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真真面色通红,在谢端若怀中笑也不是,躲也不是,只能凭着心气儿用跋扈掩饰羞赧。

    “谢端若,我刚刚跟你吹牛呢!”

    谢端若嗯了声,胸膛微颤,笑得气音轻轻,怀中人还在升温,得赶紧铺好台阶把铁大小姐迎下来,不敢把人招惹急了,却总忍不住要逗弄。

    “是我和初恋在纽约看了场曼哈顿悬日。”

    “哎呀烦人!”铁真真一头扎进谢端若怀里乱拱,“太丢脸了!羞死人了!”

    谢端若目光缱绻地拥紧她,哄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还是不肯抬头。

    “安安,我很高兴。”他抚着铁真真的脊背温声说。

    铁真真这会儿没法跟他感同身受,她的遗憾比惊喜还多,闷闷地唤他名字:“我怎么又把你忘了呢……”

    明明当下那么快乐,那么深刻。

    “没关系,我一直记着你。”时间到了,我会来找你。

    男人太轻声细语,铁真真不等他把话说完,坐起来红着眼反驳:“有关系!那不一样!”

    谢端若珍重地捧着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摩挲在她眼下,把那点儿被强撑着的泪水揉下来。

    “安安,我们一直在重逢。”

    我们一直在重逢,不久之前,谢端若也曾这样温柔地对她说。

    铁真真拾起那张相片,端详谢端若英朗的眉眼,较之儿时他们在香港的合照无甚差别,只是变得更沉稳了些。

    “不能平分,哥哥五颗,安安四颗。”

    “哥哥,我请你吃巧克力吧!”

    “欢迎你来香港。”

    “别哭,我们还在再见。”

    不辞而别的邻家哥哥,不久后会在太平山再次相遇,来不及送出的那罐柠檬糖,也仍有机会慷慨一盒钟爱的Guillaume Bichet弥补遗憾。

    唇齿间的醇滑让味蕾紊乱,普鲁斯特效应引发了一场海市蜃楼,铁真真看到维港的潋滟晴波倒映着一片钢铁森林,不是中环,竟是曼哈顿。

    “你是谁啊?”

    “我叫……秦疏明。”

    维多利亚港的季风吹到大西洋彼岸,暌违多年,终于慢慢地抵达她心里。

    此时窗外亦有着一轮落山的红日,远不及记忆中的盛大,铁真真看到了跨越山海的自己,任性娇纵,无所畏惧。

    追随母亲的旅途难免会有不如意的时候,但那些失意小插曲往往也伴随着一场治愈的邂逅,毫无例外,仅有的两次都是谢端若带给她的奇遇。

    2014年7月,洛杉矶。

    太阳堪堪悬离地平线,一架私人飞机也缓缓降落在VIP特需跑道,待命已久的长款林肯正驶来执行它的接待任务,将主人送至Beverly庄园休整。

    湾流主人年初在大溪地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救援,是以惹得家中长辈惩羹吹齑,她一出行便会愁肠百结,只能安排医疗、安保、家政队伍随行服务求个安心,浩浩荡荡二十人,这还是铁真真极力裁减的结果。

    毕竟于主人而言监视意味远甚于保护,随行队员无事不会出现在铁真真眼前,全凭私人管家连笙统筹调度。

    湾流已泊进专属停机坪,主人的舱门依旧紧闭着,连笙上前轻敲向里边请示:“懿臻小姐,已经落地洛杉矶了,请问您休息好了吗?”

    “噢,再等会儿。”里边的少女懒洋洋地应声,“我还有一半儿没看完。”

    “好的。”连笙知道她在做什么,便也不再打扰,转身去厨房备了一杯椰奶以及铁真真爱吃的点心。

    机舱卧室空间有限,无法匹及家中的宽敞,就在功能和装潢上竭尽全力满足主人的需求和喜好。

    曾几何时这里还是梦幻的洛可可风格,花季少女心思多变,腻了繁丽,扭头偏爱利落,一室乳白镶金被黑白取而代之,因为铁真真这半年酷爱户外运动。

    优雅的高定小裙子只能束之高阁,离开校园她必定天天着一身抹胸背心工装裤,就连皮肤也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挑染了玫粉的发尾梳成了拳击辫。

