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青之行6
一座庞大的圆柱形机器四周被无数小型飞行器环绕，它的下方悍然拔起十米高墙，墙面底端有半圆形的升降门。
此刻问榆残破的身躯带着干涸的血迹，在运输台上安宁地躺着，身上还是穿着破碎的防护服，甚至连面罩裂开的残渣都没有清理。
曜灵不敢看这一幕，忍着别过头。只有问渊死死地注视着问榆灰白的面容，直到升降门落下，将她的视线阻挡在外，而她的哥哥将顺着集能炉的输送管道，将化作不知何处的一滩燃料，以另一种形式为他生前守护的国土尽最后一分力。
她没有什么表情，容与悄悄跟曜灵说：“这种情形都见得太多太多，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里没有什么葬礼或者仪式来与死者告别，似乎这样的离别过于稀疏平常，不值得特意地纪念。
庄梅带着他们准备返回十一区，这次袭击死亡人数高达七十三人，集能炉边时不时能看到扛着尸体的行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麻木，而他们逆行在人群中。
周遭的气氛极度压抑窒息，曜灵本以为自己刚来的时候看到的行人已经够沮丧了，这次来到边陲才知道高速发展的科技并没有惠及每一个人。
集能炉后方的沙丘上，巨大的风能叶片有的转动着，有的被沙砾卡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叶片下方有几个人影正吵闹着朝集能炉跑来，一人抱着长约五十公分的包裹埋头向前，后面一行人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曜灵之所以在人群中注意到他们，是因为这个年轻女孩的皮肤是蓝色的。
她是实验体。
显然，视力较好的洛森、霍染也注意到这点，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那个孩子是实验体？”庄梅惊讶道。
曜灵立刻意识到，实验体的活动范围在首星附近，那里的能源供给才符合培育环境。
她下意识去看容与，这才注意到他先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希冀。
像曾经问渊说的那样，她不可能在正面冲突中战胜王远，现在的容与有心但无力去挽救那个女孩，本能地把希望放在曜灵——这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愿意一次次冒着风险去救他的人。
在如此殷切的期待中，曜灵眼神闪躲，将脸扭到了一边，僵硬地盯着地面。
这不是一场游戏，不是一个梦；这个世界越来越真实，真实到她身边的同学会死去。
她依然渴切地想回家，只是惊觉自己不会再像刚来时那样希望突然来个意外送她回去了。
退缩的念头一旦产生就难以消散。
琴棋的失踪，鸿雁的名字，那个煞费苦心将她引出去试图交流、最终在身体上写出“回”字的异形……一切谜题都在等待探索。
蓝皮肤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几次三番扑上去想枪前面那人怀里的包裹又被其他人恨恨推倒在地，推搡之间曜灵敏锐地从包裹的一角窥探到里面的物体。
那是一个皮肤泛着淡淡灰蓝色，四肢早已僵硬的婴儿。
“那是她的孩子吗？哎，自然出生的新生儿死亡率太高——问渊！回来！”庄梅话锋一转，严厉地呵斥道。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问渊绷着脸大步朝那几人走去，神色凝重而愤怒，曜灵觉得她本来就没从问榆的去世中缓过神，现在这几个人撞枪口给了她一个发泄的机会。
环青星的居民体质大都在D以下，问渊冲破庄梅阻拦的同时轻而易举地将婴儿抢过来，并把蓝皮肤女孩护在身后——当然庄梅漏洞百出的阻拦方式也给了洛森暗示，他和霍染一个箭步挡在居民面前，冷冷地瞪着他们。
庄梅挂着礼貌的笑容敷衍地拨开他们，语气夹杂着警告，向居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曜灵依然没有向前，顶着容与审判似的目光极其不自在。
“没什么。”容与神色清淡，体贴地说，“人不能一往无前，毫无畏惧，这很正常，不用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一股炙热的血流冲上头顶，曜灵觉得空气莫名燥热，心里明白那是因为自己明明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却害怕因此惹出事端耽误转专业、甚至丢掉性命，被看穿后产生的羞愧。
当意识到面前不是只有一条通往终点的路，而是和现实一样充满了岔路口，她反而开始犹豫不前。
