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看台上，退役之后许久未见的方玉莹坐在解说席，以解说嘉宾的身份来观看这场比赛。
主持人念着手边运动员的资料:“迟晚这名运动员我们都认识，技术发展比较全面，打球风格凌厉，尤其擅长相持球。”
方玉莹没吭声，只静静看着赛场上正在热身的两个人。
J国派出的二单叫藤田美子，方玉莹知道这个人，但没交过手，她还在队里的时候，藤田美子还没怎么有过上场机会。
除此之外，上次在世界杯给迟晚造成很大困难的松本美玲仅仅排在了三单，这样的排兵布阵让方玉莹感觉有些……不太对。
比赛开始之后，方玉莹的预感成了真。
一交手，迟晚就明白了，教练们说对了。
J国在断代培养运动员。
国乒的梯队建设已经发展成熟，一批老运动员退役之后立刻就会有新运动员跟上，一代接着一代，一批跟着一批。这样的建设花费了乒乓几代人的心血，外国就是想模仿，又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从这几年的发展势头来看，教练们断定，J国采用了断代式培养。顾名思义就是放弃那些已经成名但已经被研究透的运动员，转头去特别培养新人，相当于在培养秘密武器，非大赛不外派，寻找机会一击必杀。
比如之前的那次世界杯。
虽然最后结果仍旧没有撼动国乒队的冠军地位，但中间的过程让J国高层看到了希望，更加确定这样的培养计划是可行的。
这次团体世乒赛，从比赛开始到现在，藤田美子是第一次上场。
尖锐的哨声响起，比赛现场瞬间安静。
藤田美子拿到了发球轮，率先发球。
几个回合过后，迟晚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选手燃烧的战意。
J国想复制四年前的那场比赛，想如同当年的X国一样，以出其不意的姿态打出来。
第一局比赛以11:8结束，迟晚先赢一局。
迟晚技术过硬，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再好的技术，临场能发挥出多少，谁也无法提前预料。
第二局的比分在打到9:9的时候，藤田美子用两轮发球权把握住了机会，以11:9的比分赢下了第二局，将大比分扳成了1:1。
局间暂停，迟晚走到场边，主教练岳松站在场边，抓紧时间给她讲一些技术，一旁的苏静彤拧开瓶盖，及时给迟晚递了一瓶水。
镜头给到场边的迟晚，洛宁看到她的眼睛沉静如水，看不出一丝喜怒。
接下来第三局开始，迟晚一直以两分之差的优势保持微末的领先。
“5:3，5:4，6:4，6:5……”每赢一个球，苏静彤就在场边，在心里低低念一句比分。她今天不上场，梁音楠排在三单的位置，已经去了场馆外热身。
正在追比赛直播的洛宁跟场边的苏静彤莫名一致，都在心里默念着比分，眼睛盯屏幕盯到发酸也舍不得眨一下。
关注迟晚的人都知道这场比赛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去年世乒赛之后到现在，她的世界排名从第四下滑到了第五，虽然没有再输过外战，可把具体的成绩单拿出来就会发现，她这段时间只拿过在M国那一站公开赛的冠军。
迟晚现在就好像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有一个词叫触底反弹，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底在哪，于是教练组对迟晚重新带上了考量的目光。
而世界大赛是衡量一名运动员能否堪当大用的唯一标准。
论起对胜利的渴望，在场的诸位没人能胜过她。
随后，迟晚以11:6拿下第三局的胜利。
第四局开始后，称得上命悬一线的藤田美子开始拼死反扑。
发球，摆臂，对拉。
后来当年的年度十佳球里有这样一个画面，作为对手的藤田美子以一个回手大角度把球打到了桌子角，原本站在中间位的迟晚在那一刻用了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速度奔去了那个方向。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有人说是她“个子高，步伐大”，也有人说是她“速度快，擅奔跑”，也有人说她“运气使然罢了”，但不管怎么样，迟晚到底是在那颗球落地之前把球救了回来。
