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香草园的扩张，如今进出叶府的人实在太多了，人多眼杂，必须得找个院子挪出去。
阿霁点头。
杜若睡前算了算手头上的银两，本草堂因为刚开业各个地方花销比较大，投入多，入账的银两虽然多，但差不多都压在草药上了，万卷书坊叶青洲的稿酬最近上涨了很多，到手非常可观。
算了算手上的银子，还有当下祁国情况，租宅子比买宅子要划算的多。
让人去找了房牙，把所有事情梳理清楚之后，她才睡。知晗把卧房内的帐子全给拉上，里面只有微微透进来的光，和晚上点燃的蜡烛一样，不影响睡眠。
京城正在忙碌的时候，丘姚已经优哉游哉地回到了黎州。
“还是这边好。”丘姚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兜兜转转在外面逛了这么多天，总算可以闲下来了。”
宁穗推着她进门，院子里依旧是百花齐放，树上的枝丫弯弯曲曲的倒影落在地上。
黎州一如既往的安静，云城这座小城依旧是欢声笑语的，往来还有小孩嬉笑的声音。空气有些燥，走过的平地有不少正在被晒着的稻谷，有人拿着竹扫帚把晒好的稻谷扫到一起，用竹筐背回家。
“今晚怕是要下雨了。”宁穗看到这场景说道。
“那我们回来的正好。晚一天说不定我们就要在外面淋雨过夜了。”
“希望今年秋天的雨少下一点，要不然粮食都不好保存。”
“是啊。前线正打着仗呢。”丘姚闭眼闻着稻香，“荆国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今日或许就有人送信到了。”宁穗推着她进府。
“那得是好消息才行，不然我都睡不好。”
丘姚看着旁边跟上来的男人，从他手上捧着的信函上抽出一张，看到上面的字迹一怔，“阿蘅怎么寄信过来了。”
想到那天叶青洲前来找她说的话，她用力捏紧手上的信函，一时之间竟然不敢打开看。
“或许是想小姐了。”宁穗放轻声音说道，“往年这个时候小小姐也喜欢送信过来。”
或许是告诉您，有关杜彦的事情。但想到那天小姐的情绪，她止住了话。
丘姚稍微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如此，她拆开信，很厚的一叠，宣纸折叠在了一起，折了好几层，“去书房。”
难得她写这么多东西给她，从前都是报喜不报忧，就算想她也没有像这样长篇累牍。
宁穗笑着推她进去，显然是对信笺的内容很期待。
丘姚到了书房才把信纸展开，原本微微笑着的眼沉寂下来，看完上面的内容，她拿过旁边的信封，翻出从荆国送来的信笺，撕开，拿出信纸，看完上面的内容，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前一封阿蘅寄过来的是有关西北边关的现如今的情况的描述，后一封是荆国如今的情况。
安王病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郎中，竟然撑住了他的命，留了一口气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现在昏迷不醒，知晓此事的追随者一半在另谋出路，一半准备推己为王，和荆国皇帝彻底对上。
“这是没有后路了。”丘姚看着上面的内容，既然已经投靠了安王，作为他最信任的人，现在想要投靠荆国皇帝，以荆国皇帝的手段，安王一派彻底落败之后，便是他们的清算之时，他们未必想不到这些，只是当下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种场面是她想看到的，但是，现在发生了一点意外。
她闭了闭眼，“把如梦叫过来。”
如梦自从刺杀成功之后就一直待在黎州，正好方便了她。
“是。”
“从前那些丘府的老人......”丘姚翻出下面的信封，看到上面既熟悉又陌生的字迹，“都找过来，手底下的银子都收拢药材让镖局的人往西北运吧。”
丘家和巫家从前在南方杏林的影响力虽然已经弱了很多，但还是有的。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叶铮的死亡，百般算计终有疏漏。
宁穗应声。
丘家的那些老人都散在四海各地，依旧在开医馆，她们虽然没有和从前一样直接经营，但每个铺子每年都多多少少有些分红，靠着从前丘家的名声，这些铺子如今都经营的不错。若真要做什么，还是很方便的。
丘姚揉了揉额角，对旁边站着的侍女说道：“泡壶浓茶过来。”
如今靖王世子陈清在西北部落，并且西北部落和荆国内部有合作......这一桩桩事情下来，离她原本设想的道路越来越远了。比起安王，陈清的生死对她更加重要。
陈清是靖王和靖王妃的儿子，而靖王妃擅医，出生御医世家。无论是哪个点，她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斩草不除根，等根茎强大起来，受制落败的就是她们。
如梦敲了敲门，“丘郎中，您找我。”
“我找你吩咐些事。”
如梦推门进去，“您吩咐。”
“我要陈清的命。”陈清现在已经成了这场战争成败上拥有决定性因素的人。
西北部落的两个最大的首领，申屠原和第二塔，她了解，一个以勇猛武力强大出名，一个以心计筹谋出名，这两个搭配起来是一把无人能敌的大刀，从前是有叶铮顶着，现在祁国原本就弱势一些，加上陈清，陈清背后靖王从前谋划的那么多年的东西，作为荆国和西北部落的共同合作者，除非祁国天降猛人，否则胜利的可能性不大。
如梦对这句话没太意外，她和祈铃跟踪他们那么久，早已知道陈清不是传言中的草包，作为靖王唯一的儿子，十分得靖王的信任。陈清落到申屠原手上的时候，她就预感到了这天。
陈清当时能逃过一劫，只因为他醒着，而且囚车很大，他躲闪空间充足，当时手刃他不划算，还不如把靖王彻彻底底送下去。
