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秋,一场瓢泼大雨将余热彻底驱散,狂风裹挟着乌云席卷至山腰,黑色宾利冒雨在半山别墅前停下。

    车门打开,等候已久的佣人立马撑伞迎了上去,“二小姐”还没滚到嘴边就被管家以眼神制止了。

    他只得悻悻闭嘴。

    明书音没理会二人的小心思,抬腿往院子里走。

    今天这场雨下得突然,她没带伞,衬衣湿了个透彻,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所以打算在见宁骋筠之前先换个衣服。

    房间在二楼,大学毕业后明书音就从这儿搬了出去,故而里面没剩多少东西,摆设也与原先一般无二。

    就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神色倏地冷了下来。

    “吴妈!”

    吴妈在厨房听见动静,急忙应声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明书音指着床头,“我东西呢?”

    吴妈眼神闪烁,“什么东西……”

    “我问你我画呢!”

    猛然拔高的声调把原本就支吾其词的吴妈吓了个激灵,一股脑全交代了,“扔、扔了。”

    明书音被她的话气笑了,“扔了?谁让你扔的?”

    “我是不是说过除了日常打扫,不许动我房间里的东西,你拿我的说话当放屁是吗!”

    吴妈快被她吃人的眼神弄哭了,手指绞着围巾欲言又止,“是先生……”

    “是我让她扔的。”

    浑厚的嗓音传来,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中年男人,“你先出去。”

    话是对吴妈说的,语气平淡,却足以击垮正处于崩溃边缘的人。于是,饱含压抑的质问与落锁声近乎一同爆发。

    “你凭什么让人扔我东西!”

    “凭什么?”与她的歇斯底里不同,宁骋筠明显憋着怒火,“自己看!”

    照片重重砸在脸上,锋利的边角毫不留情地划破皮肤,于颧骨处留下两道鲜红的血痕。

    明书音先是狐疑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看清内容后,浑身血液直接逆流。

    尽管关键部位被打了码,却不难推测出里面的主人公是以怎样□□的状态在如何糜乱的场景发生了怎样淫.乱的事情。

    一张张,一帧帧,清清楚楚。

    “明书音,明二小姐!拜托你下次乱搞的时候动动脑子,不要再干这种蠢事了行吗?”

    “这次要钱,下次呢?下次是不是要把明康制药都给毁了你才高兴!”

    她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我不知道这事儿。”

    明书音没说谎,可显然,宁骋筠并不关心谁才是受害者,他只在乎自己的面子。

    “不知道?当了婊.子知道立牌坊了?”

    “在外面厮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还要脸啊!”

    “早知道生了你这么个不肖女,我就应该掐死你,也好过让你出去丢我宁骋筠的人!”

    比这难听的话明书音不知道听过多少,不想再费心辩解什么,只是沉默着将照片码好。

    恰是这幅逆来顺受毫不在乎的样子把宁骋筠给彻底激怒了,手肘微屈扼住明书音的脖子,猛地将人按在墙上不断撞击。

    他没刻意收着力气,每下都能听到头骨沉闷的声响,如此循环往复不知道多久,久到明书音呼吸不过来,脸色胀紫,开始痛苦地挣扎、□□,宁骋筠才大发慈悲地放了她一条生路,任由她滑落在地大口大口狼狈地喘息着。

    而他则松了松领带,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发笑。

    明书音同样回视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疼吗?”

    宁骋筠点了根烟,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平和,如果没有刚刚发生的那些,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疼爱女儿好父亲。

    然而只有明书音知道,他问的这句话和疼惜半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在等她服软,等她像条低贱的狗一样摇尾乞怜。

    就像曾经的妈妈一样。

    可惜的是,明书音不想让他如愿。

    “宁总何必假惺惺的呢,您刚刚不也说了。”

    明书音盯着他一字一顿,“我不姓宁。”

    “所以您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脸面。”

    “就算照片泄露了,大家嘲笑议论的也是落魄了的京北明家,不要脸的明二小姐,不是山沟里出来的靠吃软饭发家的宁骋筠,宁总您。”

    “不是吗?”

    她笑得讽刺。

    “混账东西!你还敢顶嘴?”