可是这样博命似的打法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她把球打回去的那一刻，意外陡然发生。
跑动过程中，为了能够到那颗球，迟晚把重心压的太低，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在地上。
『！！』
这一幕发生的猝不及防，洛宁吓得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迟晚！”解说席上的方玉莹惊得叫了出声。
场边的岳松和她的队友们霎时站了起来，连忙叫了医疗暂停。候在一边随时待命的医疗保障团队立刻冲上了场，把迟晚扶到场边做紧急处理。
队医和队友们都在围着迟晚，迟晚的主管教练黎捷也从看台上走了下来，在直播镜头里，洛宁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怎么样了。
洛宁急得坐立难安，血压心跳一齐往上飙，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跨到她身边，
经过队医检查，迟晚的膝盖渗血，右胳膊肘擦破了好大一块皮，但这些看上去再恐怖都是皮外伤，最重要的是她的腰和腿。
“在这儿检查不了，回医务室，走。”队医感觉不妙，直接下了命令，不待迟晚嘴硬，硬是指挥着把人扛走了。
黎捷和岳松一起去了医务室。沈蔓她们本来也想跟着去，但是参赛运动员不能随意离席，只有苏静彤和李雨薇能跟着跑一趟。
“腰疼吗？”
“不……啊！！”迟晚疼得汗都下来了，站在她左边的苏静彤连忙用袖子帮她擦了擦汗。
“抬腿试试。”
迟晚试着抬了抬腿，然后下意识抓住了站在她右边的李雨薇的衣角。
队医叹息着下了诊断:右膝肌腱和腰部的旧伤都犯了，现在只有去拍CT做核磁才能确诊骨头有没有事。
“医疗暂停的时间有限，我怎么去拍CT啊！”迟晚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比赛还没结束呢，我……”
“迟晚！”黎捷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伤成这样还打什么？”
“老……老师，我已经在比分上领先了，我有优势的，我真的没那么疼，真的。”迟晚慌了，她已经知道教练们接下来要说什么。刚才在赛场上倒下，哼都没哼一声的人，在这一刻连声音都带了哭腔:“我还没打完，我可以坚持下来。”
迟晚从一进国家队就跟着黎捷，他看着她从一个小丫头成长为后来人们交手称赞的天才，也看着她陷入瓶颈，又努力挣扎到现在，好不容易即将破开云雾，却又成了如今这样。
黎捷就是因为知道迟晚这一路走过来有多么不容易，所以只能忍着心疼，厉声问她:“你是想打完这一场就再也不打了？你想直接把自己搞废了？”
迟晚没再吭声，只在那一瞬间红了眼睛。
她知道黎捷说得都对。
之后还有许多比赛，世界杯、世锦赛、甚至是奥运会，她还有机会再争取。但唯独这一场，依她现在的伤势，再上场很难保持状态。
这是团体赛，她如果不能保证赢下比赛，就算硬撑着上场也是去送人头，她不可能允许自己为了一己之私，跑去拖全队的后腿。
空气仿佛凝固，医务室里安静到落针可闻，迟晚重新抬起头来，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那就没别的选择了。”迟晚哑着嗓子，波澜不惊地说，“我退赛。”
在这种时候，没人会有个人英雄主义。
迟晚转过头，看向岳松和黎捷两位老师:“我想等比赛结束之后再去医院，可以吗？”
谁还能拒绝这样的提议呢？
两位教练应了下来。
……
比赛中断，电视直播只能先进一段广告拖延时间，直到岳松带着苏静彤和李雨薇回了赛场，转播才重新恢复。
过去的十几分钟里，洛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当他看到回到赛场的人里没有迟晚，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怎么样了？到底伤到了哪里？有多严重？
无数问题驱使着焦灼的心，洛宁的大脑都是空白一片，反应了好久才知道去找手机。
心急如焚的人早就忘了微信除了视频还有语音功能，他握着手机如同握着救命稻草，下意识就想给迟晚打个电话，即将拨出号码的那一瞬又生生顿住。
他打电话过去能做什么呢？能跟她说一句加油，还是能询问她的伤势？
洛宁张了张嘴，虚无的空气仿佛卡在喉咙里，梗得他心脏发疼。
