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越洋走后，夏文宁把所有心猿意马的心思收起来，专心学习。
等她终于回到家，时间已经快到七点了。
屋里照样黑漆漆的，这段时间周尚娟成天早出晚归，夏文宁问起，她只是说自己忙着疏通关系跟夏国强打官司，别的夏文宁也不敢多问。
夏文宁洗完澡，又坐在书桌前开始学习，虽然贺越洋的话暂时安抚了她的情绪，可她知道，落下的分数想要再追上去，绝对不是容易事，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一盏夜灯陪她继续学习，周尚娟终于回来了。
夏文宁听她的脚步在外面转了两圈，最终停在她卧室门口。
周尚娟直接推开门，“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夏文宁心一沉， “出来了，我是年级第一。”
周尚娟扯了下嘴角，她扫了眼夏文宁，“在这破学校考第一有什么用，多少分？”
眼看搪塞不过去，夏文宁放下笔，慢慢开口，说出一个分数。
“怎么回事？怎么低了这么多？”房门被周尚娟粗暴地推开，撞到墙，又弹回来。
她踢踏着拖鞋走到夏文宁书桌边，看着满满的稿纸，厉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夏文宁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后退两步。“我有认真复习，可是这里的教学质量太差了，老师的水平和省实验的差距太大，我……”
“别找这些理由！”周尚娟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指头指着夏文宁，几乎要戳到她额头，“那些山村里的孩子怎么办，都不考大学了？”
夏文宁惨白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尚娟叉着腰在地上走了两步，心里还是不解气，“你说你，从小到大除了学习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现在连学习也不不是优势了，你以后怎么办？”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提高声音，“还想着夏国强能让你继续当公主呢？别做梦了！他有儿子了，怎么可能还管你！”
“我没有，我以后会努力的。”夏文宁心里不想示人的一面都被周尚娟扒出来了，感觉难堪极了。
周尚娟不管是对夏国强还是和她，都有很多歇斯底里的时候，可直到现在，夏文宁依然无法习惯。
每次周尚娟骂她、训她、冲她喊，夏文宁只会感觉无比的伤心。
她是有错，可怎么有人会这样训斥自己的孩子呢？
难道真的有人会完全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夏文宁突然想起贺忠生，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笑着，对贺越洋的态度从来都是一样的温和，也许只有这样的父亲才能养出贺越洋这样的孩子吧。
从容，善良，心地又好。
周尚娟不依不饶，尖刻的声音都要冲破天花板，“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省心，就不该把你生下来，说不定不生你的话，我现在儿子都有了！”
从小的控制、打压、不顺心的责骂，像慢慢膨胀的气球，终于到了临界点，随着周尚娟的一句，“早知道就把你留给你那个王八蛋父亲，省着看到你就让我心烦！”
“嘭”的一声，气球爆了。
“成绩退步我也难过，为什么还要怪我？”夏文宁扶着书桌，手指紧紧的扣进桌边，从声音到身体都在颤抖，“我突然转到一个新的环境，老师的教育方法也需要适应的，你以为我不着急吗？”
夏文宁终于哭出来，“你能不能哪怕一次，为我想想，我才是你和我爸婚姻失败最大的受害者。”
“即使我有错，你能不能在这个时候稍微安慰我下。”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下来，夏文宁顾不得擦，日光灯反射出她脸上的点点亮光，“也好过这样责骂我！”
说完她不管不顾地冲出家门，一头扎进漫长的夜色。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夏文宁睡衣外面只有一件薄外套，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寒颤，拢紧了衣领。
贺越洋在后厨穿着印着老贺拉面字样的围裙洗碗，池子太矮，他个子又太高，不得不弓着身子。
贺忠生在一边准备明天的配菜，父子俩没什么交流，各干各的。
贺忠生看自家儿子认真干活的背影，满足地叹了口气，贺越洋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后厨的活都是贺忠生自己做，忙得脚打后脑勺也舍不得请人，后来熬过几年的苦日子，贺越洋长大了，不用贺忠生说一个字，他自觉进了后厨，刚开始只能打个下手，后来从揉面到下面条，再到炒几个小菜，什么都会干。
