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隐约浮现热浪,阳光穿过大气层照射着海岛。绿色的丛林生长茂盛,蔚蓝色的天映在海面上,时不时飘过几片无瑕的白云,像极了童话世界。

    海水打湿沙滩边缘,藏在沙土里的贝壳于是得已见光。

    贝壳一个接一个地被捡走,泥沙里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宁语汐沿着海边行走,捡起扇形贝壳放在海水中涮洗后,装进腰间的窄口竹篮。

    她抬手抵在额头,遥遥望去,悉数几个赶海的人。

    这是她在海岛上出生的第二十五年。

    理晴岛位置偏僻,交通闭塞,出海是其和外界接触的唯一渠道。

    与其他人的选择不同,宁语汐毕业后回到了这里。

    岛民们自给自足,生活质朴,她喜欢理晴岛。

    更重要的一点:她要改变落后的海岛。

    远处的渔夫收着鱼网,回头对她吆喝一声:“妮,还不回家吃饭啊?”

    宁语汐的手与眉心齐平,望了一眼太阳,“这就回,我捡些贝壳。”

    她说话的功夫,渔夫记性晒好渔网,拎着桶里的鱼下船头。

    渔夫睨地上的贝壳,说道:“我们先走了,晚点去你那喝酒。”

    宁语汐没说话,轻轻点头。

    渔夫踩着沙子离开了。她性子冷清,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捡的差不多了,宁语汐打算回去。

    转身的瞬间,余光注意到海边的尽头涌动着什么。

    直觉告诉宁语汐有人出事了。

    来不及思考,她解开系在腰间的竹篮,淌进海里。

    高温致使海水不再寒冷刺骨,宁语汐潜入海中,朝着前方游。

    过了许久,她四肢酸痛,游浮的动作随之减慢。距离太遥远,她险些在水中迷失方向。

    救人要紧,宁语汐咬咬牙,拼命游向那个黑点。

    她的眼睛紧紧闭了闭,试图缓解胀痛。

    终于,她看到了落水的人。

    男人面朝海面,双眸微阖,皮肤白皙,流利的短发在水中显得松软。

    虽然是个男人,但如一块白玉。宁语汐心中感叹。

    他双臂张开,正在下坠海底。她顺势环抱他的腰部,用力捞起,向海面游去。

    浮出海面,宁语汐可算松了口气。

    她拍拍男人的脸,见他没反应,宁语汐搂着他游回岸边。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托上岸。

    郁潮脸色苍白,血色全无,从头到脚被海水浸湿。

    “不会死了吧?”宁语汐喘着粗气,支撑起身体探他的鼻息。

    指尖传来一阵温热。还有气。

    岛民这个时间点都回家了,小岛的空旷感顿时扑面而来。

    宁语汐叹口气,将他的胳膊穿过自己的脖子,半拖半背地带他回了家。

    “阿妈。”宁语汐叫了声。

    开门的是中年女人,头发自来卷,体型偏胖。“小汐,你怎么才回来,饭都做好了。”

    蒋琴对上宁语汐的眼睛,目光下移,落在她背后的郁潮身上。

    宁语汐攥住他的手腕,整个人支撑着郁潮,神色疲惫不堪。

    郁潮湿漉漉的头埋进宁语汐的长发,大长腿弯曲着,仍旧昏迷不醒。

    蒋琴发现了不得了的事,瞪大眼睛:“哎呦,这小伙子哪来的?怎么趴你背上,什么时候谈的朋友?”

    “不是,阿妈误会了,我不认识他,他溺海了,我刚巧救下他。”

    蒋琴话音夹杂一丝失望,“这样啊,”赶忙招呼:“快,她小民哥,帮忙把人带楼上去。”

    蒋琴说完,尚民停下手头的活,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门外的场景一愣。而后揽过郁潮的肩膀,三两步扛上楼。

    尚民松开他,任由郁潮塌陷入柔软的床,询问宁语汐:“哪来的?”

