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人突然冷笑一声,吓得月云倾心惊胆战。

    “姑娘这话,敢对骁鹰卫讲吗?”

    真是噎死人不偿命......

    不过月云倾想,为了活命她得豁出去。暗淡月夜里,她的小脸红扑扑,故作神秘道:“哪儿敢啊,那可是掉脑袋的。”

    后面依旧沉默,月云倾继续压着嗓子道:“况且,我与骁鹰卫志不同,道不合。只与壮士您,我才敢推心置腹,说些真话。”

    “骁鹰卫办案!”那声高呵传到舱尾。顷刻间,敲门声咚咚作响。

    月云倾的气势瞬间弱下去,她轻脚轻手挪步桌前,借着月光,在包袱里摸出自己的船票和符牌,才过去开房门。她身后的男子早已藏于暗处。

    检查的士兵高傲得很,看也没看她一眼,便抽走了手里的证件,检查无误后又塞了回去。随后他从手里拿出一副画像,不耐烦道:“这个人,见过没?”

    月云倾规规矩矩答:“回大人,没见过。”

    她并没看那张画像,罪犯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今日救个披头散发的人,她就辗转反侧,若再看个牛鬼蛇神,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那士兵本是眉头紧锁,听到一声软绵绵的大人,心里舒坦不少。这才打眼瞧过去,女娘乌云般的青丝馨香散落,那张娇艳秾丽小脸,摄人心魂一般,勾住了他的眼睛。本该进房搜查的,他却什么都忘了。

    “大人还有事?”

    “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有婚配......”

    他刚要夺月云倾的证件,就被旁边的士兵拽过去。“想什么呢,查下一艘船!”

    月云倾松了口气,赶忙将门锁上。那群士兵的声音渐远,客船也徐徐开动。

    “哎,我的解药!”月云倾侧身去寻那人,却听到一阵推窗的声音。

    她顾不了那么多,忙跑去拉他的衣角。“砰!”的一声,桌上的胭脂盒被打翻,整盒胭脂粉飘飘洒洒,又一股脑落在地上。那是她的新胭脂,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到的胭脂。月云倾的心痛直往头上涌,却敢怒不敢言。

    那人却甩开她的手,轻飘飘留下一句,“那是乌梅糖。”飞快从窗跃下。

    月云倾愣在原地,再看散落一地的胭脂,欲哭无泪,她竟然被戏耍了。她攥起小拳头,气冲冲走到窗边,见外面已无人影,才敢对着窗口发泄:“恩将仇报,真是没良心,赔本姑娘的胭脂!”

    “我新买的胭脂,呜呜呜......”

    她发泄一会儿,哼出一口恶气,才翘起小嘴,借着月光,将碎物清理好。旋即,就听“啪”的一响,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听声音似在床的方向。

    月云倾想,该不会是床塌了,今儿什么日子,没完没了的倒霉。她点了一支灯烛过去,那张床并无异常,于是伸手在床铺上摸了摸,竟有一枚玉佩。

    虽不懂这是什么玉,不过借着灯光看,洁白无瑕,色泽纯净。这等通灵剔透的玉佩,怎么也能买十盒胭脂。夜风吹动灯烛,月云倾向窗外望,那里早没了人影,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夜色中。

    “如此,本姑娘就不记仇了。”

    第二日清晨,客船泊在江都码头,岸边的早槐开得正盛,空气中浸着清淡的甜香。月云倾跟着桂嬷嬷下船,往树木交荫处走。一路漫步在绮丽芬芳中,她觉得整个人都甜丝丝的。

    江畔的古槐树旁,一辆马车刚刚停稳。月云倾朝前远眺,马车里走出一个腰骨纤细的女郎,年纪与自己相仿。

    桂嬷嬷走到近前,躬身道:“二少夫人,这是要出远门?”

    林向晚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相,清秀中带着几分柔弱恬静,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劳嬷嬷挂心,家父来信,须得回趟娘家。”

    梅香略略欠身,眸里并不情愿。月云倾想起堂伯母给自己回信时,稍稍提过府里的情况。这位应是二少爷的妻子,便规规矩矩叫了一声“二嫂嫂。”

    林向晚顺声望去,那女郎姿色极出挑,像朵怒放的桃花,艳得恣意妩媚。丫鬟紫衫小声提醒:“少夫人该早些上船,小心误了时辰。”

    “这位便是云倾妹妹吧,真像从画里走出的人儿。只是我今日急着登船,待回来再找妹妹解闷。”林向晚笑盈盈道。

    恰在此刻,传来一阵骏马嘶鸣,年轻男子迅速勒马而下,汗水顺着小麦色的脸颊滑落。他大概二十岁的年纪,身材挺拔匀称,双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沉稳和坚定。

    “沈管家,你怎么来了?”梅香第一个问道。

    沈确一本正经答:“林家和月家有旧交,大夫人怕怠慢了,曾交代我买些江都特产,给二少夫人带回去。怪我最近事忙,今日才想起来,还望二少夫人见谅。”

    梅香心里嘲笑,这小门小户出身的二少夫人,嫁来不过半载,婆母不喜,丈夫不爱,如今连管家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随后沈确有礼道:“嬷嬷,云倾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便先行一步,送二少夫人上船。”

    几人道别后,月云倾踏上去月府的马车,林向晚乘的客船也渐离码头。舱房里,紫衫边整理物品,边道:“少夫人,我看月府里,还是大夫人好,送来这么多东西。瞧瞧二夫人,好歹是婆母,你回娘家,竟什么也不准备......”