“越快越好。”丘姚把信封收拢。当初她让如梦创立无影阁为了就是处理这些事。
“是。”
黎州黄昏的一片赤橙，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味。
院子里的侍女泡了杯白茶放到她手边。
丘姚看过剩下的几封信，里面大多都是有关金鹏镖局送来的有关的各地的情况。
“最近黎州如何？”
“和从前一样。”侍女低声说道。
“你把镖局的人叫过来，我送些东西。”丘姚蘸了蘸墨水，在宣纸上开始写回信。
她能调动的资源自然是比不上朝廷的，现在只能极力做到最好，为她，为灵灵，为阿蘅。
西北的沙留不住水，一场大雨过后，徐子车带着人在沙地里挖坑，雨水落地之后渗入地下，日常用水只能在地下获得。打上来的水肉眼可见的污浊，沙黄色的，还需要再过滤几道。
不远处的也有一个泉，里面的水很干净，但是前往那里觅食的野兽也不少，来往也废时间，一般在水囊里面用来喝的才会在那边，不过为了防止对面下毒，军中去的人也不多，这种挖坑取水的更多。
柯容带着人来接过滤好的水，其实在这边久了，随便挖个坑让里面积好了水直接用就行，但现在战事吃紧，在后面休养的人多，人手也多，忙得过来，送到前面的饭菜吃食能讲究就讲究些。
“你个帐子里的叶大人呢？”徐子车皱着眉看他，回到这边风吹日晒看遍生死久了，人已经沧桑了很多。
“他参军去了。”柯容面色很臭。
“啥？”
“参军去了！”
“他......他......”徐子车有几十个问题想要问，但还没想好先问哪个。
“他怎么突然参军了？”这文官做的不好？他在京城的时候可打听过他，年纪轻轻颇得户部尚书孙泽的重用，翰林院出生不到半年就连着升了几级，大好的前途怎么就跑过来参军了。
“报仇。”柯容面色依旧不太好。
“哦？”报仇？？？？谁还敢惹他？他在京城的时候吸取了前几次和朝中官员送物资的经验，专门花了点银子撬到了一点信息，靖王落马似乎就有他的功劳，听说对为靖王做事的人下手十分狠辣，若不是留着还有一点作用的，其它的全部，无一生还。
谁能想到这白白嫩嫩一身贵气的叶大人，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不过知晓此事的没人敢说一句。他还是趁着别人醉酒的时候得到的一点只言片语。其他人都封口封的死死的。
“你哦什么哦。”柯容现在都恨不得跑到前线把叶青洲给拎过来揍一顿。
参军就参军，这下好了，从七八品官员直接降到了不入流。原本只是个普通士兵，但登记的人听说他学过武，让他当了个伍长，手底下管着五个人。军中士兵千千万万，小小的伍长数都数不清，站地上，就比蚂蚁大一点。
徐子车不说话了，一个京中前途似锦的官员跑过来当兵，这个世界太魔幻了。报仇，这骗鬼呢。他能有什么仇要报。
“今天对面不来了？”
“这不得看对面的情况。”
“昨天下了一天雨，对面怕是憋了一天了。”
徐子车静声听了听，“对面来了。我听到了鼓声。”
柯容原本还臭着的脸瞬间变了，“这这这......”
要是搞不好，死在了战场上，这可怎么办。这可是大将军留在世间唯一的苗苗。这臭小子最好活着，看他宝贵他夫人的那个样子，要是没了，以后他夫人和别人跑了，他跟谁哭去。
没过多久，果然收到了更大的鼓声，声音落到他们这其实已经不大了，但柯容的情绪还是忍不住随着这鼓声跳动。
“上了战场，不都是生死随命，你在这这么多年还没习惯。他聪明的很，体质也好，不会出什么事的。”
送药来的路上其实遇到的事情不少，但都被他一一躲了过去。是他这么多年送物资最顺畅的一次，好到不可思议，简直躺赢。
“他爹的！我关心紧张一下不行？”
“也没见你紧张别人。”
柯容瞪了他一眼，这个蠢货，“我还要做饭，先走了。”
叶青洲从床上爬起来，把旁边几个人踢醒，“集合了。”
躺着的几个人被他冰冷的声音吓的一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
这人昨天来的，听他说是自己跑过来参军的，直接成了他们的伍长。这人看着就他们不同，穿的布料虽说不上好，但比他们干净整洁多了，浑身的气质看到就不怎么想靠近，说话的时候目光冷冰冰的从他们身上刮过，堪比凌迟，只一眼，他们在军中浸|淫多年边知道这人不好惹。
他们已经直接领教过了，昨天他刚来就已经让他们把这一小块区域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问了名字之后，把他的规矩说了一遍之后，他们阐述完才让他们休息。
祁国前来参军的人一般是有三个情况，一是征兵而来，每家每户都有指标，二是养家，军中给的钱财虽然不多，但也可以补贴家里，家里吃不上饭的会来，三是想要成为征战一方的大将军，前来的大多是以叶铮大将军为前进的目标崇拜他的人。
这人他们昨晚偷偷讨论了一下，是第三种没跑了。家中条件一看就不错。
“集合！敌军来袭！”
军中从上到下，一级一级传下去，人立马就集合在了一起。
今日对面前来的人不多，西北部落的首领多，每日都会换几个人来，今日来的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他们交过几次手。
叶青洲握紧手上的刀，他来时带了不少兵器，这些终于有空派上用场了。
身后的士兵看到他手腕带着大刀微动，一时之间瑟瑟发抖，他们在这边已经经历的几十次战场了，对生死这种事情更是看淡，完全不紧张，人生不过一个死字。但现在纷纷怕叶伍长的大刀落在他们身上，或是大刀划过敌人的脖颈的时候，鲜血落在他们身上，那可真是叫人窒息。
“杀！”
站在最前面的将领率先射出一支箭，箭破空而出，径直对着前来领头的首领。
底下跟随的士兵一呼而应。
叶青洲在对面的首领身上看了一瞬，那支箭在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被人截住了。