他转头望向窗外，月亮凄凉地独自挂在天上，漆黑的夜幕看不到一颗星辰。
隔着遥远的大洋彼岸，迟晚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遥望着窗外波澜壮阔的落日余晖。
她刚才说想一个人待一会，于是黎捷和队医全都出去了。黎捷不放心，又把她的手机放到她枕边，说有需要随时打电话。
迟晚闭上眼，仍然能感觉到有金黄色的光照在她身上，她眼睫颤了颤，始终没有睁开眼。
国内现在是什么时间？天已经黑了吧……她莫名想。
枕边的手机忽然发出“呜呜”的震动，她睁开眼去摸手机，却被夕阳刺得眼睛一疼。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一怔。
——洛宁。
迟晚回过神来，迅速按下了接通键。
眼角有水痕渗出，她把手机贴到耳朵旁，听到手机那头清浅的呼吸声。
她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现在在医务室，刚才吓坏你了吧？”
她知道他听不见，也知道他打这个电话的意思，哪怕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都觉得心中有了安慰。
“我没事，我就是……就是不甘心。”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捂住眼睛，声音哽咽的厉害，“明明只差一点，我就可以赢下了。明明就快要弥补遗憾了，可是……”
可是最后又要她用遗憾收场，事与愿违这四个字好像怎么努力也躲不开啊……
她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积续了许久的泪水好似冲垮了防线，她终于哭了出来，哭到说不出话来。
后来迟晚想，他真是太了解她了，之所以不打视频，是因为知道有些话她当着面一定不会说出来，因为隔着重重远洋，她再难过也不会哭出来。
暖黄色的光线逐渐偏移出这间屋子，远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叠着她的呼吸，渐渐重合成同一个频率，她感受得到他一直在陪着她。
于是，她说:“洛宁，我好疼。”
主持人念着手边运动员的资料:“迟晚这名运动员我们都认识，技术发展比较全面，打球风格凌厉，尤其擅长相持球。”
方玉莹没吭声，只静静看着赛场上正在热身的两个人。
J国派出的二单叫藤田美子，方玉莹知道这个人，但没交过手，她还在队里的时候，藤田美子还没怎么有过上场机会。
除此之外，上次在世界杯给迟晚造成很大困难的松本美玲仅仅排在了三单，这样的排兵布阵让方玉莹感觉有些……不太对。
比赛开始之后，方玉莹的预感成了真。
一交手，迟晚就明白了，教练们说对了。
J国在断代培养运动员。
国乒的梯队建设已经发展成熟，一批老运动员退役之后立刻就会有新运动员跟上，一代接着一代，一批跟着一批。这样的建设花费了乒乓几代人的心血，外国就是想模仿，又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从这几年的发展势头来看，教练们断定，J国采用了断代式培养。顾名思义就是放弃那些已经成名但已经被研究透的运动员，转头去特别培养新人，相当于在培养秘密武器，非大赛不外派，寻找机会一击必杀。
比如之前的那次世界杯。
虽然最后结果仍旧没有撼动国乒队的冠军地位，但中间的过程让J国高层看到了希望，更加确定这样的培养计划是可行的。
这次团体世乒赛，从比赛开始到现在，藤田美子是第一次上场。
尖锐的哨声响起，比赛现场瞬间安静。
藤田美子拿到了发球轮，率先发球。
几个回合过后，迟晚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选手燃烧的战意。
J国想复制四年前的那场比赛，想如同当年的X国一样，以出其不意的姿态打出来。
第一局比赛以11:8结束，迟晚先赢一局。
迟晚技术过硬，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再好的技术，临场能发挥出多少，谁也无法提前预料。
第二局的比分在打到9:9的时候，藤田美子用两轮发球权把握住了机会，以11:9的比分赢下了第二局，将大比分扳成了1:1。
局间暂停，迟晚走到场边，主教练岳松站在场边，抓紧时间给她讲一些技术，一旁的苏静彤拧开瓶盖，及时给迟晚递了一瓶水。