    宁语汐的话听不出温度,“捡的。”

    医生来家里给郁潮把了脉,捏他的下巴观察一番,熟练地开药。“没什么大碍,晚上就能醒过来,不过在这之后得发场高烧,辛苦你们多照顾了。”

    “没什么大碍就好,麻烦了,喝杯茶再走吧。”蒋琴欲倒水,医生却拒绝了。

    他离开前嘱咐:“不用了,我先走了,有其他症状及时来找我。”

    吃过饭,蒋琴发话说:“小汐,你留下照顾他吧。”

    宁语汐“嗯”一声,毕竟人是她救回来的。

    登上二楼,接近门时,宁语汐刻意放轻脚步。门“嘎吱”地响动,宁语汐关门,转身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

    阳光穿透玻璃,铺洒满床,郁潮眉头一皱,宁语汐起身扯开纱帘,遮住明晃晃的光,郁潮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片阴影。

    偌大的房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宁语汐坐在一旁掏出笔和本子研究起配方。

    郁潮睫毛不易察觉地微颤。

    漆黑的梦境,万物荒芜苍白。他看见自已坠入海底,灵魂被海水温柔裹挟,脑海中犹记得他的意气风发,意识控制不住地抽离。

    那一刻,他无助、混沌,失去了全世界。

    距离光越来越远,他伸手探去,抓不到任何事物。

    他在下坠。海底有什么?

    意识彻底模糊前一秒,恍惚看到白鲸朝他游来。他脑袋发沉,睡了过去,然而清晰地感受到白鲸托起他,带他游向刚刚怎么也碰不到的光源。

    郁潮浸泡于一片死寂,听不到丝毫声音。他摸索着企图寻找到黑暗的尽头……

    “啊!”宁语汐吓得本子掉在地上,脸憋的通红,“流氓!”

    她认真地写着配方,忽然有东西在她的胳膊上乱窜,宁语汐心里咯噔,瞬间警惕地站起,看清乱窜的是什么后,她的脸直接黑了。

    昏迷了都不老实,竟然摸她。

    宁语汐眯眯眼,郁潮的手摸索两下后停下,安稳地睡去。

    “等你醒了再和你算账。”宁语汐重新坐下,长记性般椅子挪出床边老远。

    合上本子,窗外的天边染成橘黄色,椰子树枝叶在晚风中飘摇。

    郁潮还未醒,宁语汐手心的笔杵杵她的脸颊,下了楼。

    “阿妈?”没人应。

    宁语汐打开衣柜,挑出几件衣服,抱着走进浴室。

    阿妈不在家,她洗个澡的功夫,那人醒不了吧。

    水流浇在宁语汐肩上,她揉搓着长发。

    木床上,剧烈的疼痛刺激头部神经,郁潮青筋暴起,挣扎着坐起,面对周围环境茫然无知。

    他揉揉太阳穴,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动静,于是他掀被子下床。

    瞬间浑身无力,郁潮手及时撑住床头柜,险些栽倒在地。

    转了一圈,才找到楼梯,扶着楼梯把手迈下台阶,环视片刻,搞明白他在别人家的竹楼里。

    竹楼隔壁是不大不小的一间房,装潢新颖,半露天,房间仅保留四角的木桩,其余“镂空”,顶端布置绘着书法山水画的纱帘,中央桌子摆放整齐。

    有诗意的房子。郁潮垂眸驻足。

    “醒了?”宁语汐边擦头发边说。

    郁潮闻声回头,眼前的女人淡眉薄唇,样貌清秀,白裙勾勒出纤细的腰,平静地盯着自己,散发着一股冷。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郁潮一字一句地问。

    “理晴岛,你溺海了,这是我家。”宁语汐继续阐述事实:“好心收留你,你昏迷时反倒对我动手动脚。”

