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若,谢谢你能来,关于《曼哈顿噪点》的谣言我已经澄清了,今天网上的事我很抱歉。”

    林婧乔放低姿态示弱,其实她心里也没谱,眼前的男人对着满席美馔静坐,倾洒的水晶暖光也柔化不了他那与生俱来的矜贵孤漠。

    谢端若双目微阖,将她的心理防线消磨得差不多了,唇角方才弯起一个讥蔑的弧度:“林编,还是对咱们的职业有儿点认知吧。”

    你不是演员,而我是导演。

    这无异于当头棒喝,林婧乔心头猛缩,得体的笑意僵滞在脸上。

    讽刺她手段低劣的人始终不拿正眼瞧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拨弄他手中那枚都彭拉斯维加斯打火机。

    她早就应该清楚,谢端若手里轻轻松松拿捏着名利场,见过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

    可这样的上位者,最是让人垂涎。

    让人昏了头地,飞蛾扑火般扑上去,哪怕只得到短暂的一眼对视。

    “端若……抱歉,是不是真真生气了?我今天本想约她一起来,可是联系不上。”

    谢端若警告地抬眸,冷笑道:“与其操心我安安气不气,你倒不如看看现在的热搜风向。”

    林婧乔一怔,不详的预感溢上心头,忙不迭打开微博。

    #纽约PDF#

    #林婧乔 陆博文#

    #林婧乔 梅耶三公子#

    【这是什么先天海后圣体】

    【实在是精彩!内娱的瓜都不香了!】

    【林编吾辈楷模啊,玩遍北美上流社会】

    林婧乔浑身打寒颤,她的感情经历全被扒了出来,上东区的纸醉金迷流传到国内全变成了入目不堪的性丑闻。

    WhatsApp进了一条信息,是被她和梅耶联手送进监狱刚刑满释放的陆博文:「hi bitch,想我了吗?」

    明明在北美都掩饰得滴水不露的秘辛,为什么会突然间败露。

    林婧乔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是你……”

    这些都是谢端若的手笔。

    扎根纽约百年的老牌华人金融家族不会将一个勤勉优异的留学生奉为座上宾,他是微服私访的真龙。陆家,甚至强盛如梅耶家族所有的经济运作都绕不开秦家在北美打造的商业帝国。

    谢端若要摸清她的社会关系,易如反掌。

    林婧乔顿感恶寒,竭力保持冷静:“谢端若,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

    绝?

    谢端若慢条斯理道:“你想让网友吃瓜,我无非是以牙还牙罢了。”

    “那不是我做的!”林婧乔着急推诿,可对于谢端若而言毫无说服力。

    “6月,高又谦撤资你的电影,以至于宣发经费不足,《曼哈顿噪点》在七夕档上映两天突然撤档,你赚足了噱头,编了段小故事等着国庆档。”

    林婧乔想反驳,然而谢端若不给她机会,桩桩件件地跟她捋清。

    “散播你我谣言的用户IP出自三家所谓的网络科技公司,实际控股人是宏峰CFO卫中衡,8月份开始你与卫中衡多次出入高级会所,上周还同游新西兰。”

    “……”林婧乔面色苍白,浑身虚软无力,明知故问道:“你调查我?”

    “不算什么难事儿,从你打电话约我当面道歉不到一个小时就出结果了。”

    Cling,都彭机盖启动声清脆,砂轮被向下擦出一苗火,对面的人有着至高无上的威压,绝非是让她无往不利的凡夫俗子。

    “以前你搞什么小动作我都无所谓,毕竟你怎么跳都跳不到我的层面来。但是这次,你在挑衅我的爱人。”

    谢端若慵懒又凉薄,他的目光是自上而下的,对她绝无有着男性对于女性的绅士风度。

    “你的确从你母亲那儿学到了不少生存之道。”

    林婧乔紧紧抓着衣角,强自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端若讥笑道:“无妨,不如就听个小故事吧,那真是费了我不少力。”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林婧乔十指紧紧掐进掌心。

    她知道了,谢端若不是来接受她当面道歉的,而是来算账,为了清算她冒犯铁真真的账。

    “1995年,南江市长许坤源贪污受贿6.7亿畏罪跳楼,自戕前将3.9亿赃款转移到了包养在纽约的情妇林妍名下,其后林妍为了绿卡留美,凭着赃款介入华尔街风投大鳄Edwin婚姻,以此作为跳板跻身上流,林妍在曼哈顿开了家艺廊,几番运作之下成了小有名气的艺术收藏家。”

    “可惜林妍遇人不淑,Edwin种族歧视还家暴,许坤源给的赃款被Edwin吞掉了半成,没了Edwin运作,林妍也难以变现余下赃款,林妍不甘心离开纸醉金迷的生活,继续沦为各位富豪的情妇,决心培养与许坤源的私生女为社交名媛,隐忍筹谋,就为了利用她实现阶级跨越。”