曜灵深呼一口气，扪心自问现在没勇气去质问自己，于是换了个问题：“话是这么说……我想问下，异形有巢穴之类的聚集地吗？”
庄梅那边吵得不可开交，每每气氛好转，问渊就会兜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将场面搅得更乱，吓得吕凡和那个女孩齐齐躲在她身后。
“不记得看到过相关记载，你出去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容与想了想，问。
“嗯……说来话长。其实我就是有点尴尬想转移一下话题。”
“嗯。”容与补充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人之间重归于寂，不远处霍染脸上的笑容险些在混战中挂不住。他们几个不可能对居民下重手，说理又说不过。
曜灵急需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拉过吕凡问：“怎么回事？”
吕凡磕磕巴巴地解释：“她之前不是这个星球的，但是从哪里来她也忘记了……哦对，她叫小娟，来这儿之前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曜灵安安静静地听着，罕见地没有着急。反而容与机警地问道：“她怎么来这儿的？”
吕凡难得语气中透露着愤怒：“非法买卖……买家就是围着她的那些人。他们把她关起来不停地生育，但是咱们的基因锁根本不可能自然繁殖。这是她的第三个孩子，被异形的□□腐蚀得只剩下一半了，那群买家要把尸体丢进集能炉，她不让。”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倏尔狠狠转过来，艰难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她精神状态已经不对了，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说话。她想抢过去那个孩子……”
话音未落，另一边在庄梅的阻挠下，洛森仗着手长腿长，趁着抱孩子的人不注意一把抢过，郑重小心地递给小娟。
然而下一幕，小娟做的事让几人具是一愣——她将双手死死掐在早已僵硬冰冷、腐烂发臭的尸体的脖颈上，脆弱的颈骨霎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那凶狠的眼神让庄梅更加心疼，温言轻语地环保住她颤抖的身躯，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地抚摸她瘦弱的脊背。
几个买家见状骂骂咧咧上前，霍染伸开胳膊拦住他们，尽量保持礼貌，说：“几位，爆发冲突双方都吃亏，说句难听的，我们完事走了你们家还在这儿，谁更吃亏很明显了吧？不如这样，我们找个别的解决方式。”
洛森点点头，接到庄梅的眼神后不动声色地挡在前面，说：“你们看，她现在的样子显然不能满足你们的需要。当然，我们明白你们是有损失的，几位开个价？人卖给我，价格一定让各位满意。”
在资源如此贫瘠的边陲星球，洛森这种周身穿着顶尖装备还隐约带着繁复花纹的人，肥得流油。
那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脸上满是深壑的皱纹，面色不善道：“把她还给我。”
洛森眉毛一挑：“五十万。”
曜灵在不远处悄悄问容与：“五十万是什么概念？”
容与凑近她耳边，一手掩着透明面罩，说：“假设她是三年前非法被卖到这里的，五十万是十倍的价格。”
曜灵震惊：“实验体不应该很贵吗？啊我是坚决反对买卖人口的，但是为什么……”
容与意会道：“培育实验体很贵，但是非法买卖就很便宜。像人合起来一个月补助不才一两千吗？拆开就值钱了，一样。”
“……你这个比喻我原来也听过。”曜灵叹气，走上前加入对峙的队伍。
中年男人犹豫片刻，坚定道：“把她还我，那是我老婆，我怎么会卖了她？”
洛森毫不意外道：“六十万，最多了。”
中年男人暴怒着要去拉扯小娟：“说了把她还我！”
说着，几人就要上前去抢人，被三个s级体质的人横刀挡在前面，像山一样不可撼动。
曜灵不耐烦地劝道：“差不多行了，六十万够在这儿花一辈子了。你不要我都想要。”
谁知中年男人吼道：“你知道现在女实验体有多难买吗？都不生产了！”
随即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男人骂骂咧咧地把脸转到一边。曜灵气到嘴角抽搐。
紧接着，中年男人的目光滴溜转到后方的容与和吕凡身上，贼咪咪地笑着：“你们后边这两个要是女的，我可以价钱跟你们换。可惜是不能生的……”
吕凡被那目光吓得躲到容与身后，容与原本苍白的脸庞如今血色涨红，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曜灵以为他会跟对面骂起来，结果他在短暂地怒气暴涨、脚步看看迈出一步之后，握紧拳头低下头去。
