信奉强者为尊，大不了打下来全杀喽，正好给天魔一族腾地方。”
“这话，多少有点不正确了……”刘湘默默补了道隔音符，“毕竟是公职人员，还是要注意影响。”
“没事儿，又不是外人。”杨瑾开口，直接定了基调，“西方那群神魔和他们的子民一个德行，都是趁火打劫的无耻强盗，你要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能蹬鼻子上脸，再来一回八国联军。”
大米见李樱桃眼珠都要黏在阿澜身上了，顿时妒火中烧，张牙舞爪地冲阿澜哈气，催他变回人形。
——傻大个儿，天天装出那副熊媚相给谁瞧！
阿澜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大米的敌意从何而来，顿时哭笑不得。
他咩咩两声，倏地变作一米九多的大高个，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熊猫幼崽变成人，还是个男人，就不再无辜可爱了。
李樱桃与杨瑾对视一眼，收回略带觊觎的目光。
毕竟，再漂亮的皮囊也没有毛茸茸的幼崽有趣，无法为两位压力山大的魔神舒缓工作后的压力。
刘湘暗暗松了口气，推了怀中男人一把，让他坐到身边。
“渴不渴？”她轻声问。
阿澜点头，毫不客气地说：“要蜂蜜水，还有小蛋糕。”
刘湘听了这话先是一顿，旋即向大米竖起大拇指：“牛，社会化真成功。”
大米骄傲地扬起猫头，打了个响舌：“那是，猫爷出品，必属精品，你那几个子儿没白花，就一个字儿，值！”
杨瑾跟着嘿嘿傻乐，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响声。
他拿出一瞧，笑容霎时消失，将消息转发到三界工作群里。
刘湘正给自家宝宝订餐呢，冷不丁看到消息，吓得手一哆嗦，点了结算。
她顾不上取消订单，打开页面下方的调查详情，一目十行看到底，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愣是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怎么会是紫微令？”她不敢置信地大喘气，“还有太微垣的……都是偷的吧？我才和三清四御开完会，没听祂们说……”
“显而易见，哪里都不是铁板一块。”大米冷笑着舔了舔爪子，截断她自欺欺人的发言，“官话套话听听就好，当真你就输了。”
“祂们或许真不知情，毕竟手下那么多……而且以祂们的身份地位，没必要搞这种小动作。”刘湘想笑，胃里却是一阵翻腾，像坠了块石头般钝痛不已，“祂们，祂们可是圣人呀！”
“圣人？”大米金色的猫眼里泛着森冷的绿光，“当年封神大劫，以人间为棋盘、血肉做棋子的，也是这群圣人。”
一句话，让刘湘汗流浃背。
“可是……且不说三清圣人，那四极大帝皆为先天太极界尊神，几千年来兢兢业业地辅佐昊天上帝统御万天，主宰三界六道，怎么……怎会就突然跳反，与命运那玩意儿同流合污，图什么呀？三界颠覆，对祂们有什么好处？不符合逻辑！”
“不一定是命运。”大米抬爪指向她，“和欲望合作的可能性更大。”
“欲望？”刘湘不解。
李樱桃接住大米的话茬儿说：“天道千疮百孔，圣人也面临陨灭。想要重生，自然先从毁灭开始。”
刘湘注视着李樱桃那双黑洞般的眼眸，想到一个惊悚的可能。
她忙问：“圣人也有私心吗？”
李樱桃呵呵一笑，答非所问：“圣人生自浩瀚宇宙，与天道同属一类。天道消亡，圣人也会跟着消亡，待天道重启，圣人重生，一切周而复始。”
刘湘静默一瞬，再次低头，看向华山被袭的消息。
过了好久，她喃喃发问：“华山腹地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些圣人劳师动众？”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这条时间线上的假三圣母早就死了，重塑天条的五彩石也……不对，两个世界融合后，消失的一切都会以另一种形式重现，那就是说我妈……”
“你妈妈很可能化作承载新天条的功德五彩石，重新降世！”杨瑾兀地抬头，双目如炬，“她是瑶姬之女，新生的欲望之母，因果治下，她也有操控欲望的能力！”