    本就是张扬的年纪,这跳脱的打扮就显得她更为乖张,甚至有点向叛逆偏离的苗头。

    铁真真半躺在按摩椅上,长腿交叠,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时下最火爆的漫画。她手中那一册还未上市,苏娴不忍孙女为了区区一册漫画望穿秋水,着人赶往东京找到出版社磋商,事成后又马不停蹄地把最新译本送到在外度假的孙女手上。

    铁真真抿了一小口椰奶,被漫画中无厘头的配角逗得直乐呵,没翻两页连笙又回来了,递来一部亟待接电的手机。

    “懿臻小姐,祁先生的电话。”

    铁真真蓦地一副扫兴至极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接过手机滑动屏幕:“干嘛?”

    祁明泽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你妈妈?”

    “废话。”铁真真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不然她来这鸟不拉屎的洛杉矶做什么,这时候她应该在科茨沃尔德赛马,要么就去迪拜驯养她的海东青。

    祁明泽沉默了两秒,疑似在叹气,商量道:“别去了,过段时间再说。”

    铁真真不依:“凭什么!我想去就去!”

    她的任性耗光了祁明泽本就不多的耐心,那边也瓮声瓮气:“我刚跟你妈妈吵了一架,她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的女儿,你确定要凑上去惹你妈妈不高兴吗?”

    “不是?!你耍浑干嘛牵连我呀!有你这么当爸爸的吗!”计划泡汤,铁真真气得跳脚,全然漠视父亲语气中颇藏几分怨诉。

    “你该庆幸有我这个爸爸,能让你满世界疯跑。”

    什么混帐事儿都跟妻子耍了,祁明泽闹女儿闹得心安理得,毕竟他知道铁真真绝不会在程鸾面前胡闹。

    “除了你妈妈那儿,现在你上哪儿都行,我在芝加哥,没空管你,过几天再说。”

    铁真真急吼吼道:“不用你管我!”

    本就不亲昵的父女俩再次不欢而散。

    “臭祁明泽!气死我了!”

    铁真真把手机甩床上,气急败坏地将抱枕当沙包打,一身劲儿使完了仍不觉得解气。

    “懿臻小姐,需要改变行程吗?”她扔什么,连笙便捡什么,自家小姐纵然娇气,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铁真真气鼓鼓地吹吐气,憋着一肚子坏水说:“不需要,直接去比弗利。”

    来都来了,绝没有败兴而归的道理,不能凑到妈妈面前,她就躲在旁边!

    那帮保镖全是祁明泽的人,这节骨眼儿上绝对会死死盯着她,保不齐明天祁明泽会发神经把她押去芝加哥严加看守。

    万事争先,眼下她必不可能束手就擒。

    为了让连笙放松警惕,铁真真一路上明晃晃地把我不高兴挂在脸上,回到庄园自然是要顺着气性把自己关房里,在此之前,她向一众佣人宣示自己的领地权威:“午餐之前谁都不要烦我!”

    门一关上,铁真真双手握拳自鸣得意地耸肩扭胯,踩着HIPHOP步伐把自己挪到床边拉开行李包,嘴里还呦呦打着节奏给自己整了段Rap,“谁都管不着我。”

    她从夏威夷过来的,所以也不用倒什么时差,连轴转场稍显疲软的精神在出逃计划中变得越来越亢奋。

    铁真真往头上扣一顶黑色鸭舌帽,翻出护照夹和手机就动身,除了那张能满足她一切需求的百夫长黑卡,再捎上什么都是累赘。

    这正是大部队解决早饭的时候,铁真真知道必定会有两个保镖守在楼梯口,但她不走寻常路,直接翻过阳台从二楼跳到泳池边的沙滩椅上。

    拜。

    少女借着跑酷飞檐走壁绕过盯梢直奔车库,不多时,一辆黑色帕加尼声浪嚣张地驶出庄园。

    “不好了!懿臻小姐又跑了!”