老贺面馆价格便宜，配料丰富，几年下来赞了一大批的回头客，父子俩的生意也开始稳定起来，还完贺越洋母亲生病时欠的钱，足够他们父子俩生活。他琢磨着，等明年，手里的钱就给贺越洋买个新房留着结婚用，不在城西这种地方，要去城东，找个比幸福社区好得多的小区，日子有奔头，贺忠生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哼起小曲来。
贺越洋听见了，回头看他一眼，“自己在哪笑什么？”
“笑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越来越好这四个字他还是用唱出来的。
贺越洋哼笑一声，继续手里的事。
不理他，老贺也不在乎，自己把贺越洋结婚生子，自己帮忙带孙子的情节想了一遍，越想越美，突然，他说：“阿洋，你以后离黄斌那小子远点。”
“怎么？”
老贺站起来，背着手，“开台球厅的，成天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能有什么好人，别把你带坏了。”
贺越洋语气没变，淡淡道：“就开面馆的是好人。”
“那当然，我凭自己的劳动挣钱，跟他可不一样，反正你听我的，少跟他来往，等高中毕业了，跟我一起开店，亏不了你的。”
贺越洋没说话，他慢慢停下手里的活，他想到黄斌说的话，那些话从他脑海中飘过，没留下什么痕迹。
老贺又回去择菜，突然听到贺越洋问他，“如果我不想来面馆呢？”
“不想接手面馆，你想干什么？去学汽修？我听说学汽修也很赚钱……”老贺七七八八说了很多，贺越洋却一直没说话，一脸的欲言又止。
贺越洋自己也没想好，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老贺刚要追问，后厨的门帘被掀起，一声怯怯的声音传进来，“贺叔叔。”
老贺看了一眼赶紧起身，“这不是文宁吗？你怎么来了？”
贺越洋心思一顿，赶紧看过去，只见夏文宁上身裹着外套，下面是一条单薄的睡裤，脚上还穿着拖鞋。
他眉头一皱，大步走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面对贺家父子如出一辙关切的眼神，夏文宁嘴角向下抿了抿，眼圈红了。
被引到后厨唯一一张椅子上坐好，手里还塞了杯热水，夏文宁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老贺收拾好后厨，“你们年轻人聊，我出去跟熟客聊聊天。”说完就出去了。
贺越洋倚在墙边，两条长腿松散地向前支着，夏文宁一直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黑色无杂质的头发，发尾稍乱，再往下就是女生秀气的鼻尖，此时却隐隐发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
“你到底怎么了？”
夏文宁细长的手指握着水杯，开口就是哭腔，“跟我妈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
她抬着红眼睛看贺越洋，“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和贺叔叔，“我没地方去，只能来这里了。”
贺越洋点头，“没事。”
气氛重新归于沉默，贺越洋觉得夏文宁手里的热水蒸汽应该是吹到他脸上了，要不他怎么觉得自己脸皮发热。
“为什么跟阿姨吵架？”
好像在等这句话，夏文宁苦着脸，“我的成绩下滑了，她非常不高兴，认为我没用心学习，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在这里全靠自学，她怎么还能这么说我，我从小到大，她一直打压我，以前成绩好的时候不会表扬，做错事每次都会挨骂……”
夏文宁不是个话多的女生，跟活泼开朗更不沾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对贺越洋的时候，表达能力总得到提升。
“等等。”贺越洋费解地看着她，“可是你是全年级的第一名，这样她也不能满意吗？”
“在这种学校考第一，一点意义都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夏文宁赶紧止住话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贺越洋很坦然，“你就是那个意思也没事，我也承认复兴高中确实挺烂的。”
夏文宁一下子被逗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她双手端起水杯，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点地喝了一口，水是滚开的，烫的她扯了下嘴角，唇边挂上晶莹的水滴。
贺越洋看着她，“下次如果再挨骂，你可以试着跟她讲道理，你这么听话，她应该知足，如果碰到我这种整天混日子的，她会更生气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自嘲，听得夏文宁不太舒服，她不喜欢贺越洋用“混”这个词形容自己。
“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孩子，她肯定会对你好的。”
“怎么说？”
