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规矩,上善诀初级,可以与普通修士双修。中级,可以勾引妖修,而想与魔修共同修炼,必须到最高的等级才可。

    不为其他,只因妖修与魔修的存在本就违背天道,虽精气比寻常修士更加旺盛,但合欢宗弟子与他们在一起,更容易损伤自身。

    而提升上善诀的过程,也是不断吸取男子元阳的过程。

    白月光也是不久前回合欢宗,得到师兄提点,才知道上善诀这一特点。

    之前她还纳闷,无论十万大山那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小虎妖多次暗示自己发情期已经到了,想要两人一起修炼,白月光都没能成功过一次,只能眼巴巴看着人家元阳和精气犯馋。

    原是她不配。

    “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堵俭关切的问候,将白月光拉回现实。

    凝视着魔皇的面容,她在心底哀叹——论钓到一条精气充沛的大鱼,却只能看不能吃,是怎样的人生悲剧。

    白月光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从秘境回来后,堵俭陪她去看了毒花之海。

    ——毒花,花开之时妖异华美,浓艳的紫黑花瓣汹涌而势不可挡,席卷了整片山坡,仿佛下一秒就会成燃烧之势。

    却是有毒的。

    一如男女之情。

    白月光与堵俭并肩穿行在花海里,两侧的毒花似是水波,随着两人的步伐荡漾分散,又在身后逐一合拢。行至花海中央,她顿住身,看向堵俭:

    “喂,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以前的事?”堵俭微微凝眉,似是不太明白她的话。

    “譬如——你是怎么当上魔皇的。”

    白月光眼眸微眯,相处的这几天她已经察觉出来,对方的修炼速度远远超过常人。

    开玩笑,她可是一心立志要成为合欢宗飞升的第一人,这种大腿的不世秘法,焉有不打听之理?

    “没什么好讲的,杀人,屠城,直到魔域里谁也打不过我,就成魔皇了。”青年的语气平静一如往昔,仿佛寒江覆冰。

    真是简单粗暴。

    怪不得魔修的陨落率这么高。

    白月光认真思考,如果自己在合欢宗也这样,那是不是就可以干掉宗主,成功上位了?

    但愿那时候合欢宗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结果没留神被裙子绊住,整个人直接扑向他,两个人就这样倒在开得幕天席地的毒花之海里。

    “唔。”后脑勺触及被压倒在地面的花枝时,堵俭一声闷哼。

    抱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不安分地顺着纤细的腰身往下游移。

    她摁住他的手。

    “你不愿吗?”他的话永远直截了当。

    “现在还不是时候。”白月光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不是时候?”堵俭挑眉。

    白月光语塞,她总不可能当着堵俭的面,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我想睡你,必须先睡四五十个处男,汲取够元阳,提升了上善诀才行吧?

    怕不是会被堵俭直接送上西天。

    她心念电转,轻笑一声:“这么心急,看来魔皇陛下也不过如此。”

    堵俭的面色冷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花瓣碎叶,坐直了身子。

    目的已经达到,白月光见好就收,迅速靠在他肩头,整个人偎依在他怀里,语声略带委屈,“堵俭,我应该不是你第一个女人吧?”

    “你介意?”他挑眉。

    白月光用力吸了吸鼻子,三分真情做出十分模样,一双碧清妙目泫然欲泣,“没有,就是有点难过而已。”

    见到她盈盈的目光,堵俭的语声柔和下来,那种冷冽的气息也悄然匿去,他抚摸着她的一头兰紫的长发,千丝万缕,如同上好的丝绸,令人爱不释手。

    “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时我刚刚渡劫,被仇家暗算,中了情毒。有女修士路过,替我解了毒。”

    于修道之人而言,渡劫加情毒,可谓是惊心动魄的生死难关,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然而如此生死难关,却被他说得如此波澜不惊。

    白月光不由得追问:“后来呢?”

    “没有后来,萍水相逢。”时至如今,连女修的模样,他都已经记不清了。过往的光阴仿佛指间流沙,逝去之后,连半点沙粒都不曾在掌心留下。

    唯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合欢花香,偶尔午夜梦回时,会钻入鼻尖。

    听了堵俭的解释,白月光了然于心,不过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堵俭,你当时的修为是渡劫期,那现在呢?”

    “大乘后期。”他言简意赅。

    白月光愣住了,虽然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堵俭的修为定然很高,但……这也太高了吧?

    以他的修行速度,再过个几十年,岂不是原地飞升?