两边士兵隔的有些远，身后归叶青洲管着的几个人看到自家伍长不要命的往前面冲，似乎还用了传说中的轻功，脚上带风，卷起了一地沙子。
“上！”
军中的军功论的认的是命，杀的敌人够多就能升上去，除此之外还有奖赏。
为了自己不被杀死，为了奖赏，为了军功往上爬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对己方实施阴谋诡计的也不少，但叶铮在的时候对这方面惩治十分严格，现在依旧没有人敢搞小动作。
叶青洲碰到西北部落的士兵，手起刀落间，借着吹来的风砍下首级，随意丢到一旁。一场战争结束的时间不定，若是不想死在战场上，还需要学会保存体力。
跟在他身后，归他管的几个士兵立马收拢他一路砍下来的人头。这新人就是没经验，这些可是军功，被别人抢了可怎么办。
叶青洲目标明确，随时注意四周的痕迹，他手劲儿大，下手利落，逐渐冲进去了西北部落内部。
身后跟着的人箭跟不上了自能杀敌之余自保。
西北部落仰仗的便是陈清弄过来的火药，他最先确定的目标便是这个。一路杀到对面防火药的地方，不少西北部落的人手上已经拿到了火药。部落的人很快注意到祁国的人混进了这边，纷纷上前阻拦。
叶青洲看着面前的士兵，挥着大刀在周围砍了一圈，脚尖轻点，跨上这人的肩膀，把身上一直带着的火引丢到离得最近火药最多的人手中，西北刮着的风，飘飘摇摇，不大却方向精准，火药的引子很快就点燃，他瞬间转身，往西北部落的人堆里面一跳，扑倒在地上，扯过周围的几个人，拉到他身上。
一堆火药爆发的威力极大，因为隔的近，接二连三的火药被点燃，到处一片噼里啪啦。
沙漠的烟尘在天上飞舞，火药炸过的世界一片荒芜，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哀嚎声一片，附近迅速隔出了一块空地，无人敢上前。
祁军看到这场面，士气大振，手上挥刀的速度加快。
叶青洲咳了咳，推开身上爬着的几个大胖子，用刀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火药的爆炸的嗡嗡声还在耳边回荡。他取下耳朵上套着的东西，掏出阿蘅临行前给他准备的药丸和着血水吞下去。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哀痛想着他们昨天刚参军上任的伍长今天就没了的几个士兵，看到有人真的从地上爬起来，纷纷跑过去，“叶伍长。”
叶青洲直了直身子，靠在他们身上，“带我回去。”
几个人看了看周围确定好路线，每个人轮回背着，其余四个人扫除地上还存活的人和前来的西北部落的士兵。
所幸他们一路上差不多一直跟在他身后躺赢，体力没耗多少，绕路回去的速度很快。
“郎中，快快快，给他治治。”
这炸了那么多火药，不死也得残了吧。
原本就站在不远处的士兵看到他，一把扯过一个郎中，“先给他看。”
郎中骂骂咧咧走过去，一把扯过叶青洲的手，“这脉象刚劲有力，伤的，不算多严重，就是得养养。”
“你口中的不算重，是多重。”
“没立刻残废，人还活着。”
“我......”士兵嘴角开开合合，扭头指了指旁边的木板子，“你们几个把人带到后面的伤营。”
柯容还想着今日送过来的受伤的士兵少了，被火药灼伤的更少，一时之间有些兴奋，转头看到几个人推着一个人进来，他顺手帮了忙，看到上面躺着的人，他整个人都碎了，“乌郎中！！！”
乌酒骂骂咧咧从帐子里面出来，“叫什么叫！我正给人看病！”
“先给他看看。”柯容指着叶青洲的手发抖。
乌酒知道事情不对，上前，看了眼，目光呆滞，看了眼柯容的表情，搭上他的脉，把人全身上下检查完，“我开几个方子，最近静养，要很安静。”
“人没事？”
“你瞧他像没事吗？”
“昏着呢。”柯容泪从心起。
“人家身体比一般人好多了，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养养，养的好不会有任何问题。”
柯容抹干净眼泪，“把人带到我帐子里去。”
这昨天出门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的，今天就躺着回来了，杀千刀的西北部落。
把人安顿好，柯容把他压箱底的东西全刨出来了，一个人蹲在零食搭建起来的厨房的角落，一遍熬着药，一般炖着乌酒推荐的吃食。
这小子上战场，上战场，这命都差点没了。
锅子里面的水咕咚咕咚响着。
看到路过的公山于，他一把拦住他，“朝廷什么时候送药过来，都快见底了。”
“你怎么也急了。”公山于头疼，“这事，是急得过来的吗？我已经叫人从周边买了。”
“我这不是怕药不够。”这小子这么会折腾，就怕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了。
“朝廷已经筹药了。”
柯容自知急不得，坐回小板凳上，接着煮药炖汤。
祁军这段时间难得获胜一次，士气大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柯容端着药回帐子里，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了。
认出最里面的那个郎中是平时帮大将军调养身子的，他放轻脚步进去。
这郎中的诊断过后的说辞和乌郎中一样。
柯容才彻底放下心，给人把药塞进去，确定还昏着，他心又悬起来了。
军中不少人第一次上战场之后，回来睡了一觉就被刺激疯了。军中有人刺激到了，一觉醒来傻了。昏迷中发高烧，没留住命，昏迷后一直没醒，一直昏迷着。各种情况在他脑海中翻涌。
“你可得活着，要不然你夫人就跟人跑了。”
“你要不活着，你的仇怎么报。”
“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没了，你甘心吗？”
“......”
