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真真恍惚间觉得自己看着一间内室,窗前榻上卧着鼾声震天的醉汉,一把山羊胡,恍惚是白天见过的杨仰文。

    榻上的人忽然停止了打鼾,又猛的吸口气,摇了几摇,嘟囔着呼唤了几声童子没有人应,终于渴得坐了起来,睁眼看见屋中蜡烛不燃自明,榻前满地云雾,云雾中站着一位女子,云鬓高挽,披着又长又宽、明明没有风却漂浮在空中的披帛,面如满月、肤如凝脂,额间宝珠花钿,绣罗衣裳蹙金绣球,照得屋内一片金光灿灿。

    杨仰文简直愕然了,不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没醒,狠捏了自己一把,疼得他又激动又欣喜,想要上前又不敢。

    正犹豫着,仙子身后浮现出一只巨犬,巨犬卧着就已经比人还要高,宽阔的肩膀,深深的下颚,平滑光泽的棕色毛发亮的要闪光,巨大的嘴巴被小如豆粒的眼睛比照得更加吓人了,偏偏这小如豆粒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杨仰文吓得从榻上扑通跌到地上,手脚并用向外爬跑着,却没见到地上一片晕黄的光圈,跑出光圈之外,就腹痛如绞,有如几根绳子扯着五脏六腑往外拽,疼得杨仰文眼前一黑,几乎晕倒,翻滚挣扎中又回到光圈内,立刻就缓解了。反复几次,杨仰文也发现了不能离开太远,于是靠着翻到在地的花几停住了。

    那仙子说话了:“杨铭,你可知罪?!”

    杨仰文蒙了,嗫嗫喏喏着,多么想表白自己最多吹吹牛、扯个谎,偶尔小赌怡情、日常拍拍领导马屁,实在没有什么罪大恶极的经历,连贪污受贿、吃拿卡要的机会都没有啊。但是又实在不敢张嘴顶撞。

    好在仙子也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你将启文隐匿何处?”

    “啊?啊!仙子说的是画院的启文画师?我跟他完全不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胡说!美人梳妆图为何在你处?!”

    随着仙子说他胡说,杨仰文再次腹痛如绞,赶紧解释:“仙子,啊仙子,啊,我是用未央宫布局草图跟他换的呀!当时他约好了还要换回来的!”

    “梳妆图在何处?”

    “嗯……嗯,我把图打赌输给一名进京赶考的举子了,他叫赵颜,现在辽东……”

    话未说完,仙子对巨犬说:“他没用了,给你吧!”说着转身就要走。巨犬锋利的镰刀一般的爪子探了出来,几乎切进地砖里,豆眼眯着,垂涎盈尺,向杨仰文看过来。

    杨仰文真是吓得呼吸都停止了,赶紧倒过一口气来:“画在我这里!”

    “画在我这里!仙子!画在我这里!”这喊声声嘶力竭,生怕仙子转身走了。见仙子停步回头,赶紧喘息着说:“真的,画在我这里,我有……我拿给仙子……”一边嗫嗫喏喏的说着,一边靠着墙挪到一口木箱前,打开里面全是画卷。杨仰文从里面翻出一幅,展卷铺在矮几上,是一幅横轴山水。

    巨犬哼的一声,腥臭的口水喷过来,杨仰文颤抖得简直跪坐不住,又赶紧告饶:“仙子稍候!仙子稍候!”一边手下不停,抖着手用黄铜纸刀拆隔水,“我这副是真迹……马上、马上……仙子稍候……”说着干脆撕开外层山水,又拆了一层菱纱,漏出底层的图,确实是一半的梳妆图,妆台上满是珠宝,却没有美人了。

    仙子上前来看,问:“不是送人了?”

    杨仰文跪行几步让开位置,离巨犬远远的:“当年确实是赌输送人了,但后来我在渔阳发现有人临描此画,我就那个,我就找机会多那个多绘制了一副……”

    “哦?”

    “这副确实是真的!千真万确!画上有我原来做的标记!”

    “画上有美人吧?”

    “是是,仙子高见!就是听说赵颜把美人呼唤为真了,我才想,万一画中物都能取下来,所以才……”

    “但是仙子放心!从来没取成功过!这幅图就是原来那一幅!”

    仙子的手搭在画杆上,突然间室内光芒大盛,又一声极尖极高的声音响起,杨仰文眼前一片空白、脑中一声巨响,立时晕倒过去了。

    (十一)

    “真真……”

    一片雾蒙蒙中,真真感觉自己手中被塞了什么,又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真真……”

    “谁?谁在那里?”

    “真真……回来啊……”

    “寒姐姐吗?婵姐姐吗?宫主?”真真急切的在雾中追找着。

    “真真……只要他答应,你就能回来了……”

    “……只要他答应,你就能回来了……”

    “真真……回来啊……”

    “婵姐姐!寒姐姐!寒姐姐!”

    雾气散开了。

    真真猛的呼出一口气,从睡梦中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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