    铁真真驱车赶回机场,考虑到私人飞机会被祁明泽轻松拦截,便致电她的百夫长秘书准备好一张最快出发的机票,去哪儿都行。

    洛杉矶地广人稀,铁真真一路通途,但身后很快跟上了四辆穷追不舍的路虎,铁真真也不急,游刃有余地轰一脚油门轻巧拉开距离。

    她六岁开始玩赛车,十岁便拥有Koenigsegg为她量身定制赛级超跑,无法上路祁明泽就给她在俱乐部打造专用跑道,配备职业教练和领航员,多年训练下来她的技术可比肩父亲,亦不输F1车手。

    上个月在纽约参加完国际元媛舞会之后,铁真真闲来无事考了个临时驾驶证,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上路,她不可也不该独自上路,但是,能奈她何?

    中控显示连笙的来电请求,铁真真甫一接听,对方惊惶又无奈的声音传来:“懿臻小姐,您太胡闹了!这样太危险了!”

    铁真真瞟了眼后视镜,不只身后的路虎,天上还出动了一架西科斯基。

    螺旋桨轰鸣,铁真真体贴地提高声音:“别费力气了,你们追不上我的!”

    语毕,Huayra宛若离弦之箭撕开空气,连笙的撤退指令在噪音中下达,后视镜的路虎随即被速度缩放得越来越小。

    连笙妥协道:“我们不追了,请您小心驾驶,安全第一。”

    她是苏娴的人,祁明泽的命令下达不到她这儿,她只遵从苏老太太的唯一准则:铁真真的安全是重中之重,首要之首。

    路虎撤了,西科斯基还在跟,铁真真浑不吝地说:“待会儿去机场把车开回去。”

    这小祖宗松了油门,连笙心中高悬的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回答道:“明白,但请您与我保持联络,我需要确保您的人身安全。”

    各自妥协,铁真真也好商量:“这成。”

    40分钟后,铁真真登上前往纽约的飞机,上一次和七八个人挤在头等舱还是十年前的事儿,她正适应着,祁明泽的电话就轰过来了。

    “你个小王八蛋又在胡闹什么!谁让你开车上路的?你出事儿了让你妈妈怎么办!”

    铁真真桀骜不驯地说:“我好得很,请您别诅咒我,谢谢!”

    那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心烦得够呛:“乖乖在纽约等着,我安排人把你接来芝加哥。”

    “你少管我!”吼完这一句,铁真真利落挂电话关机,倒头补觉。

    在睡梦中度过了5个小时,落地纽约天也开始暗了,铁真真的生物钟彻底被时差打乱。

    祁明泽不可能让她无法无天地疯跑,制裁她的手段相当简单粗暴,直接把她的卡停了,铁真真岂会坐以待毙,出逃前她多带了一张苏娴的卡。

    从小就和保镖躲猫猫,金蝉脱壳她早已玩得出神入化,但铁真真所有的嘚瑟全都消失在一场粗鲁的碰撞中。

    手上一空,她的护照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抢了,抢劫她的黑人一眨眼消失不见。

    铁真真语塞失笑,三两安保前去追捕,一位白人女士执勤不紧不慢地来询问她是否要帮助,建议她报警处理。

    铁真真不认为官方能把这场抢劫处理出什么结果,自己挂失就能解决的事儿,她倒是无所谓,察觉到祁明泽的眼线注意到了自己,她连忙摆手说不重要便躲开了。

    事实上,当下的状况她寸步难行。

    证件丢了,身上没有钱,手机电量只剩下6%,仿佛都在逼她向祁明泽低头,乖乖束手就擒。

    铁真真反骨暴动,直接打电话给她在纽约读美高的闺蜜柳暄:“宝贝儿,江湖救急!我被祁明泽逼到山穷水尽了!”

    她一通添油加醋地加工自己的遭遇,惹得柳暄一顿嘲笑:“可我现在在皇后镇呢!holy shit!”

    铁真真也跟着惊呼holy shit!她的救星不在纽约,在新西兰!

    “别慌宝贝儿,我让我表哥去接你,他正在和朋友开趴体,这会儿离你很近!顶多20分钟,你先上我家住着。”

    柳暄的表哥……铁真真印象不深,依稀记得是个玩音乐的黄毛杀马特,还自称摇滚哥特。

    “完犊子!我电量只剩下3%了!”