“变数！”大米异常兴奋，跳到李樱桃肩头喵喵叫，“杨婵是欲望谋算中唯一无法掌控的变数！”
刘湘听罢不喜反悲，呆呆地哽咽道：“我只想让她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樱桃抬手点了点大米毛茸茸的脑壳，语调轻松地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皆有一线生机。你还记得之前符元仙翁说的，通天教主让大米前往三千小世界，拿回最后一缕鸿蒙紫气的事儿吗？”
刘湘一个激灵，猛地睁大眼睛：“鸿蒙紫气可重续天地生机！”
大米扬起没什么存在感的脖子，嗲嗲地“喵”道：“我师尊从不会无的放矢！”
刘湘笑了，正要开口道谢，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彻楼道，几乎震碎玻璃。
杨瑾腾地起身，眼神变得阴冷犀利。
“是A级警报，有邪物入侵。”
***
地下车库。
漆黑安静的角落里，一只只布满眼珠的章鱼怪从地底渗出。
当人们发现这些怪物时，软体的怪物已经占据一楼大厅，操控着内勤对外勤展开一场无差别屠杀。
闻讯支援的外勤们紧急布阵，却发现那些黏腻的，越来越长的触手能够突破结界，穿透他们的心脏。
生死一瞬，墨玉般的莲花仿若救世主从天而降，挡在外勤跟前，不但切断触手的致命攻击，还组成了一个令外勤们打心眼里恐惧的邪恶阵法，将嗜血的怪物罩在其下。
怪物们似乎察觉危险降临，开始相互吞噬，不多时便组成一只巨型章鱼怪，在莲花下张牙舞爪，企图摆脱囹圄。
“这是什么玩意？”李樱桃抱着肥猫悬于半空，眼中尽是嫌弃，“看着怪恶心的。”
“像是克系触手怪。”大米好奇地伸出爪子，还没触到结界，就被李樱桃搂了回来。
“别碰，脏。”
李樱桃对怪物的厌恶溢于言表，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阴戾气息冻得在场活人瑟瑟发抖。
这是灭世黑莲的力量，一念之间，生死之隔。
但没有人为此感到不安。
生还者们都在庆幸，力量掌握在文明手中。
正在这时，杨瑾传音而来。
“找到通道了。”
李樱桃拍拍狸花猫的大肥屁股，双目射出一束乌光，直直刺进章鱼怪硕大的头颅。
章鱼怪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狰狞的嘴脸瞬间干瘪，化作一滩腥臭血水，消弭于黑莲根底。
李樱桃随手一挥，将巨型黑莲打散，同时左手掐诀，以血为墨，在半空中画出一道还魂符。
须臾间，被章鱼怪控制的行尸走肉吐出一口恶臭的墨汁，重新活了过来；被他们杀害的同事也在还魂符闪烁的金光下缓缓睁开眼睛……死而复生，所有人都喜极而泣，为身为灭世黑莲的救世主的胜利而欢呼。
只有李樱桃，觉得欢呼声异常荒谬，有种黑白颠倒的失重感。
大米探出猫爪，轻轻拍了她一下，提醒她微笑，趁机鼓舞士气。
李樱桃心口沉甸甸的，一句话也不想说，趁众人没缓过神前，直接没入地底。
停车场内，巨大的能量波动还未彻底消散。
杨瑾现出相柳真身，堵在硕大的黑洞前苦苦支撑。
李樱桃急忙打了个响指，召出黑莲封住黑洞：“刘湘呢？”
杨瑾变回人形，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吭哧带喘地说：“在里面……是西昆仑奸细……献祭……打通异界通道，引怪物降临……”
大米对金钱向来是来者不拒，他用猫爪子勾住刘湘孝敬来的黑卡，塞进噬元兽的秘密空间。
半小时后，肥墩墩的狸花猫领着一只体型壮硕的熊猫进入黑莲幻境，猫咪利落地抽取熊猫的灵魂，塞进极其真实的肉体凡胎。
大米要让阿澜在真实的环境□□验人类生活，在看似温情脉脉实则暗流涌动的职场中学会人情世故。
为了赶时间，大米将剧本设定在民国时期——以他作为卫长风那一世的经历为蓝本，搞了个速通版的剧本杀。
阿澜毫无准备地成为卫长风，在懵逼中迎来莫名其妙的首杀。
“这就，死了？”
“游戏继续。”
大米按住阿澜的大脑袋，将他重新扔回剧本杀。
阿澜没有丝毫准备，很快迎来了第二杀，第三杀……
他不禁感慨：“人间好可怕！凡人的心也太狠毒了！”
在经历第五次身体死亡后，阿澜终于学会波澜不惊，闭口不言。
“三界六道就没（读四声）有净土，乌托邦从来不存在。”