叶青洲睁开眼，模模糊糊听到他说的话，“我可去你的。”
这几个字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柯容一呆，“没错，保持好这种状态。”
“不不不，你要静养，我不说话了。”
再刺激，郎中都要拿着鞋垫子追着他打了。
叶青洲看着帐顶，头晕乎乎的，嘴里一股苦涩的药味。
没多久，他又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柯容在房内点了一盏灯，他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周围，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但比昏睡前好多了。床边放着把大刀，上面的鲜血已经擦干净了，在不亮的灯光下，依旧锃亮。
周围很安静，从床上爬起来，他才发现他耳朵被厚棉被给裹住了。
柯容在旁边的帐子里走过，让人安静之后才走到厨房提着晚饭出来。掀开帐子看到人醒了，他把炖的蘑菇汤递过去，“这蘑菇是今天从沙地里刨出来了，没毒。我洗了好几遍呢，新鲜的。”
就是有点小，一共就一小碗，他给全炖了。
“这是军中专门嘉奖你的。我还给你煮了点稀粥，常将军分了一点他的菜给你，不过我就要了一点素的，你之前给我的肉干，我给煮软了，你多吃些。”
柯容讲话轻声细语，生怕刺激到他的耳朵。
他可打听清楚了，这小子不要命一开打就直奔敌军的火药，把火药点燃之后，对面全炸了，就在大家以为他挂了的时候，他竟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
不过，再想说道几句，现在也不适合。
“这个酱菜，我给你夹了一点点，你要是喜欢，我装点给你，带到前线，你配着粥和窝窝吃。”
叶青洲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粥，把嗓子润了润，夹过煮软的肉干吃，味道不算好，比不上烘焙好的肉干，但是在边关这已经是一顿很丰盛的晚餐了。
把饭菜全部吃完，他指了指他放在这边的包袱，“帮我拿过来。”
柯容走过去，一把提起来，手差点断了，这包忒重了。
叶青洲在里面翻了翻，掏出几个药瓶子，从里面取出几颗药丸吞了。
“不要给我熬药了，我有药。”
来时，阿蘅专门找了兵部的人问过战场上的情况之后，专门给他按照各种情况准备了一堆药丸子。
“好。”京中的药材总比边关的好，“对了，你升迁了。”
叶青洲：“？”
“百夫长。手底下管着一百个人呢。”比蚂蚁显得大多了，现在一打眼看过去，至少是个小鸡仔。
“连着跳了几级，当初你爹都没你这么快，昨天刚参军，半天不到就连升了好几级。可惜今天西北部落派的人不够多，要不然还能升。”
“再多，我就死了。”叶青洲戳破他的可惜，“还好西北部落的人壮实，拉着当个盾牌还有点用。”
“幸好拉人垫背了，要不然你这耳朵真别想要了。”
“要养多久？”他摸了摸耳朵，他预估的伤情不重，只是地处火药爆炸的中心，受到的影响必然很大，所以刚爬出来的时候才会撑不了多久就昏迷了。
“至少十天半个月。你就好好歇着。周围一圈常将军都让人静音了。”
叶青洲抿了抿唇，这太慢了。
“你可别再想上战场，至少得歇几天，要不然你这耳朵真别想要了。”
就西北部落不要命了一样到处抛火药，爆炸声他这里都能听到，他上了战场迟早得聋了。这种事情在军中数不见鲜。
军中为今日的胜利庆祝的时候，对面的西北部落却是一片惨淡。
申屠原看着底下的人，“你们说是一个年轻人，把你们都炸了？”
“没错。”今日带兵的首领愤慨道：“一开打，他就跑到我们这边来了，把火药一把全点了，还活着跑回了祁军的阵营。”
今日带的人不多，本就是拖延时间，准备先用火药把祁国的人灭的差不多了，他们再进攻，一轮一轮消耗掉祁军现如今正在西北的人。但，今天出现了一个杀千刀的，把他们给灭了，带过去的人，三分之一死在了火药之下。那人时间掐的正正好，在他们分火药的时候，但又不是太集中，连连炸起来速度极快。
“去查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爹的，这人就是不要命了，往火药堆里面扎。
“他武功还极好，轻功极强，往我们这边攻的时候，他连着用了好几次轻功，我估计若不是时间太早了，我们这边取火药还扎堆，他一早就踩着人头顶一路飞到了火药附近，早把我们炸了。”
“这听着是祁国专门培养出来的，祁军这样的人才怎么现在才搬出来。这么多年见过的天才不少，第一场就打的这么漂亮的不多。”
“说不定是老黄瓜刷绿漆，我们没认出来。”
第二塔摇了摇头，“都说了不要命，祁军都没有反应过来，看来是他自己的想法了。对面不是有人传消息过来了，是个新人，昨天刚入伍的新人。”
“说不定是祁国民间的。”
“民间要是想要报效国家的早为朝廷做事了，和祁国朝廷相比，祁国的江湖的那些人才算个什么，三脚猫功夫，小孩儿打架，是有强的，但朝廷强的更多，人数也更多。他这样的打法，显然是很早就计划好的，对这火药的威力也提前有了认知，除了祁国朝廷的人，我还想不出来，谁能知道的这么详细。且看看他有多强，有机会，他的命我们必须拿下。”
申屠原不置可否，“明日你去还是我去？”
“你去。”第二塔算了算日子，“明天荆国就要来信了。”
荆国和西北部落本就隔的有些远，消息有延迟之下，接收的时间就显得无比珍贵，为防形势发生变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处理。
论脑子和阴谋诡计，他是比过他，申屠原应声，“明日不知道那小子在不在，要是在我得好好会会他。”
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哀嚎声，帐子里面坐着的人出门，看了眼因为人没回来到处哭的人。
“让人安静。”申屠原皱眉，这一哭，部落里面原本在火药的威力之下鼓胀起来的士气全给哭散了，那些年被祁国压着挨打的日子，有的已经深入骨髓了，祁国稍微一强，这膝盖骨就跪了下去。