    哪怕早有预料,明书音还是被这一巴掌直接打趴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她吐掉嘴里的血沫,除去右脸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耳边只剩下嗡鸣。

    紧接着,视线被一双男士皮鞋占据,宁骋筠半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好散落的头发。

    “书音。”

    那只手突然用力摁压额头的伤口,疼得地上的人忍不住痛苦惨叫。

    “我的耐心有限。”

    “不要试图激怒我,后果你知道的。”

    抛下句意味不明的话宁骋筠就离开了,不知过了多久,吴妈拿着医药箱进来给她处理伤口。

    整个过程都没人说话。

    直到明书音要走,吴妈才颤颤巍巍喊住她,“二、明小姐。”

    “其实那幅画我没扔,给您装车里了。”

    吴妈继续劝她,“下次就别和先生对着干了,您也知道他的脾气,硬碰硬只会自讨苦吃。”

    “适当服个软,父女俩哪有隔夜仇啊。”

    明书音没回好与不好,道完谢便撑开伞走了。

    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吴妈叹口气,说到底她只是个保姆,就算有心也管不了主人家的事。

    *

    从半山别墅出来,明书音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掉头去了市中心一家名为abime的酒吧,外面还在下雨,这个点客人不多,零星几个散落在昏暗的四周。

    调酒师叫Darcy,是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朱裙红唇,一颦一笑风情万种,看见明书音,熟练调了杯马提尼过来。

    “脸怎么了?”

    Darcy也是坐下后才发现不对,蹙着眉问她谁打的。

    “没谁,自己摔的。”

    “骗鬼呢?”

    “知道还问?”

    “……”

    Darcy盯着她无语了几秒,把酒收回换成了房卡,“不管你怎么弄的,先上去收拾一下,不然太狼狈了影响我生意。”

    明书音没拒绝,她现在头昏脑涨,确实需要睡一觉。

    abime可向特定用户提供住宿服务,二楼有两个开放式包厢,视角极好,是上楼的必经之地。

    远远地,明书音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说明书音啊?”

    男人语气轻佻,“睡过,白瞎了那么好的身材,床上死鱼一个。”

    有人听不下去,笑着了踢他一脚,“差不多得了啊,小心被她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明面上是在劝,话里话间含着的却还是看戏的意味,只有方其这个蠢货上赶着上当,好像贬低明书音能给他带来优越感一样。

    “知道又怎么样,我还能怕她不成?”

    “她要不是明康制药老董的女儿,劳资至于去舔一个烂人。”

    方其自觉在明书音那里受了不少气,以前不敢说,这会儿喝高了嘴上哪还有个把门的,越说越兴奋,越来越下流,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逐渐惨白的脸色。

    “要我说,明二小姐玩得可比我们花多了,下次劳资就找几个鸭子一起搞她,看她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装清高。”

    “最好再弄台摄像机给她录下来,到时候发给宁骋筠,就算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坐视不理……”

    离他最近的那个疯狂使眼色,“别……”

    “砰——”

    说了。

    已经晚了。

    破碎的玻璃混杂着鲜血很快流了一地,原本嘈杂的包厢霎时安静下来,除了方其本人被砸傻了几秒,其余人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

    明书音重新换了个结实的瓶子,对方其挑挑眉,“还有什么,继续说。”

    男人总算缓过神来,“你踏马的……”

    “砰——”

    又是一声脆响,男人膝盖一疼,径直跪了下去。

    “明!书!音!”

    震怒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方其额角青筋暴起,明书音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钻出来的。

    “我听得到,方少爷不用那么大声。”

    方其被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得肺疼,挥起拳头就要打人,奈何实在站不起来,只能烦躁地朝身后吼:“你们还愣着干嘛?给劳资打她啊。”

    话落,没人动。

    半分钟过去,依旧没人照做。

    得罪方其,大不了少个朋友,要是得罪了明书音,影响到家里的生意,这些二代铁定吃不了兜着走,孰轻孰重,他们还分得清。

    “方其,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不对。”

    明书音抬眸,循着声源望去,那人见她看过来,默默低下头,试图避开她的视线。

    没听错的话,他就是刚刚拱火的那位。

    有意思。

    明书音讥诮扯唇。

    有人打头阵,选择就没那么难了,“张凯说的没错,是你嘴贱在先,挨打也是活该,还不如老老实实道个歉,让这事儿早点翻篇得了。”

    方其没想到形势变得这么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所有人就都站在了明书音那头,气得他怒火中烧,拳头咯吱作响。

    “好,好,好。”

    方其咬牙切齿,“你们都好样的。”

    明书音懒得听他废话,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想好了没,还要说点什么?”

    刚刚还嚣张至极的人被她这个饱含威胁的动作吓得瞬间偃旗息鼓,“你、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

    “你个疯子!”

    面对不识趣的人,明书音一向没什么耐心,对住他的胳膊直接砸了下去。

    这一次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震得她虎口发麻,地上的人更是疼得满头大汗,几近晕死过去。

    “方其。”

    明书音扔掉剩下的瓶口。

    “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明书音是个烂人,是个疯子。”

    “所以——”

    “下次嘴痒了,记得绕道走。”

    “不然挨打多疼啊。”

    “你说是吧。”

    闹剧结束,不管旁人的眼光如何,明书音头也不回地上了三楼。

    与此同时,对面包厢目睹一切的霍辞唏嘘不已,“这位明小姐也真够狠的,真就不怕闹出人命来?”

    “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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