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时候身旁的丫头提醒她,说孔良娣已经伴在殿下身旁很久了。谢姝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快要咬碎了自己的牙齿。怎么可能呢?孔鱼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她对殿下的情谊。

    再也在屋中坐不住了,在孔鱼的宫中等了半日,直到月上中天,才等到了从李煊身旁回来的孔鱼。

    见到她孔鱼并不意外,她漱了口,安静的看着谢姝等着她说话。

    谢姝微低着头,藏在桌子的手指被帕子勒出了一条条印子。孔鱼也不急,饮着茶等她,她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孔鱼开口道:“你若还是不说话,我就只能请你走了。”

    谢姝深吸了口气,脸上是孔鱼从未见过的神色。她一会儿羞闷,一会儿悲伤,又哪里是孔鱼以前认识的那个谢姝呢?

    天色已经黑了,谢姝终于抬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孔鱼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谢姝压低了声音,刻意不让自己显得激动:“你知道我喜欢的便是殿下,为何背着我去勤政殿?”

    孔鱼有些嘲讽的弯了弯嘴角:“殿下是良娣一个人的么?我去陪伴自己的夫君难道不对么?”

    谢姝震惊的看着她,没有想到这些话是从孔鱼口中说出的。她们原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你天天待在宫里绣花,我却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谢姝,你不争取的东西,总有人从你身旁替你拿走。”

    孔鱼离开了,宫人来请谢姝离开,谢姝呆呆的看着孔鱼离开的方向,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这个孔鱼,不是她以前认识的孔鱼。

    身旁的丫头絮絮的说话,无非还是那两句。早就与她说过的,殿下政事繁忙,无暇顾及后宫,孔良娣与尤良娣都去勤政殿,为何独独她是个意外?

    她不是一个不听别人话的人,回宫的路上她仔细的思索了这个问题,她也在问自己?为何自己就像双脚被绑住了一样,不肯去勤政殿?

    宫女在前方掌灯,她走的很快,直到宫门在她门前出现,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门口宫人来报,说殿下晚间的时候来过,见她不在就离开了,她问宫人为何不去向她禀报,宫人说是殿下吩咐的。

    地上的青石板冰冷,身旁的大宫女在训斥看门的宫人,宫人低着头不吭声。

    头顶有细密的雨丝,滴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恍惚,也不知是雨水还是一些别的东西。

    梅景吩咐人去拿来伞,想要护着她回宫,她抬脚踏进宫门的那一刻,突然道:“我们去勤政殿。”

    梅景一下子就高兴了,絮叨道:“娘娘终于想通了。”转眼又有些犹豫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现在去会不会不太妥当?”

    谢姝抬头瞧她:“你不是说过殿下每日都很晚才入寝吗?”

    梅景怔了下:“是是,可是…”

    谢姝没有理她,转身向勤政殿的方向走。旁边的宫女笑道:“娘娘总算是想通了。”梅景笑着点头,整理了下仪容跟了上去。

    时间已经接近亥时,可是崔衍还没有回去。

    “公主在京城中四处走动,甚至连边关的武将都收到了她的信件。”崔衍说:“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臣下担心会有什么变故。”

    崔衍说完,隐晦的向外面看了一眼:“孔家是四大家之首,殿下与孔家,实在不宜在此时多生嫌隙…”

    雨滴打落在殿前的青石板上,发出悦耳的声响。透过重重的雨帘可以看到站在门口的谢姝,雨滴从她的身上打落,发丝黏在身上,她倔强的站着,不肯挪动脚步。

    “奴才劝过良娣了,可良娣说只愿跟殿下说句话,说完就离开。老奴请示殿下,是否老奴再去劝劝…”

    “她还是跟以往一样。”李煊说:“不必劝她,她既然喜欢,就让她在那里站着罢。”

    太监应了一声,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谢姝。梅景在谢姝身旁陪着,劝她道:“娘娘,殿下政事繁忙,我们先回去吧…”

    谢姝自是不愿意回去的,她亲耳听到了孔鱼说的话,心里头正难受着,如今到这里又吃了闭门羹,心中更是难过,仿佛只有这漫天的大雨才能让她舒服些。

    不远处的轿子里,孔鱼静静地看着她,一旁的丫头问要不要上去劝劝谢姝,孔鱼摇了摇头。

    又远远的看了会儿谢姝,吩咐轿夫回宫去,离开的时候喃喃的对身旁的宫女说了一句:“或许谢御史才是对的。”

    从勤政殿回去之后,谢姝在殿中躺了三日,连日来医药不断,梅景安慰谢姝道:“殿下还是疼娘娘的,娘娘莫要再折磨自己了。”

    谢姝一言不发,还将刚刚喝进口中的药吐了出去。

    见她这个样子,梅景实在是没有法子,正一筹莫展之际,小宫女进来传话,尤良娣到了。

    尤娉婷在谢姝身旁坐着,脸上带着吟吟的笑意:“想不到你钟情的竟然是太子殿下,这么说,我是帮了你了。”