门口站着的侍卫立马带着人处理。
“明日我们让人先拿了火药再千万战场？要不然对面还会用同样的办法炸我们一次。”
“不用。这么强的人不多，多加防范就能杜绝。”第二塔盯着帐子里面燃着的油灯，“部落里面对你我不满的人不是没有，小心哪天他们私藏了火药，把我们给炸了。”
他从不立于危墙之下。
申屠原脸色拉了下来，这些年执意南下为了就是部落的稳定，现在连连败退已经有人提出想要退出了。若是攻不下祁国，那粮食紧缺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自相残杀，重新回到最开始的没有联合的时候。
“祁国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刚死了一个叶铮，紧接着又来了一个。”
第二塔眸光一暗，“我们不是还有一个陈清。他手里头的东西多着呢，只要他还在一天，能从他那里榨出一点东西，部落就不会散。”
“那小子一心想跑，要不是我专门找了不少人盯着他，人早跑了。”
“那就让他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阿霁点头。
杜若睡前算了算手头上的银两，本草堂因为刚开业各个地方花销比较大，投入多，入账的银两虽然多，但差不多都压在草药上了，万卷书坊叶青洲的稿酬最近上涨了很多，到手非常可观。
算了算手上的银子，还有当下祁国情况，租宅子比买宅子要划算的多。
让人去找了房牙，把所有事情梳理清楚之后，她才睡。知晗把卧房内的帐子全给拉上，里面只有微微透进来的光，和晚上点燃的蜡烛一样，不影响睡眠。
京城正在忙碌的时候，丘姚已经优哉游哉地回到了黎州。
“还是这边好。”丘姚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兜兜转转在外面逛了这么多天，总算可以闲下来了。”
宁穗推着她进门，院子里依旧是百花齐放，树上的枝丫弯弯曲曲的倒影落在地上。
黎州一如既往的安静，云城这座小城依旧是欢声笑语的，往来还有小孩嬉笑的声音。空气有些燥，走过的平地有不少正在被晒着的稻谷，有人拿着竹扫帚把晒好的稻谷扫到一起，用竹筐背回家。
“今晚怕是要下雨了。”宁穗看到这场景说道。
“那我们回来的正好。晚一天说不定我们就要在外面淋雨过夜了。”
“希望今年秋天的雨少下一点，要不然粮食都不好保存。”
“是啊。前线正打着仗呢。”丘姚闭眼闻着稻香，“荆国那边还没传来消息？”
“今日或许就有人送信到了。”宁穗推着她进府。
“那得是好消息才行，不然我都睡不好。”
丘姚看着旁边跟上来的男人，从他手上捧着的信函上抽出一张，看到上面的字迹一怔，“阿蘅怎么寄信过来了。”
想到那天叶青洲前来找她说的话，她用力捏紧手上的信函，一时之间竟然不敢打开看。
“或许是想小姐了。”宁穗放轻声音说道，“往年这个时候小小姐也喜欢送信过来。”
或许是告诉您，有关杜彦的事情。但想到那天小姐的情绪，她止住了话。
丘姚稍微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如此，她拆开信，很厚的一叠，宣纸折叠在了一起，折了好几层，“去书房。”
难得她写这么多东西给她，从前都是报喜不报忧，就算想她也没有像这样长篇累牍。
宁穗笑着推她进去，显然是对信笺的内容很期待。
丘姚到了书房才把信纸展开，原本微微笑着的眼沉寂下来，看完上面的内容，她拿过旁边的信封，翻出从荆国送来的信笺，撕开，拿出信纸，看完上面的内容，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前一封阿蘅寄过来的是有关西北边关的现如今的情况的描述，后一封是荆国如今的情况。
安王病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郎中，竟然撑住了他的命，留了一口气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现在昏迷不醒，知晓此事的追随者一半在另谋出路，一半准备推己为王，和荆国皇帝彻底对上。
“这是没有后路了。”丘姚看着上面的内容，既然已经投靠了安王，作为他最信任的人，现在想要投靠荆国皇帝，以荆国皇帝的手段，安王一派彻底落败之后，便是他们的清算之时，他们未必想不到这些，只是当下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这种场面是她想看到的，但是，现在发生了一点意外。
她闭了闭眼，“把如梦叫过来。”
如梦自从刺杀成功之后就一直待在黎州，正好方便了她。
“是。”
“从前那些丘府的老人......”丘姚翻出下面的信封，看到上面既熟悉又陌生的字迹，“都找过来，手底下的银子都收拢药材让镖局的人往西北运吧。”
丘家和巫家从前在南方杏林的影响力虽然已经弱了很多，但还是有的。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叶铮的死亡，百般算计终有疏漏。
宁穗应声。
丘家的那些老人都散在四海各地，依旧在开医馆，她们虽然没有和从前一样直接经营，但每个铺子每年都多多少少有些分红，靠着从前丘家的名声，这些铺子如今都经营的不错。若真要做什么，还是很方便的。
丘姚揉了揉额角，对旁边站着的侍女说道：“泡壶浓茶过来。”
如今靖王世子陈清在西北部落，并且西北部落和荆国内部有合作......这一桩桩事情下来，离她原本设想的道路越来越远了。比起安王，陈清的生死对她更加重要。
陈清是靖王和靖王妃的儿子，而靖王妃擅医，出生御医世家。无论是哪个点，她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斩草不除根，等根茎强大起来，受制落败的就是她们。
如梦敲了敲门，“丘郎中，您找我。”
“我找你吩咐些事。”
如梦推门进去，“您吩咐。”
“我要陈清的命。”陈清现在已经成了这场战争成败上拥有决定性因素的人。