大米说着，又把他扔了回去。
阿澜再一次重新读档，蔫儿耷耷地扮演着倒霉的卫长风。
这一次，他决定走一条完全相反的路，光明正大的……诶，怎么又死了？
大米趴在“天上”，被阿澜的骚操作震惊得差点没呛死，笑得满云朵打滚。
阿澜的魂魄飘上来，不解地问：“为什么会这样？我分明已经不要荣华富贵，一心下乡务农……”
“弟弟，您不瞧瞧那是什么年代！”大米撩起眼皮，满眼都写着“弱智”二字，“那是民国！是军阀混战，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民国！还回乡务农！你怎么不直接用裤腰带吊死自个儿！”
说完，大米抬起爪子，猛地将阿澜推下去，让他继续通关。
阿澜在死了十几次后终于学精了，几乎完美复刻卫长风当年的履历，尤其是黑化之后，基本上遇佛杀佛，遇鬼弑鬼，绕到背后捅刀子也绝不手软。
眼看通关有望，却在最后关头被人一刀攮死，横尸街头。
重新读档的阿澜气得恨不得一熊掌扬了这无耻发癫的世界。
但是很快，他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没错，就是那个满嘴忽悠的老登！
命运的惊鸿一现让阿澜的熊脑子灵光一闪，将前因后果想得明明白白，恨不得立刻撕下伪装的皮囊，一熊掌撕下命运那张把咸（欠招）的脸。
“呦，生气啦。”
狸花猫欠儿欠儿的声音如黄吕大钟般劈进他的耳朵，瞬间唤回他即将暴走的理智。
“生气也没用，你现在就是个凡人，命运才是主宰。”
阿澜气得死死咬住牙齿，抑制手掰竹子的冲动。
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摊牌时刻，只好先捏着鼻子忍住，继续演绎好被命运规划的烂俗剧情。
大米换了个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熊猫精在抓狂和装卡皮巴拉间逡巡，时不时掏出两块蒜香排骨丢嘴里干嚼。
阿澜敏锐地察觉出这猫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心说难道是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啦？不应该啊。
阿澜思忖片刻，觉得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大米不可能怀疑他是天魔尊主。
可那莫名其妙的敌意又该如何解释？
阿澜百思不得其解。
正巧这时有只猫从他面前经过，阿澜一把薅起猫的后颈，对它对视。
弱小的流浪猫吓得喵喵大叫，手舞足蹈间，在他手腕上留下三道血痕。
大米见不得人欺负猫，当即眉头一挑，打了个响指。
三道紫电紧随天雷隆隆而降，没等躲在暗处的黄鸣曙偷袭成功，就被闪电劈成了一根行走的火柴。
“卫长风”终于反应过来，抱着猫拔足向白玫瑰庄园奔去，终于卡着现实七十二小时的窗口勉强通关。
胖嘟嘟的狸花猫迈着猫步降临在“卫长风”肩头，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当人的体验感如何？”
“不怎么样，恶心透了。”阿澜捂着脸，长叹一声，“卫长风身边就没好人吗？表面上都是人，实际却不是人……”
“正常，三界六道，职场无处不在。”大米嗤笑道，“你别瞧人间这德行，其余两界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罢了。”
阿澜自卫长风的躯体里飘出，不冷不热地说：“难怪都说众生皆苦，有情皆孽。”
大米嘿嘿一笑：“得了吧，什么苦啊乐的，还不全是自找。”
阿澜嘴唇微微一翘，深邃的黑眸直刺大米猫眼：“你，就一点都不恨吗？”
大米猫头一歪：“恨什么？”
阿澜指了指卫长风的尸体：“我感觉得到，他就是你。”
大米猫脸一僵。
阿澜继续说：“那股强大到令熊胆寒的力量，想必来自上古那位不可言说的古神，你被他愚弄成这副鬼样子，最后还惨死街头，难道就没亿点想法？”
大米十分平淡地“哦”了声，答道：“没有。”
明知玩儿不过人家还要上赶着复仇，不是头铁，是愚蠢。
聪明的猫咪从来都是审时度势，借力打力。