    铁真真嚎了这么一声,正打算把表哥联系方式给她的柳暄也慌了,国内的支付方式在这边并不普及,更别说还有手机版本和软件问题,目前她想对铁真真进行经济支援也有心无力。

    “这样,你先想办法充上电,要是不行你就等,我表哥的车是幻影,车牌FUCK N——”

    柳暄那杀马特表哥的车牌究竟是FUCK什么,铁真真也听不到了,这会儿她算是失联了。

    乖乖回头,去祁明泽那儿挨一顿数落,从此被更多的人寸步不离地监视。

    铁真真猛地摇头,她宁愿在这儿干等柳暄表哥来捞她!

    然而二十分钟生生等成了四十分钟,铁真真已然在放弃边缘,挫败感和委屈主宰她的情绪,她一边唾弃自己是个巨婴,没有人鞍前马后就什么也做不成,一边又一股脑儿把自己的倒霉归咎到祁明泽身上。

    要不是他犯贱惹得妈妈不高兴,等她午觉醒来,她就是个窝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公主,岂会像现在这样流落街头!

    都怪祁明泽!

    铁真真悒悒不乐地抬脚踹地板砖,这时,一辆幻影停在她面前,接着一位清隽温润的华人青年推门下车。

    “安安?”

    是在叫她,铁真真蔫蔫儿地抬头。

    劳斯莱斯幻影,中国人,说中文,她便以为这是自己等的人。

    来不及去确认车牌,不想感叹杀马特脱胎换骨,不管眼前这个人给了自己多朦胧的似曾相识,所有的气性蓦地在他那声安安中爆发。

    她红着眼发作:“你怎么才来!我等老半天了!”

    谢端若愣怔了两秒,她的泪腺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不讲理,仍叫人忌惮,他竟然下意识地道歉安抚她。

    想问她被谁放鸽子,需不需要帮忙,铁真真便自顾自上了他的车,警惕地打量航站楼大门,降下一点儿车窗眨巴着眼睛催促他。

    “快走,再不走我爸的人就发现了!”

    “……”谢端若好笑地睨着她,敢情这小祖宗又乱跑胡闹了。

    “安安小姐,好久不见。”

    铁真真这才发现柳暄表哥身边跟着个一口港普的助理,“你好。”

    高仔颔首,想去帮谢端若处理值机,却听见老板说:“行程取消,先送安安。”

    “Boss?”高仔不解,LA那边还有个关乎3亿美金的大宗项目等着谢端若去处理。

    谢端若重不复述自己的决定,转身上车,旁边的人依然鼓着腮帮子,垂头丧气。

    “为什么又乱跑?”谢端若问。

    铁真真眉头拧得更深了,嘟囔说:“要你管。”

    觉得自己无礼了,她抬头想和对方道歉,却被抗议的胃害得丢尽了颜面。

    咕噜——

    谢端若忍俊不禁,从扶手箱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给她:“先吃点儿朱古力垫垫胃吧。”

    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习惯在周围备上一盒Guillaume Bichet,哪怕放到过期也不吃,更不曾同人分享过,似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他看着铁真真,不像记得他的样子,但仍是那副小孩儿脾气,得了心爱的食物就会变得生性。

    “谢谢表哥。”

    “……”谢端若声色揶揄,“表哥?”

    此时他确定铁真真不仅不记得他,甚至还把他认错了人。

    “我跟着阿暄叫的。”

    谢端若点头,也不着急拆穿这场误会。

    他没有名叫阿暄的表亲,倒是知道铁真真有个叫阿暄的闺蜜,以前她瞧见了什么好吃的好看的,嘴里总念叨着一句:“我要把这个给阿暄带回去。”

    阿暄,柳氏电器的千金柳暄,的确有个在纽约出名了的表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竟然叫一个小女孩只身在异国等了那么久。

    “你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铁真真想也不想就回答:“中餐。”

    “吃粤菜好吗?St.Regis新开了一家米三粤菜馆,主厨是香港来的。”