此刻问榆残破的身躯带着干涸的血迹，在运输台上安宁地躺着，身上还是穿着破碎的防护服，甚至连面罩裂开的残渣都没有清理。
曜灵不敢看这一幕，忍着别过头。只有问渊死死地注视着问榆灰白的面容，直到升降门落下，将她的视线阻挡在外，而她的哥哥将顺着集能炉的输送管道，将化作不知何处的一滩燃料，以另一种形式为他生前守护的国土尽最后一分力。
她没有什么表情，容与悄悄跟曜灵说：“这种情形都见得太多太多，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里没有什么葬礼或者仪式来与死者告别，似乎这样的离别过于稀疏平常，不值得特意地纪念。
庄梅带着他们准备返回十一区，这次袭击死亡人数高达七十三人，集能炉边时不时能看到扛着尸体的行人，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麻木，而他们逆行在人群中。
周遭的气氛极度压抑窒息，曜灵本以为自己刚来的时候看到的行人已经够沮丧了，这次来到边陲才知道高速发展的科技并没有惠及每一个人。
集能炉后方的沙丘上，巨大的风能叶片有的转动着，有的被沙砾卡住，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叶片下方有几个人影正吵闹着朝集能炉跑来，一人抱着长约五十公分的包裹埋头向前，后面一行人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曜灵之所以在人群中注意到他们，是因为这个年轻女孩的皮肤是蓝色的。
她是实验体。
显然，视力较好的洛森、霍染也注意到这点，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那个孩子是实验体？”庄梅惊讶道。
曜灵立刻意识到，实验体的活动范围在首星附近，那里的能源供给才符合培育环境。
她下意识去看容与，这才注意到他先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希冀。
像曾经问渊说的那样，她不可能在正面冲突中战胜王远，现在的容与有心但无力去挽救那个女孩，本能地把希望放在曜灵——这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愿意一次次冒着风险去救他的人。
在如此殷切的期待中，曜灵眼神闪躲，将脸扭到了一边，僵硬地盯着地面。
这不是一场游戏，不是一个梦；这个世界越来越真实，真实到她身边的同学会死去。
她依然渴切地想回家，只是惊觉自己不会再像刚来时那样希望突然来个意外送她回去了。
退缩的念头一旦产生就难以消散。
琴棋的失踪，鸿雁的名字，那个煞费苦心将她引出去试图交流、最终在身体上写出“回”字的异形……一切谜题都在等待探索。
蓝皮肤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几次三番扑上去想枪前面那人怀里的包裹又被其他人恨恨推倒在地，推搡之间曜灵敏锐地从包裹的一角窥探到里面的物体。
那是一个皮肤泛着淡淡灰蓝色，四肢早已僵硬的婴儿。
“那是她的孩子吗？哎，自然出生的新生儿死亡率太高——问渊！回来！”庄梅话锋一转，严厉地呵斥道。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问渊绷着脸大步朝那几人走去，神色凝重而愤怒，曜灵觉得她本来就没从问榆的去世中缓过神，现在这几个人撞枪口给了她一个发泄的机会。
环青星的居民体质大都在D以下，问渊冲破庄梅阻拦的同时轻而易举地将婴儿抢过来，并把蓝皮肤女孩护在身后——当然庄梅漏洞百出的阻拦方式也给了洛森暗示，他和霍染一个箭步挡在居民面前，冷冷地瞪着他们。
庄梅挂着礼貌的笑容敷衍地拨开他们，语气夹杂着警告，向居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曜灵依然没有向前，顶着容与审判似的目光极其不自在。
“没什么。”容与神色清淡，体贴地说，“人不能一往无前，毫无畏惧，这很正常，不用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一股炙热的血流冲上头顶，曜灵觉得空气莫名燥热，心里明白那是因为自己明明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却害怕因此惹出事端耽误转专业、甚至丢掉性命，被看穿后产生的羞愧。
当意识到面前不是只有一条通往终点的路，而是和现实一样充满了岔路口，她反而开始犹豫不前。
曜灵深呼一口气，扪心自问现在没勇气去质问自己，于是换了个问题：“话是这么说……我想问下，异形有巢穴之类的聚集地吗？”