镜头给到场边的迟晚，洛宁看到她的眼睛沉静如水，看不出一丝喜怒。
接下来第三局开始，迟晚一直以两分之差的优势保持微末的领先。
“5:3，5:4，6:4，6:5……”每赢一个球，苏静彤就在场边，在心里低低念一句比分。她今天不上场，梁音楠排在三单的位置，已经去了场馆外热身。
正在追比赛直播的洛宁跟场边的苏静彤莫名一致，都在心里默念着比分，眼睛盯屏幕盯到发酸也舍不得眨一下。
关注迟晚的人都知道这场比赛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去年世乒赛之后到现在，她的世界排名从第四下滑到了第五，虽然没有再输过外战，可把具体的成绩单拿出来就会发现，她这段时间只拿过在M国那一站公开赛的冠军。
迟晚现在就好像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有一个词叫触底反弹，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底在哪，于是教练组对迟晚重新带上了考量的目光。
而世界大赛是衡量一名运动员能否堪当大用的唯一标准。
论起对胜利的渴望，在场的诸位没人能胜过她。
随后，迟晚以11:6拿下第三局的胜利。
第四局开始后，称得上命悬一线的藤田美子开始拼死反扑。
发球，摆臂，对拉。
后来当年的年度十佳球里有这样一个画面，作为对手的藤田美子以一个回手大角度把球打到了桌子角，原本站在中间位的迟晚在那一刻用了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速度奔去了那个方向。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有人说是她“个子高，步伐大”，也有人说是她“速度快，擅奔跑”，也有人说她“运气使然罢了”，但不管怎么样，迟晚到底是在那颗球落地之前把球救了回来。
可是这样博命似的打法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她把球打回去的那一刻，意外陡然发生。
跑动过程中，为了能够到那颗球，迟晚把重心压的太低，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跌在地上。
『！！』
这一幕发生的猝不及防，洛宁吓得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迟晚！”解说席上的方玉莹惊得叫了出声。
场边的岳松和她的队友们霎时站了起来，连忙叫了医疗暂停。候在一边随时待命的医疗保障团队立刻冲上了场，把迟晚扶到场边做紧急处理。
队医和队友们都在围着迟晚，迟晚的主管教练黎捷也从看台上走了下来，在直播镜头里，洛宁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怎么样了。
洛宁急得坐立难安，血压心跳一齐往上飙，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跨到她身边，
经过队医检查，迟晚的膝盖渗血，右胳膊肘擦破了好大一块皮，但这些看上去再恐怖都是皮外伤，最重要的是她的腰和腿。
“在这儿检查不了，回医务室，走。”队医感觉不妙，直接下了命令，不待迟晚嘴硬，硬是指挥着把人扛走了。
黎捷和岳松一起去了医务室。沈蔓她们本来也想跟着去，但是参赛运动员不能随意离席，只有苏静彤和李雨薇能跟着跑一趟。
“腰疼吗？”
“不……啊！！”迟晚疼得汗都下来了，站在她左边的苏静彤连忙用袖子帮她擦了擦汗。
“抬腿试试。”
迟晚试着抬了抬腿，然后下意识抓住了站在她右边的李雨薇的衣角。
队医叹息着下了诊断:右膝肌腱和腰部的旧伤都犯了，现在只有去拍CT做核磁才能确诊骨头有没有事。
“医疗暂停的时间有限，我怎么去拍CT啊！”迟晚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比赛还没结束呢，我……”
“迟晚！”黎捷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伤成这样还打什么？”
“老……老师，我已经在比分上领先了，我有优势的，我真的没那么疼，真的。”迟晚慌了，她已经知道教练们接下来要说什么。刚才在赛场上倒下，哼都没哼一声的人，在这一刻连声音都带了哭腔:“我还没打完，我可以坚持下来。”