“技不如人，就得认怂。”大米落落大方又意味深长地说，“暂时的低头又不代表一辈子低头，想要赢，先学会忍。”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当然。”大米认真地点着看不见脖子的猫头，“你家铲屎官既给足学费，我就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你琢磨清楚这个，就成功一半啦。”
阿澜好奇地问：“那另一半呢？”
大米“喵呜”道：“别贪。”
阿澜眸中闪过一缕精光——这一刻，他与狸黎道人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副好牌为何会打得稀烂，原因就在这个‘贪’字上。”大米自顾自地说，“什么都想要，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有舍才有得。”阿澜垂下长长的睫毛，脸上依旧是初来乍到的懵懂，“取舍之道，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
“那是你的事。”大米猫脸一垮，皮笑肉不笑地说，“与我无关。”
阿澜沉默了。
他再次察觉出大米对他毫不掩饰的敌意，犹豫着要不要说明天魔一族对截教和灭世黑莲均无恶意……
大米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越看这头傻乎乎的熊猫精越心烦。
他就不明白，天魔一族是挑不出来精明的老大了吗？非选这种看上去就不太聪明，满眼都是清澈愚蠢的笨蛋来当大统领？他和那只在直播间抖臀被封账号的搞笑熊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那天李樱桃看直播目不转睛的样子，大米的火气就蹭蹭往上窜。
他冷着脸化作人形，扼住阿澜胳膊，将他生生推出黑莲，回到现世。
***
与此同时，大会议室里，刘湘正同她二舅在内的神仙领导们就时间线重合所带来的后遗症问题进行线上会议。
作为四御之一的勾陈大帝正要发表阶段性总结，就看到一只熊猫精从灭世黑莲中扑出，直奔刘湘抱去。
“小心！”
“我的宝宝，你受苦了吧？”
刘湘一把搂住特意变成幼年熊猫崽的阿澜，揉了揉他的大脸盘子，心疼地冒出夹子音。
“瞧瞧，我们圆乎乎的小脸都饿成车座子脸了。”
阿澜哼唧两声，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被身后的大米捏住后颈，直接提上半空。
“李樱桃还没回来？”大米边问，边摇晃手里的小熊精，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你个老黄瓜涂绿漆，装什么嫩呐。”
“别这么摇他，会晕。”
刘湘一把抢回熊猫宝宝，抱在怀里细声安抚。
“樱桃姐还没回来。听说是长白山结界那边出了点技术性故障，她和杨瑾一起过去解决问题……西边的恶魔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一个个冒头到边界试探，估计是想学当年的西方二圣，过来这边捡漏。”
“每次这边一出乱子，那帮不知死活的瘪犊子就冒头，真是烦死猫了！”大米啐了一口，对阿澜说，“你个一米九的傻大个儿，摽着根细麻条似的胳膊，羞不羞耻？”
“一米九也是小宝宝呀。”刘湘对仿真玩具般大小的熊猫没有半点抵抗力，怎么亲都亲不够，浑然忘记了还在开视频会议中。
“湘儿，开会呢。”
二郎真君实在看不下去外甥女的“不务正业”，高声提醒了一句。
刘湘把头埋进熊猫肚肚，深吸一口，再抬头，烦躁的情绪一扫而光。
她转过身，看向镜头，眼神冷漠：“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解决方案是我认为目前为止的最优选项，备忘录及其他文本已经发送至诸位邮箱，还有六小时讨论时间。今夜子时，我将进入时空隧道，关于欲界的遗留问题请在六小时内发送至清源妙道真君处，我会酌情优先安排处理，谢谢配合。”
说完，她关闭视频通话，同时将手机设置为静音模式。
大米翘起二郎腿，托着腮帮子问：“玉帝还没回九重天主持大局？他是在人间待习惯了，打算在凡间养老了是吗？”