    那里有着最地道的香港风味,有铁真真曾经最爱的水蟹粥,只是不知道她如今口味如何。

    “行,随你安排吧,我都行。”铁真真兴致缺缺。

    谢端若在路上吩咐餐厅备好菜品,确保铁真真可以就位即食,他们落座的时候,侍应正好上了最后一道镬气满满的三葱爆澳龙。

    谢端若事无巨细地尽到地主之谊,正因如此,铁真真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绅士和印象中那个杀马特联系到一起,她的视线聚焦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正在为她盛一碗鲜美的水蟹粥。

    “谢谢。”

    她斯斯文文地用餐,饶是吃过不少水蟹粥仍被这一碗的口感惊艳,很熟悉,应是记忆深处的相识感加强了风味,铁真真思索须臾又作罢,只管慢慢果腹。

    她早已吃遍了港澳老字号珍馐,先前谢端若说这主厨是香港来的,想来她应也曾是人家的食客,美食界多的是另择良木的翘楚。

    等到她吃饱了,东道主才悠哉悠哉地做自己的事儿,只见他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Uncle,我在肯尼迪机场遇到了安安。对,她现在和我在一起。”

    他在呼叫祁明泽。

    铁真真心中大震,拍案而起,什么绅士,这就是个叛徒!

    她起身想走人,却被谢端若拎小鸡一样攥着胳膊摁回椅子上,青年动作强硬,神色倒是极其温和的。

    “和爹地FaceTime报个平安。”

    铁真真瞪他,性子还未使出来,电话那边祁明泽的数落就先到了,怼着镜头教训她:“你是不是非要人把你揍一顿才舒服?瞎跑什么!16岁就敢上街飙车,过两年你是不是还要开飞机上天啊!”

    “对啊。”铁真真漫不经心地挑衅父亲,“成年了我就去考飞行执照。”

    “祁十安。”祁明泽不再急赤白脸地教训她,而是目光凛冽地冷声喊她名字。

    好比千里之外的虎啸,铁真真敌不过血脉压制吓得一哆嗦。祁明泽动真格了,她也识相地服软,稍微退了一步。

    “反正你别想我去你那儿。”

    “那就乖乖待着别乱跑。”祁明泽烦躁地捏捏眉心,迟早会被这祖宗气死。

    铁真真给点阳光就灿烂,又得寸进尺了:“你把你的人撤了!”

    “你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真当这世界和平美好啊?你该庆幸你从你妈妈的肚子里出来成了我女儿,你才能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我都16岁了你还监视我!”

    “我是你监护人,不监视你监视谁?”

    两人又吵上了,谢端若适时地介入调停:“uncle,要不这样吧,这两天我先照顾安安。”

    铁真真不领情:“我拒绝!”

    祁明泽道:“成年人说话小孩儿不要插嘴!你身上有钱吗?护照也丢了你还能上哪儿去?”

    铁真真轻飘飘地说:“让连笙来接我呗。”

    “我已经跟你姥爷通过气儿了,别指望你姥姥的人帮你,现在你就两个选择,要么乖乖来我这儿,要么先跟你秦家哥哥待两天。”

    铁真真以鼻作目俯视屏幕里的人:“我选第三个。”

    “第三个?”祁明泽冷哼,“第三个就是你流落街头,成为美利坚流浪汉的一员。”

    铁真真:“……”

    身旁的人哑然失笑,铁真真抬头刁蛮地剜他一眼以示警告。

    她认真思索自己的处境,眼下只能见好就收了。心想这脱胎换骨的杀马特如今看起来也不像个无所事事的人,去哪儿不比祁明泽那儿好,况且能让祁明泽放心把闺女丢给一个男人,想必人品也是贵重的。

    “我选他!”铁真真指着谢端若说。

    到底是天真,铁真真低估了父亲对谢端若的信任程度,她以为自己会被安顿在酒店,随便让人给她尽一下地主之谊,结果竟是要把她丢到谢端若家里,就因为人家有着最高级别的安保系统,能看住她。

    玩儿呢!要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

    祁明泽还真放心:“Lucas,这小兔崽子就先麻烦你多多担待了,看她两天就行。”

    “言重了,安安很听话的。”

    铁真真腹诽道:大哥,我跟你很熟吗?