“因为你是男孩，我爸最喜欢男孩了，我妈说都是因为我是个女孩，我爸才会被外面的狐狸精勾搭走。”
等她终于回到家，时间已经快到七点了。
屋里照样黑漆漆的，这段时间周尚娟成天早出晚归，夏文宁问起，她只是说自己忙着疏通关系跟夏国强打官司，别的夏文宁也不敢多问。
夏文宁洗完澡，又坐在书桌前开始学习，虽然贺越洋的话暂时安抚了她的情绪，可她知道，落下的分数想要再追上去，绝对不是容易事，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一盏夜灯陪她继续学习，周尚娟终于回来了。
夏文宁听她的脚步在外面转了两圈，最终停在她卧室门口。
周尚娟直接推开门，“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夏文宁心一沉， “出来了，我是年级第一。”
周尚娟扯了下嘴角，她扫了眼夏文宁，“在这破学校考第一有什么用，多少分？”
眼看搪塞不过去，夏文宁放下笔，慢慢开口，说出一个分数。
“怎么回事？怎么低了这么多？”房门被周尚娟粗暴地推开，撞到墙，又弹回来。
她踢踏着拖鞋走到夏文宁书桌边，看着满满的稿纸，厉声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学习？”
夏文宁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后退两步。“我有认真复习，可是这里的教学质量太差了，老师的水平和省实验的差距太大，我……”
“别找这些理由！”周尚娟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指头指着夏文宁，几乎要戳到她额头，“那些山村里的孩子怎么办，都不考大学了？”
夏文宁惨白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尚娟叉着腰在地上走了两步，心里还是不解气，“你说你，从小到大除了学习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现在连学习也不不是优势了，你以后怎么办？”
她想到了什么，突然提高声音，“还想着夏国强能让你继续当公主呢？别做梦了！他有儿子了，怎么可能还管你！”
“我没有，我以后会努力的。”夏文宁心里不想示人的一面都被周尚娟扒出来了，感觉难堪极了。
周尚娟不管是对夏国强还是和她，都有很多歇斯底里的时候，可直到现在，夏文宁依然无法习惯。
每次周尚娟骂她、训她、冲她喊，夏文宁只会感觉无比的伤心。
她是有错，可怎么有人会这样训斥自己的孩子呢？
难道真的有人会完全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夏文宁突然想起贺忠生，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笑着，对贺越洋的态度从来都是一样的温和，也许只有这样的父亲才能养出贺越洋这样的孩子吧。
从容，善良，心地又好。
周尚娟不依不饶，尖刻的声音都要冲破天花板，“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省心，就不该把你生下来，说不定不生你的话，我现在儿子都有了！”
从小的控制、打压、不顺心的责骂，像慢慢膨胀的气球，终于到了临界点，随着周尚娟的一句，“早知道就把你留给你那个王八蛋父亲，省着看到你就让我心烦！”
“嘭”的一声，气球爆了。
“成绩退步我也难过，为什么还要怪我？”夏文宁扶着书桌，手指紧紧的扣进桌边，从声音到身体都在颤抖，“我突然转到一个新的环境，老师的教育方法也需要适应的，你以为我不着急吗？”
夏文宁终于哭出来，“你能不能哪怕一次，为我想想，我才是你和我爸婚姻失败最大的受害者。”
“即使我有错，你能不能在这个时候稍微安慰我下。”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下来，夏文宁顾不得擦，日光灯反射出她脸上的点点亮光，“也好过这样责骂我！”
说完她不管不顾地冲出家门，一头扎进漫长的夜色。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夏文宁睡衣外面只有一件薄外套，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寒颤，拢紧了衣领。
贺越洋在后厨穿着印着老贺拉面字样的围裙洗碗，池子太矮，他个子又太高，不得不弓着身子。
贺忠生在一边准备明天的配菜，父子俩没什么交流，各干各的。
贺忠生看自家儿子认真干活的背影，满足地叹了口气，贺越洋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后厨的活都是贺忠生自己做，忙得脚打后脑勺也舍不得请人，后来熬过几年的苦日子，贺越洋长大了，不用贺忠生说一个字，他自觉进了后厨，刚开始只能打个下手，后来从揉面到下面条，再到炒几个小菜，什么都会干。
老贺面馆价格便宜，配料丰富，几年下来赞了一大批的回头客，父子俩的生意也开始稳定起来，还完贺越洋母亲生病时欠的钱，足够他们父子俩生活。他琢磨着，等明年，手里的钱就给贺越洋买个新房留着结婚用，不在城西这种地方，要去城东，找个比幸福社区好得多的小区，日子有奔头，贺忠生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哼起小曲来。
