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时云岫确认自己绝对安全后,她有些脱力般背靠着墙缓缓滑下来坐到地上。

    放空般望着天花板,雨似乎停了,外边天也没先前那么暗了些,但也已是傍晚时分,还是显得有些许昏黑。

    视野里是高档的梨花木雕刻的吊顶,其下是被雨后微寒的风吹得有些摇摇晃晃的水晶灯。

    视野有些眩晕,目之所及开始旋转扭曲,她有种那个水晶灯摇着摇着,马上要掉下来砸到她身上的感觉。

    时云岫强迫自己撑住,她攥紧自己的手。脖子、头皮现在是火辣辣烧着疼。

    时云岫从刚穿过来第一天洗澡的时候其实就有发现,这具身体上的一些或新或旧的伤痕。有的早已结了疤,有的是淡淡紫色或绿色瘢痕状的淤青。她其实皮肤算是偏白的,使这些看着不大不小的痕迹,反而触目惊心。

    本身就是病弱体质吗?那还要忍受这些,怎么撑过来的。

    时云岫无奈地咧了咧嘴角,有些疼,应该是刚刚争执中被女人衣服上边缘锋利的装饰品给剐蹭到了。

    不可以……晕过去,她咬着牙想稍微支起身去拿被扔在一旁、离她有些距离的书包,趔趄了一下磕在了地上,够不着。

    许是好不容易从极度绷紧、高度防备的情绪中松懈下来,加上脖子处的伤口愈来愈疼,时云岫感觉自己身体的力气像是要被渐渐抽走一般,呼吸不了。

    是她太大意了。

    是她太,掉以轻心了。

    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或许最开始承受住那巴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时云岫理解了为什么原身选择默默忍受了,因为反抗,似乎只会换来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

    可如果再来一次,她应该还是会选择反抗,不止是为她,也为她。

    只是如果真能再来一次,她一定,会加倍防备时意诗。

    她手心死死攥着刚刚那条项链,尖锐冰冷的触感提醒着着自己,清醒过来,她的手心几乎被蹭出了血,可她浑然不知一般,指尖发白用力握着,像是在握住手中流逝不停的沙子般,无力而绝望。

    眼前雾蒙蒙一片,模糊不清的少许记忆闪现在眼前,从刚来到这具身体的那天起,到现在。

    她不记得任何,不记得自己的前身,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她原来的一切一切。她似乎从来到这具身体的那一天开始才活着。

    连回马灯都只有短短的这么几个画面,最后定格在原身团子大咧咧扑向她的那一刻。

    或许“时云岫”这名字,挺合她自己的。看不清、参不透。缭绕成雾,掩映在山背后的,又是什么?

    沙子似乎快要流尽了,时云岫的手指无力地缩了缩,最后失力般摊开手,锋利带血的项链从中滑出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像是预兆的声响一般,眼前即将彻底昏黑过去的那一刹那。

    随之而来的是“嘭”地一声玻璃撞碎的声响。

    模糊不清的光影中,时云岫似乎看到了,在微光中闪着碎光纷纷扬扬的玻璃碎片,和那团熟悉的,白绒绒的,原身团子。

    好像还有一个人影,一只黄色的小狗,和橘子林那边的小奶猫。

    ……

    待时云岫睁开眼,头顶是白色干净的墙面,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她不太喜欢这味道,但好像她的身体又很熟悉。

    这里是,医院?

    “!你终于醒了!”一块不明白色团子飞扑上来到时云岫的脸色,带着哭腔道。

    “啊……怎么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时云岫熟悉的困倦散懒的声音,似是被这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了。

    时云岫感觉自己的头部动不了分毫,脖子被固定着,带着些许刺痛感但相比那个傍晚好了很多,应该是被包扎固定了。

    “你醒了!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一颗浅栗色毛茸茸的头就这样探入进时云岫的视野中。

    盛越阡?

    怎么会是他。

    “啊啊啊对不起我忘了你现在动不了。”

    盛越阡懊恼地站起身,将坐着的椅子轻轻搬起来,放到到时云岫床位旁坐下。

    盛越阡抬起头,时云岫对上记忆中他澄澈干净的碧色眼眸,闪着细碎浅淡的光芒,让她联想到浮动着星星的流沙瓶子,怔愣了几秒。

    “没事。”

    “你才刚醒肯定有点乱吧,是我太多话了,要不要喝点水?还是想吃点东西?我去买粥?或者想吃点什么水果?”盛越阡眨巴着琉璃般漂亮的碧色眼睛,认真看着她。

    时云岫注意到他眼底的乌青,虽然这人经常白天在学校里也睡觉,但黑眼圈也没这么重过,这是在医院里陪了她整整一天吗?

    “没事,我不挑食,谢谢你。”

    “嗯,好!”