刘湘轻叹一声，揉着阿澜手感一流的米奇耳朵说：“人间确实该给他养老。”
大米一愣。
刘湘继续道：“昨天下午，九州结界遭内鬼破坏，他用仅剩的力量填补漏洞，如今就是个普通人，爬楼都费劲。”
大米“啊”了一声，眉头紧皱：“情况这么糟啦？”
刘湘点头，转过身前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表格。
“截至今天下午三点，坠落凡间的正神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名，而从各个位面穿越过来的神魔也在急剧增长，其中不乏浑水摸鱼之辈……”
说话间，她给大米发了封电子邮件。
大米打开文档，对着一眼拉不到头的表格眼前一黑。
“刚才，我以四重天之主的身份邀请三清四御五老六司开线上会议，本想稳定大局，解决离开本时空的后顾之忧，没承想这些神祇班底都不是一体成型，而是各司其职，每位神祇下都有不低于三套各自为政的小团体，各行其事，听调不听宣。”
刘湘今天才知道，天庭各机构下竟然隐藏着那么多隐形小团体，几乎每个公务员都有三四个吃官饷的“临时工”辅助，其机构之臃肿，人员之冗杂，只怕唯有大英文官系统能与之匹敌了。
而最令她头疼的是，天庭都要倒闭了，这帮高位神仙们还有闲心在那儿玩儿权力的游戏，争分夺秒的夺权争利，抓紧一切机会排除异己，完全没有唇亡齿寒，大家一起玩儿完的思想觉悟。
“不意外。”大米说，“从古至今都是这么过来的。火车跟着铁轨走，铁轨没了，火车自然就得脱轨。”
“有时候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刘湘无奈地碰了碰阿澜的大脑袋，“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干实事儿的落埋怨，袖手旁观的倒成了救世主。”
直到这一刻，刘湘才体会到她舅姥爷看似调侃实则珠玑的话语背后隐藏的深意，也明白了玉皇大天尊为何要对某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努力做到无（道）为（德）而（真）治（空）。
“清白的良心真是顶级奢侈品呐！”刘湘情感丰沛地感慨道，“就不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会不会依旧高悬九天，不失封侯之位？”
大米懒洋洋地一笑：“你想多了，祂们亦是天道的一部分。而天道，从来不分正邪。”
猫咪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天边响起“轰隆”巨响，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际突然劈下一道球状闪电，将大楼新安装的避雷针打成齑粉，旁边观景台上的花草扑簌簌地往下掉，显然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祂急了。”大米耸耸肩，冲脸色煞白的刘湘眨眨眼，调侃说，“没事儿，就是今年装修的预算又得增加了。”
刘湘几乎在雷劈的瞬间就意识到，天道的善恶不在于所谓的是非黑白，只在于祂是否允许……那所谓“恶”的存在，仅仅是超出祂掌控范围的……
想到这儿，刘湘悚然一惊，却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大米忽然问道：“这个世界已经烂到无可救药，你还要头顶黑锅力挽狂澜吗？”
刘湘犹豫三秒，硬着头皮点头：“当然，这个世界虽然烂，却不是完然无可救药，还是能抢救一下的。况且我妈还没回来，怎么也得吃顿饺子再送走。”
大米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突然瞳孔一竖，扭头看向身后的窗台。
几乎同时，李樱桃的黑莲专车卷着黑雾穿墙而出。
两人走出黑莲，眼角眉梢皆是说不出的疲倦。
大米“喵嗷”一声，几步化作小狸猫模样，跳进李樱桃怀中。
李樱桃爱猫在怀，眉眼间的煞气消散了不少，大米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嘴角。