西北部落的两个最大的首领，申屠原和第二塔，她了解，一个以勇猛武力强大出名，一个以心计筹谋出名，这两个搭配起来是一把无人能敌的大刀，从前是有叶铮顶着，现在祁国原本就弱势一些，加上陈清，陈清背后靖王从前谋划的那么多年的东西，作为荆国和西北部落的共同合作者，除非祁国天降猛人，否则胜利的可能性不大。
如梦对这句话没太意外，她和祈铃跟踪他们那么久，早已知道陈清不是传言中的草包，作为靖王唯一的儿子，十分得靖王的信任。陈清落到申屠原手上的时候，她就预感到了这天。
陈清当时能逃过一劫，只因为他醒着，而且囚车很大，他躲闪空间充足，当时手刃他不划算，还不如把靖王彻彻底底送下去。
“越快越好。”丘姚把信封收拢。当初她让如梦创立无影阁为了就是处理这些事。
“是。”
黎州黄昏的一片赤橙，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味。
院子里的侍女泡了杯白茶放到她手边。
丘姚看过剩下的几封信，里面大多都是有关金鹏镖局送来的有关的各地的情况。
“最近黎州如何？”
“和从前一样。”侍女低声说道。
“你把镖局的人叫过来，我送些东西。”丘姚蘸了蘸墨水，在宣纸上开始写回信。
她能调动的资源自然是比不上朝廷的，现在只能极力做到最好，为她，为灵灵，为阿蘅。
西北的沙留不住水，一场大雨过后，徐子车带着人在沙地里挖坑，雨水落地之后渗入地下，日常用水只能在地下获得。打上来的水肉眼可见的污浊，沙黄色的，还需要再过滤几道。
不远处的也有一个泉，里面的水很干净，但是前往那里觅食的野兽也不少，来往也废时间，一般在水囊里面用来喝的才会在那边，不过为了防止对面下毒，军中去的人也不多，这种挖坑取水的更多。
柯容带着人来接过滤好的水，其实在这边久了，随便挖个坑让里面积好了水直接用就行，但现在战事吃紧，在后面休养的人多，人手也多，忙得过来，送到前面的饭菜吃食能讲究就讲究些。
“你个帐子里的叶大人呢？”徐子车皱着眉看他，回到这边风吹日晒看遍生死久了，人已经沧桑了很多。
“他参军去了。”柯容面色很臭。
“啥？”
“参军去了！”
“他......他......”徐子车有几十个问题想要问，但还没想好先问哪个。
“他怎么突然参军了？”这文官做的不好？他在京城的时候可打听过他，年纪轻轻颇得户部尚书孙泽的重用，翰林院出生不到半年就连着升了几级，大好的前途怎么就跑过来参军了。
“报仇。”柯容面色依旧不太好。
“哦？”报仇？？？？谁还敢惹他？他在京城的时候吸取了前几次和朝中官员送物资的经验，专门花了点银子撬到了一点信息，靖王落马似乎就有他的功劳，听说对为靖王做事的人下手十分狠辣，若不是留着还有一点作用的，其它的全部，无一生还。
谁能想到这白白嫩嫩一身贵气的叶大人，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不过知晓此事的没人敢说一句。他还是趁着别人醉酒的时候得到的一点只言片语。其他人都封口封的死死的。
“你哦什么哦。”柯容现在都恨不得跑到前线把叶青洲给拎过来揍一顿。
参军就参军，这下好了，从七八品官员直接降到了不入流。原本只是个普通士兵，但登记的人听说他学过武，让他当了个伍长，手底下管着五个人。军中士兵千千万万，小小的伍长数都数不清，站地上，就比蚂蚁大一点。
徐子车不说话了，一个京中前途似锦的官员跑过来当兵，这个世界太魔幻了。报仇，这骗鬼呢。他能有什么仇要报。
“今天对面不来了？”
“这不得看对面的情况。”
“昨天下了一天雨，对面怕是憋了一天了。”
徐子车静声听了听，“对面来了。我听到了鼓声。”
柯容原本还臭着的脸瞬间变了，“这这这......”
要是搞不好，死在了战场上，这可怎么办。这可是大将军留在世间唯一的苗苗。这臭小子最好活着，看他宝贵他夫人的那个样子，要是没了，以后他夫人和别人跑了，他跟谁哭去。
没过多久，果然收到了更大的鼓声，声音落到他们这其实已经不大了，但柯容的情绪还是忍不住随着这鼓声跳动。
“上了战场，不都是生死随命，你在这这么多年还没习惯。他聪明的很，体质也好，不会出什么事的。”
送药来的路上其实遇到的事情不少，但都被他一一躲了过去。是他这么多年送物资最顺畅的一次，好到不可思议，简直躺赢。
“他爹的！我关心紧张一下不行？”
“也没见你紧张别人。”
柯容瞪了他一眼，这个蠢货，“我还要做饭，先走了。”
叶青洲从床上爬起来，把旁边几个人踢醒，“集合了。”
躺着的几个人被他冰冷的声音吓的一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
这人昨天来的，听他说是自己跑过来参军的，直接成了他们的伍长。这人看着就他们不同，穿的布料虽说不上好，但比他们干净整洁多了，浑身的气质看到就不怎么想靠近，说话的时候目光冷冰冰的从他们身上刮过，堪比凌迟，只一眼，他们在军中浸|淫多年边知道这人不好惹。
他们已经直接领教过了，昨天他刚来就已经让他们把这一小块区域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洁洁。问了名字之后，把他的规矩说了一遍之后，他们阐述完才让他们休息。
祁国前来参军的人一般是有三个情况，一是征兵而来，每家每户都有指标，二是养家，军中给的钱财虽然不多，但也可以补贴家里，家里吃不上饭的会来，三是想要成为征战一方的大将军，前来的大多是以叶铮大将军为前进的目标崇拜他的人。
这人他们昨晚偷偷讨论了一下，是第三种没跑了。家中条件一看就不错。
“集合！敌军来袭！”
军中从上到下，一级一级传下去，人立马就集合在了一起。
今日对面前来的人不多，西北部落的首领多，每日都会换几个人来，今日来的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他们交过几次手。
叶青洲握紧手上的刀，他来时带了不少兵器，这些终于有空派上用场了。
身后的士兵看到他手腕带着大刀微动，一时之间瑟瑟发抖，他们在这边已经经历的几十次战场了，对生死这种事情更是看淡，完全不紧张，人生不过一个死字。但现在纷纷怕叶伍长的大刀落在他们身上，或是大刀划过敌人的脖颈的时候，鲜血落在他们身上，那可真是叫人窒息。