    盛越阡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原先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留下的是发自内心、因为她醒来的开心与欣喜,还带着些担忧和心疼。

    “那我飞快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嗯,可以的。”

    盛越阡洗了个手,从一包新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纸杯,给时云岫倒了一杯温水。在里面放了一根吸管,递到时云岫手中。

    又将按铃的类似遥控器的东西放到她另一只手中:

    “我很快去一下,你有需要摁下这个,就会有医生护士过来。”

    “这个是你的手机,我找班长要了你的电话,已经打了一个给你了,就是通话列表未接来电里第一个应该就是我,有需要就直接call我!”他将手机放在时云岫的枕头边。

    “那,我去了。”盛越阡在门后扶着门框、堪堪探出毛茸茸的脑袋。

    “嗯。”时云岫下意识地想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动不了,抬起头时候发现门口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

    这是间很干净敞亮的单人间病房,窗边放着新鲜的绿植,淡蓝色的床帘被风掀起,微风里带这些新鲜的雨后气息,带着微微的凉意。

    见盛越阡走后,原身团子趴在时云岫身上蹭着:

    “吓死我了都,你现在怎么样了?”

    “感觉还好,具体发生了什么,讲给我听吧。”时云岫想起盛越阡原先欲言又止的神色,举起手里的杯子就着吸管喝了口水,口中的干燥渴意得到缓解。

    “有点复杂,就是我先去找了橘子林那边的猫,然后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只土松狗,我想着人多力量说服着那只狗跟我们走。”

    “它愿意听你的?”

    “当然,我发现我能跟小动物对话了!”原身团子得意洋洋地飞起来停留在时云岫眼前的那一块空中。

    “接着就碰上了来找狗的主人,也就是盛越阡。”

    “然后你们就来找我了?”时云岫想象了下画面微微笑了笑。

    “对,你不知道说服盛越阡那家伙翻墙费了多大力气。”

    时云岫闻言直接笑出声。

    ……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原身团子正带着小奶猫往家的方向走。

    “喂,咱得快点。”团子浮在空中焦急回头看向地上的猫。

    “我又不会飞。”

    小奶猫翻着湛蓝的眼睛抬了抬眼皮,扫了她一眼像是翻白眼一般,然后跳到下一个低矮的房檐上。

    “?这都哪里学的,你这猫有点吓人啊。”

    “学校里待久了自然就会了,我看还是你更吓人点。”

    小奶猫利落地跳下深蓝色塑料搭着的棚顶。

    “喂猫兄,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手下什么的?咱可能要去打一场恶战。”

    “你当我□□老大呢?”

    “最好再凶神恶煞点的。”

    “……这一下子上哪找。”

    “我看人家电视里不都那样,一猫呼救,八猫救援。”

    “喏,前面那边有一只土松,你去问问它。”

    “土松?”

    “狗的品种之一,就前面那只黄色的。”

    “哦哦我看到了,那位狗兄~”

    “……”

    ……

    “事情就是这样的,你快跟我们走一趟,世界需要你。”

    “汪汪汪汪汪汪!”

    “额它听懂了吗?”原身团子降落下来,黄色土松瞪着好奇的双眼追着她跑。

    “它应该听懂了,但是做不到回应你。”小奶猫凑过来打量了下黄色土松。

    “听懂了那就跟我们……”原身团子还没说完冷不防被黄色土松舔了下脸。

    “!我不干净了!啊啊啊”

    “行了快走了,两个蠢货。”

    小奶猫不耐烦地看着哀嚎的团子和伸着舌头围着她跑的黄色土松。

    一猫一狗一团子继续赶了段路,突然土松停下来转着圈。

    “怎么了你这是?”

    远方传来焦急的呼唤声,原身团子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田田!田田!跑哪去了。”

    土松顺着声音方向跑向主人。

    “快,狗兄,快说服你家主人跟我们走。”原身团子眼前亮了亮也跟着飞过去。

    “田田你怎么突然乱跑,我找了你好久呜呜呜。”

    等等,眼前那个正抱着土松蹭着它脖子的是:

    盛越阡??

    “诶,这不是学校里的那只小猫吗?时云岫经常去喂的那只。”

    盛越阡放开跟土松的重逢友好交流,俯下身新奇地看着出现在这的小奶猫。

    “真巧,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小奶猫温顺地蹭了蹭盛越阡抚摸它头的手。

    原身团子:……真会装!

    “喂盛越阡,快去救下你前桌!喂你们两个,快说服他下!”

    原身团子无助地在盛越阡身前挥舞着身子。

    土松和小奶猫围着盛越阡叫嚷起来。

    “怎么了?”

    小奶猫原地转了圈,往一个方向走去,回过头来看看他。

    土松狗也跟在后面照样做。

    “是要我……跟着你们?”盛越阡有些愣愣地指着自己。

    “喵!”

    “汪汪汪汪汪!”

    原身团子在前面带着路,感动的泪水在心中横流:

    “猫兄,狗兄,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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