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温丽湘大口喘气,此地临近水源,越发潮湿,这里尸体传出来的味道也叫人难以忍受。裴肃朗扶她起来,还算冷静,看了看温丽湘面前那具尸体,“此人看起来应是死了没多久。你我再往前探探。”

    说着,裴肃朗微蹙眉头。温丽湘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眼神躲避着不去看那人尸体,分出几分理智,“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人便是之前联名上书举报冯县令贪污朝廷拨款之人,然而这幕后真正贪污之人便要杀他们灭口。”想来想去,温丽湘又想到何彷,一联想到母亲与其的关系,便更为胆战心惊,牵扯到她温家,又是免不了一死。

    裴肃朗顿顿,继而细致观察那想要破牢而出的死人,历经风化,他已逐渐成为干尸。裴肃朗又低头觑向他的衣服,衣服也烂得差不多了。不过身上的七零八落的铠甲碎片又让他觉得事情并非如此,微微伸出手,想要触那身上的衣物,温丽湘却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颤颤巍巍,“大人,我们往前走吧。”

    裴肃朗眉头微微松开,不动声色紧了紧温丽湘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如此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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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阴风号号,越往深处,过道更为狭窄,两旁倒挂着烛灯也不如方才明亮,也不知是黑夜还是白日。温丽湘这一路吓了太多惊吓,只得让她几乎巴在裴肃朗身上,两人踩地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偶尔能听见滴水的声音。“啪嗒”温丽湘额头一凉 ,头一抬,便看见数不胜数的红色眼睛盯着她,与烛火相互映照。“啊!”温丽湘再也顾不得什么女儿家应遵守的礼仪涵养,惊叫一声缩到裴肃朗怀里。裴肃朗一顿,扑簌簌的一阵声音从头顶飞过,令人心生毛骨悚然之感。裴肃朗倒也不怕,抬了抬手,所幸袖袍宽广,替温丽湘挡了头顶那群受了惊扰的蝙蝠,整条窄道嗤嗤的声音响起一片。

    好一阵子,温丽湘呼吸才平复下来,裴肃朗轻轻说道:“没事了,只是一群蝙蝠,想是我们扰了它们清净。 ”

    怀里的人却将他越收越紧,过了一会,似乎听到隐约的啜泣声,“裴肃朗,我们会死在这吗?”裴肃朗一愣,就连温丽湘都预料到他们走的这地道非同寻常,他也怀疑这里会布下什么机关暗器,到时,他和温丽湘都得死在这。且估摸着时间也有一天光景左右,不曾进食,不曾喝水,往前不是,往后退回去也不现实,他望了望头顶,蝙蝠飞走,总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他不擅安慰人,顿了一会,揽住温丽湘,口气略有轻松,“你如此惜命,怎么轻易就死了?温丽湘,还有我的,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的…”

    温丽湘是真的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若渡过此次难关,她还要跟着爹爹一起种地,学着阿娘管家,或是与裴肃朗争取兴修水利,她隐隐有了一个念头,她是不是也能做官…替百姓做些事,她得活,拼尽一切地活。裴肃朗那话像是给她了一个保障,她攥着裴肃朗的袖子,裴肃朗在前边替她开路。

    两人冷汗涔涔,裴肃朗并非无所不能,他也怕,怕自己命丧于此。他也有许多事要做。

    所幸这一路还算顺畅,不知走了多久,只耳旁听见的滴答声越来越大,狭窄的走道也宽广起来,裴肃朗悬吊的心才完全落下去。

    滴滴答答的水声并非她二人错觉,眼前先是两条工字形的河道,水流淙淙,这水清澈见底,河底堆了不少东西,在河面微波的荡漾下熠熠生辉。裴肃朗一身长衫已有不少脏污之色,他的脸上也有好些灰迹,只不过有些暗红色的抓痕,最显眼的是他眼尾,被抓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底下的泪痣映着,模糊看去,似是有人将他弄哭了般。温丽湘一时还没注意,被河底绚烂夺目的光吸引注意,“大人,你快来看,这底下全是珠宝,金子,都是值钱的玩意……”

    裴肃朗一直注意着温丽湘,温丽湘这一说,他才随她视线看去,确实金光闪闪,颇多奇珍异宝。

    “走,再往里边看看。”

    裴肃朗莫名笃定什么,温丽湘见此情景总觉得自己不用死了,呼出一口气,跟着裴肃朗,连步子也轻快不少。

    再走一会,地上的地砖也变了颜色,金灿灿的,仔细看去是将一块块巨大的金子融入其中,金色地板光亮鉴人,温丽湘低头看了看,又踩了踩,“是金子做的。”连她的脸也被映得亮堂堂的。

    不过细看之下,又好像浸透着血丝。温丽湘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金砖下方像是一面透明的镜子,映出地下蜷缩成一团白骨头,猛地抬起头,与裴肃朗目光相对,裴肃朗神色严肃,许是也看见了这一幕。当金色的地钻变得黯淡,四周白皑皑的,她与裴肃朗都踩在一片白骨上。

    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四周寒意入骨,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下脚,只怕一踩下去,便是欻欻的踩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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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肃朗沉默着继续往前走,温丽湘在后边跟着,两条嘴巴冲得老大的金龙矗立在两边,一眼看去,两条黄龙栩栩如生,眼前开阔,往上望,这龙怕是有七八仗高。

    再仰头,温丽湘突然注意到这是一座宫殿。

    四周陈设好如皇宫。

    不知从哪传出一阵女人哭泣声。两人寻着声音看去,百阶上赫然摆着一张九龙宝座,比之先前见到的两条金龙过之而有不及,宝座上正是龙袍黑色衮服的刘阜,他学着他曾经的父王端正坐在宝座上,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深沉,幽幽盯着金黄色的地面,旁边则是束缚住手脚的晚卿,与他齐齐坐成一排。

    刘阜既兴奋又附带侵略性地看着晚卿,左边脸颊微微凹陷,有个不甚明显的酒窝,他实在很是高兴,对面色实在惨白的晚卿道:“晚卿,外公传信给本王了,长安一切处置妥当,只待本王动身回去,外公便会替本王保驾护航,届时无人不敢不承认本王身份。晚卿啊,你看,只要本王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你便是本王的王后,这荣华富贵不比那白升伐的好。你若愿意,本王愿与你共享山河!晚卿,晚卿,本王对你一见倾心,那年大漠孤月,你是唯一个对本王笑的人…”

    刘阜回忆起这段时光 ,记起晚卿对他的每一次照拂,不过举手之劳,在那时的他那却成了弥足大恩。可他总归不是安分守己的家犬,他是难以驯服的野狼,他要的人,死也得是他的!

    眼底有些缱绻,他捧住晚卿的手按到自己心脏,晚卿一番挣扎,他便等她挣扎,等她没了力气,那柔软的手只贴在他胸口,“晚卿,感受到了么,它在跳动,只为你而跳动,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看我一眼?”刘阜鲜少露出这般低声下气的姿态,晚卿有些愣怔,停了挣扎,刘阜眼里闪出希冀的光,轻轻唤道:“晚卿。”凑了过去的,吻上晚卿的唇。晚卿这次并没有反抗他,甚至还对他做出点回应。像是无疾而终的念想终于有了祈盼,以为自己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响,放下防备,全身心投入,这点微不足道的回应他只想留得更久一点。

    殊不知,下一刻,胸口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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