迟晚从一进国家队就跟着黎捷，他看着她从一个小丫头成长为后来人们交手称赞的天才，也看着她陷入瓶颈，又努力挣扎到现在，好不容易即将破开云雾，却又成了如今这样。
黎捷就是因为知道迟晚这一路走过来有多么不容易，所以只能忍着心疼，厉声问她:“你是想打完这一场就再也不打了？你想直接把自己搞废了？”
迟晚没再吭声，只在那一瞬间红了眼睛。
她知道黎捷说得都对。
之后还有许多比赛，世界杯、世锦赛、甚至是奥运会，她还有机会再争取。但唯独这一场，依她现在的伤势，再上场很难保持状态。
这是团体赛，她如果不能保证赢下比赛，就算硬撑着上场也是去送人头，她不可能允许自己为了一己之私，跑去拖全队的后腿。
空气仿佛凝固，医务室里安静到落针可闻，迟晚重新抬起头来，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那就没别的选择了。”迟晚哑着嗓子，波澜不惊地说，“我退赛。”
在这种时候，没人会有个人英雄主义。
迟晚转过头，看向岳松和黎捷两位老师:“我想等比赛结束之后再去医院，可以吗？”
谁还能拒绝这样的提议呢？
两位教练应了下来。
……
比赛中断，电视直播只能先进一段广告拖延时间，直到岳松带着苏静彤和李雨薇回了赛场，转播才重新恢复。
过去的十几分钟里，洛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当他看到回到赛场的人里没有迟晚，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怎么样了？到底伤到了哪里？有多严重？
无数问题驱使着焦灼的心，洛宁的大脑都是空白一片，反应了好久才知道去找手机。
心急如焚的人早就忘了微信除了视频还有语音功能，他握着手机如同握着救命稻草，下意识就想给迟晚打个电话，即将拨出号码的那一瞬又生生顿住。
他打电话过去能做什么呢？能跟她说一句加油，还是能询问她的伤势？
洛宁张了张嘴，虚无的空气仿佛卡在喉咙里，梗得他心脏发疼。
他转头望向窗外，月亮凄凉地独自挂在天上，漆黑的夜幕看不到一颗星辰。
隔着遥远的大洋彼岸，迟晚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遥望着窗外波澜壮阔的落日余晖。
她刚才说想一个人待一会，于是黎捷和队医全都出去了。黎捷不放心，又把她的手机放到她枕边，说有需要随时打电话。
迟晚闭上眼，仍然能感觉到有金黄色的光照在她身上，她眼睫颤了颤，始终没有睁开眼。
国内现在是什么时间？天已经黑了吧……她莫名想。
枕边的手机忽然发出“呜呜”的震动，她睁开眼去摸手机，却被夕阳刺得眼睛一疼。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一怔。
——洛宁。
迟晚回过神来，迅速按下了接通键。
眼角有水痕渗出，她把手机贴到耳朵旁，听到手机那头清浅的呼吸声。
她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现在在医务室，刚才吓坏你了吧？”
她知道他听不见，也知道他打这个电话的意思，哪怕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都觉得心中有了安慰。
“我没事，我就是……就是不甘心。”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捂住眼睛，声音哽咽的厉害，“明明只差一点，我就可以赢下了。明明就快要弥补遗憾了，可是……”
可是最后又要她用遗憾收场，事与愿违这四个字好像怎么努力也躲不开啊……
她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积续了许久的泪水好似冲垮了防线，她终于哭了出来，哭到说不出话来。
后来迟晚想，他真是太了解她了，之所以不打视频，是因为知道有些话她当着面一定不会说出来，因为隔着重重远洋，她再难过也不会哭出来。
暖黄色的光线逐渐偏移出这间屋子，远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叠着她的呼吸，渐渐重合成同一个频率，她感受得到他一直在陪着她。
于是，她说:“洛宁，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