    但为何莫名听出了他经验老到的感觉,正愣神,谢端若将手机递到她跟前,一副哄小孩的口吻,“和爹地说再见。”

    “……”

    铁真真看看他,又看看屏幕里嗤之以鼻的祁明泽,这到底谁才是她家长!

    “再见。”不知道被什么压制着,铁真真不情不愿地同父亲道别。

    从瑞吉回到公园大道并不远,谢端若居住的大厦高耸入云,可将整个纽约尽收眼底,低头望便是中央公园。

    公寓近千平米,上下两层复式,谢端若给她安排了一位年轻华裔女管家贴身服务便回到楼下,给足了她个人空间。

    手机得到足够的电量后重启,屏幕赫然是上百通未接来电,这时又来了一通,是她的好朋友柳暄。

    失联太久,轻快的马林巴琴声都透着几分自南半球而来的焦虑。

    “哎哟喂姑奶奶!您可算接电话了!你现在还好吧!”

    “好着呢。”铁真真望着落地窗外的不夜城,感慨今日真魔幻,“我老爹把我扣到你表哥家里了。”

    “哈?!”柳暄不可置信,“我表哥不是没联系上你吗!”

    她给表哥安排接机任务的时候,人正跟乐队朋友快活着,好不容易抽身了,又赶上路上又抛锚,还死活联系不上铁真真。

    把祁家这命根子弄丢了还得了?兄妹俩发动全美的朋友绕肯尼迪找了三圈也不见踪影,可把人急得够呛。

    “等会儿?!”铁真真也懵了,“那接我的是谁!”

    “Who knows!”

    铁真真捂着发懵的脑袋问:“你表哥是不是姓秦?英文名叫Lucas?”

    “啥?我表哥姓赵!叫赵肆!英文名Nicholas!”

    那楼下那位是谁?

    “先不说了,我现在很安全,但我要去弄清一件事儿!”

    铁真真转身下楼,拖鞋跑得楼梯哒哒响,要找的人正坐在客厅抱着台MacBook忙活,见状起身走向她。

    “怎么了?别着急。”

    铁真真很着急,警惕又窘迫地看着谢端若:“你是谁啊!”

    “……”青年意味不明地睨着她,沉吟低笑。

    “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谢端若看似拿她寻开心,心里实则也和祁明泽一样无奈。

    这家伙不是没有安全意识,而是能倚仗的太多了,不知天高地厚。

    他故意让铁真真再着急点儿,“你觉得我是谁?”

    警惕性增强,铁真真反而冷静了下来,脑海里突然想起祁明泽的话,先跟你秦家哥哥待两天。

    秦家,是了,能叫祁明泽知根知底放心托付的还有哪个秦家。

    “你是秦越伯伯的儿子?”铁真真彻底安心了。

    “是。”谢端若朗然轻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铁真真干笑着,那是有多久?他们认识吗?

    蓦地,她想起了玉兰胡同的某些光景,惊喜道:“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你抱过我抛牙!我第一颗牙!”

    谢端若眉骨轻动,笑意僵了几分,旋即目光幽幽地点头。

    她没想起来。

    曾几何时,有人抱着他依依惜别,哭着说永远永远记得他。

    谢端若无奈轻叹,果然是孩子话,当不得真。

    “哥哥,那你叫什么呀?我当年都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呢,秦……”

    铁真真边问边猜,却猜不出个答案。

    他们家与秦家确实交情至深,逢年过节少不了走动问候,只是她不曾见过秦家那位在外求学生活的独孙,就连两位老太太偶尔提及也只是用“你家哥哥”或者“阿越儿子”之类的代替。

    谢端若之于她,是温和而朦胧的,她这一生不顺遂的事儿寥寥,挂心的也不多,秦家那位抱她抛牙的哥哥算一个,想起来便觉得遗憾,铁真真仍然想送他一罐糖。

    可有人比她更遗憾,二十啷当,竟还同一个小女生揣着几分孩子气。

    谢端若不甘心,他用时间珍藏的回忆,也想用时间证明这同样是被对方珍重的。

    他们会再次不期而遇,将来的某一瞬间,铁真真也许会突然记起他更多。

    万一呢?不如再等等。

    此时谢端若并不愿同铁真真好好地自我介绍。

    “我叫……秦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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