“杀！”
站在最前面的将领率先射出一支箭，箭破空而出，径直对着前来领头的首领。
底下跟随的士兵一呼而应。
叶青洲在对面的首领身上看了一瞬，那支箭在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被人截住了。
两边士兵隔的有些远，身后归叶青洲管着的几个人看到自家伍长不要命的往前面冲，似乎还用了传说中的轻功，脚上带风，卷起了一地沙子。
“上！”
军中的军功论的认的是命，杀的敌人够多就能升上去，除此之外还有奖赏。
为了自己不被杀死，为了奖赏，为了军功往上爬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对己方实施阴谋诡计的也不少，但叶铮在的时候对这方面惩治十分严格，现在依旧没有人敢搞小动作。
叶青洲碰到西北部落的士兵，手起刀落间，借着吹来的风砍下首级，随意丢到一旁。一场战争结束的时间不定，若是不想死在战场上，还需要学会保存体力。
跟在他身后，归他管的几个士兵立马收拢他一路砍下来的人头。这新人就是没经验，这些可是军功，被别人抢了可怎么办。
叶青洲目标明确，随时注意四周的痕迹，他手劲儿大，下手利落，逐渐冲进去了西北部落内部。
身后跟着的人箭跟不上了自能杀敌之余自保。
西北部落仰仗的便是陈清弄过来的火药，他最先确定的目标便是这个。一路杀到对面防火药的地方，不少西北部落的人手上已经拿到了火药。部落的人很快注意到祁国的人混进了这边，纷纷上前阻拦。
叶青洲看着面前的士兵，挥着大刀在周围砍了一圈，脚尖轻点，跨上这人的肩膀，把身上一直带着的火引丢到离得最近火药最多的人手中，西北刮着的风，飘飘摇摇，不大却方向精准，火药的引子很快就点燃，他瞬间转身，往西北部落的人堆里面一跳，扑倒在地上，扯过周围的几个人，拉到他身上。
一堆火药爆发的威力极大，因为隔的近，接二连三的火药被点燃，到处一片噼里啪啦。
沙漠的烟尘在天上飞舞，火药炸过的世界一片荒芜，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哀嚎声一片，附近迅速隔出了一块空地，无人敢上前。
祁军看到这场面，士气大振，手上挥刀的速度加快。
叶青洲咳了咳，推开身上爬着的几个大胖子，用刀撑起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火药的爆炸的嗡嗡声还在耳边回荡。他取下耳朵上套着的东西，掏出阿蘅临行前给他准备的药丸和着血水吞下去。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哀痛想着他们昨天刚参军上任的伍长今天就没了的几个士兵，看到有人真的从地上爬起来，纷纷跑过去，“叶伍长。”
叶青洲直了直身子，靠在他们身上，“带我回去。”
几个人看了看周围确定好路线，每个人轮回背着，其余四个人扫除地上还存活的人和前来的西北部落的士兵。
所幸他们一路上差不多一直跟在他身后躺赢，体力没耗多少，绕路回去的速度很快。
“郎中，快快快，给他治治。”
这炸了那么多火药，不死也得残了吧。
原本就站在不远处的士兵看到他，一把扯过一个郎中，“先给他看。”
郎中骂骂咧咧走过去，一把扯过叶青洲的手，“这脉象刚劲有力，伤的，不算多严重，就是得养养。”
“你口中的不算重，是多重。”
“没立刻残废，人还活着。”
“我......”士兵嘴角开开合合，扭头指了指旁边的木板子，“你们几个把人带到后面的伤营。”
柯容还想着今日送过来的受伤的士兵少了，被火药灼伤的更少，一时之间有些兴奋，转头看到几个人推着一个人进来，他顺手帮了忙，看到上面躺着的人，他整个人都碎了，“乌郎中！！！”
乌酒骂骂咧咧从帐子里面出来，“叫什么叫！我正给人看病！”
“先给他看看。”柯容指着叶青洲的手发抖。
乌酒知道事情不对，上前，看了眼，目光呆滞，看了眼柯容的表情，搭上他的脉，把人全身上下检查完，“我开几个方子，最近静养，要很安静。”
“人没事？”
“你瞧他像没事吗？”
“昏着呢。”柯容泪从心起。
“人家身体比一般人好多了，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养养，养的好不会有任何问题。”
柯容抹干净眼泪，“把人带到我帐子里去。”
这昨天出门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的，今天就躺着回来了，杀千刀的西北部落。
把人安顿好，柯容把他压箱底的东西全刨出来了，一个人蹲在零食搭建起来的厨房的角落，一遍熬着药，一般炖着乌酒推荐的吃食。
这小子上战场，上战场，这命都差点没了。
锅子里面的水咕咚咕咚响着。
看到路过的公山于，他一把拦住他，“朝廷什么时候送药过来，都快见底了。”
“你怎么也急了。”公山于头疼，“这事，是急得过来的吗？我已经叫人从周边买了。”
“我这不是怕药不够。”这小子这么会折腾，就怕哪天就死在了战场上了。
“朝廷已经筹药了。”
柯容自知急不得，坐回小板凳上，接着煮药炖汤。
祁军这段时间难得获胜一次，士气大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柯容端着药回帐子里，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了。
认出最里面的那个郎中是平时帮大将军调养身子的，他放轻脚步进去。
这郎中的诊断过后的说辞和乌郎中一样。
柯容才彻底放下心，给人把药塞进去，确定还昏着，他心又悬起来了。
军中不少人第一次上战场之后，回来睡了一觉就被刺激疯了。军中有人刺激到了，一觉醒来傻了。昏迷中发高烧，没留住命，昏迷后一直没醒，一直昏迷着。各种情况在他脑海中翻涌。
“你可得活着，要不然你夫人就跟人跑了。”
“你要不活着，你的仇怎么报。”
“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没了，你甘心吗？”
“......”