    “……”

    林婧乔听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低估了谢端若的凉薄。

    “林妍女儿不甘心成为母亲的工具,踩着华人男友傍上传媒巨头小儿子Howard Mayer,被新欢送去好莱坞镀了层金,期间和旧爱藕断丝连,成了Howard谋杀案的导火索,其后在Mayer家族的威逼利诱下诬陷华人男友行凶,因此被陆家逼得走投无路,迫不得已带着Mayer家族的千万贿金和1亿赃款转战内娱,以海归编剧身份投资影视以及艺术品,名利双收。”

    “而林妍的女儿,是你,林婧乔。”

    林婧乔蹭地站起来,尖声大叫:“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一清二楚。”谢端若瞥了眼亮了又灭的手机屏幕,端起高脚杯悠悠醒着勃艮第,朝对面的酒店隔空碰杯。

    “这角度不错,你请的娱记拍了不少照片,想必也赚足了流量,不过我请的人也到了。”

    林婧乔下意识想逃离,然而一队庄正严肃的经侦夺门而入,向她出示了逮捕证。

    “林婧乔,你已涉嫌洗钱罪,现依据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九十一条对你进行缉拿,请立即停止反抗!”

    咔哒。

    自由尊严全都被那副冰冷的金属铐禁锢,林婧乔惶恐到几近疯狂,不停地挣扎:“放开我!我没罪!”

    她看向谢端若,男人依旧八风不动地坐在那儿,只见他冷酷地看着她,唇角依旧是那抹讥刺的笑意。

    “早跟你说了,别给我安安找不痛快,我从不警告别人第二次。”

    林婧乔气急败坏地哆嗦着,谢端若毁了她竟然就是为了哄铁真真?

    “谢端若!你够狠!”林婧乔绝望地狂怒着,被几个彪形大汉押着走,却又拼命回头尖声诅咒。

    “你以为你无所不能吗!你一定会遭报应的!这些一定都会报应在铁真真身上!”

    “闭嘴!”像是逆鳞被生生撕撬,逼着他去直面最恐惧也最无力的事,谢端若的理智遽然被击溃。

    铁真真威亚失误撞墙坠落的画面如怒潮般摧毁他的神经,他对林婧乔戟指怒目地警告,“你算什么东西?仗着民脂民膏和你母亲的身体活了三十年,先掂量掂量你这条贱命够不够服刑期吧。”

    林婧乔被羞辱到发怔,看到了谢端若眼中的恐惧顿时又癫狂大笑:“你怕了?等着吧,谢端若,你就等着铁真真不得好死吧!”

    “你找死!”谢端若暴戾横生,起身抄起酒杯狠狠往林婧乔头上砸去。

    砰的一声爆破,玻璃四分五裂,不堪入耳的诅咒终于消停了。

    林婧乔耷拉着脑袋倒在边上一名警察身上,一行血缓缓流下。谢端若还不解气,红着眼大步上前,满身杀气。

    “谢先生!请您冷静点!”两名警察七手八脚地拦着他,皆被打开。

    “谢哥!”其中一名年轻小伙死死抱住谢端若的腰,“你想想真真姐!”

    像是被强行制动,谢端若倏然间找回了理智,他胸膛上下起伏,阴沉着一张脸向满屋经侦道歉。

    那只空酒杯砸得刁钻,唯独伤到了林婧乔。

    “谢先生,请您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婧乔轻微擦伤,清醒后歇斯底里地叫嚣着要和谢端若同归于尽。

    谢端若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恨那只酒杯太薄,没把林婧乔砸成脑震荡,他好吃好喝地坐在警局里,刚做完笔录秦越就来了。

    “出息。”气质温雅的中年男士居高临下地睨着戾气尚存的儿子,“跟个女人动手。”

    谢端若抬眸望了父亲一眼,没顶嘴。若是他母亲还未清醒时,有人在他父亲面前诅咒她,父亲只会做得更狠绝。

    他要林婧乔这辈子生不如死地慢慢儿烂在监狱里,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不得好死。

    秦越岂会不知道来龙去脉,目光平和而深晦,说:“快三十几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你再想她死也不能脏了自己的手。”

    谢端若点头,混不吝地表示受教了,起身抄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父子俩在几位领导的陪同下离开,两位衔儿最高的抢着恭维秦家太子爷高义薄云,为广大群众追回了亿万血汗钱。主要是结束了这宗案子,他们此后功成名遂。

    秦越从后备箱里抽出一把柚子叶直接往谢端若身上扫,力道一下比一下重,藏着几分老子对儿子的教训。

    “这事儿不能让安安知道。”

    秦越冷哼:“等将来我孙子孙女考公她自然就知道了。”

    谢端若:“……”