    不知为何,白月光心里忽然多了一丝失落。

    此时的她,才刚刚突破出窍期。

    与堵俭的距离,大概也就……七八十个无妄海那么远吧。

    于是白月光没再说话,只是伏在堵俭的膝上,遥望远方的天空。

    魔域的天幕永远是深沉的黑,见不得半点星光。但花海里,却有忽明忽暗的迷魂闪烁,仿佛流萤。白月光一时兴起,试图抓住几只迷魂变成的腐萤,却被它屡屡从指间逃开。

    她不觉咬唇,眉心微蹙,一张艳姿卓绝的脸愈发动人心魄。

    正当又一只腐萤不着痕迹地自她手心溜走时,忽而风声微动,腐萤重新飞回白月光的指尖。旋即,腐萤越来越多,星星点点,聚集在两人身边,如同萤火的海洋,梦幻无比。

    白月光讶然,却看见堵俭双目微闭,灵气从他的周身溢散。

    原是他在施法帮她营造出萤火光海。

    “喂——”她不由得拖长声调,娇嗔地唤了他一声。

    他睁开眼,暗红的眸子里倒映出妖女含笑的面容,她眼里倒映着漫天萤火,亮晶晶的,最耀眼的星子也比不过她此时眸光的璀璨。

    “堵俭,你为什么想跟我在一起呀。”她问他。

    只可惜话甫一出口,白月光就后悔了——真是愚蠢的问题,活像个春心萌动的小女生。

    跌份。

    不过她还是有点想知道堵俭的回答。

    “你送了我避雷符。”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就这?”白月光惊了。

    “陪我过了生日。”他想了想,补充一句,“算是第一次过生日。”

    白月光深深感叹——亏她以为自己魅力过人,敢情是对方太缺爱。堵俭至今还是单身一人,洞府没被女魔修踏破门槛,实属奇迹。

    不过这样看来,真是毫无成就感的一次勾引呢。

    实际上,白月光知道五月十七是堵俭的生日,完全是意外。

    那阵子她天天在堵俭洞府外徘徊,试图假装各种偶遇,谁知道堵俭因为之前受伤的缘故,一心修炼,几乎是足不出户的状态。

    好不容易逮着他出来,在树底下打瞌睡的她,接触到对方诧异的眼神时,先前设计好的种种台词全部忘到九霄云外。

    窘迫之下,白月光只能摸出从星机阁出来后,身上仅存的避雷符,一股脑塞到他手里,然后随口编了句:

    “上次见陛下喜欢避雷符,今日又带了一些过来,算是为陛下准备的礼物。”

    哪曾想瞎猫碰上死耗子,堵俭一句“你如何知道今日是我生辰”,让白月光喜不自胜,当即眼眸微垂,带着几分娇怯,道:

    “因为人家自第一面起,就心悦魔皇陛下,故而多方打听。”

    “所以,在生辰之日,陛下定要得偿所愿哦。”

    真·说谎不打草稿。

    两人本无缘分,所谓一往情深,全靠她掰谎。

    哦,或许……还靠一点点魔皇陛下个人脑补?

    但白月光不知道,其实,无论她送什么给堵俭,对方都会受用。

    因为,他本将堕入炼狱,不曾想却突然遇到光。

    他的月光。

    但此刻的白月光压根没打算去探寻堵俭心动的原因,她只是敬佩自己的扯谎功底以及好运气。想了想,白月光决定趁热打铁,揽住堵俭的脖子,一眼不眨地和他对视:

    “那以后人家每年都给你过生日,好不好呀?”

    即便猜到对方或许不会兑现诺言,但堵俭定定点头:“好。”

    堵俭虽然久在魔域,但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有关合欢宗的种种传闻——女子以汲取男子元阳精气为修行之道,而男子则刚好反过来。

    是以合欢宗上下,风流债不少,情债,更是难还。

    怨不得修仙界的其他门派,对合欢宗避如洪水猛兽。

    却又无可救药地被其门人弟子吸引。

    如涸辙之鲋,贪恋着甘霖。即便剧毒无比,也甘之如饴。

    凝视着女子娇艳的容颜,堵俭心想:或许自己也是在饮鸩止渴。

    他正处于神思游弋之间,下一秒,唇上突然覆住温软的东西,堵俭不自觉睁大了眼,却看见眼前人的双眸,满满只有他的影子。

    合欢花的香气再度浮上来,萦绕在他每一次的呼吸里,缠绵缱绻。

    彻底沉醉之前,堵俭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定要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代价惨重,亦在所不惜。

    怀中人似是察觉他的想法,用一根手指封住了他的唇,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你我只求朝夕,只求片刻欢愉。”

    堵俭眸色微微一深,手臂更加用力圈紧了她盈盈一握的腰,仿佛要将她刻印入自己的身躯。合欢花的香气浓烈似海,他的意识也随着花香沉沉浮浮,直至逐渐模糊。

    重新醒来的时候,曙光乍现,魔域沉沉的天幕透着秋山暮霭般的闷青,四周的腐萤早已散去,毒花在风中摇曳,仿佛海浪。堵俭扶着额头,总觉得少了什么,下意识向身边看去。

    空无一人。

    只有张字条,字迹妩媚秀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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