一旁的杨瑾撇了撇嘴，嫌弃得仿佛吃了半只新鲜的死耗子，快步朝刘湘走去，趁她不备，摸了把阿澜的米奇大耳朵。
刘湘不着痕迹地抱着阿澜向后仰了下，以尽量温和的口吻问：“事情解决了？”
杨瑾盯着可爱的阿澜，苦笑着摆摆手：“只解决了非官方的，官方的还在扯皮中。”
“已经让外事委员会的同志过去处理了。”李樱桃抱着猫，眼神时不时瞥向刘湘怀里的熊猫崽崽。
“死了几个据说是高层的恶魔，撒旦那边吵着要赔偿。”杨瑾顿了顿，回头问李樱桃，“你打算怎么应对？”
“给他口饭吃他还矫情上了，大不了掀桌呗。”李樱桃溜达到刘湘身侧，正要伸出禄山之爪，被大米一猫爪打了回来。
李樱桃在大米菜刀眼的瞪视下讪讪收回手，充满讨好地说：“当然啦，我也不介意开疆扩土，反正魔界信奉强者为尊，大不了打下来全杀喽，正好给天魔一族腾地方。”
“这话，多少有点不正确了……”刘湘默默补了道隔音符，“毕竟是公职人员，还是要注意影响。”
“没事儿，又不是外人。”杨瑾开口，直接定了基调，“西方那群神魔和他们的子民一个德行，都是趁火打劫的无耻强盗，你要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能蹬鼻子上脸，再来一回八国联军。”
大米见李樱桃眼珠都要黏在阿澜身上了，顿时妒火中烧，张牙舞爪地冲阿澜哈气，催他变回人形。
——傻大个儿，天天装出那副熊媚相给谁瞧！
阿澜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大米的敌意从何而来，顿时哭笑不得。
他咩咩两声，倏地变作一米九多的大高个，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熊猫幼崽变成人，还是个男人，就不再无辜可爱了。
李樱桃与杨瑾对视一眼，收回略带觊觎的目光。
毕竟，再漂亮的皮囊也没有毛茸茸的幼崽有趣，无法为两位压力山大的魔神舒缓工作后的压力。
刘湘暗暗松了口气，推了怀中男人一把，让他坐到身边。
“渴不渴？”她轻声问。
阿澜点头，毫不客气地说：“要蜂蜜水，还有小蛋糕。”
刘湘听了这话先是一顿，旋即向大米竖起大拇指：“牛，社会化真成功。”
大米骄傲地扬起猫头，打了个响舌：“那是，猫爷出品，必属精品，你那几个子儿没白花，就一个字儿，值！”
杨瑾跟着嘿嘿傻乐，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响声。
他拿出一瞧，笑容霎时消失，将消息转发到三界工作群里。
刘湘正给自家宝宝订餐呢，冷不丁看到消息，吓得手一哆嗦，点了结算。
她顾不上取消订单，打开页面下方的调查详情，一目十行看到底，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愣是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怎么会是紫微令？”她不敢置信地大喘气，“还有太微垣的……都是偷的吧？我才和三清四御开完会，没听祂们说……”
“显而易见，哪里都不是铁板一块。”大米冷笑着舔了舔爪子，截断她自欺欺人的发言，“官话套话听听就好，当真你就输了。”
“祂们或许真不知情，毕竟手下那么多……而且以祂们的身份地位，没必要搞这种小动作。”刘湘想笑，胃里却是一阵翻腾，像坠了块石头般钝痛不已，“祂们，祂们可是圣人呀！”
“圣人？”大米金色的猫眼里泛着森冷的绿光，“当年封神大劫，以人间为棋盘、血肉做棋子的，也是这群圣人。”
一句话，让刘湘汗流浃背。
“可是……且不说三清圣人，那四极大帝皆为先天太极界尊神，几千年来兢兢业业地辅佐昊天上帝统御万天，主宰三界六道，怎么……怎会就突然跳反，与命运那玩意儿同流合污，图什么呀？三界颠覆，对祂们有什么好处？不符合逻辑！”
“不一定是命运。”大米抬爪指向她，“和欲望合作的可能性更大。”
“欲望？”刘湘不解。
李樱桃接住大米的话茬儿说：“天道千疮百孔，圣人也面临陨灭。想要重生，自然先从毁灭开始。”
刘湘注视着李樱桃那双黑洞般的眼眸，想到一个惊悚的可能。
她忙问：“圣人也有私心吗？”
李樱桃呵呵一笑，答非所问：“圣人生自浩瀚宇宙，与天道同属一类。天道消亡，圣人也会跟着消亡，待天道重启，圣人重生，一切周而复始。”