    秦越继续奚落:“这种晦气事儿也别让你妈咪知道,她一直以为你是个乖乖仔。”

    谢清和缺失了儿子整个青春期,也就不知道谢端若前十几年究竟有多混帐,秦越回想起来都条件反射地头疼。

    他们不愿意走漏的事,外界就绝不会得到任何一丝风声,谢端若和铁真真已经在林婧乔事件的热度中抽身,眼下北美PDF在网络上发酵得愈演愈烈,最迟明天,林婧乔的身世以及洗钱诈骗被捕的惊天丑闻会接踵而至。

    谢端若想到家里的铁真真,一颗心紧紧拧着。

    男性骨子里的卑劣在作祟,与其被铁真真信任,谢端若更希望被她误会。

    或许那样才能说明,他是被铁真真在乎的。

    谢端若这个贱兮兮的要求确实被铁真真短暂地满足了十秒,那节骨眼上看到丈夫和绯闻初恋聚餐,是个人都得胡思乱想。

    “王八蛋!”

    铁真真不可理喻地将谢端若的枕头砸地上,扭头瞥见床头柜放着一盒巧克力和便签,蓦地就消气了,老老实实捡起来。

    「抱歉,安安,网上的谣言我会立即处理干净。

    我不是她的初恋,而我的初恋是你,挚爱是你。

    我爱你,铁真真,你是我关于爱情的唯一诠释。」

    铁真真:……他好恶心。

    最近学会了一句粤语,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铁真真抓狂到字正腔圆:“核突报警!”

    谢端若回来的时候,铁真真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吃Guillaume Bichet杏仁黑巧,是去慕尼黑出差的人特地转道日内瓦给她买的手信。

    铁真真得人好处却不给好脸色,觑着谢端若阴阳怪气道:“哟,谢总吃饱了吧?”

    谢端若眼神幽润,抿着嘴角不让上扬,径直走到铁真真身边坐下。

    “一口没吃,饿死了。”他伸手想拿一块巧克力,被护食的人狠狠打掉,或许也不是因为护食。

    “安安,我把那个坏人处理干净了。”谢端若退了退,躺下枕在铁真真腿上,语气颇为邀功。

    “……”铁真真蹙眉睨着他,心里的滋味很奇怪,“你能不能有点儿风度!”

    谢端若吃瘪发笑,敢情在这小祖宗眼里,他就是个在现任跟前说前任坏话的没品男。

    他叹了叹气,起身郑重声明:“谢太太,我是清白的!”

    “嗯。不过你这样儿的,招人喜欢太正常了。”她漫不经心地在谢端若心里投下一片阴影,搞得两人都不痛快。

    铁真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跟谁怄气,继续对着谢端若阴阳怪气,“谁还没个初恋了?”

    “我也有,我也喜欢过别人。”

    谢端若怎会不知道她现在就好似一个不服气的孩童,在伸手炫耀她那颗宝贵的糖。

    可他不是那颗糖。

    谢端若心里的阴影猛然漫上眼瞳,那双四边形的眼睛本就深邃,如今覆着一层薄薄的阴翳,愈发显得冷锐。

    他在脑海中推演了不少选项,解不出答案,就只能乱蒙:“谁?蒋承聿?”

    “才不是!”

    铁真真并非在胡诌较劲,她真的喜欢过别人,即便只是对视中某一瞬间的慌乱,但那个人给她的悸动也比谢端若还要早,早了约莫十年。

    他是谁?叫什么了?那人的容貌隐在时光里变得影影绰绰,只记得他温润沉稳,是个极好的人。

    好到……在她的少女时代里,那人是她关于理想型的所有概括。

    铁真真觉得很遥远,又触手可及。

    “也在纽约!”铁真真骄矜地在丈夫面前忆往昔,谁在纽约还没有一段故事了?

    “我十六岁的时候,和初恋在纽约看了一场曼哈顿悬日!浪漫吧!”

    谁知惯会瞎吃飞醋的人听了之后眉头舒展。

    谢端若意味深长地凝视铁真真好一会儿,压抑着狂喜小心翼翼地追问:“你十六岁?和初恋看了场曼哈顿悬日?”

    “嗯哼~”铁真真昂着下颌觑他。

    谢端若突然朗声大笑,把铁真真捞到怀中低头一个深吻。

    “唔……”铁真真躲开,挣不脱他的怀抱,便把那宽厚的胸膛当鼓擂,“谢端若你发什么疯!我回忆初恋的时候你不许吻我!”

    谢端若深深地望着铁真真,轻笑一声,悠哉悠哉地从钱包里翻出一张拍立得相纸给她:“这就是你的初恋?”

    铁真真红唇翕动,瞠圆了一双含情眼,照片里是依偎背对着悬日合照的少女和青年。

    她……和谢端若。

    底下有一行劲瘦清隽的行书——

    2014.7.11 曼哈顿悬日,安安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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