叶青洲睁开眼，模模糊糊听到他说的话，“我可去你的。”
这几个字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柯容一呆，“没错，保持好这种状态。”
“不不不，你要静养，我不说话了。”
再刺激，郎中都要拿着鞋垫子追着他打了。
叶青洲看着帐顶，头晕乎乎的，嘴里一股苦涩的药味。
没多久，他又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柯容在房内点了一盏灯，他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周围，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但比昏睡前好多了。床边放着把大刀，上面的鲜血已经擦干净了，在不亮的灯光下，依旧锃亮。
周围很安静，从床上爬起来，他才发现他耳朵被厚棉被给裹住了。
柯容在旁边的帐子里走过，让人安静之后才走到厨房提着晚饭出来。掀开帐子看到人醒了，他把炖的蘑菇汤递过去，“这蘑菇是今天从沙地里刨出来了，没毒。我洗了好几遍呢，新鲜的。”
就是有点小，一共就一小碗，他给全炖了。
“这是军中专门嘉奖你的。我还给你煮了点稀粥，常将军分了一点他的菜给你，不过我就要了一点素的，你之前给我的肉干，我给煮软了，你多吃些。”
柯容讲话轻声细语，生怕刺激到他的耳朵。
他可打听清楚了，这小子不要命一开打就直奔敌军的火药，把火药点燃之后，对面全炸了，就在大家以为他挂了的时候，他竟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
不过，再想说道几句，现在也不适合。
“这个酱菜，我给你夹了一点点，你要是喜欢，我装点给你，带到前线，你配着粥和窝窝吃。”
叶青洲摇了摇头，喝了一口粥，把嗓子润了润，夹过煮软的肉干吃，味道不算好，比不上烘焙好的肉干，但是在边关这已经是一顿很丰盛的晚餐了。
把饭菜全部吃完，他指了指他放在这边的包袱，“帮我拿过来。”
柯容走过去，一把提起来，手差点断了，这包忒重了。
叶青洲在里面翻了翻，掏出几个药瓶子，从里面取出几颗药丸吞了。
“不要给我熬药了，我有药。”
来时，阿蘅专门找了兵部的人问过战场上的情况之后，专门给他按照各种情况准备了一堆药丸子。
“好。”京中的药材总比边关的好，“对了，你升迁了。”
叶青洲：“？”
“百夫长。手底下管着一百个人呢。”比蚂蚁显得大多了，现在一打眼看过去，至少是个小鸡仔。
“连着跳了几级，当初你爹都没你这么快，昨天刚参军，半天不到就连升了好几级。可惜今天西北部落派的人不够多，要不然还能升。”
“再多，我就死了。”叶青洲戳破他的可惜，“还好西北部落的人壮实，拉着当个盾牌还有点用。”
“幸好拉人垫背了，要不然你这耳朵真别想要了。”
“要养多久？”他摸了摸耳朵，他预估的伤情不重，只是地处火药爆炸的中心，受到的影响必然很大，所以刚爬出来的时候才会撑不了多久就昏迷了。
“至少十天半个月。你就好好歇着。周围一圈常将军都让人静音了。”
叶青洲抿了抿唇，这太慢了。
“你可别再想上战场，至少得歇几天，要不然你这耳朵真别想要了。”
就西北部落不要命了一样到处抛火药，爆炸声他这里都能听到，他上了战场迟早得聋了。这种事情在军中数不见鲜。
军中为今日的胜利庆祝的时候，对面的西北部落却是一片惨淡。
申屠原看着底下的人，“你们说是一个年轻人，把你们都炸了？”
“没错。”今日带兵的首领愤慨道：“一开打，他就跑到我们这边来了，把火药一把全点了，还活着跑回了祁军的阵营。”
今日带的人不多，本就是拖延时间，准备先用火药把祁国的人灭的差不多了，他们再进攻，一轮一轮消耗掉祁军现如今正在西北的人。但，今天出现了一个杀千刀的，把他们给灭了，带过去的人，三分之一死在了火药之下。那人时间掐的正正好，在他们分火药的时候，但又不是太集中，连连炸起来速度极快。
“去查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爹的，这人就是不要命了，往火药堆里面扎。
“他武功还极好，轻功极强，往我们这边攻的时候，他连着用了好几次轻功，我估计若不是时间太早了，我们这边取火药还扎堆，他一早就踩着人头顶一路飞到了火药附近，早把我们炸了。”
“这听着是祁国专门培养出来的，祁军这样的人才怎么现在才搬出来。这么多年见过的天才不少，第一场就打的这么漂亮的不多。”
“说不定是老黄瓜刷绿漆，我们没认出来。”
第二塔摇了摇头，“都说了不要命，祁军都没有反应过来，看来是他自己的想法了。对面不是有人传消息过来了，是个新人，昨天刚入伍的新人。”
“说不定是祁国民间的。”
“民间要是想要报效国家的早为朝廷做事了，和祁国朝廷相比，祁国的江湖的那些人才算个什么，三脚猫功夫，小孩儿打架，是有强的，但朝廷强的更多，人数也更多。他这样的打法，显然是很早就计划好的，对这火药的威力也提前有了认知，除了祁国朝廷的人，我还想不出来，谁能知道的这么详细。且看看他有多强，有机会，他的命我们必须拿下。”
申屠原不置可否，“明日你去还是我去？”
“你去。”第二塔算了算日子，“明天荆国就要来信了。”
荆国和西北部落本就隔的有些远，消息有延迟之下，接收的时间就显得无比珍贵，为防形势发生变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处理。
论脑子和阴谋诡计，他是比过他，申屠原应声，“明日不知道那小子在不在，要是在我得好好会会他。”
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哀嚎声，帐子里面坐着的人出门，看了眼因为人没回来到处哭的人。
“让人安静。”申屠原皱眉，这一哭，部落里面原本在火药的威力之下鼓胀起来的士气全给哭散了，那些年被祁国压着挨打的日子，有的已经深入骨髓了，祁国稍微一强，这膝盖骨就跪了下去。
门口站着的侍卫立马带着人处理。
“明日我们让人先拿了火药再千万战场？要不然对面还会用同样的办法炸我们一次。”
“不用。这么强的人不多，多加防范就能杜绝。”第二塔盯着帐子里面燃着的油灯，“部落里面对你我不满的人不是没有，小心哪天他们私藏了火药，把我们给炸了。”
他从不立于危墙之下。
申屠原脸色拉了下来，这些年执意南下为了就是部落的稳定，现在连连败退已经有人提出想要退出了。若是攻不下祁国，那粮食紧缺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自相残杀，重新回到最开始的没有联合的时候。
“祁国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刚死了一个叶铮，紧接着又来了一个。”
第二塔眸光一暗，“我们不是还有一个陈清。他手里头的东西多着呢，只要他还在一天，能从他那里榨出一点东西，部落就不会散。”
“那小子一心想跑，要不是我专门找了不少人盯着他，人早跑了。”
“那就让他除了这里无处可去。”