刘湘静默一瞬，再次低头，看向华山被袭的消息。
过了好久，她喃喃发问：“华山腹地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些圣人劳师动众？”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这条时间线上的假三圣母早就死了，重塑天条的五彩石也……不对，两个世界融合后，消失的一切都会以另一种形式重现，那就是说我妈……”
“你妈妈很可能化作承载新天条的功德五彩石，重新降世！”杨瑾兀地抬头，双目如炬，“她是瑶姬之女，新生的欲望之母，因果治下，她也有操控欲望的能力！”
“变数！”大米异常兴奋，跳到李樱桃肩头喵喵叫，“杨婵是欲望谋算中唯一无法掌控的变数！”
刘湘听罢不喜反悲，呆呆地哽咽道：“我只想让她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樱桃抬手点了点大米毛茸茸的脑壳，语调轻松地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皆有一线生机。你还记得之前符元仙翁说的，通天教主让大米前往三千小世界，拿回最后一缕鸿蒙紫气的事儿吗？”
刘湘一个激灵，猛地睁大眼睛：“鸿蒙紫气可重续天地生机！”
大米扬起没什么存在感的脖子，嗲嗲地“喵”道：“我师尊从不会无的放矢！”
刘湘笑了，正要开口道谢，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彻楼道，几乎震碎玻璃。
杨瑾腾地起身，眼神变得阴冷犀利。
“是A级警报，有邪物入侵。”
***
地下车库。
漆黑安静的角落里，一只只布满眼珠的章鱼怪从地底渗出。
当人们发现这些怪物时，软体的怪物已经占据一楼大厅，操控着内勤对外勤展开一场无差别屠杀。
闻讯支援的外勤们紧急布阵，却发现那些黏腻的，越来越长的触手能够突破结界，穿透他们的心脏。
生死一瞬，墨玉般的莲花仿若救世主从天而降，挡在外勤跟前，不但切断触手的致命攻击，还组成了一个令外勤们打心眼里恐惧的邪恶阵法，将嗜血的怪物罩在其下。
怪物们似乎察觉危险降临，开始相互吞噬，不多时便组成一只巨型章鱼怪，在莲花下张牙舞爪，企图摆脱囹圄。
“这是什么玩意？”李樱桃抱着肥猫悬于半空，眼中尽是嫌弃，“看着怪恶心的。”
“像是克系触手怪。”大米好奇地伸出爪子，还没触到结界，就被李樱桃搂了回来。
“别碰，脏。”
李樱桃对怪物的厌恶溢于言表，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阴戾气息冻得在场活人瑟瑟发抖。
这是灭世黑莲的力量，一念之间，生死之隔。
但没有人为此感到不安。
生还者们都在庆幸，力量掌握在文明手中。
正在这时，杨瑾传音而来。
“找到通道了。”
李樱桃拍拍狸花猫的大肥屁股，双目射出一束乌光，直直刺进章鱼怪硕大的头颅。
章鱼怪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狰狞的嘴脸瞬间干瘪，化作一滩腥臭血水，消弭于黑莲根底。
李樱桃随手一挥，将巨型黑莲打散，同时左手掐诀，以血为墨，在半空中画出一道还魂符。
须臾间，被章鱼怪控制的行尸走肉吐出一口恶臭的墨汁，重新活了过来；被他们杀害的同事也在还魂符闪烁的金光下缓缓睁开眼睛……死而复生，所有人都喜极而泣，为身为灭世黑莲的救世主的胜利而欢呼。
只有李樱桃，觉得欢呼声异常荒谬，有种黑白颠倒的失重感。
大米探出猫爪，轻轻拍了她一下，提醒她微笑，趁机鼓舞士气。
李樱桃心口沉甸甸的，一句话也不想说，趁众人没缓过神前，直接没入地底。
停车场内，巨大的能量波动还未彻底消散。
杨瑾现出相柳真身，堵在硕大的黑洞前苦苦支撑。
李樱桃急忙打了个响指，召出黑莲封住黑洞：“刘湘呢？”
杨瑾变回人形，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吭哧带喘地说：“在里面……是西昆仑奸细……献祭……打通异界通道，引怪物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