    林向晚忙打断她,“紫衫,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尤其在娘家,凡事要挑好的讲,别让爹娘担心。”

    紫衫鼓起腮帮子,小声说:“知道了,少夫人一向报喜不报忧。”

    林向晚望向窗外,前路茫茫,渺无尽头。紫衫凑到她身边,将两个荷叶包递过去,“少夫人,奴婢不提了。这是你最爱吃的芙蓉糕,还是新出锅的,热着呢。”

    林向晚诧异问:“我没买过芙蓉糕,这是哪儿来的?”

    紫杉乐呵呵地指了指桌上的小木箱,“沈管家带的,他真是个好人。我问他怎么有这么多吃食,他说府里人远行都会带,他今日正巧去城里办事,就多买了些。”

    林向晚走到桌前,打开小箱子,里面装着新鲜的枇杷,樱桃,还有包好的芙蓉糕,麻酥糖,玉兰片。她用手摸了摸,糕点还是温热的。

    此时,月府的马车正从宽阔的官道驶进树林里的小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向温良的马仿佛受了惊,突然大声嘶叫起来。一股浓烈的杀气席卷而来,马车瞬间被几个黑衣人围住,为首那人两下打晕了车夫,径直掀开车帘。

    梅香惊得六神无主,桂嬷嬷则用手臂护住月云倾,厉声道:“车里是官眷,你们不要命了吗?若就此收手,我们便不追究!”

    那人抽出利剑哂笑道:“官眷?我们找的就是官眷,滚开,老太婆!”

    黑衣人像拎小鸡般将月云倾提了出去,用剑柄托住她的下巴,戏谑道:“细皮嫩肉的小娇娘,真是可惜了,今日若配合得好,就把你扛回去,给我们主子当压寨夫人。”其他人听了哈哈大笑,月云倾被吓得满脸煞白。

    这时几十个官兵飞马赶到,打头的军官大喝:“后方援军马上就到,赶紧束手就擒,还能赏你个全尸!”

    月云倾忽觉脖颈一凉,她被黑衣人持剑拎到近前,那人嗓音冰冷道:“将我兄弟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她可是官眷,如果她死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军官一时没了主意,转头和副将商议,只能派人将情况上报,由上面决定是否交换人质。黑衣人则态度强硬,说最多等一刻钟。

    另一侧的林路上,晏琼林与两个年轻男子骑马经过。

    “码头这家春江食肆名不虚传,我都好久没吃过这么鲜的鱼了。这次接风宴还可以吧?”燕然生得眉清目秀,肤色比寻常男子白皙,他笑起来极好看,明澈的大眼弯得像月亮。

    另一人名叫夜弦,一身黑衣飘飘,墨眉鹰眼,颇有金戈铁甲之气。他白了燕然一眼,冷嗤:“倒是满意!不过你整日就知道吃,也不听听正事。那食肆里的士兵闲聊,今日有人刺杀巡按御史,也不知抓到没?”

    燕然大惊,“刺杀巡按御史?那可是皇上派来的,谁干的?太猖狂了!”

    “别说刺杀巡按御史了,昨日还有人刺杀骁鹰卫副指挥使呢,我和头儿这次回来,可谓是险象环生!”夜弦恨恨道。

    “谁刺杀你们?我和他们拼了。”

    “除了另外两位指挥使,还能有谁?”

    燕然反应过来,碎碎念:“也是,骁鹰卫有三个副指挥使,另两位结了儿女亲家。如今指挥使年事已高,我们头儿是最受倚重的,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的指挥使,那两位肯定眼红。”

    夜弦附和:“可不是嘛,而且是在我们抓捕罪犯,精疲力竭之时,他们再杀过来,简直是小人之举。头儿让我带人走陆路,他自己把骁鹰卫的人引到船上,当时真是命悬一线!”

    燕然瞬间来了精神,问道:“头儿,骁鹰卫查人,可仔细得很,你怎么躲过的。”

    晏琼林想起昨夜那个女子,冷笑道:“不过挟持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罢了。”

    一刻钟到了,报信的士兵却没回来。此时,黑衣人早已不耐烦,对着官兵高声道:“我数三个数,若是不应,我便杀了她!”

    黑衣人大呵:“一,二......”

    月云倾彻底陷入绝望,她的心已经死了,根本哭不出来。只紧紧闭上眼睛,攥着抖成筛子的手,在一片幽暗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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