    “我记得有只白鲸救了我,你养的吗?”郁潮问出猜想,不知道刚说的在宁语汐看来很荒谬。

    宁语汐不动声色地瞥他。

    怕不是个傻的……

    “谢了,我的手机呢?”宁语汐不回答,郁潮抿下唇,漫不经心地说。

    郁潮自动跳过了某句话,他这人的确不务正业,懒散惯了,但不尊重女性的事绝对做不出来。自己的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他淡定坦荡,既没有做坏事的心虚,也没有被点破的尴尬,宁语汐移开眼,捏起桌子上的手机递给他:“进水了,不能用了。”

    “带我去你们这的手机店。”开机失败,充电接口洇着水,郁潮胸闷得慌。

    宁语汐晾好潮湿的毛巾,开口:“出门右转一百米。”意思她不去。

    郁潮舌头抵腮帮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停在手机店门口,单手叉腰,犹豫之下走进店门。

    老板热情介绍各种手机,果然不出所料,一排山寨货摆在柜面上,郁潮陷入沉思,凝眉嗤笑了下,不咸不淡地开口:“就这些?”

    算了,能用就行。

    郁潮挑了一个靠谱点的,按下开机键,手机响起启动音,震得耳朵痒痒,他右手小拇指掏掏耳朵,眼里的嫌弃多了几分。

    “靠!破玩意,耍我呢!”启动音过后手机卡住,没了半点反应。

    老板波澜不惊,“试试别的。”

    郁潮狐疑,捞起另一个,重复流程,然而得到了是同样的结果。

    “都什么垃圾。”郁潮没了耐性,扔回柜面,抛下挺拔的背影。

    大海绵延无边,郁潮姿态散漫地倚着树。

    今天本应是好日子。

    郁潮捻着指腹,在夜色下出神。

    他是赛车手,圈子里的人都认识他,郁潮从无败绩,一周前还一举拿下含金量高的比赛。

    兴头来了,郁潮当即放话邀请他的车友到亲爹的邮轮上三日游。

    当天,郁潮交好的、印象不多的全来了,是个人都往他身边凑,对他“哥”长“哥”短的,郁潮不在乎,他只图开心潇洒。

    谁也没想到,众人的狂欢会以他意外落水告终。

    落水的一刻,上天终于让郁潮看清了那群人的嘴脸。

    邮轮上所有的人都担忧他,但所有人都没有采取措施救他。

    担忧他吗?谁知道呢。

    天色已暗,岛上的树在夜晚掩去轮廓,岛上的一切静谧且危险。

    郁潮哼笑,抓一把沙子挑眉扬出去。

    都给他滚。

    宁语汐切开柠檬,嘴里条件反射地分泌唾液。

    一阵穿堂风掠过,宁语汐抬眸,惊奇道:“你怎么回来了?”

    郁潮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嘴角漾起弧度:“不回来去哪?人生岛不熟的,你既然救了我就说明你善良,所以善良的你不会让我流离失所的对吧?”

    “借住费一晚三百。”

    三百,不够他吃一顿饭的。

    郁潮痛快答应,手指时不时敲桌面,“成。只要让我联系到家人,三万都没问题。”

    宁语汐摁住柠檬,要落下的刀戛然而止,眸色深了深。

    “吓着了?”郁潮故意托腮看她。

    宁语汐照常不搭理。

    郁潮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晾在一边,他不爽道:“喂,跟你说话呢,你们这都靠什么联系到外界?”

    “你不是去手机店了吗。”宁语汐这话不是疑问句。

    郁潮气笑了,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哼,你这人真有意思,你故意的吧,店里的手机哪个能用。”

    “诶,我挺好奇的,你单独跟我我大老爷们在一块,孤男寡女,你不害怕吗?”他故意托腔调。

    宁语汐抬眼皮扫了他一眼,继续切水果。

    郁潮体会到她的不屑,也不恼,百无聊赖摆弄浸水的手机。

    “我可以借你能用的手机,但我有个条件。”宁语汐突来的话打破了房间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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