    谢姝偏过头不愿看她,尤娉婷又接着道:“不过你也不必感激我,看这样子,你我一样,都得不到殿下的喜爱。”

    谢姝的身子热一阵冷一阵的,听了尤娉婷的话更是难过。梅景看不过去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谢姝拦住,谢姝道:“让她说。”又笑着看向尤娉婷:“她不说完话是不会罢休的。”

    尤娉婷瞧着她那难受的摸样,嘻嘻笑了起来,片刻停住笑道:“你倒是懂我。”

    谢姝微微笑了笑,并没有接她的话。

    尤娉婷敛了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许认真道:“男人么,只要你真的想要,想尽法子总是可以得到的。只是有些事怕你不肯做。”

    谢姝道:“你说。”

    梅景着急起来,在一旁小声劝她道:“娘娘,奴婢去请孔娘娘过来。你身子不好,奴婢请尤娘娘回去。”

    谢姝不为所动,尤娉婷见她的反应,笑着接着道:“你常年在宫中不知道,殿下对那位好,有别的意图在。”

    她神秘兮兮的,谢姝微微蹙起眉头:“什么意图?”

    “孔家是四大世家之首,殿下与她结亲是为了孔府得到孔府的支持,并不是喜欢她。”尤娉婷道:“我这样说,你可会好受些?”

    “是这样…”谢姝喃喃道,尤娉婷笑道:“当然是这样。我们相识这么久,我又怎么会骗你呢?”

    谢姝有些迷茫的看着她,似乎已经信了,尤娉婷又道:“其实我们两个才应该是朋友。你对殿下有情,我却对殿下无意。你知道的,我心仪的另有其人。”

    尤娉婷说的没有错。谢姝也有些信了,她本以为与孔鱼是好友,可是孔鱼却根本不在乎她的情义,世间的事情,哪有什么真情可言呢。

    眼见得谢姝被她说动了,尤娉婷趁机说道:“昨夜殿下是在明光宫歇息的,妹妹赶紧养好身子,好将殿下勾过来,依照妹妹的姿色,以往又与殿下有些交情,想得殿下怜惜还是很容易的。”

    谢姝点了点头,尤娉婷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谢姝又蔫蔫的躺了下去。梅景担忧的看着,派个宫女去明光宫报信去了。

    过了几日天气晴了,尤娉婷又来找谢姝说话,两个人一同去花园赏花,在亭子中坐了没多久,孔鱼便到了。

    孔鱼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多了些柔弱的气质,却显得更加显贵了。贵族之家养出来的女儿,身上总有种高高在上的气息,哪怕是对看一眼,就会黯然神伤,自愧不如。

    尤娉婷只是看了孔鱼一眼,心中就被嫉妒占满了,就因为出身不一样,孔鱼就那样站着,身后的父兄就会为她打点好一切,让她富贵荣华一生。

    可她有什么呢?那样懦弱的父亲,一心想要向上爬的母亲,谁会在意她?只有她为家族出力的份,家族又能帮到她什么呢?

    她心中生气,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人,在家里有父兄疼爱,到了这里有殿下疼爱。哪像我们两个,只能闲来无事来这里磋磨时间呢?”

    孔鱼望着谢姝道:“姝儿,你随我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谢姝依在亭子边,望着水中的游鱼,一言不发。

    孔鱼等了会儿,见谢姝确实是没有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有不开心的,来找我说说话,我时刻都有空闲的。”

    孔鱼走了,尤娉婷偏头对谢姝道:“妹妹,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记在心里头了?”

    谢姝有些心不在焉的,忍了半天终究是没有忍住,朝孔鱼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孔鱼没有回头,见孔鱼袅绕的身姿,不由得又想起尤娉婷同她说过的话,心头又不舒服起来了。

    “妹妹可记得我前些日子同你说的那些话?”尤娉婷问道,谢姝偏头说:“什么话?”

    “前些日子说的,让你与殿下亲近些的话…”尤娉婷努力的试图想要唤醒谢姝的记忆,只是谢姝一脸茫然。

    半天后尤娉婷终于放弃,又将那些话重新说了一遍,谢姝听完愣了会儿,方道:“我做不到。”

    “你如今是殿下的人了,又有什么可害羞的呢?你难道不想与殿下亲近吗?”尤娉婷不可置信的问道。

    “想。可是不是这样。”谢姝说,站起身道:“我乏了,回去歇着了。”

    尤娉婷目送她离开,蹙眉偏头问繁儿:“公主殿下为何会让我来寻她?”繁儿摇头道:“公主殿下的心思,我向来摸不透的。”

    “她是个木头,这么大的好处在眼前都不动心的,谁知道在想什么?”尤娉婷不耐烦道:“走了,我们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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