贺越洋听见了，回头看他一眼，“自己在哪笑什么？”
“笑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越来越好这四个字他还是用唱出来的。
贺越洋哼笑一声，继续手里的事。
不理他，老贺也不在乎，自己把贺越洋结婚生子，自己帮忙带孙子的情节想了一遍，越想越美，突然，他说：“阿洋，你以后离黄斌那小子远点。”
“怎么？”
老贺站起来，背着手，“开台球厅的，成天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能有什么好人，别把你带坏了。”
贺越洋语气没变，淡淡道：“就开面馆的是好人。”
“那当然，我凭自己的劳动挣钱，跟他可不一样，反正你听我的，少跟他来往，等高中毕业了，跟我一起开店，亏不了你的。”
贺越洋没说话，他慢慢停下手里的活，他想到黄斌说的话，那些话从他脑海中飘过，没留下什么痕迹。
老贺又回去择菜，突然听到贺越洋问他，“如果我不想来面馆呢？”
“不想接手面馆，你想干什么？去学汽修？我听说学汽修也很赚钱……”老贺七七八八说了很多，贺越洋却一直没说话，一脸的欲言又止。
贺越洋自己也没想好，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老贺刚要追问，后厨的门帘被掀起，一声怯怯的声音传进来，“贺叔叔。”
老贺看了一眼赶紧起身，“这不是文宁吗？你怎么来了？”
贺越洋心思一顿，赶紧看过去，只见夏文宁上身裹着外套，下面是一条单薄的睡裤，脚上还穿着拖鞋。
他眉头一皱，大步走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面对贺家父子如出一辙关切的眼神，夏文宁嘴角向下抿了抿，眼圈红了。
被引到后厨唯一一张椅子上坐好，手里还塞了杯热水，夏文宁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老贺收拾好后厨，“你们年轻人聊，我出去跟熟客聊聊天。”说完就出去了。
贺越洋倚在墙边，两条长腿松散地向前支着，夏文宁一直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黑色无杂质的头发，发尾稍乱，再往下就是女生秀气的鼻尖，此时却隐隐发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
“你到底怎么了？”
夏文宁细长的手指握着水杯，开口就是哭腔，“跟我妈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
她抬着红眼睛看贺越洋，“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和贺叔叔，“我没地方去，只能来这里了。”
贺越洋点头，“没事。”
气氛重新归于沉默，贺越洋觉得夏文宁手里的热水蒸汽应该是吹到他脸上了，要不他怎么觉得自己脸皮发热。
“为什么跟阿姨吵架？”
好像在等这句话，夏文宁苦着脸，“我的成绩下滑了，她非常不高兴，认为我没用心学习，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在这里全靠自学，她怎么还能这么说我，我从小到大，她一直打压我，以前成绩好的时候不会表扬，做错事每次都会挨骂……”
夏文宁不是个话多的女生，跟活泼开朗更不沾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对贺越洋的时候，表达能力总得到提升。
“等等。”贺越洋费解地看着她，“可是你是全年级的第一名，这样她也不能满意吗？”
“在这种学校考第一，一点意义都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夏文宁赶紧止住话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贺越洋很坦然，“你就是那个意思也没事，我也承认复兴高中确实挺烂的。”
夏文宁一下子被逗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她双手端起水杯，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心点地喝了一口，水是滚开的，烫的她扯了下嘴角，唇边挂上晶莹的水滴。
贺越洋看着她，“下次如果再挨骂，你可以试着跟她讲道理，你这么听话，她应该知足，如果碰到我这种整天混日子的，她会更生气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自嘲，听得夏文宁不太舒服，她不喜欢贺越洋用“混”这个词形容自己。
“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孩子，她肯定会对你好的。”
“怎么说？”
“因为你是男孩，我爸最喜欢男孩了，我妈说都是因为我是个女孩，我爸才会被外面的狐狸精勾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