庄梅那边吵得不可开交，每每气氛好转，问渊就会兜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将场面搅得更乱，吓得吕凡和那个女孩齐齐躲在她身后。
“不记得看到过相关记载，你出去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容与想了想，问。
“嗯……说来话长。其实我就是有点尴尬想转移一下话题。”
“嗯。”容与补充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人之间重归于寂，不远处霍染脸上的笑容险些在混战中挂不住。他们几个不可能对居民下重手，说理又说不过。
曜灵急需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拉过吕凡问：“怎么回事？”
吕凡磕磕巴巴地解释：“她之前不是这个星球的，但是从哪里来她也忘记了……哦对，她叫小娟，来这儿之前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曜灵安安静静地听着，罕见地没有着急。反而容与机警地问道：“她怎么来这儿的？”
吕凡难得语气中透露着愤怒：“非法买卖……买家就是围着她的那些人。他们把她关起来不停地生育，但是咱们的基因锁根本不可能自然繁殖。这是她的第三个孩子，被异形的□□腐蚀得只剩下一半了，那群买家要把尸体丢进集能炉，她不让。”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倏尔狠狠转过来，艰难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她精神状态已经不对了，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说话。她想抢过去那个孩子……”
话音未落，另一边在庄梅的阻挠下，洛森仗着手长腿长，趁着抱孩子的人不注意一把抢过，郑重小心地递给小娟。
然而下一幕，小娟做的事让几人具是一愣——她将双手死死掐在早已僵硬冰冷、腐烂发臭的尸体的脖颈上，脆弱的颈骨霎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那凶狠的眼神让庄梅更加心疼，温言轻语地环保住她颤抖的身躯，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地抚摸她瘦弱的脊背。
几个买家见状骂骂咧咧上前，霍染伸开胳膊拦住他们，尽量保持礼貌，说：“几位，爆发冲突双方都吃亏，说句难听的，我们完事走了你们家还在这儿，谁更吃亏很明显了吧？不如这样，我们找个别的解决方式。”
洛森点点头，接到庄梅的眼神后不动声色地挡在前面，说：“你们看，她现在的样子显然不能满足你们的需要。当然，我们明白你们是有损失的，几位开个价？人卖给我，价格一定让各位满意。”
在资源如此贫瘠的边陲星球，洛森这种周身穿着顶尖装备还隐约带着繁复花纹的人，肥得流油。
那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脸上满是深壑的皱纹，面色不善道：“把她还给我。”
洛森眉毛一挑：“五十万。”
曜灵在不远处悄悄问容与：“五十万是什么概念？”
容与凑近她耳边，一手掩着透明面罩，说：“假设她是三年前非法被卖到这里的，五十万是十倍的价格。”
曜灵震惊：“实验体不应该很贵吗？啊我是坚决反对买卖人口的，但是为什么……”
容与意会道：“培育实验体很贵，但是非法买卖就很便宜。像人合起来一个月补助不才一两千吗？拆开就值钱了，一样。”
“……你这个比喻我原来也听过。”曜灵叹气，走上前加入对峙的队伍。
中年男人犹豫片刻，坚定道：“把她还我，那是我老婆，我怎么会卖了她？”
洛森毫不意外道：“六十万，最多了。”
中年男人暴怒着要去拉扯小娟：“说了把她还我！”
说着，几人就要上前去抢人，被三个s级体质的人横刀挡在前面，像山一样不可撼动。
曜灵不耐烦地劝道：“差不多行了，六十万够在这儿花一辈子了。你不要我都想要。”
谁知中年男人吼道：“你知道现在女实验体有多难买吗？都不生产了！”
随即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男人骂骂咧咧地把脸转到一边。曜灵气到嘴角抽搐。
紧接着，中年男人的目光滴溜转到后方的容与和吕凡身上，贼咪咪地笑着：“你们后边这两个要是女的，我可以价钱跟你们换。可惜是不能生的……”
吕凡被那目光吓得躲到容与身后，容与原本苍白的脸庞如今血色涨红，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曜灵以为他会跟对面骂起来，结果他在短暂地怒气暴涨、脚步看看迈出一步之后，握紧拳头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